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当真是在劫难逃。再听卓无冬述说事情经过;更是唏嘘不已,苏姑娘竟然被卓无夏推落悬崖。无心疑惑苏姑娘怎么也在镖队之中,倒是不解为何有展护卫在她还会被卓无夏推下悬崖。
卓无夏是被卓无冬亲手押送到开封府的,卓无冬表示交由官府查办,之后便匆匆赶回去善后。镖队受创,幸好货物无损,他要忙的事还不少,只道处理完手头要务再来详说。
至于丁氏兄妹,他们的蜀中之行也暂且搁浅。丁月华当时藏身树林免受波及,丁氏双侠则在应战中负伤。丁月华事后得知苏琳落崖,心中自责不已;若不是她无意中撞见展大哥和苏姑娘谈话又伤心跑开,展大哥便不会因去追她而让苏姑娘落单。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望着昏迷中的展昭,丁月华一阵忧心:“展大哥,你可一定要挺住。”
展昭已经昏迷五日,公孙先生说他若再不醒来,怕是要熬不住。想着,丁月华止不住心伤,泪水不断。而展昭无悲无喜,静静地趟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连呓语都不再说;他的意识堕入虚无的深渊,对外界毫无反应。
在一片迷雾之中,展昭一直在行走。天地皆灰蒙一片,雾浓稠得仿若棉絮,他不禁伸手向前方企图拨开这一团灰蒙。可是,拨开的瞬间又被四面八方的浓稠团团困住。这片混沌之中,唯一能看清的便是脚下干涸龟裂的地面。他在这片混沌之中跋涉,直到步履蹒跚才渐渐走到尽头。
这片龟裂的土地没有尽头,所谓的尽头不过是万丈深渊。踏在深渊的边缘,脑中又一次浮现苏琳跌落那一瞬的景象。苏琳……再也无力支撑疲惫的身躯,跌坐在悬崖边上。这里很静,寂静得可以听到心跳。
一、二、三、四……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有条不紊,波澜不惊。除了她,还有谁能乱他心跳?颓然地抚上胸口,触及怀中的平安符,发现里头的玉片已碎。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说她只有一颗真心,他若不稀罕,她便再无其他。她用她的真心处处为他着想,偶尔的温柔,不经意的入微体贴,以及纵容般的成全。
而他为她做过什么?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总不在她身边。她从未因此对他有丝毫抱怨,她要的不过是一句软话,他却始终说不出口。分手如生死,一别即永别。他为何在她说过这样的话之后还要去追丁月华?他若能多替她想一些,便不会让她身陷险境;她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如何能一次又一次凭借自己的微薄之力逃出生天?是他对不住她。
忽然,浓雾中传来声音:“展大人,真巧,你也在。”
苏琳?!展昭难以置信地自地上起身,脚步凌乱地往浓雾中穿去,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却听不见回音。环视这四周的浓雾,困惑不解,这里是哪?他为何会在这?苏琳不是掉下悬崖了吗?怎么会有她的声音?
感觉身后似乎有光亮,猛然回头,入眼的竟是初次与她夜游灯会的情景,他呆立在原处看着浓雾散开后浮现的景象。绚丽的灯火映衬着她明媚的笑颜,而他就在她对面;她举着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既然知道是说笑,就别板着脸嘛,来,笑一个。”
景色忽然一变,幻化成抓获齐真那夜的灯会,她朝他伸出手,娇声道:“展大人,人家手好冷,帮我暖暖呗。”虽知晓她是在跟当时的他说话,却不自觉地伸手想握住她的手;触及的刹那,景象突然破碎,化作一地的酒坛碎片,他看到自己厉声对她道:“你到底要怎样?我说这事了结了便是了结了!为何揪着不放?实话告诉你,我不想为这种事三番两次地收拾烂摊子!你说让你伤心的是我,有脾气冲着我发便是!找丁月华做甚?好不容易同丁氏双侠缓和了关系,你这一闹又要交恶!成日为争风吃醋闹事,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展昭蓦地心口一痛,他如何能对她说这样的话?望着自己大步离去的身影,恨不得将自己拽回来,她的心便是在此时被他伤透的吧?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他诀别?看似说笑般云淡风轻,实则心如死灰。那景象随着他的背影淡去,又逐渐浮现她与他的众多过往,令他应接不暇。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重重迷雾又缠得他透不过气。恍惚间,前方传来真切的脚步声,紧张地盯着前方的灰蒙,心跳如擂鼓。苏琳的身影缓缓自浓雾浮现,他望着她明丽的笑脸,喉间发堵,只见她将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笑得越发明媚耀眼:“分手如生死,一别即永别。展大人,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没入浓雾,展昭即刻追去,却始终离她一臂之遥,令他无法拉住她。忽而,她回头一笑:“快去找丁姑娘吧!”紧接着她脚下的地面忽然坍塌,她也随之堕入深渊。
“苏琳!”展昭毫不迟疑地飞身随她跃入深渊想拉住她,奈何他一跌落,她便消失无影。深渊里只有虚无,没有光,没有风,甚至没有天地上下。展昭不知自己在这虚无之中呆了多久,直到快要睡去,突然有声音吵醒了他——展昭,你可别让我连寡妇都当不成!
这声音化作一道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本能地伸手挡了那刺眼;继而,耳边响起另外一个欣喜的声音:“醒了!醒了!公孙先生,展大哥醒了!”
展大哥?展昭痛苦地紧紧闭上双眼,不是她!他是她的展大人和展昭。那个万般好,不好也是好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分手如生死,一别即永别。
姑娘,真爱说笑。
展昭醒来令公孙先生大大松了一口气,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多亏了苏姑娘留下的药,否则展护卫就凶险了。诊了脉,让他喝了些稀粥,又服了最后两粒消炎药,这才安了心。见他精神尚好,便陪着他说说话。
展昭见丁月华哭得双眼通红,丁氏双侠身上亦有伤,便道:“展某已无碍,劳三位挂心了。”丁氏兄妹见展昭脱了险境,这才放心离去。屋里只余公孙先生,展昭勉强笑道:“先生,展昭又累你担心了,实在不该。”
公孙先生叹了一口气,几经思量,艰难开口:“苏姑娘……如何会掉落悬崖?”展护卫奋力杀敌大概与苏姑娘掉落悬崖不无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展昭黯了眼眸,声音轻飘:“她被卓无夏刺了一剑,推落悬崖,我……”他眼圈微热,“纵使我拼尽全力也救不了她!”
闻言,公孙先生心中悲痛亦然,再也不敢问及苏琳之事,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虽然张扬,却真的处处贴心展护卫,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去,如何不叫人唏嘘?又是一声长叹,将一个包袱将给展昭,“卓总镖头托我转交于你,是苏姑娘的……遗物……”
遗物!展昭心意抖,捂着胸口咳了起来。遗物!苏琳的遗物!每咳一下都扯得他浑身的伤口剧烈疼痛,然而,伤口再疼也疼不过心。遗物二字犹如利刃直刺他的心窝,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说要护她一世周全,却令她一世匆匆,满是心伤。他此刻的痛可及她的万分之一?
缓了咳,接过包袱,里头只有两样东西——手机和平安符。平安符沾着血迹,已然破损,里头的玉石碎片散落在包袱中。展昭将它们聚集起来,试图装回符袋中;然而不是自破损处漏出,便是稀稀拉拉地从窄小的开口处散落,竟装不回去了。
“多亏了这平安符中的玉片缓了力道,否则……”公孙先生见他似乎极为重视这平安符,“这平安符是从何得来的?似乎不曾见过。”
展昭苦涩一笑:“是苏琳所赠,她让我置于心口。”唯有这一件事他是认真记下了。公孙先生一愣,苏姑娘?怪不得他这般珍视。将符纸换做玉片置于其中,让他置于心口,这份心便无人能及。是她的平安符,她的药救了展护卫。公孙先生想他此时也不愿被人打扰,便退了出去。
屋内一片静谧,玉石碎片轻微的撞击声撩动展昭的心弦。这般静,让他好生不习惯。终于,他放弃将碎玉装回,转而拿起了手机。他从未见苏琳用过此物,提都不曾提。这黑色方形长物不足巴掌大小,分量不重,也无盖子可开,不像是匣子。
翻来覆去摸索了一通,竟让他误打误撞开了机。黑色的面板上渐渐浮现画像,展昭惊讶地瞪大眼,这简直是仙术一般,即便是唐门也制不出这样精巧的机关来吧?再摸索着解了锁,摆弄了片刻也渐渐探出门道。
一个个看过,最后点开了相册。里头存着不少照片,他点开了苏琳的自拍照。她吃饭,逛街,工作,休闲;她调皮,美艳,鬼脸,佯怒;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一张照片都显示着她过往的生活环境与这里截然不同。
他甚至发现了几段视频,一群人嬉闹着,男男女女穿着怪异,就如他初见她时那般打扮。他们说笑逗趣,甚至勾肩搭背;然而人头攒动,却始终不见苏琳。最后画面一阵晃动旋转,露出苏琳的笑脸,她笑嘻嘻地道:“沫儿,我们替你玩得很开心,特意摄影存证,你安心在家陪老公吧!”
点开最后一个视频,里头的苏琳竟是他熟悉的打扮,只见她笑了笑,道:“展昭,你可听得到?”听到这样熟悉的问候,他几乎是哽咽着低声呢喃道:“我听得到……”他竟然还能听到她的问候,这让他如何承受?在她这样惨烈的离去之后,还给他留下这样的笑容,仿佛转身就能触及她的明媚。
下一秒,画面中的她兀自皱眉道:“你怎么可能有机会看到这视频?唔,还是别浪费电量了。”视频戛然而止。展昭久久回不过神,这东西是她自老家带来的,她说她来自千年之后;而这黑色方物中所呈现的景象确实与大宋有天然之别,且她带来的药物也有奇效,或许她真的来自千年之后。
自方才见到的那些片段,里头的那些人在他看来皆言行无状,大约在他们那本就如此。若这般,苏琳的言行并无大错,她故乡的习俗就是这般。让她一时半会儿如何改正?她的指责在她看来实属无稽之谈吧?难怪他总觉得她不听劝,屡教不改,原是她根本就不属于这。可若重来,他还是要她改,入乡随俗,他亦是为她好。
她真的……死了?会不会有其他可能?他记得悬崖下面是河流,若是落到水中可否有生还的机会?这么想着,他几乎躺不住,心思虽翻腾,身体却疲累不堪,不知不觉间握着手机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我白天没有电脑用,都是些手稿,晚上打字。
晚上要服侍我儿子睡着了才能开始打字,所以一般在11点这样更文,大家不能熬夜的就早点睡,白天再来看。另外,我能力有限,一天只能码一章,再多就无能了。
对于一些读者对角色和情节的不满,我只能说抱歉,我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写文首先是写个我自己喜欢的故事,然后我拿出来分享。有同好自然好,没有我也会默默写自己的故事。那些不喜此文的读者就请抛弃我吧,我不是人民币,做不都人见人爱。即便我是人民币,或许你更喜欢美元。
第85章 展昭之痛2
展昭身体底子好;即便是受了重伤恢复的也快;不消两日就能下床稍做活动。这两日卧床;他没做别的;只不停地摆弄手机;将苏琳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将有她的视频一段段看遍在心里细细描摹她的模样。可越是真切地看到她的音容笑貌;心中就越发的自责苦楚。总是想着,他当时若是能……那么多的当时;那么多的若是,每一个都令他悔恨不已。
八月末的日头还很毒辣,园中的树木在烈日下更显葱翠。绿色的叶片隐隐反着光;展昭在这一片迷离中有回到那个为她找寻树杈的冬日。她说她下辈子要当一棵银杏树,叫他记得去看她,她说只要将她放在心里,那随便哪棵便都是她。这满院的苍翠都是她,可即便这满院的苍翠都是她也填不满他心中的空。
丁氏兄妹的来访打断了他的思绪,丁氏双侠的伤不重,养了几日早已无碍。他们今日是来辞行的,蜀中之行因卓无夏而搁浅,如见伤好了,展昭亦脱险,他们也放心启程了。卓无冬的镖队早已整装出发,今次他们要独自上路。眼下展昭也无力提供助力,只道一路顺风。
送走丁氏双侠,迎来了卓无冬。这是展昭醒来之后头一次见他,卓无冬立在门口,虽面露关切之色,却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可好些了?”展昭略微点头,竟无言以对。卓无冬突地大步走来,猛地拽起端坐在椅子上的展昭,怒道:“你到底将她置于何地?竟让她出了这种事!哪怕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你都不会不管不顾!你若无意于她何不早些放手?你可知她——”卓无冬不甘地收住话,他答应过苏琳不透露半字给展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展昭任由他揪这衣领将自己提起,痛心地闭上眼:“我救不了她!待我发现时,她已和无夏再悬崖边上扭作一团。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无夏刺了一剑跌落悬崖,我拼尽全力也来不及抓住她……”她跌落那一瞬的情景犹如刻在他脑中一般,一闭眼就浮现在他眼前,搅得他难以成眠。
到处都是她,喝药的时候想起她的喂药桥段;吃饭的时候想起她的燕窝漱口;写字的时候想起她的狗爬字;在书桌前看书,入眼的是她送的盆栽;逃到窗前,那满院的苍翠因心中有她也全成了她。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深埋于心,此刻相思疯狂滋长,缠成乱麻,紧紧束缚,再难挣脱。
卓无冬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手:“卓无夏用巨石堵了山道,埋伏在那伺机而动。”叹了口气,“我若不带她上路便不会有此劫难,是我连累了她。”展昭跌坐回椅子,问出心中的疑惑:“她为何会在镖队之中?她要去哪?”
“散心。说是看哪风景好便停在哪。”卓无冬守口如瓶,他不是没想过告知实情,眼前还是先瞒着,待他伤耗了再做打算。人都不在了,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能挽回什么?
展昭对他的说辞存疑:“当真?”卓无冬一笑:“若非如此,你以为她要去哪?事到如今,去哪又有何妨?”展昭哑口无言,是啊,去哪有何区别?就如她所言,若不是他顺道同行,恐怕连她不在人世了都不知晓。她,真的不在人世了吗?“我记得山下有河流,有没有可能……”
“我早已去寻过,山崖陡峭,河水清浅。巡遍山涧,上下游皆无果。”卓无冬闷声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死心。他的人还在找,半个月都快过去了,还是找不到一丝踪迹。展昭有些激动,无果?那便是生死不明!她还有可能活着,或许是被人所救,又或许是被困在某处!“我要去找她!”
卓无冬沉吟半晌,道:“若公孙先生说你的身子能撑得住,那我便陪你去一趟。”
公孙先生一通好劝才让展昭勉强应下两日后再去寻苏琳,展昭是不愿接受现实,其他人如何不明白苏琳凶多吉少。身受剑伤跌落悬崖,即便落入水中又如何?且已过多日,故地重游,只怕徒增忧伤。
即便多休养两日,展昭的身体仍旧虚弱,骑不得马,只能马车出行。一路也不能急赶,花了几天的功夫到了悬崖下的河岸边。踩着鹅卵石来到河边,河不深,清澈见底,河底遍布被冲刷得圆润的石头。抬头望向头顶,万丈悬崖,顶端只余黑点。山涧中的水不停飞溅而下,湿了他的脸庞。这般险境她要如何逃生?一路行来荒无人烟,谁能路过救她?且山中多野兽,她……他不敢往深处想。
“回去吧。”抹了一把脸,拭去脸上的湿意,转身往回走。无论他如何后悔自责妄图逃避,都无法改变事实,苏琳她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卓无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