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化解矛盾，不急于一时。只是隔日他陪同丁月华等人去相国寺时发现身后缀着一个小尾巴，不禁莞尔。面上不动声色地陪同几个姑娘一路走走停停，心思却分了些在那口是心非的姑娘身上。
到了相国寺，贾如玉拉了丁月华便朝大殿去，小姑娘对拜佛求签兴趣满满，兴奋之意都写在脸上。丁月华与贾如玉倒是兴趣相投一见如故，这一路两个姑娘凑在一块，看啥都兴致勃勃笑声不断。
公孙晓云略年长些，终日随着公孙先生学医，性子沉稳得多。见前头的两人欢脱地跑进大殿，便朝展昭笑道：“展大哥，上香求签还得费些时间，你不妨先四处逛逛。”身后缀着人她也有所觉察，除了苏琳还能有谁？虽然她与苏琳的性格迥然不同，却极为聊得来。苏琳消沉的那段时间，她时常去宽慰她。他们冰释前嫌的事虽不曾说开来，可展大哥的愉悦是瞒不住人的。开封府上下只道展大人近来心情似乎格外好，却都不知晓缘由。
展昭摇头，立在大殿门口看着香炉里的焚香烟雾缭绕。不多时，隐在树后的人探出了脑袋。透过袅袅青烟，他对上她的视线，朦胧中隐约看到她面带红晕。回头朝大殿扫了眼，三个姑娘正诚心拜佛，想来还得有些时候，便大步离了去。
五月的日头已经开始晒人，然而，透过树叶洒下的细碎光点落在他的蓝衫上却将他衬得英姿勃发。苏琳尴尬地默数着落在他身上的光点，有些逃避的味道。展昭似笑非笑：“不是说不来么？”
苏琳支支吾吾了半响说不出所以然，不由埋怨起他的耳聪目明来，嗔视着他：“你就不会假装没看见吗？”展昭四下瞧了瞧，果真转身要走。她急忙扯住他的衣袖，他还来真的啊？展昭回头看着她，眼里带笑。苏琳哼了一声，甩开手：“走吧走吧！别让她们发现你不见了。”
这回展昭身形未动，定定地朝她笑。苏琳虽不愿承认，可还是对丁月华在意非常，吞吞吐吐地：“丁姑娘……瞧着挺好的，你怎么看？”
“嗯？丁姑娘？”展昭一头雾水，怎么扯到丁姑娘身上去了？苏琳忽然回过神来，他与丁月华并未有多少交集，根本谈不上看法；她这般追问反倒会令他留心丁月华，连忙转了口风，“我只是听闻她武功不错，有些好奇。”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让展昭面上带笑，难得她会有这般娇态，只道他不曾与丁月华交过手，不知她的深浅。
她知道展昭与丁月华是比武订亲，既然不曾交过手，那他们的关系就真的很一般很一般了。堵在胸口的大石落地，不由心生欢喜，催着他快回去免得被发现中途开溜。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即便丁姑娘有万般好，也不及某位姑娘的不好也是好。”说罢又穿过袅袅青烟回到了大殿前，望天看地就是不再朝她的方向多瞧一眼。
不多时，丁月华先自大殿出来，径直朝展昭走去，微微一笑：“展大哥可等烦了？”展昭想到方才苏琳特意提了她，不露痕迹地将眼前的女子好生打量了一番。明眸皓齿，娇俏可人，只一眼便令人心生好感。又因习武，身上隐隐透着英气，是个极为讨人欢喜的女子。丁月华朝殿内探了一眼，道“排队解签的人多，公孙姑娘怕你久等，让我来知会你一声。”
展昭了然地点点头：“姑娘自去解签，展某四下瞧瞧便是。”丁月华接道：“我只上了一柱香，并未求签。展大哥，你枯等了许久，不如我陪你四下逛逛？”展昭本想推拒，复又觉得让她同自己一道在这枯等也不好，便陪同她四下转悠。
两人并未走远，也就沿着林荫小道信步。展昭向来话不多，平时鲜少跟姑娘家打交道，就更显沉默寡言。还是丁月华开口打破了静默：“展大哥，你平日里应该少有机会这般闲适吧？听闻最近又出了棘手的案子，我着实不该这时候叨扰你。”
“姑娘客气了，姑娘同兄长远道而来，展某理应款待。可眼下只能腾出一日功夫，实属失礼。”话落之后又是半响的静默，展昭也觉得自己这番话太过客套。丁姑娘有礼有节进退有度，他真心以为女子就该有这般品行；只是毕竟生疏，又不甚了解，除了场面话他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路虽静，他的思绪却闹。由此及彼，他不由回想与苏琳是如何相处的，竟然丝毫没有冷场的时候。她心思跳脱，惊世骇俗，吃个包子都能将人生给撑到白胖圆满。有她在，他从来不觉得闷。丁月华本着女子的矜持也不再开口，偏头瞧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带笑，不禁好奇：“展大哥，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
展昭笑道：“没什么，一些趣事罢了。”丁月华闪着眼眸：“什么趣事？可否也说给我听听？”
展昭自那眼眸中隐隐瞧出了些什么，淡淡道：“也算不得是趣事，不提也罢。”丁月华聪慧，试探道：“展大哥，你方才是在想心仪的姑娘吧？”展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此时他们已绕大殿一圈，回到了门口，贾如玉和公孙晓云也正好解了签出来。贾如玉满面笑容地说她抽得的上上签寓意极好，又替丁月华惋惜，抽了上上签竟然不去解签，下回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相国寺游玩。
丁月华面上微红，偷偷瞄了展昭一眼，见他正侧身看墙上的经文，料想他应该没留意到如玉的话，这才稍稍安心些。待要松口气，贾如玉又说现在解签的人都散了，推着她去解签。待她解了签出来，面红耳赤地不敢看展昭。展昭不以为意，宽慰道：“难得来一次，若不求一签岂不遗憾？”
公孙晓云也附和：“是啊，姑娘远道而来，错过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说着瞥了展昭一眼，丁姑娘怕是对展大哥有心。
丁月华虽矜持，却也有江湖女子的豪爽，很快便将尴尬忘却，又笑腼如花。展昭仍旧缀在后头，心绪飘远；若按照他对姑娘评判标准来看，丁姑娘自然是万般好，可万般好又如何？合乎心意的只有那一个，一旦上了心，万般不好也……成了好。
第42章 苏姑娘是谁？
相国寺一游让贾如玉和丁月华一见如故，两个姑娘几乎形影不离。丁氏兄弟见妹妹在汴京玩得开心，又有展昭代为照顾，便由着她留在汴京。于是，丁月华成了开封府的常客，进进出出都时常能见到她的身影。她的性子活泼中带着温婉，见谁都面上带笑，是那种邻家妹妹的纯真，亲切随和，叫人心不设防。
丁月华来访，难免偶尔会跟展昭同进同出，开封府上下又掀起了新一轮八卦猜测——展大人最近是不是因为丁姑娘来访才心情大好？次番猜测，最是让公孙先生安心了，离了苏姑娘，展护卫瞧着好多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既然来了软妹子，难免会被拿来跟先前的苏姑娘做对比。丁姑娘的笑是一缕清风，苏姑娘的笑是万种风情；丁姑娘眼神扑闪，惹人怜爱；苏姑娘眼波流转，引人遐想；丁姑娘唤一声展大哥，娇俏可爱；苏姑娘唤一声展大人，饱含深意……再看展大人跟两位姑娘的相处，与丁姑娘一道，展大人面上总是一派温和；与苏姑娘一道，展大人多半是蹙眉不语。
这番对比下来，丁姑娘简直被衬成了天仙下凡。这番言论在开封府上下流传，被人津津乐道，只是当事人均不知晓。然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日子久了，展昭多少有所耳闻；这般言语若让苏琳知道，估计又要生气，好在她不往开封府来。
而丁月华时有听闻有人提及苏姑娘，且提及苏姑娘之时必然扯上她，这令她十分好奇。苏姑娘是谁？听语气似乎跟开封府众人熟识，可她从未在府里见过，如玉也晦涩地不肯多提，这令她好奇更甚。她也曾向展昭打听，展昭只说苏姑娘是个爱说笑的姑娘；她再问，他面上一派温和，笑而不语。别人都以为展大哥待她温和，其实他是温和而疏离，永远面上含笑，不露情绪。
至于远离开封府的苏琳，她本是听不到这些言论的，可她就是知道了！原因无他，嘴碎的捕快在巡街的时候闲聊提了几句，被正巧尾随其后的苏琳给听到了。苏琳顿时觉得血气翻涌，她好心好意给开封府一众人等缓冲的时间，却不想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把展昭跟丁月华意淫成一对了！如此看来，她强势回归刻不容缓！
人生不如意十之*，现实总是残酷的，他们的展大人跟白莲花是绝对不可能的！
展昭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要了一壶茶和两碟糕点之后便出神地望着窗外。二楼的视野极佳，市集的热闹忙碌尽收眼底。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疲累地往后靠到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抢劫团伙不知所踪，拐卖案毫无头绪，甚是烦忧。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茶水微凉，眉心微微皱起，苏琳约他在这见面，已过了约定的时间许久，怎么还不人影？
自上回在相国寺跟她匆匆聊了几句之外，就不曾再有机会见面，至多是巡街之际问个好。可近来他因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巡街之事也几乎全由他人顶替，算起来，他已许久未跟她好好说过话。不知她今日约他何事，正想得出神，苏姑娘来了。
展昭敛了眼里的疲色，替她倒了杯茶，道：“怎得这般迟？我还以为你忘了。”苏琳将食盒放倒桌上，往他那头推了推：“半路折回去拿了些粽子，这才耽搁了。”展昭疑惑地看她一眼，将食盒提到面前，还颇有些份量。打开一瞧，粽子包得小巧，可数量不少。“这般多，我如何吃得了？”
苏琳喝了口茶：“这是我特别做的水果粽子，用果汁调味的，你带回去给大家尝尝鲜。”展昭有些意外，她不是说要暂且不要让人知晓他们的关系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过也好，偷偷摸摸的也不成样子。“水果粽子？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
“费了我不少心思呢。特意做的小巧，不容易腻，还能多尝几个味道。”苏琳随手取了一个出来，“你可要尝一个？”展昭尝了一个，原来是加了南瓜在里头，怪不得色泽金黄；小巧的粽子不过两口就吃完，味道清淡不甜腻，还算合他的口味。“味道不错，不如你亲自送去开封府，晓云也许久未见你了。”
“唔……”苏琳抿着唇，有些拿不定主意。展昭思索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近来……开封府里有些流言，你若能去，便不攻自破了。”
苏琳有些意外，他竟然主动提及流言。流言说展大人和丁姑娘是绝配，流言还说苏姑娘配不上展大人。她自是信他，只是这样的流言也确实令她心里不痛快。眼下开封府正为两件案子忙碌，她不想在这节骨眼去正名，让展昭带粽子回去透透口风就是了。“我若去了，怕是又要给你添忙，那两起案子还没有眉目呢，我就不分你的心了。待案子破了我再前去破流言。”
展昭点头，眼下确实诸事繁杂，顾不得这些微小事。苏琳长叹一声：“不过，丁姑娘年轻貌美，又常跟你出双入对，也难怪大家穿得神乎其神。”展昭觉得冤枉，他忙着四处奔波查案，只是出入大门时偶有遇见丁姑娘，便被说是出双入对。难不成为了避她，他还得改走角门？心思稍转，他低笑道：“姑娘是失了信心？”
苏琳立即昂起斗志：“我苏琳正当青春年华，美艳无双，多才多艺，通古博今，长袖善舞，心胸宽广，心地善良，勤奋好学，乐于助人外带旺夫命格，她拿什么跟我相提并论？哼！光是旺夫一条就足以将甩她出汴京！”
听了这一串不带歇气的自夸，展昭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他再也不能从其他姑娘口中听到这般顺溜的胡诌了。苏琳灌了一杯茶，愤愤地：“我就糟蹋你怎么了？这都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你。”
展昭含笑点头：“姑娘说的极是。”她斜了他一眼，“虽说我不在意流言，可也得透点口风出去，丁姑娘若把流言当真就麻烦了。”此事展昭也有同感，姑娘家的心思他摸不准，也不好太过冷淡，颇有些为难，好在丁姑娘停留的时间不长。瞧着苏琳悠闲地品茶看街景的模样，他恍然，还以为她找他是有事，原来她就是找他喝茶聊天，并无其他。
这便是她所谓的“约会”吧？真真是浪费时间……展昭如是想着，微微叹了口气，也转头望着窗外失神。
“展昭。”苏琳忽然唤道。
“嗯？”他略微收了些心神回来，思绪不知不觉中又蹿到案件中去了。
“那边有个带孩子的少妇一直盯着你看。”她指了个方向，他顺势看去，果真有个少妇正牵着个孩童望向他这边。少妇觉察到展昭的回视，连忙牵着孩子离去，看得出她略显慌乱。见少妇离去，苏琳回头：“你该不是那孩子的爹吧？”
“……”
展昭回了开封府便被包大人传唤去书房议事，他便顺手将食盒交给丫鬟，让丫鬟送去给公孙晓云，也忘了说是苏琳送的。包大人急急唤他去是因为附近的县镇几日前也发生了少女拐卖案件，被拐的少女皆是十四五岁，人数多达八个之多，目前这些少女的去向还无从得知。
公孙先生也推测这些少女多半会被卖入青楼，只是这写被拐少女必定不从，会不会被暂被关押在某处？待磨了心性，死了心才会被推出去接客。上回展昭夜探于洋镇的两家青楼无果，会不会是少女并未关押在青楼里？又或者，根本就不在于洋镇？展昭欲前往出事地再做查探，包大人摇头否决，这么几日过去，线索恐怕已经断了；且上报的文书中也说明了案件的始末，即便展昭去了，恐怕也不会有更多收获。
出了书房，展昭要前去找王朝安排巡逻之事，既然没有头绪，只能加大巡逻力度，防范未然。穿过游廊之际遇见了贾如玉和丁月华，两个姑娘刚从公孙晓云那出来，还在夸张粽子新奇好吃，展昭闻言不由微笑。贾如玉见展昭虽面上带笑，可眉间还留有刻痕，知道他是为案子忧心。顿时她也没了好心情，问：“展大哥，可是又有少女被拐？”
“又有八名少女失踪。”展昭微微叹气。
丁月华看看贾如玉，又小心地瞄了眼展昭，案子的情况她也是知晓的，犹疑了一下，开口道：“人海茫茫要找人实在犹如大海捞针，若能假装被拐，顺藤摸瓜找到人贩子的老巢，那便能够一举剿灭了。”
贾如玉眼睛一亮，笑道：“是啊！展大哥，月华这法子好。就由我去吧，我的武功自保是没问题的。”展昭正色道：“不妥！”谁也料不准备会拐到哪去，遇到什么危险，如玉的武功多半是花架子，哪里能冒这个险。
丁月华点头附和：“如玉去确实不妥，如玉是捕快，没准人贩子认得你。不如我去吧，我到汴京没几日，是生面孔，想必更容易得手。”展昭对丁月华笑笑：“姑娘是客，怎好让姑娘为这事烦心？一切自有包大人定夺，姑娘无需操心。展某还有公务，失陪了。”
展昭疏离的态度令丁月华略微尴尬，贾如玉大为不乐意，抱怨道：“展大哥，月华也是一番好意，你干嘛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她出的主意确实是最快捷的嘛！”展昭看向丁月华，她面上带着勉强的笑，不由地有些后悔自己态度生硬，歉然一笑：“对不住，展某只是不想姑娘涉险。”
丁月华连连摆手：“呃，是我不好，不该乱出主意。展大哥，既然你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这就要拉贾如玉一同离开，贾如玉被她拖着走了几步，又回身追上来，“案子的事我们就不多嘴了，你方才送去晓云姐那里的粽子哪里来的？小巧又好吃。”
展昭将目光自贾如玉身上移到丁月华身上，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扬起笑容：“那粽子是苏姑娘特意托我带些回来给你们尝鲜。”
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