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找到尸体,总归存有一丝希望。展昭心中似乎已无念想,淡淡道:“多谢,你有心了。无论她在何处,只要她安好便足矣。”
丁月华握着茶杯,有些局促,思量许久才将一个平安符放置在桌上,讷讷道:“展大哥,我就要回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这些日子受了大哥诸多帮助,无以回报,特去大相国寺求了一枚平安符聊表心意,还望大哥不嫌粗陋。”
展昭看着这枚崭新的平安符,想着被他仔细收着的那枚,虽残破,却装着苏琳满满地心意。笑了笑,道:“你的心意大哥心领了,这平安符你自己留着吧。”
丁月华无言收回,再也找不到话题,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茶盏中的热气腾腾上升,杯中的茶水渐渐失了暖意。展昭想到苏琳同他说过,同姑娘家无话可说时,只一句话便可打开僵局,妙语连珠,春暖花开。不经意间笑意又上心头,她虽不在,可她留下的印记却叫他无时无刻不会心一笑。姑娘这般爱说笑,怎得这回就当了真?
见展昭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丁月华只觉得仿佛又回到初到汴京之时,那时的展大哥亦是如此。心里装着人,独自乐着。苏姑娘并未离去,而是永远住进了他的心里。她当初若能保持距离,便不会生出这些事吧?再无心思停留,辞了去。
展昭送她出门,望着她的背影,想到苏琳最后的话——展昭,字熊飞,娶妻丁氏。若无她或许是如此,如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时间不紧不慢悄然而逝,转眼便近年关。汴京今年的年关于去岁并无多大不同,依旧那般热闹喜庆。展昭亦如去年那般忙碌,也亦如去年那般大年初一巡街。去年她陪他巡街,走了一半,他便让她回去;或许这一路他终归要独自走完。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同熟悉或陌生的人说着新年的吉祥话。街上越是热闹,心中越发寂寥。街上人虽多,没有心上的那一个终是空。收了心神,无奈一笑,既然放不下,那便就这么记着吧。心空着便空着,就算为她空一辈子又有何妨?
展昭的春节与往年无异,苏琳的春节则精彩多了。她回了老家,被母亲大人一通数落,说她越大越不像话。竟为了躲避相亲将近一年不跟家里联系,逆女逆女骂个没完。苏琳只能默不作声让母亲大人骂个够。她要是敢说她穿越去了北宋,经历了穿越,遇袭,骂街,凶杀,诱拐,青楼,服毒,生离死别以及包大人和展昭;母亲大人绝对立马把她扭送进精神病院。
听着母亲大人中气十足的责骂声,心中倍感欣慰,老妈这身体,再活五十年不成问题。见老妈中场喝水休息,连忙道:“妈,我不就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么,想多陪你几年。女儿的一片孝心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年纪还小?你今年二十有八了!你当你还是十八啊?你要是真孝顺,就赶紧找个人给我嫁了!”苏妈妈锵得一声将水杯怒砸在桌上,死丫头!去年将近一年找不着人,她寻人启示登了大半年,四处找人,想死得心都有了!她竟又自己跑回来,说这一年因为被逼婚的压力太大,出国散心去了!她那个气啊,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逆女!
苏琳被老妈喷了一脸口水又不敢擦,赔笑道:“你女儿风华绝代,找个男人哪有那么困难?手到擒来的事,放心放心!”
苏妈妈哼了一声:“女人三十豆腐渣!你离渣不远了!春节期间你就别回a市了,我已经替你相中了好几个好男人,这几天你跟我逐个见见,随便挑一个结婚吧!加把劲,三年抱两不是问题。”
“妈——”苏琳抗议,她的春节要在相亲中度过?老妈眼中的好女婿标准跟她好老公的标准想去甚远吧?光是审美标准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在老妈看来,男人要实用,帅有屁用!经历过展昭之后,叫她怎么在短期内降低审美标准?试探道:“妈,你觉得展昭怎么样?展昭,你有印象吗?”
“展昭?听着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苏妈妈苦苦思索,明明有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急得抓心挠肺。苏琳及时指点迷津:“就是包青天包大人身边的那个展昭,穿红衣服的那个,想起来了吗?”
苏妈妈恍然大悟地拍拍大腿,原来是他,想起来了。不过:“展昭跟你相亲有什么关系?你还想嫁给他不成?哼!痴心妄想!”苏琳脸一黑,展昭那渣男她还瞧不上眼好不好?“我怎么敢肖想因明神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展大人?展大人再好也比不上我母亲大人钦点的候选人。我就是想问问,您为我搜罗来的这些青年才俊有没有展昭的样貌和身段。”
苏妈妈怒得直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男人要实用!实用!帅能当饭吃吗?有车有房有存款才是重点!那什么展昭除了帅有什么?工作危险,三天两头受伤中毒,一年有半年在外面奔波,剩下半年在家养伤。嫁给他不是守寡就是守活寡!等他因公殉职,黄土一埋,化作一堆白骨,还谈什么样貌身段?狗屁不通!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是你亲妈,我还能害你不成?”
苏琳恹恹地应了声哦,认命地回了房间。靠在门板上,想着老妈对展昭的评价,不禁苦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展昭不是老公的好人选?是心不由己啊!展昭,你可还好?这时候你那下雪了吧?
青衣女子坐在铜镜前将人皮面具小心覆于脸上,细细调整,再精心描眉点唇,最后梳了秀发绾上发鬓,再在鬓间插上一朵黄色珠花,苏琳的脸俨然映在铜镜之上。“苏琳”勾唇一笑,心上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必定是心存不甘吧?失去心爱之人固然心痛,可若是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呢?你又该作何感想?展昭,你令我痛失所爱,我便让你丧命心上人手中!
三月的汴京已然退去冬日的萧瑟,渐渐有了生机。汴河畔的柳枝抽出新芽,朦胧绿烟隐隐绰绰,极是养眼。苏琳已离去许久许久,久到再无人提及,就连展昭似乎都不再去想。这日,展昭正在巡街,忽有衙役来寻,说是卓无冬有急事寻他,正在开封府等候。卓无冬极少在他有公务时找他,想必是大事。
待他急匆匆赶回开封府,却见卓无冬端坐在花厅喝茶,看模样不像有急事。展昭放缓了脚步,面露困惑:“急匆匆地寻我何事?”卓无冬神秘一笑:“稍后便可知晓,稍安勿躁。”见他如是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落座喝了口茶,道:“你这趟镖走得倒快,一个月不到就回来。”
卓无冬心情极是愉悦:“遇到一些事,中途折了回来。”展昭更加好奇,能让他亲自押送的镖都是极重要的,什么事值得他中途折回?心思百转,却无论如何也参不透其中的玄机。约莫侯了一盏茶的功夫,公孙先生领着一位姑娘一前一后进了花厅。展昭望着那姑娘,难以置信地缓缓起身,他想过无数次她若还活着会如何,却从未想过若再见到她要如何。双脚犹如钉在地上,挪不开半分;喉间亦被堵得发不出声来,心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几乎要自眼眶溢出。真的,是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更了,明天要缓一缓,大家明天就不要等文了。
第88章 似是故人归1
那姑娘上前向展昭行了礼;轻声道:“见过展大人。”她疏离的态度让展昭又是一愣;迟疑道:“苏琳?”姑娘微微低着头;对苏琳这个称呼有些迟疑。他不禁茫然地看看公孙先生;又看看卓无冬,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是苏琳?
卓无冬起身向前踱了两步:“这位姑娘名唤宝七;约莫半年前身受重伤被山中猎户所救。因记忆全无,猎户便按家中排行给她取名宝七。”宝七?记忆全无?那她真的就是跌落悬崖的苏琳?卓无冬看向公孙先生:“先生;这失忆之症可能医治?”
宝七也转向公孙先生,目光中透着急切:“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我这半年来过得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脑中一片空白。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展昭已从震惊中回过神,目光也追着公孙先生,等待答案。
公孙先生捻须踱了几个来回,道:“造成失忆的原因诸多,宝七姑娘头部并未受到撞击,也不曾伤过,那便可能是掉落悬崖时刺激所致。这种情况导致的失忆一般可自行恢复。若能多接触接触往日熟悉的人和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突然想起来了。”说白了这是心结,心结还需适当的人慢慢开解。
展昭与卓无冬对视一眼,这般说来,除了顺其自然便别无他法了。宝七也默默叹气,公孙先生宽慰道:“此事急不得,放宽心反而好的更快。卓总镖头可与你说过你的过往?”宝七点头,怯怯地看了看展昭,小声道:“我是被卓小姐推落悬崖的,还说我以前名叫苏琳,同他和展大人以及开封府众人是旧识。我还有一家小铺子,一个妹妹。”
展昭见她畏手畏脚的模样,心中极不是滋味。她真的是苏琳?她的张扬肆意哪去了?这胆小怕事的姑娘怎么会是她?同是展大人,苏琳唤得百转千回,总能让他品出各番深意,听出万种风情。而眼前的宝七,除了怯弱,再无其他。蓦地,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苏琳已死,即便她的躯壳还在,也已经不是她了。霎时,一阵心灰意冷。
公孙先生点点头:“既然如此,往后我们便唤你苏姑娘。你本就是苏姑娘,熟悉的称呼也有助你恢复记忆。”宝七自是应下,展昭接到:“我带你去铺子瞧瞧,也见见翠鸣。”
卓无冬同二人一道出了开封府,却并未同去奶茶铺。苏琳虽失忆,但展昭应该还是有许多话想同她说,或许独处一阵能令她想起什么来。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奇迹,重伤跌落悬崖竟还能生还。失忆了也好,将前尘往事忘却重新开始,于她未曾不是好事。
展昭与宝七并肩而行,竟意外地心如止水,最初的震惊过后再无波澜。在宝七身上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苏琳的气息,除了同一张脸,其他再无半分相似。而宝七也默不作声地走在他身侧,略显拘谨。微微偏头看向她的侧脸,她的表情略带不安,犹如受惊的兔子。展昭在心中自问,他想要什么?她能活着便好,如何还能奢求?即便她忘了过往,她还是她,只要她安好,那便好了。
理了理思绪,缓缓道:“你初到汴京时收留了翠鸣,之后你们在东街摆摊卖吃食,去年租了个铺子。你走了之后,翠鸣一直替你打理铺子。”宝七抬头望着他:“展大人,我是何方人士?可还有其他家人?”展昭眼眸黯了黯:“你从未提及过去和家人,来汴京之前的事我们亦一无所知,只知你叫苏琳,是一个来自偏僻山沟的孤女。”
孤女?宝七似有不解,展昭也不再言语,领着她进了奶茶铺。翠鸣迎上来打招呼。苏琳走了半年,翠鸣失了依靠,也渐渐自己撑起了小小的铺子,如今也极为爽利。“展大人,您来啦!快进来坐。贵明,快给展大人来一碗奶茶。”翠鸣一边招呼展昭坐,一边朝那俊俏的伙计喊道。
展昭忙道不必忙,侧身示意宝七向前两步,道:“你瞧,谁回来了。”翠鸣一怔,将宝七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大姐!真的是大姐!虽然与平时有些不同,可真的是大姐!当即激动地抓住宝七的双手,哽咽道:“大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面对翠鸣的激动,宝七有些为难地看向展昭,展昭微笑道:“苏姑娘,这便是翠鸣,你与她情同姐妹。往后你们住一块,想必你很快便会忆起过往。”宝七了然地点头,朝翠鸣笑道:“翠鸣,我失了记忆,以前的事皆不记得了,完后还要劳烦你多与我说说,好帮我早日找回记忆。”
翠鸣眼含热泪,大姐失忆了?这……擦了擦眼泪,道:“大姐,就算你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我也是你妹妹,照顾你一辈子!”之后翠鸣交代了店里的事,带宝七回了小院,一路上说了不少苏琳的往事,宝七一一记下,而展昭送她们回去之后便辞了去。
宝七随着翠鸣将不大的小院前后仔细看过,最后才回到苏琳的房间,房间虽长久无人居住却打扫的干净整洁。仔细打量着房间,唯一特别的便是墙上挂的一副字,苏琳二字写得气势磅礴。翠鸣见她对着字看得出神,欣喜道:“大姐,你可是想起什么了?这字是你自卓总镖头那讨来的,你说他的字霸气,挂着可镇宅辟邪。”
听翠鸣如是说,宝七一时有些接不下话茬。苏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笑了笑,说旅途疲累想休息一会儿。翠鸣善解人意,立即去备水给她梳洗,又趁她梳洗的空当煮了两个荷包蛋给她填肚子。而后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出去买菜,说晚上要为她接风洗尘。待翠鸣出了门,宝七才敛去楚楚可怜娇弱的表情。在小院中又兜转了一圈,这便是苏琳的住处?极为普通,听说这房子还是展昭帮忙找的。
苏琳?从今往后她便是苏琳。宝七不是宝七,更不是苏琳。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展昭的命。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近身取他性命?她在暗中等待机会却一直求而不得。恰缝苏琳落崖,尸首一直没有找到,这才让她有机可寻。失忆的借口再好不过,再多的马脚都可以用失忆来掩盖。
展昭,我定要取你性命。
苏琳将杯子里的冰块搅得哗啦作响,相亲,该死的相亲!她的档期全部被相亲挤满!母亲大人精心挑选的几个青年才俊被她全部否决之后,更变本加厉地自作主张替她在某大型婚恋网站上注册,从此,相亲宴就没断过。一周不见个三五个渣男是不能消停的,烦不胜烦,干脆统一安排在周六一次见完。
上午见了两个,下午见了三个,原本晚上还有一个,被她推了,实在吃不消。笑了一天,脸都僵了,肚子里灌满谁,转个身都觉得胃里一阵晃动。因为严沫儿对她的相亲大业异常关注,特意约她晚上一道吃饭,顺便八卦一下相亲过程,所以她懒得挪地方,直接在原地等着吃晚饭。转转略有些僵硬的脖子,她在这家餐厅一坐就是一天,又接见了五个男人,会不会被怀疑人品?看来下回得换一家餐厅了。
大约半小时后,严沫儿哼着歌翩然而至。还未坐稳就急切地问:“今天见了几个?有没有看顺眼的?”苏琳往椅背上一靠,叹道:“五个!”累死了!简直堪比参加招聘会。员工不满意可以辞退,老公能随便辞吗?
五个?严沫儿眼睛一亮:“挑花眼了吧?你这哪是相亲,皇上选妃也不过如此!真是天下男人任你挑。哪像我,直接跟严城夏绑定,看都不能多看别的男人一眼!”苏琳冷哼一声,“跟严城夏绑定你还有的抱怨?你这话要传到他耳中,担心他跟你离婚。”她算明白了,好男人都有主了,轮不到她。
“别别别!你千万别跟他提这些!”严沫儿讨饶。“说真的,五个都入不了你的眼?你到底想要生么样的?”苏琳幽幽地叹口气:“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对。”她以为凑合凑合也能过,可实在下不了手,狠不下心。两个陌生人见一次面,吃一顿饭,就要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她做不到,打心底排斥。男人这东西宁缺毋滥,她为什么要给一个无感的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你就是对展昭念念不忘!”严沫儿斩钉截铁,“你以前甩男人的时候可没这么拖泥带水,全都甩得毫不留情,我都替你那些前男友不值!你对展昭是真爱吧?三个月了,还忘不了。”
苏琳烦躁地灌了一口冰水,真爱这东西最要不得!爱到最后一场空,他转身就能拥他人入怀。呸!男人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