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M国是一个法制健全文明的国度。不过,他反应很快,意识到他们说到底无非是要钱嘛,便财大气粗地让他们开个价,万事好商量。他知道,这样的码头不拜不行,这样的地头蛇不敬不行,在湘蓉就是因为梅山帮作梗,才落到这个地步。与这些人斗实在不值得,还是自己的事业值钱。然而,对方竟然拒绝了。他们声称,一个星期内,如果阿龙不滚蛋,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从地球上消失,而阿龙只要答应走,他的损失他们会赔偿。
好汉不吃眼前亏。阿龙想,还有陈浩宇呢,他一定有能力帮自己把这件事摆平的。于是,他又是倒茶又是献烟地说:“兄弟们,让我想想好吗?两天,两天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答复的。”
那些人口气还是很硬:“好,两天。但结果只有一个,你得想清楚!”
阿龙连夜就去了陈浩宇的住所,恳请他无论如何要出面,帮忙摆平这件事,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陈浩宇安慰说:“你别急,我先去摸摸这些人的背景。”
第二天下午,陈浩宇把阿龙找去说:“阿龙,这次的事难办了。就我的力量来说可能难以摆平。”
阿龙感到很意外,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陈浩宇摆不平的事,便急问:“那是些什么人?真的来头很大?”
陈浩宇说:“不是来头很大,而是非常复杂。怪只怪你的生意做得太好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生意不仅仅是影响了本地一些华人的生意,还把好几家印尼的、菲律宾的、越南的公司挤到了破产的边缘。如果只是本地的华人,那都好说,现在的问题是几个国家的黑社会成员联手行动,我就无能为力了。今天上午我分别找了他们,不但说不通,他们还警告我不要插手此事,否则也会对我不客气。阿龙,我看你还是放弃了吧。生命只有一次,钱却是赚不尽的。去澳门,我那里有的是朋友。等风声一过,你马上可以回内地。”
看到真的没有通融的余地了,阿龙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倒在床上足足睡了一天,没和阿美说一句话。他突然想起了不知哪位名人说过的一句话:我的根在中国。离开了中国这块土地,我将一事无成。此时此刻,他对这句话有了深深的感悟:惟有在祖国,在湘蓉,他赌王才有用武之地,才能东山再起,重振雄风。想到这里,他猛然感到浑身上一阵燥热。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晚他便将决定告诉了阿美,去澳门。
“我早就想回去了!”阿美高兴地蹦了起来。
“真的?在这里不好吗?”阿龙问。
阿美此时露出腼腆的神色,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阿龙说:“我怀孕了,我想回去生。”
阿龙这才注意到阿美的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他一把抓住阿美的双肩,说:“你必须把他打掉!”
“为什么?我不!”阿美一把推开阿龙,异常坚决地说。
看一贯温柔乖顺的阿美这个样子,阿龙不禁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现在这样奔波不定,何必要一个小孩?很拖累的。等以后安定下来了,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好吗?”
“不,回去以后,你在澳门,我就回湘蓉父母家住,不要你操心,还不行吗?”
阿龙见一时无法说服她,满脸不高兴地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阿龙即着手处理华龙实业的生意与资产。对方还算痛快,结果也还算不错,他拿到了一张令自己满意的支票。
终于可以回家了!阿美好激动,从早晨一起床,脸上就没消失过笑容,一直哼着小调收拾着东西。她虽然钟爱阿龙,但她更想念父母。特别是腹中有了自己的骨肉,她感到兴奋与幸福。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一辆劳斯莱斯轿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飞机场。
送行的人只有一个,这就是陈浩宇。在车上,他郑重地对阿龙说:“你在内地,在湘蓉,很多人并不认识你,甚至连警方也不一定知道你就是赌王。所以你去了澳门后,要尽快注册一家公司,申请加入葡萄牙国籍,然后以外商身份回湘蓉投资。到那时,你的才华就可以充分发挥出来,你的抱负也可以得到充分实现。那才是你真正的天地。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你。我有一些商界和政界的朋友在那边,我会跟他们联系,尽量给你提供方便。”
阿龙真诚地点了点头,说:“谢谢您的指点和鼓励。只是在澳门,我无亲无故的,到时还得靠你多多关心支持。”
冷清的送别场面,如同匆匆出走时只有阿福相送一样。想起往日前呼后拥的场面,想起在外漂泊这一年多的遭遇,阿龙伤感得眼睛红红的。陈浩宇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M国,便劝道:“大丈夫四海为家,何处不能建功立业?”两人执手相看,依依惜别。
一到澳门,果然机场有人迎接,称是受陈浩宇先生之托。阿龙在内心里感激陈浩宇的细致与诚信。
住下来后,阿龙立刻与阿福取得联系。阿福告诉他,经各处兄弟报告,赌王惨败全是阿强他们搞的鬼。现在阿强成了湘蓉的老大,胡作非为,甚是神气。另外,阿明也放出来了。据查,他并没有出卖你,听说表现得还挺坚强。到现在为止,玉溪别墅仍安然无恙。本来,是计划要置他于死地的,但是牢房里一个叫阿宏的人救了他。那阿宏功夫了不得,当过武警,因重义气帮朋友打架进了牢房。他的哥儿们想办法保出了他。他又找关系为阿明搞了个保外就医,看来确是个讲义气的人。阿明现在就住在阿宏家,正四处寻找我们。我们是不是与他联系?
阿龙当下讲了三点:第一,与阿明接头可以,但仍要和过去一样,你与他单线联系,不能透露我的情况;第二,阿宏是个新手,考虑到他的功夫和义气,可以要他到玉溪别墅去训练一班弟兄,为将来除掉阿强、彻底消灭“梅山三十六兄弟”作准备。不过,一定要叮嘱阿宏,决不能把玉溪别墅的情况告诉阿明。最好是断绝他们两人的来往;第三,阿福立即回湘蓉召集旧部,准备复兴计划。
阿宏立了一大功
阿福不敢怠慢,即刻收拾东西,次日便从上海飞回了湘蓉。
玉溪别墅内冷冷清清。胖子阿福心想,这里很快又会热闹起来的。与几个铁杆弟兄通过电话后,阿福又遣人找到了阿明,约他和阿宏晚上在火锅城会面,叮嘱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就他们三个。阿明说他明白,老规矩。
阿福坐着出租车,远远地就看见阿明在路灯下引颈眺望。一看到阿福下车,阿明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二哥,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一句话未完,立即就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阿福见状,毕竟兄弟多年,也有些激动,就说:“走,到里头再说。”
阿明在前头引路,两人进了一个包厢。阿宏见了阿福,忙站了起来,跟着阿明叫:“是二哥吧,您来了。”
阿福做了个手势,说:“坐,都坐。”
三人各坐一方。
“三弟,大哥对你在警察那里的表现还算满意,特叫我与你联络。今后,你还是跟大哥好好干。”阿福握住阿明的手说。阿明一听,眼泪顿时像开了闸的水坝,倾泻而下。他感激地说:“感谢大哥明察,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阿福又转向阿宏说:“我大哥非常感激你救了我三弟的命,还特别推崇你的武艺和侠义,想请你帮忙做点事情。当然,报酬决不会低。”
阿宏一直待业在家,便欣然同意了。
三人谁也想不到,此时,外面阿强的人正调兵遣将,目标直指阿福。原来,刚才阿明引阿福进来时,正好阿强几个手下临时赶到火锅城来,因为没有包厢,就在大厅猛吃海喝。其中有一个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阿福,便对同伙说:“那不是赌王阿龙吗?上次就是他打的我们!”
这一说不得了,几个人一齐望去,都是被阿福教训过的,哪能忘记?其中一人就拿起电话要向阿强报告。同伙中有一人忙阻止说:“别急,看看他们是几个人。如果他们人多,就要大哥派人来;如果就只有他们两人,我们六个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们拿下,大哥肯定会高兴,而且还会重重有赏的。”几个人都说好,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查出阿福一方来了多少人,他们派一个人假装走错了房间,发现赌王一伙只有三个人。他们就很兴奋地在席间策划起来,边喝酒边策划,说多喝点酒胆大劲足些。
阿福喝得差不多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大哥给阿明的一笔压惊补偿款;又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大哥给阿宏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款子,等以后赌王集团复兴了再改善条件。最后阿福说:“老三啊,你今后的安排等我通知。大哥会考虑的。至于阿宏,你现在就跟我去一下,我先向你介绍一下你将要做的工作。”阿明一听,不得不先行告退。
阿强的人见又走了一个,心里就更有把握了。他们紧紧地盯着阿福的包厢,观察着动静。等到阿福与阿宏出来叫了辆出租车朝八一路方向驶去时,阿强的人立刻分乘两辆车跟在后面。
在车上,阿福叮嘱阿宏,你今后的所见所闻都不要和家人说,也不要和阿明说。务必记住,你了解的一切都是机密。
阿宏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总傍着他们坐的出租车。司机几次想超过去,都被前面的车挡着。机警的阿宏觉得不对头,他悄悄地告诉了阿福。
阿福有点喝多了,正斜躺在后座上,听阿宏这一说,马上清醒了许多。观察了片刻他对阿宏说:“兄弟,今天是凶多吉少了。肯定是我的仇人。不关你的事,等会儿你能跑则跑,不要管我。”
阿宏说:“二哥看你说哪儿的话,我阿宏既然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我就是自己死了,也要保住你。放心,两部车充其量就七八个人吧,我是不怕的。您只管贴着我,由我来对付他们。”
阿福对司机说:“不要开了,就停在路边。我倒想看看这都是什么样的混蛋。你要走就走,不怕的话就在前面等我们。我给你十倍的钱。”
司机说:“不怕,我就在前面等你们。要不要我打电话给110?”
阿福说:“不用,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打110,那不招人耻笑?”
车子嘎的一声停下,后面跟踪的车慌忙一个急刹,轮胎擦得路面吱吱作响,险些相撞。前面的车也停了。阿福与阿宏从车里钻出来。两个人都高大凶悍。
阿强的人见了,顿时想起前几次的遭遇,心里就先虚了半截。他们拿不定这回是否又是赌王阿龙设的圈套,后悔刚才没多叫几个人。但已经站到了面前,他们不可能后退,只能往前面冲了。一个人借着酒劲骂道:“死胖猪赌王,想不到你还敢回来?我大哥阿强正想要你的命!弟兄们,上!”
倚仗着人多,哄地一下就扑了过来。
阿福与阿宏都身手不凡。阿宏有一套连环腿功夫,两条腿如流星一般,看似软,实则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神出鬼没,没人能靠近他,却又不停地挨他踢,受他踹,招招有力,直击要害。阿福的形意六合拳是逃亡在上海的日子里专跟老师傅学的,看似散漫柔和,却专打下三路,拳拳伤人,令人防不胜防。只一会儿工夫,阿强的六个手下就呼叫一声撤,一窝蜂似的散掉,向阿强报告去了。
那个的士司机就远远地站在路边观看,见那六个家伙逃跑了,才钻进车里,把车倒驶了过来,拍着手很佩服地说:“朋友,走吧,我送你们,不要钱。”
当晚阿福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阿龙。阿龙知道这是阿福代他受难,就特意提醒阿福,今后在湘蓉要尽可能地少抛头露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他转告阿宏,说他立了一大功,多给些钱奖励奖励。最后他特意叮嘱,暂时不要带阿宏去玉溪别墅,先观察一段再说。因为玉溪别墅是赌王集团最后的堡垒,决不能再出事。先观察一段时间,他会为阿宏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澳门之行
在澳门,阿龙得到豪湾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纪大成的热情接待。作为澳门商界巨头,他在海盛夜总会盛情地为阿龙洗尘接风。他还请了当地几个名流作陪。
宴会接近结束时,纪大成把阿龙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阿龙连连点头,尔后走到阿美身边轻轻说:“阿美,我与纪先生还有些事情要商量,是关于内地的事情,你身子不方便,就先回去休息吧。”
阿美早就想回去,只是不便开口。她不喜欢这样烟雾缭绕酒气熏人的应酬,便对纪大成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龙随纪大成上了六楼一个幽静的包厢。刚刚坐定,纪大成两手一拍,应声从外面进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女郎穿得薄如蝉翼,有着魔鬼一般的身材,两眼秋波荡漾,款款走向阿龙。纪大成对阿龙眯了两下眼睛,道:“阿龙,这位销魂小姐就归你了,好好玩吧。一定要让小姐满意哟。”然后,悄悄合了门,走了。
阿龙这才仔细端详女郎一番,感觉她露而不俗,气质也不像一般三陪女郎,便问:“小姐贵姓?”
“叫我阿月好了。”女郎声音温软,娇嫩欲滴。
“什么地方人?”
“苏州人。”
“什么时候来澳门的?”
“好几年了。”
阿龙没再问下去,因为他此时已闻到了阿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味,这令他兴奋难捺。他一把抱过阿月,将她放倒在沙发上,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装束。
阿月不仅是个情场老手,而且也是个床头高人。阿龙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不错,但在阿月面前,他才感到自己充其量算是个被启蒙的小学生。阿龙完全陷进了阿月编织的情欲网中而不能自拔。
几天后,阿龙、阿美的葡萄牙籍护照顺利办好。阿龙的名字被改为琼斯。
当晚,纪大成电话约阿龙到海盛夜总会,说是有些具体事要当面交待一下。
阿龙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有一种感觉,觉得纪大成他们如此款待帮助自己,一定有什么企图。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们如此热情,难道就是因为陈浩宇的关系吗?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想,今晚他们肯定会摊牌的。
当阿龙赶到海盛雅圆包厢时,发现里面除了纪大成,还有另外两位他没见过面的先生。
纪大成站起来直截了当地说,这两位是澳门“14K”的人,他自己,还有陈浩宇都是“14K”的核心成员。“14K”一直想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充当代理人,打入内地,建立据点,以应对澳门“九九”之变。据陈浩宇观察,阿龙是最理想的派回内地的人选。因此,阿龙的一切手续和费用全由“14K”负责。阿龙回去以后的投资,他们会尽全力筹措。并且,他们还将以豪湾房地产公司的名义与湘蓉市招商局联系,争取得到市政府的支持。听说湘蓉市星月岛的位置很独特,阿龙可以考虑先到那里立足。至于那个梅山阿强,回去再观察观察,如果需要,“14K”也会派人替阿龙摆平,以绝后患。但是,今后阿龙一定要为帮会尽职尽责,不得心存二念。
尽管早有预料,阿龙却绝没料到对方是黑社会“14K”。他顿觉背脊上有一股寒气涌了上来。他早闻“14K”的大名,他们制造的许多大案要案,在全世界都引起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