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摇摇头,坚持要苏琳手下残玉。苏琳看着那半圆残玉,玉石粗劣,面上甚至没有仔细打磨,还留着粗糙的质感。上头杂乱地刻这线条,看不出章法。这东西想来真不值几个钱,这姑娘是个有骨气的,不愿欠人点滴。苏琳在心中估了个价,取了写银钱递到她面前,道:“既然姑娘坚持,那我便手下。只是那些吃食值不了几个铜板,我也要回找些给姑娘。”
那姑娘一愣,本想摇头拒绝,可她又着实缺银子,而苏琳给的并不多,她亦默默受了苏琳的好意。外头又沥沥落起雨来,苏琳自柜台底下取了一把伞递给她:“姑娘这把旧伞虽破旧了些,却也能挡挡风雨,姑娘路上小心。”这是送客了,姑娘迟疑了一下,道了声谢,接过了伞。如苏琳所言,伞是破旧的,她缓缓撑开来,立在店门口有些踌躇,不知该往何处去。身后又传来苏琳的声音——姑娘若有难处不妨去开封府寻求帮助。
姑娘身子一僵,撑伞的手微微发抖,愣了片刻,低低道了句多谢,一头扎进雨幕中失了踪迹。苏琳看了看手中的残玉,随手丢进柜台的抽屉中,也将这个插曲抛之脑后。而那姑娘离开奶茶铺之后漫无目的一路疾行,雨夜路上行人本就无多,此时夜渐深,雨渐大,冷清的街道上更不见人影。她不知道今夜该栖身何处,身后是否还有人跟着,一路躲藏至今,她真的筋疲力尽了,怕是真的熬不住了。
想着家中的变故,她不禁红了眼圈,方才那姑娘说去开封府,或许她该去试一试。紧了紧怀中的包袱,四下张望着想找个人问路,这一看才发现竟走到了偏僻处,寻不着一个人影。正心惊着,忽见一个男子擎着伞自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不必细看,她便知晓那身影是谁,立即慌不择路地逃窜而走。男子在远处模糊喊了声她的名字,大步追了过来。
她不敢回头,甚至连手中的伞都丢了去,任凭冰冷的大雨将她从头到脚浇透,无头苍蝇般狂奔而去。身后的追逐而来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猛转进一个巷子,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震得她退了几步。只觉得温热的手掌扶着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紧接着头顶上的雨水被遮挡了去,一个温润的男声传入耳中:“姑娘,小心些。”
虽然视线被雨水模糊,朦胧中她仍看清男子身穿大红官服,当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面色焦急:“救救我!有人要杀我!”男子英挺的剑眉因她的话而皱起,沉着脸朝巷口望去,她挪了挪身子,微微躲到他身后也朝巷口看去。可是过来许久都不见有人追来,随着男子走了几步到巷口一探究竟,街道上竟空无一人。她不禁奇怪:“怎么不见了?明明追在我身后的……”
男子四下环顾一圈,方才还一片温和的面上多了一丝凝重,他确实听到追赶的脚步声,怕是听到他与她的谈话之后暂时离开了。视线落回到她身上,道:“在下开封府展昭,姑娘说有人追杀于你,可否随展某回开封府细说?”她一怔,忍不住流着泪频频点头,幸好,幸好遇到了他,若不然,若不然……
隔日,缠绵了数日的秋雨终于收了势,只半日,地面就被太阳烘干,苏琳走在干燥的石板路上心情也跟着晴朗了起来。下雨天怎么能出门?绣花鞋不防水,裙摆长长,出去走一圈就脏的不成样子,她真是烦透了下雨。想了几日,她打算推出美容养颜花茶,今日要趁着天气好去寻公孙晓云一趟,问问她花茶可有讲究。
公孙晓云听了她的来意,不禁莞尔一笑,苏姑娘这心思真不知该如何言说,说是欺人倒也不尽然,就是夸大了功效。将几种花茶的功效细细写好,才搁下笔,外头便有衙役来访,说是公孙先生外出不在,陆姑娘又突发高热,劳烦她过去瞧瞧。苏琳困惑道:“陆姑娘?”开封府何时多了个陆姑娘?
“是展大哥昨夜带回来的姑娘,据说是被人追杀。被雨淋了个透湿,昨夜就烧了一夜,迷迷糊糊的醒了一回,喝了点粥便睡下了,这会儿竟又烧了起来。”公孙晓云边说边往外走去,毕竟是开封府的事务,苏琳不便一道前去,半道便同她分开,打算回去。不过心里不着边的琢磨着,展昭的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随便半道都能往回捡姑娘,就不见他救什么小伙子回来过。这回捡了个被追杀的姑娘,又有的忙了。如果她娘亲知道他除了半年出差半年养伤之外还喜欢救小姑娘,恐怕直接把他列位拒绝往来户,立马立下家规,苏家女儿誓死不嫁展姓人家!
胡思乱想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开来。若她娘亲知道她要跟他回家祭拜爹娘,不知道要怎么抓狂,绝对要仰天长啸,女大不中留!
作者有话要说:展大人终于开始上班了,撒花!!
第118章 苏姑娘的无妄之灾
行至大门口;瞧见展昭正同向几个衙役说着什么由外头回到开封府。她原想同他打招呼;可见他面色严肃且不得空闲的样子;便消了这念头。他闲下来自会去寻她;反正她无甚要紧的事;不过是想借他的人气宣传一下美容养颜花茶。展昭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同衙役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散去。而后大步朝苏琳走来,面上含笑,一扫方才的严肃:“姑娘怎么来了?”
苏琳明眸带笑:“听说展大人昨夜捡了个姑娘回来;特来查探的。快从实招来,怎么不捡小伙子,专挑姑娘往回捡?”展昭笑而不语,取过她手中卷成筒状的宣纸打开看了看,复又卷回去交还给她,才道:“姑娘可查出什么来了?”昨夜带回的那个姑娘到了开封府便开始发高热,根本来不及了解情况,只知道她姓陆。
“展大人在开封府办案多年,深谙反侦察之道,你若有心遮掩,我哪能寻得蛛丝马迹?”她佯装忧愁地叹了叹,展昭轻笑出声:“就怕姑娘查都不查就妄下定论。”苏琳板不住脸,也笑开来,将昨夜在店中遇到的事同他说了说,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姑娘?”
展昭略作沉吟,听她的描述,那姑娘确实有古怪,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人倒不能确定。苏琳见耽搁他有一会儿了,断了话头:“那姑娘不过是稍坐了一会儿,是不是同一个人都无妨,我随口提提罢了。刚才从晓云那出来时听闻陆姑娘在发高热,你且去瞧瞧,我先回去了。”
“嗯,我也正要过去。”他应着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概是落崖前伤得狠了,又受月蚀的毒害,唐门之行也一路颠簸受累,她的身子比之前虚了许多,气色不佳。入秋之后更是常见她面色略显苍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不免有些忧心:“眼下天气渐凉,晚间早些打烊,莫要累着。”他的贴心让苏琳心生暖意,近来是觉得有些累,不过她倒不以为意,心想大约是唐门之行累到了,养些时候便能养回来。
而陆姑娘到掌灯十分总算退了高热恢复了清明,展昭这才自她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原来她名唤陆明兰,她爹陆光礼是云青教的教主。云青教不过是以云青山一带为据地的小教派,教徒不过两三百人。陆光礼生性淡泊与世无争,教中虽有本武功秘籍,却一直被供奉在密室之中从不研习。平日只是领着教徒练武强身,并无他想。
陆光礼有个结拜兄弟段元辉,在教中被尊称为长老。他看不惯陆光礼淡泊的心性,时常鼓动陆光礼研习教中秘籍,增强门派实力,提高江湖声望,可每次皆被陆光礼驳回。后来他见说不通,便转了心思,想让儿子段廷志娶了陆明兰,以期日后接任教主之位好成就霸业。陆光礼就一个独生女,自小娇养万分疼爱。那段廷志性子和他爹一样冲动且野心勃勃,自己女儿性子绵软,若嫁了他,往后怕是会吃苦。他推说两个孩子不合适,给女儿两外寻了好人家定下婚事。
段元辉极为恼怒,索性撕破脸,暗中毒杀了陆光礼,又强逼陆明兰嫁给段廷志,好让段廷志名正言顺的接任教主之位。陆明兰在父亲死忠的帮助下一路逃亡,先是去未婚夫婿家寻求帮助,却发现未婚夫已经被段元辉派去的杀手所杀。她尚未过门就连累未婚夫横遭不测,婆家自是对她恨之入骨,更遑论对她伸出援手。她举目无亲又有家归不得,一路战战兢兢地躲避着段元辉的追捕流落到了汴京,昨夜危难之际被展昭所救。
听了她的口述,展昭垂眸沉吟,竟连未婚夫都被无辜牵连,实在太过凶残!可既是如此,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逃脱追杀的?眼眸转向陆明兰,见她脸色虽苍白,却难掩绝色,娇弱地令人心生怜惜。然而展昭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只听他淡淡道:“段元辉父子意在接管云青教,你爹已逝,你又行踪不明,他们大可自行接任教主之位,为何一定要追杀你?”
“段元辉父子对教中秘籍虎视眈眈,秘籍存于密室之中,我出逃前带走了密室的钥匙。”若不是她还持有密室的钥匙,他们早已对她痛下杀手。当然,他们也想将她带回去完婚,以堵悠悠众口。
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昨夜追赶你的是何人?”陆明兰面上一沉,低下头:“段元辉的儿子段廷志,段元辉除了想要密室的钥匙,还想逼我嫁给他儿子!我,我……展大人,我该怎么办?”嘤嘤的啜泣声在房里弥漫开来,展昭端坐在桌前听着她压抑的啜泣,久久未曾言语,直到杯中茶水失了温度才起身道:“姑娘且安心留在开封府,展某定会将段家父子缉拿归案!”
陆明兰拭着泪点头,心中对展昭感激更甚。眼前这个男人在她危难之际救了她,又答应助她将杀害爹爹的凶手缉拿归案,她不知该如何言说心中的感激之情,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无以回报他的恩情,只能默默记在心中。只是她心中亦隐隐有些不安,她将那半块玉石留在吃食店里可稳妥?改日要寻个机会要回来。可不待她寻找机会,苏琳的铺子便因此出了事。
展昭面色凝重地立在一片狼藉的奶茶铺中,晨间他听衙役来报苏琳的奶茶铺遭人洗劫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此刻亲眼所见不禁眉间死锁,事情不简单!奶茶铺只是普通的吃食小店,并无值钱的物件,怎么会遭人洗劫?这于理不合。苏琳除了愤怒难当之外亦满心困惑,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脑子坏了洗劫这么没油水的吃食铺?这里除了桌椅就只剩下碗碟而已!
忽然,她愣了愣,想起几日前得到的那快残缺玉石,莫非是冲它而来?急忙到柜台前将几个已经拉开的抽屉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再往地下寻去,一通翻找仍旧一无所获!展昭见她有异,跟了上来:“少了什么?”苏琳面色阴沉,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飞来横祸,就知道闲事管不得!叹了叹:“前几日我同你说过店里来了位古怪的姑娘,我瞧她可怜给了她一碗豆沙,她非要留下一块残破玉石抵钱。我本不欲收,可她异常坚持,我见那玉石劣质,是真不值钱,以为收了也没大碍,而后就随手搁在抽屉里了。现在看来,多半是冲着那破玩意来的。”
“什么样的玉石?”展昭心中发堵,他极不愿见她被牵扯到案件中来,她店中来了个古怪的姑娘,当晚他救了陆明兰,而后苏琳的店铺因为那姑娘留下的玉石遭到洗劫,前后联系起来看,这姑娘多半就是陆明兰无疑了。可陆明兰为何要将玉石留给苏琳?
苏琳依这记忆将那块半圆劣质残玉描述给他听,展昭面色更沉,依她所言确实不像是值钱的物件,可亦不像陆明兰口中的密室钥匙,究竟是何物?不过:“那玉石于你无甚用处,于别人或许大有用途。他们既已取走了那物件,想必不会再来。”话虽如此,可此事牵涉到陆家命案,还需追查下去。不过,她能因玉石失窃而从案中剥离开来也算是好事。
“我就说不要!她非逼我收下不可!她这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好事还真不能随便做!”苏琳抱怨着扶起东歪西倒的桌椅,还好损失不大,就摔了些碗碟。真是粗暴!找块破玉需要搬桌摔椅砸碗吗?谁会把那破东西放在碗柜里藏着?展昭帮着她扶了一张桌子,停了她手中的活,道:“话不能这么说,谁能料想到会引发这样的事?”说着又动手搬好几张桌椅,继续道:“你近来气色不好,歇业几天休息一阵也好。晚些时候我来接你去公孙先生那请他给你诊诊脉,开几幅方子调养调养。店里的重活让贵明做便成,你别累着。”
苏琳将地上的桌布一一捡起:“好好的诊什么脉?我又没生病。行了,我这没事,整理一下便成,你快去忙吧。一定要把砸店的那些混蛋给我揪出来,狗头铡伺候!”展昭见她这确实没有大碍,留下几个衙役到周遭了解情况,自己则匆匆赶回开封府寻陆明兰了解玉石之事。
陆明兰见到展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欣喜,她身在开封府虽安全无虞,可心中仍是不安,唯有展昭能让她觉得心安。展大人为人温厚细心入微,知晓她关心案情,总是及时将进展告知好让她安心。可今日他面色比往常凝重,莫非是遇到难题了?她不禁也跟着紧了眉头。
“陆姑娘。”展昭面色微沉,无心寒暄直切正题,“你遇见展某的那个晚上是否去过苏记奶茶铺?”陆明兰一愣,摇头:“我确实去过一家吃食铺子,只是没留心是不是苏记。”展昭心中已经有数,苏琳所说的姑娘应该就是她了。再道:“昨夜,你去过的那吃食铺子遭人洗劫,你留下的玉石被盗走了。”
“什么?!”陆明兰瞪大眼,脸上一片惶恐,讷讷道:“那,那可有人伤着?”她当时将玉石留在店中是存了私心的,希望能以此转移段元辉父子的注意,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故而,当苏琳好心提醒她可以去开封府求助时她心里万般挣扎,可最终她还是将玉石留在了铺子里。
“所幸无人受伤。”展昭心下有些不满,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显然知道那玉石会引来麻烦,可她竟然还将它赠于他人。“姑娘可否告诉那玉石是何物?”
陆明兰瑟缩了一下,低声道:“云青教得密室被设计成了遍布机关的密室,那玉石上刻着路线。原本是完整的一块,途中被我不小心摔成了两半,令一半被段元辉父子夺了去。”现在他们有了迷宫的路线图,就差钥匙了!展昭眼眸一眯:“若是如此,姑娘千万莫要独自外出,好生呆在开封府内,以防不测!”
不必他提醒她也知道万万不得外出,可她一时的私心竟连累了那铺子,心中难安,迟疑着:“展大人,我能不能去那铺子看看?我,我想去配个不是,若不是因为我……”展昭多少能猜到她留下玉石的用意,突然觉得这摄人心魄的绝色容颜可憎起来,声音有些发冷:“不必了!店家亦无多大损失,姑娘还是留在开封府为妥。”既然段元辉拍人寻回了玉石,那便不会再留意苏琳,她去了反倒又将苏琳牵扯进来,还是莫要让她同苏琳接触为好!
陆明兰声若文呐地唤了几声展大人,却始终接不下话,低头局促地绞着手指,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美人垂首蹙眉理应我见犹怜,展昭却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连客套话都不愿多多就辞了去。陆明兰唯有望着远去的那抹红色幽幽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今天没什么好说的……案子一来,大家严肃了起来,木有时间玩火了。好纠结,展大人还是不要回开封府的好。
第119章 苏姑娘有喜了?
陆明兰在开封府中始终住的不安心;成日闲着无所事事难免胡思乱想;府中又无多女眷作伴,闲了几日之后她便随着丫鬟珠儿做些轻省的事打发时间。她在家的时候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每日里所做之事不过是读书写字抚琴作画,再有便是绣花了。如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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