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半年前,尤觉惹人爱怜。
卫天麟玉人在侧,近在咫尺,竟然看呆了。
虽然,丝丝似兰的处女幽香,扑进他英挺的鼻中,但他这时已兀自不觉了。
白衣少女意乱神迷,芳心狂跳,细看身边少年,竟是一个剑眉星目,薄唇挺鼻,面如冠
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乳黄长衫,头束粉蓝儒巾,手拿描金折扇,如非自己亲眼看见,谁会相信他是一个
身怀卓绝武功的人?
细看眉宇间,英气过人,憨直仁厚中,却又带着凌威。
白衣少女见对方一双朗眸,直望着自己的粉脸,顿觉眼帘沉重,一对凤目,再也睁不开
了。
憨直的卫天麟,见白衣少女神态有异,立时慌了,不禁急声问:“姊姊,你怎么了?”
白衣少女听得一震,她确没想到这个看来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十刚刚十九
岁的少女为“姊姊”。
她虽然觉得好笑,但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
当然,她不会知道,天麟实际的年龄比她还小了一岁。
卫天麟见白衣少女不理,又亲切地急问一声,说:“姊姊,你叫我来有事吗?”
白衣少女顿时想起那“嘘嘘”的声音,立即睁开凤目,有些紧张地问:“他们会不会放
蛇出来咬我们?”
卫天麟不觉暗暗好笑,继而一想,他真的笑了,因为,他想到了“十个女人,九个怕蛇”
的谚语。
白衣少女见卫天麟笑而不答,又问:“你不怕蛇?”
卫天麟微微一笑,傲然说:“武林儿女,身怀绝技,岂畏蛇蝎。”
白衣少女粉脸一红,两眼一直望着卫天麟,看来,对卫天麟的不怕蛇,似乎显得钦佩至
极。
于是,樱唇一阵启动,似乎要说什么,似又不好开口。
卫天麟一出口,自知说错了,心中非常后悔。此刻见白衣少女粉面羞红,两眼一直望着
自己,樱唇微动,误认白衣少女已在生气。
于是,轻轻向前靠近了一些,柔声不安地问:“姊姊,你生气了?”
白衣少女眨着一双凤目,轻摇螓首,笑着说:“没有。我在想,你叫什么名字?”
卫天麟一笑,说:“我叫卫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声问:“你就是卫天麟?”
卫天麟心头一震,看来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一双朗朗星目一直盯
在白衣少女的粉脸上。
白衣少女冰雪聪明,看了卫天麟的愕然神色,不由掩口娇笑,说:“你还是我们顽皮小
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时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卫天麟顿时想起那只雪白可爱的鹦鹉,因而也想起白鹦鹉的主人——那个慈祥的老尼姑。
于是,低声问:“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师太是谁?”
“是我的师父。”
“我知道,我是问她老人家的法号。”
白衣少女一阵犹豫,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卫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转,又问:“你师父的名字不告诉我,你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诉
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极怕天麟不高兴似的,立即轻点螓首,笑着说:“我叫林丽蓉。”
卫天麟听了微微一笑,立即亲切地喊了声“蓉姊姊”。
正在这时,一阵哈哈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阁楼间响起,声震山野,入耳铮然,在低沉的
夜空里,历久不散。
天麟、丽蓉,循声望去,两条幽灵似的人影,由西北方一座侧院中,衣袂轻拂,缓缓飘
来。
两人心头同时一震,蓉姑娘不禁脱口喊了声麟弟弟,说:“麟弟弟,这两人内功深厚,
轻功卓绝,动手时千万小心。”
卫天麟急声问:“蓉姊姊,你认识他们?”
林丽蓉摇摇头,说:“不认识,我是依据他们的笑声和轻功,断定他们是这庄院中的高
手。”
卫天麟不解地问:“蓉姊姊,你看发笑的这人,会不会是这庄院中的主人?”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是的。”
卫天麟一听来人是庄主,也正是自己急欲一见的人,立即微哼一声,说:“哼,我正要
见他。”
说着,挺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电射扑去。
林丽蓉见天麟未按阵势前进,吓得急声高呼:“弟弟快回来。”
卫天麟心头一惊,顿时想起庄中院落楼舍的奇异形势。
于是,双袖一抖,一提真气,一式腾龙七绝剑中的“飞龙回天”身势,硬将闪电疾扑的
身形,腾空五丈。
就在这时,万点银星,疾如电射,势如骤雨般,向着空中的卫天麟洒下。
蓉姑娘尖叫一声,手足颤动,由于芳心过度关注天麟的安危,竟然吓呆了。
前面飘来的两道人影,也一敛狂笑,立顿身形,停在院中大厅的厅脊上。
身在空中的卫天麟,冷哼一声,折扇疾张,骤然一式“经天长虹”,一道耀眼光华,直
向漫天洒下的银星,闪电挥去。
顿时。
万点银星幻起无数银丝,挟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直向全庄屋面楼房上射去。
一时之间,叮当连声,火星四射,银丸跳跃,瓦片横飞。
继而,全庄瓦面,暴起一阵银丸滚动的“格拉拉”的声音,房下,叭叭之声,不绝于耳,
银丸坠地之声,此起彼落。
大厅上的两道人影,同时暴喝一声,飞舞双袖,疾挥飞射而来的银丸。
卫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折扇,双袖微拂,衣袂飘飘,已落在蓉姑娘的身边。
林丽蓉被卫天麟这种美妙的身法,骇人的绝技惊呆了,这时一定神,想起方才漫天洒下
的银丸,心中犹有余悸。
于是,粉脸一沉,嗔声说:“你怎的一声不响,乱闯一气,害人家为你担心?”
蓉姑娘话未说完,粉脸一阵绯红,立时停止不说了。想是发觉那句“害人家为你担心”,
说得太露形了。
卫天麟对蓉姑娘的呵责,毫不在意,只是一双星目,注定蓉姑娘的粉脸,傻笑不止。
突然传来一阵沉声大笑,继而朗声说:“魔扇儒侠孙浪萍兄,老友西岳双星洪玄、贡元
两人在此恭候大驾,你我兄弟久违已近二十年,就请孙兄过来一叙吧。”
卫天麟听得莫明其妙,心说:糟,今天第一天穿上这件衣服,就遇到相识的人了。
林丽蓉听得芳心一阵狂跳,不禁脱口急问:“你是魔扇儒侠孙老前辈?”
说话之间,凤目闪闪,显示内心有着无比的惊异。
卫天麟一阵憨笑,幽默地说:“我要是老前辈,还呼你姊姊吗?”
蓉姑娘粉面一红,羞涩地垂首笑了,心说:我真傻,师父明明说,当年与腾龙剑客交往
莫逆的魔扇儒侠,两人声威同震武林,不知为何骤然息隐侠踪,已近二十年未历江湖,算来,
年龄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说是卫天麟,自己还偏偏去问人家是不是孙浪萍。
心念未毕,大厅脊上,又传来了西岳双星的笑声,说:“孙兄不必多疑,全庄机关尽皆撤去,
孙兄与那位女侠,尽可放心过来。”
接着,右手一扬,一道耀眼火花,直上半空。
顿时。
全庄通明,光华大放,所有院落楼房,俱都相继燃上烛光。
蓉姑娘琼鼻微哼—声,倏然立起,转首对天麟,说:“麟弟,跟着我走,他们在讥笑我
俩不识阵势。”
说着,香肩微动,疾向横里飘去。
卫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训,不敢逞强,于是紧随在蓉姑娘身后。
只见两人一阵腾跃,横飘前掠,几个纵身,已达大厅厅侧的一排高房之上。
天麟举目一看大厅脊上,一俗一道,并肩而立,四目精光闪射,正全神盯着蓉姑娘与自
己。
左立者,是一个老道,青袍长髯,白袜云鞋,背插长剑,看来年龄至少五旬开外。
右立者,是一老叟,秃发细眼,葛布短衣,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青袍老道一扫二人,朗声说:“两位小施主,夤夜入庄,定然有事,小施主虽不是魔扇
儒侠,但身穿孙兄宝衫,手持龙凤魔扇,必是孙兄传人,就请进厅入座详谈来意吧。”
说完,上身微晃,两人飞身飘下大厅,离地尚有七尺,双袖一旋,横飞两丈,直落大厅
阶上。
卫天麟知二人有意炫露轻功,于是,转首看了蓉姑娘一眼,似乎在问:下去吧。
林姑娘轻点螓首,面含娇笑,神色泰然已极。
天麟细看厅前,井院宽大,亮石铺地,两侧厢房,阶高九级。大厅之上,宫灯高悬,明
如白昼,厅内陈设,金碧辉煌,令人看来,宛如皇宫王府。
天麟迅速一瞥之后,立演凌云轻功,缓缓飘落地上。蓉姑娘,轻拂翠袖,衣袂飘拂,紧
跟而下。
西岳双星何等人物,两人面色同时微变,不禁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娃儿轻功,实不
在当年孙浪萍之下,回头动手之时,务必要小心。
卫天麟见西岳双星神态有异,眼色不正,不敢进厅,依然立在院中。
青袍老道单掌胸前一立,说,“贫道洪玄与拜弟贡元,昔年与尊师魔扇儒侠曾有数面之
识,小施主不必多疑,尽管入厅就是。”
说着,侧身让路,作势肃客。
卫天麟心里一动,暗说:我何不在这两人身上,打听一些魔扇儒侠的过去事迹,说不定,
赠扇之人,即是魔扇儒侠。
心念间,身形竟然向前移去。
蓉姑娘微哼一声,说:“你这人为何如此糊涂,怎会深信这两人的鬼话?”
卫天麟心头一震,立即停步不走了。
西岳双星同时冷哼一声,四目凶光闪闪,一直望着蓉姑娘的粉脸。
倏然。
一声暴叱,掠空传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深夜跑来撒野。”
喝声未毕,一道黑影闪电射下。
卫天麟本能地退后半步,举目看去,竟是一个蓬头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龙头铁杖的老
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凤目含威,轻轻瞟了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说:“姑娘前来撒野,
与你何干,要你这丑婆婆来管?”
卫天麟一听,不禁笑了,这个突来的老妇,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凶光闪闪,厉喝一声说:“哪个敢说我疯婆婆丑?”
话声未尽,掠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杖,呼的一声,一招“风扫落叶”,直击蓉姑娘的纤
腰。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连声说:“我偏说你疯婆婆丑,难看,像个鬼。”
说着,身形一闪,轻轻让过疯婆婆的凌厉一击。
疯婆婆被骂得怒火高烧,加之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厉叱一声,说:“贱婢找
死。”
厉喝声中,挥舞手中铁杖,挟着风雷之势,宛如怪蟒出洞,恶狠狠地再向蓉姑娘扑来,
声势凌厉,触目惊心。
蓉姑娘一声冷叱,怒声说:“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身形电闪,罗袖双飞,一双洁白玉掌,倏伸如电,觑准杖端,疾拍而下。
啪的一声,拐杖脱手而飞,直向大厅之内飞去,其势之快,捷逾离弦之箭。
疯婆婆顿时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
就在疯婆婆怪叫暴退之际,哗啦一阵大响,厅内桌翻椅倒,断木横飞。
啷的一声,那根龙头铁拐杖,竟有一半射入厅壁中。
蓉姑娘望着惊得发愣的疯婆婆,冷冷地说:“老乞婆,还不去找你的成名招牌,还立在
这里发什么呆?”
疯婆婆惊得一身冷汗,麻面铁青,这时一定神,突又怪叫一声,说:“贱婢,老娘与你
拚了。”
说着,疾伸双臂,十指如钩,直向蓉姑娘拼命扑来。
蓉姑娘见疯婆婆不知进退,不由芳心大怒。
于是,黛眉倏立,凤目圆睁,身形不闪,已至疯婆婆身后,一声娇叱:“去吧。”
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旋转劲力,直击疯婆婆的后胸。
一声暴喝:“丫头找死……”
喝声中,人影一闪,秃头老叟贡元飞身扑来。
蓉姑娘凤目一瞟扑来的秃头贡元,左掌推向疯婆婆的掌势依旧不变,右掌疾向飞扑而来
的贡元闪电劈出。
砰然一响,嗥叫闷哼,人影滚动,蹬蹬蹬连声。
疯婆婆一声嗥叫,身形急转,终于拿桩不稳,仰身跌倒,直向两丈以外滚去。
秃头贡元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一连后退数个大步。
呆了,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惊呆了。
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看看发呆发愣的西岳双星,又看看麻脸苍白,运气行功的
疯婆婆,似是一个前来观战的人,今夜偷探入庄的事,似乎与他无关。
蓉姑娘看了卫天麟的悠闲样子,芳心微微生气,不禁嗔声说:“喂,你还有事吗?没事
我们该走啦。”
说着,一双凤目望着卫天麟,等着他的回答。
秃头贡元一声暴喝,说:“贱丫头,神君仙庄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你
们可知未得允许,擅入庄院者死,除非你衷心归服神君,加入本庄,否则,哼,休想活着走
出庄院一步。”
蓉姑娘一声冷笑,不屑地说:“莫说你拦阻不住姑娘,就是你们神君在此,姑娘要来就
来,要走就走。”
就在蓉姑娘的话声刚落,秃头贡元正待暴叫之际。
一声震撼峰谷划破夜空的狂笑,骤然由后院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震,蓉姑娘粉面色变。
西岳双星和疯婆婆俱都精神一振,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秃头贡元望着蓉姑娘,阴恻恻地说:“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溅当地。”
卫天麟听了不由有气,正待怒声叱问。
一阵风声,大厅之上烛火微动,一道如烟的人影由大厅内疾射而出。
天麟、丽蓉,同时一惊,心说:这人必是庄主。
果然,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恭身而立,面带肃容。
卫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驼背独目,颚下蓄有短须的糟老头子。
蓉姑娘一脸不屑地看了驼背老头一眼,又望了正在转首望着她的卫天麟一眼,两人竟忍
不住笑了。
的确,两人确没想到,这座震惊江湖的神秘庄院的主人,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
驼背老头独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着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对阶前肃立的三
人,问:“今夜何人值巡?”
西岳双星两人双双上前一步,同时躬身说:“启禀掌院,是卑职地院督巡洪玄、贡元两
人。”
天麟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并不是庄主,只是数个院落之中的一
个掌院,看来这座庄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惊人的高手。
心念未毕,只见那驼背老头,又对疯婆婆毫不客气地问:“疯婆婆,今夜并非轮你值巡,
为何擅自离开本位?”
这时的疯婆婆也不疯了,脸上狂态尽失,恭谨地说:“方才听这丫头言语狂妄,目中无
人,竟敢来此撒野,辱骂神君,是以,忍气不住,贸然与那丫头动手。”
驼背老头一声冷笑,独目冷电暴射,冷冷地问:“可曾将那丫头击毙?”
疯婆婆麻脸一红,立时躬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