《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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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癖-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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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花板上滴落羊水?

抬起头,我看到天花板上凸起一大块圆形的“包”似的东西,慢慢地变大,就像是孕妇的腹部。坚硬的乳白色的天花板此时就如同一层膜状物,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里面出来。

我抱起儿子想冲出房间,但门被紧锁了。那个巨大的包越来越大,最终出现了一条裂缝。

一只细长的手慢慢伸了出来,接着是湿漉漉的黑色头发。

然后是一只眼睛,从裂缝处露出了半张女人的脸,还有那只眼睛。我抱着儿子,满是冷汗的脊背紧靠在门板上,连闭上眼睛也忘记了。

那张脸,太熟悉了。

死去的妻子,以这种方式再次来到我面前了吗?

8

雪来怀孕六个月了,腹部已经高高隆起,但阿希的工作也更重了。经历初时怀孕的惊喜后,痛苦的妊娠反应开始加剧。雪来变得非常敏感,阿希嘴里的酒味、

手指头上的烟味,即使残存的一丁点儿她也闻得出来,而每次都会使她剧烈地呕吐。阿希自己觉得很苦恼,结果是他每天回来,都会如病毒感染者一般被全身消毒。

忍耐一下吧,孩子生出来就好了,阿希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想吃什么?”阿希饶有兴致地问。

“想吃点红豆沙。”雪来懒散地躺在沙发上。阿希做好红豆沙后,端到雪来面前,今天似乎很顺利,她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红豆沙都被吃掉了。阿希松了口气。

“雪来,洗漱完后就早点休息吧,我来帮孩子念点童话、诗词什么的。”阿希很重视胎教。

雪来很久了都没从厕所出来,当阿希走进去的时候,他看到雪来拿着牙刷拼命地对着镜子刷牙,从嘴角流出的牙膏泡沫里混杂着暗红色的血液。

“你发疯了?都刷出血了!”阿希冲过去夺过了牙刷。

“脏,牙齿好脏,牙床也好脏,红豆沙都粘在上面了,我要刷干净!刷干净!”雪来如同着魔一般。

阿希大意了,他忘记雪来有一口白牙,这也是她爱笑的原因,是她引以为自豪的优点之一。

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阿希发现每次回家,家里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所有的茶具碗碟,雪来每天都要洗上很多次,拿起碗来还没等开口吃饭,刺鼻的味道就让他毫无胃口。阿希又开始躲避回家,即使回家也尽量在外面用餐。

雪来的脸色就像家里的床单一样,发白。

“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和孩子的。”雪来望着回家后就脱下衣服躺在沙发上的阿希,含着泪质问道。

“我拿钱回家了。”阿希闭着眼睛说。

“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钱!”

“我累了,去洗澡。”阿希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走过雪来身旁。

“站住!”雪来低着头吼道。

阿希奇怪地转过身:“又怎么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

阿希想起来了,今天有位女同事的老公送了她一瓶法国香水。这女人得意地到公司炫耀,那些女人在试用的时候,阿希正好走过,也许被喷到了一点儿吧。

不过阿希懒得解释了,他知道,面对雪来,解释毫无意义。他继续保持沉默,他觉得发泄过后就没事了。

“我要回家。”

阿希想错了。

“这儿不就是你家吗?”

“我要回妈妈那里!”雪来挺着肚子朝着大门走去。阿希急了,冲过去拉住她的手。

“现在十一点多了,你上哪儿去啊?”

“放手!你的手脏死了!摸过钱,摸过栏杆、摸过灰尘,最重要的是还摸过别的女人,是吧?脸?手?还是大腿?胸部?”

“啪”,阿希打出耳光的一瞬间觉得心中的一种感觉喷涌而出,释放过后他立即感到了后悔,他想抱住雪来,但被挣脱了。

雪来没有出声,也没有哭,她只是低着头,用衣角大力擦拭着脸,被阿希打过的脸。

“你把我的脸弄脏了,弄脏了。”

雪来一边擦着脸,一边拉开了大门。阿希冲过去想拦住她,但是雪来的脚已经迈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在楼梯口处,阿希抓住了雪来。

但阿希只是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雪来开始大力挣脱,臃肿笨重的身体在楼道口那里开始歪斜,失去平衡。

那一刹那,阿希的手松开了。

阿希不知道到底是雪来挣开了,还是自己无意识放手的。他只是觉得很累,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力气去抓住雪来了。

但他不知道放开手会发生什么。

阿希看到雪来躺在了楼梯下,这一层楼梯的所有台阶上都有雪来滚落下去的血迹,猩红,粘稠。

阿希冲下去抱起雪来,朝楼下走去。雪来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右肩膀上,喘着粗气。

“别死啊,傻瓜,别死啊!”阿希哭了,他高喊着雪来的名字。

阿希感觉到右脸一阵温热,雪来的呼吸砸在脸上。

他几乎忘记这种感觉了,以前雪来就是这样趴在他右边冲着他的耳朵说着话,而自己的右手则搂着雪来的肩膀。

“呼呼,呼呼”

“干吗啊,冲我吹气,好痒。”

“这就是枕头风啊,我要吹,我要为你吹一辈子。”

阿希跑到到楼下,但一辆的士也看不到。他发疯般地拨打120,然后拨给他有车的朋友来接自己。

阿希感觉到右边的呼吸越来越弱了,腹部下一阵温暖湿热,他低下头,看到裤子全被血浸透了。

“不要,不要啊!”阿希抱着雪来,跪在寂静无人的马路边。

“干净了,都——干——净——了。”

这是雪来留给阿希的最后一句话。

9

“是我杀了我妻子,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的确是我干的。”

“孩子生下后,她的洁癖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而且她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我没有将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她还够不上那种程度,而且我也会变成千夫所指。休完产假她就失去了工作,每天待在家里,我不敢将儿子交给她,于是放到了母亲那里。”

“每天我离开家的时候就会对她说:‘人身上最脏的就是血了。’

“接着,我拿着刀片在手腕上轻轻划过:‘你身体里有那么多脏血,太脏了,小亮不会喜欢你这么脏的母亲的。’

“妻子总是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接着我将刀片放在醒目的地方,然后上班去。

“天天如此。”

“几乎每一天我下班回家打开门都期待着,期待着看到那番情景。”

“三个月后,我的理想实现了。”

“但是妻子并没有割腕自杀,当我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我看到她赤裸着身体躺在浸满盐水的浴缸里,嘴角流着白沫,脸色发青,一旁有一个空的洗洁精的瓶子。”

“她以为喝下去污剂,就干净了吧。这倒是很符合她的理解。虽然与预计的不同,但殊途同归,我终于拜托恶梦般的生活了。”

身着制服的警察和一位年轻妇人站在房间里看着电视,一个面容瘦削、眼眶深陷的男人坐在桌子前缓缓陈述着。

“这是你丈夫?”

“啊,是的。”女人的表情有些冷淡而悲伤。

“他开始报案的时候说杀了自己的妻子,而且无法控制就要杀死自己的儿子。我们开始还以为是杀人犯,结果没想到是个神经病。”警官有些失望地说。

“请——不要叫他神经病,他只是很严重的洁癖患者,”女人停了停,“我也是结婚之后才发现的,他的洁癖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而且他一直认为我不够干净。

当我临产的时候,他执意要在我身边,结果似乎被生产的过程吓住了,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高喊着太脏了、太可怕了,就跑了出去,结果连设计师的工作也丢掉了。

儿子生下来后,我失望透顶,将他送到心理治疗医生那里接受治疗。六年以来,他一直接受治疗,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总是想着不要让儿子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虽然他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没想到他只是将自己是洁癖患者的事忘记而已,将自己所做的事全部强加在我头上。绝望下我申请离婚,带走了儿子,但没想到儿子慢慢也表现出了洁癖的症状。

我听说这个病好像是以遗传为主吧,有多少来着?70%吧。总之我快发疯了,他每次看到我都说我是疯子,说我肮脏无比,我也懒得管他。结果没想到,几个月前他悄悄地接走了儿子,跑掉了。我到处寻找,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他了。”女人叹了口气,叙述着。

“总之,这已经不是我们的事了,对了,你儿子在另外一个房间,请把他们带走吧,我们这里的地板都快被擦破了。”警察苦笑道。女人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隔壁房间。

“小亮,妈妈来了。”女人冲着坐在椅子上的儿子喊道,孩子连忙跑过来抱住久违的母亲。

“走吧,我们回家。”女人慈爱地摸着孩子的脑袋。

小亮点了点头,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来,拿起地上的布娃娃。

“这是什么?布娃娃?”

“嗯,一个阿姨给的。”

“哦,那拿着吧。”

“妈妈,我想吃煎蛋面。”

“回去给你做吧。”

《洁癖》完

06。同学会

他看到肖方的脑袋斜靠在谷美的肩膀上,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紧闭着,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也垂了下来。谷美没有话说,不停地眨着眼睛,紧紧抿着嘴唇,时不时地抽泣着。吴超第一次看到谷美哭,第一次。

#####

在巨大的包间里,数十个年轻男女热闹地互相攀谈嬉笑着,摆放在正中央的长木桌上放满了饮料和零食。站在门口,穿着灰色西装的瘦高个的男子弯着腰走了进来,他带着些许笑意,看了看里面的人。

“我说班长大人到底何时才能动身啊,零食什么的女孩子喜欢那玩意儿,男孩们怎能满足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胖子,他盘腿坐在桌边,左手端着一杯可乐,另一只手抓着一大把薯片,刚刚问完,便把薯片全部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他眯起眼睛摸了摸后脑勺——这是学生时代的习惯动作了。

“嘴里说零食什么的满足不了,这里却没少吃啊。”坐在对面的,留着短发、皮肤黝黑,看起来比较健壮的男子嘲笑着胖子。胖子和他斗起嘴来,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到时让周围的人更加开心起来。

“那个,福雅和肖方还没有到,就差他们两个了。”被唤作班长的人解释道。

房间里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什么?你请了肖方?”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吧,毕竟是中学三年的同学。我觉得,既然是同学会,就应该集合班里的所以同学才对吧?当时通知大家的时候也说了,同学会,一个人都不能少。”班长尴尬地站在原地解释道。大家突然安静下来,没人愿意搭理他。

“虽然本来就是同学聚会,但是班长你身为组织者,并没有告诉我们那个家伙会来。”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冷冷地说。

“就是,如果知道他会来的话,我就不来了。”旁边的女生附和道。

反对声越来越多,这让班长十分难堪。

“算了,既然他要来也没什么,不过为什么福雅还没到?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先前短发的男生向班长看去。

“还是李平说得对,不过我打过电话了,福雅说很快就到。”班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着急,突然他看到所有人的眼神都凝聚在他身后。

班长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眼神忧郁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看样子是刚刚从房门走进来。

他穿着黑色外套和牛仔裤,双手深插在外套口袋里,半低着头,未经梳理的头发挡在额前,几乎遮住了眼睛。

“啊,肖方来了。”班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肖方的胳膊。肖方像木头人一样被拉了过来,班长将他安排在长桌右边的第一个座位。在肖方右边,坐着一个长头发,

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女孩温柔秀美,在肖方坐下来的时候对他友好地一笑。班长看到肖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苍白得让人有些担心,不过这家伙一向如此,常年不喜欢户外活动的他经常让体育老师头疼。

胖子端着可乐,一脸不友好地看着肖方,后者坐在桌子旁,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其他同学也窃窃私语,仿佛进来的是一个怪物,而不是一个人。

“喂,你怎么又迟到了?知道大家在等你一个人吗?”胖子冲着肖方喊道,但他没有反应。胖子皱了皱眉头,抓起一块薯片朝他扔了过去。薯片砸在肖方的脸上,这时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盯着胖子。

“切,以前就是这样,还以为你毕业了能正常一点,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就不该来正常人待的学校吧,傻乎乎的,看见你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胖子恶狠狠地说。

“够了,于杰!”坐在肖方旁边的女孩喝止了胖子的言行,胖子愣了一下。

“真是的!谷美,你干嘛老是袒护他,以前给我们带来的麻烦还少吗?”

“就是。”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谷美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看着肖方。

“你没事吧,大家没有恶意,只是开玩笑有点过火了。”她微笑着说,肖方默默地看着谷美,摇了摇头。

“谢谢。”他第一次说话,声音有点低沉嘶哑。

“好了,再坐几十分钟,我们就去订好的饭店用餐。”

班长宣布道,在座的人都欢悦起来,刚才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这时候,班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却听不太清楚,只好走出包间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请问是吴超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意外的严肃。班长吴超有点不知所措,他嗯了一声。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是市刑警。是这样的,半个多小时前发现了一名重伤男子,因为没有身份证无法核对。不过在他随身的手机里,发现他刚刚给你拨打过电话,请问你认识他吗?”

吴超这才反应过来,不久前给他打过电话的只有福雅了。半个多小时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已经出门,马上就要到了。

“对,对,是我的同学,本来是要参加同学会的,请问他怎么了?”吴超有点着急。

“他伤得很重,看上去应该是被利器刺伤,昏迷过去被送往了医院,我们还没办法核对身份。我们是在一个小巷边发现他的,据目击者说,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的身材偏瘦的男人踉跄着跑出巷子,好奇地进来,结果看到了伤者,然后才报警。”

吴超的头一下炸开了。

“你说什么?”

“请不要过分惊讶,我们询问了好几位目击证人,都证实那名嫌疑男子跑出巷子后神情慌张地迅速离开。既然身份得到确认,请务必保持手机开机状态,我们好随时联络您,谢谢合作。”刑警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喂喂!”吴超对着话筒干吼了几声,良久才挂断了电话。此刻,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福雅?肖方?

吴超没办法相信,但刑警所说的话绝对不可能有误,而且要说恨意的话,肖方绝对达到了杀死福雅的那种程度。

吴超并不算太讨厌肖方,但这人绝对不是那种会让人喜欢的类型。沉默寡言不说,而且总是行动诡异,身上总是脏兮兮的,虽然学习成绩出乎意料的优秀,

可是实在很难掩盖他的缺点,连老师也对他颇为冷淡。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肖方还有强烈的暴力倾向,在解剖课上,他居然用解剖刀将青蛙一点点地剁碎了,

当时就让女生对他避之不及。在所有男生中,胖子和福雅是最讨厌肖方的,胖子还好,只是喜欢言语上戏弄,课福雅却是付诸实施,用可以说非常恶劣的行为来捉弄肖方,

比如在桌子里放狗的大便,凳子上涂抹强力胶和图钉,把书包扔进厕所。总之,一次比一次严重,肖方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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