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丽蓉指着手中的信说:“这封信,可是常舵主亲笔写的吗?”
灰衣老人恭谨地应了声是。
林丽蓉又低头看看信纸。
杜冰松开天麟两臂,杏目也向着丽蓉手中的信纸看去。
她看到信纸上写着:“蓝凤帮,陕西分舵主,风云手常大东,拜上总督察卫。”
杜冰不禁呆了,她圆睁杏目,茫然望着俊面铁青的卫天麟,似乎在问:你何时被蓝凤帮
请去作了总督察?
卫天麟正在气头上,虽知杜冰心意,这时也懒得解释了。
林丽蓉抬头又望着灰衣老人,不解地问:“你们怎知这些人是各派选出的高手?”
灰衣老人说:“因为这些人中,有武当三剑在内。”
卫天麟怒哼一声,忿然说:“上次已饶过他们一命,今夜决不再放过这三个老道。”
林丽蓉以柔和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转首继续问:“求凤坡在什么地方?”
灰衣老人说:“出南关十八里,官道以左一片广大坡林,即是求凤坡,深入四里,即可
看到坡神庙。”
杜冰立在丽蓉身后,将丽蓉手中的信看完,黛眉一蹙,插言问:“各派偷袭你们大荆山
总坛,重伤黑蓝两位坛主,戮杀明桩暗卡数十人,这些消息,你们由何处得来?”
灰衣老人望着杜冰,说:“总坛有人来报的信,要我们留意卫小侠的行踪。”
林丽蓉问:“现在黑旗坛主是谁?”
灰衣老人略一沉思说:“据说是位姓宋的姑娘。”
卫天麟知是宋芙苓,心头不禁猛地一震,竭力忍着内心的暴怒,问:“两位坛主伤势如
何?”
灰衣老人黯然说:“听说都有生命危险。”
卫天麟星目冷电一闪,心中杀机更炽。
林丽蓉见天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继续问:“你们川北通江分舵,也是这些人挑的吗?”
灰衣老人目闪泪光说:“是的,通江分舵主,是我的一位世侄,他和三位香主,俱被对
方十数人围攻至死。”
卫天麟冷哼一声,忿然说:“这正是所谓正派人物的武功绝学。”
杜冰插言问:“你们舵主今夜三更敢不敢去求凤坡?”
灰衣老人虎目一亮,豪气顿生,朗然说:“我家舵主卧病两月,近数日始见好转,一位
香主,赴总坛报警,中途被人挖去双目而死,其余两位香主,自知力薄,难敌对方十数高手,
因此焦急万分,不知如何应付,但我家舵主却宁愿被他们乱剑分尸,也不愿有辱帮誉。”
林丽蓉不解地问:“你们怎地认识卫小侠?”
灰衣老人说:“总坛曾来通报说,大荆山总坛三堂五坛及所有香主大头目,公推卫小侠
为本帮总督察。”
说着,看了看天麟的长衫和挂在肩井上的描金折扇,又说:“通报上并注明卫小侠年约
二十岁,身穿锦缎绣满折扇的长衫,手持描金折扇,骑火红大马,金鞍银蹬,持帮主翡翠蛟
筋马鞭,因此,方才卫小侠一上酒楼,立被舵中眼线弟兄认出,回报舵主,舵主怕惹起对方
注意,是以未能亲自前来。”
杜冰听后,顿时想起进城时,街上不少武林人物,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事,于是立即说:
“如果你们全帮弟兄,俱知卫小侠的衣着相貌,我想对方也早就知道了。”
林丽蓉也想到街上所见情形,她断定自己与天麟杜冰三人的行动,已被各派人物跟踪,
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于是,对灰衣老人和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灰衣老人恭声应是,转身走出室外。
天麟、丽蓉,杜冰三人望着老人的背影在院门消失后,才分别坐在椅上。
林丽蓉慨然说,“久闻各大门派,貌合心离,相互不睦,但对消灭新起派别帮会,和加
害江湖崛起人物,却俱都不遗余力……”
杜冰未待丽蓉说完,接着说:“看来各大门派,已开始向蓝凤帮的各省分舵下手了。”
说着,看了天麟一眼,降低声音说:“消灭了蓝凤帮,第二步就是酒楼上破衣道人说的,
再合力对付疤面人了。”
卫天麟冷冷一笑,星目电射,神色异常忿怒,正待说什么。
突然,一声苍老的凄厉惨叫,惊得三人脱口疾呼:“不好……”
呼声中,亮影一闪,烛光轻摇,室内已没有了天麟的影子。
丽蓉伸手一拉发愣的杜冰,急说:“我们快去……”
去字出口,两人已掠至室外,疾向前院驰去。
天黑不久,月亮未升,两人借着各排房内灯光射不到的暗影,几个飘身,已至前院。
这时,已有不少住店客人,纷纷由房内跑了出来,团团围在院中。
丽蓉、杜冰疾步匆匆,四目惶急地在人群中寻视一周,但并未看到天麟的影子。
两位姑娘万分焦急,推开人群,挤进一看,顿时凤目射电,娇躯颤抖,银牙咬得紧紧的。
只见送信的灰衣老人,后脑已被掌力击碎,苍白皓首,血浆淋漓,已横卧在地上血泊中。
灰衣老人侧身而卧,虎目圆睁,表情愤怒,看来令人惨不忍睹。
这时,院中已围满了近百客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丽蓉、杜冰在众目炯炯之下,不便有所表示,加之天麟不知去向,不敢伫停,正待转身
离去。
突然,店后暴起一声厉喝:“恶人偿命来……”
丽蓉、杜冰芳心同时猛地一震,这正是天麟的声音。
院中近百客人,顿时停止议论,纷纷疾转目光,望着喝声传来的方向,全院静得鸦雀无
声,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店后又一连响起两声悠长惨叫,凄厉尖锐,入耳惊心。
院中近百客人,俱都面色一变,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战,有的疾步走回房去,有的纷
纷奔向后店。
丽蓉、杜冰细看这些奔向后店的人,多是武林人物,于是,夹在众人之中,也向后店奔
去。
经过数排房屋,绕过两座独院,是一条直通后店马厩的通道。
蓦地,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止脚步,同时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
丽蓉、杜冰举目看去,见前面血泊中,横卧着两具尸体。
人群中,突然走出四个神色惶急的劲装大汉,急步走至两具尸体前,蹲下身去,用手一
翻。
丽蓉、杜冰四目精光一闪,娇躯不禁一颤。
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竟是酒楼上看到的落魄书生和破衣老道。杜冰叹道:“没想到
击毙灰衣老人的竟会是这两个伪善小人!”
林丽蓉也轻声一叹,低声说:“这两人的心肠,也够得上狠毒了。”
四个劲装大汉,缓缓立起身来,八道冷冷的目光,一扫全场,最后,一齐怨毒地瞪着杜
冰、丽蓉。
丽蓉、杜冰,觉得这四个大汉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继而一想,正是酒楼门
前,望着天麟窃窃私议的几人。
这时,已有十数武林人物,向店后马厩走去。
丽蓉、杜冰绕过两具尸体,和目光炯炯的四个劲装大汉,也向后店走去,神色焦急,不
知天麟是否已经回去。
四个劲装大汉相互一递眼色,紧紧跟在两位姑娘之后。
丽蓉、杜冰来至通道尽头,同时举目,见后院马棚极大,棚上挂着十数盏马灯,一列长
马槽上,栓着十数匹健马。
骅骝、黄骠和青聪单独远远地被拴在马槽的尽头。
三马见前店突然涌来不少人,俱都昂首竖耳,目射精光。
骅骝、黄骠和青聪似乎已看到夹在人群中的丽蓉和杜冰,三马立即发出一声高昂长嘶,
声震耳鼓,直上夜空。
进入后院的人,俱都心头一震,同时转首,望着三马,无不露出贪婪的目光。
槽上十数健马,只惊得竖耳停食,低嘶连声,目光一齐惊惧地望着骅骝。
丽蓉知道天麟不在后店,如果来此,骅骝看到必发嘶声,因此,对杜冰,说:“我们回
去吧。”
说罢转身,见四个劲装大汉正横阻在身后。
林丽蓉芳心不禁勃然大怒,凤目一瞪,冷电暴射。
四个大汉一见,同时打了一个冷战。
就在这时,一声苍劲怒喝:“你四人还不滚开!”
丽蓉、杜冰循声望去,见两丈以外,人群中卓然立着一个须发灰白,身穿麻布长衫的老
人,正虎目圆睁,怒视着四个阻路大汉。
四个大汉一见老人,俱都面带肃容,急步走开。
丽蓉、杜冰携手并肩,向着通道中走去,通道中的两具尸体,已被人悄悄地移走了。
麻布老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两眼一直盯着丽蓉背后晶莹碧绿的剑柄,其余人众,也
俱都注视着两位姑娘的背影。
丽蓉、杜冰穿过几排房屋,走回独院,见上房烛光轻摇,寂静异常,知天麟还没回来。
两人走进上房,坐立不安,心绪不宁。
杜冰焦急地问:“蓉姊姊,你看麟哥哥会出意外吗?”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想不会,说不定又去追赶另一个人!”
杜冰琼鼻一哼,怒声说:“想不到这些自诩正派人物,竟对一个白发苍苍,前来送信的
老人,居然能狠下心肠,暗下毒手。”
林丽蓉黛眉一蹙,说:“各派历史悠久,门徒众多,其中难免有不肖之徒,即是身为一
派掌门宗师,心地阴险机诈,行事有欠光明的人,仍不在少数。”
杜冰突然急声说:“麟哥哥一定是找常大东去了。”
林丽蓉摇摇头说:“他不会去,因为常大东这时不一定就在分舵。”
杜冰不但关心天麟的安危,也关心风云手常大东,今夜三更是否抱病前去求凤坡赴约。
于是,心中不安地问:“姊姊,你认为陕西分舵主常大东,今夜会去吗?”
林丽蓉毫不犹疑地说:“一定会去,根据送信老人的口气,风云手是一个宁折不屈的硬
汉。”
两人一阵沉默,在心情极度不安下,等着天麟回来。
但她们失望了,直到二更,仍没看到天麟的影子。
杜冰有些慌了,于是万分焦急地说:“蓉姊姊,麟哥哥恐怕已去了求凤坡吧?”
林丽蓉表面沉静,实际上芳心早已忧急如焚,于是点点头说:“恐怕是去了。”
杜冰急声说:“那我们也赶快去吧!”
于是,两人各自紧了紧宝剑衣着,扬腕震熄了桌上烛光,掩上房门,掠身纵至院中,腾
空飞上屋面。
仰面一看,天空漆黑,夜风疾劲,乌云滚滚,竟是一个暴风雨将临的阴天。
看看店中,只有一两栋房屋窗上,仍亮着灯光。
丽蓉、杜冰同时翠袖一拂,身形宛如两缕轻烟,直向正南飞去。
这时,街上冷冷清清,但小巷间,尚有几个卖夜食的小贩走动。
电掣飞行中的林丽蓉突然对身侧的杜冰机警地说:“身后已有人跟着我们!”
杜冰听得芳心一震,回头一看,数栋房脊之后,果有数条人影鹿行鹤伏,急闪快避,向
着两人追来。
只见追来的数条人影,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下,目光炯炯,宛如无数闪烁的寒星,看来几
人俱是内功极为深厚的武林高手。
这时,追来的数条人影,似乎已发觉杜冰已在回头看他们,俱都极快地伏在一座屋脊之
后。
杜冰立即对丽蓉焦急地问:“姊姊,怎么办?”
林丽蓉谈淡地说:“不要管他们!”
说着一顿,又问:“冰妹,你脚下是否还可以快些?”
杜冰点点头说:“还可以再加二成。”
说罢,两人身形骤然加快。
这时,距南关城墙,已不足半里了,城上静悄悄的,并无官兵把守,仅关上箭楼上,挂
着十数盏斗大红灯。
林丽蓉低声问:“他们追来了没有?”
杜冰回头一看,芳心大惊,急说:“追来了。”
林丽蓉又问:“几人?”
杜冰在心里一数,又说:“现在只有四人了,其余几人似乎轻功较差,自知追不上,都
停止了。”
林丽蓉没有再问,继续向前疾驰。
杜冰见丽蓉没有回应,立即焦急地问:“姊姊,快想个办法摆脱他们才好。”
说话之间,两人已由民房上,飞身登上城墙。
佛坪城墙,宽约三丈,箭垛高约八尺,箭楼雄伟巍峨地矗立在夜空里,十数盏斗大红灯,
随着疾劲夜风,摇晃不停。
杜冰飞上城头,转首一看,只见身后四人身形速度,骤然加快,竟明日张胆地紧紧追来。
再一回头,见丽蓉竟沿着城墙,直向高耸的箭搂奔去。
杜冰大吃一惊,忍不住焦急地低声说:“姊姊,箭楼去不得,里面有官兵驻守。”
林丽蓉依然向着箭楼疾驰,不答低问:“他们追来了吗?”
杜冰回头一看,心头猛地一跳,急说:“是的,已经很近了。”
杜冰说话之间,两人距离箭楼已不足十丈了。
突然,林丽蓉双袖—抖,身形倏然停止。
杜冰未虑有此,待等发觉,身形已超前两丈。
于是,急刹冲势,立顿身形,转身一看,追来的四人,距离更近了。
只见林丽蓉卓然而立,厉声娇叱:“鼠辈找死,竟敢跟踪姑娘!”
话声甫落,皓腕疾扬,同时发出两声极轻微的弹指声音。
就在轻微弹指声响的同时。
扑通两响,闷哼两声,追来四人,立有两人栽倒城上。
蓦地,杜冰身后锣声大响,更梆连声,一阵高声呐喊,箭楼内蜂涌般蹿出二十几个官兵,
各持长矛,飞奔而来。
林丽蓉见一切顺利,即对杜冰轻喝一声,说:“快走!”
说着,飞身纵上箭垛,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杜冰一定神,紧跟纵上箭垛,低头一看,丽蓉已立在城下河边,正焦急地向她连连招手。
杜冰回头再看,只见追来的其他两人,神情焦急,动作慌张,抱起栽倒城头的两人,扛
在肩上,向着城内,鼠窜驰去。
这时,二十几个官兵,手持长矛,直向杜冰扑来。
杜冰觉得很有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继而,身形一闪,直向城下泻去。
双脚刚刚落地,丽蓉立即轻喝一声,说:“快过河!”
河字方落,两人身形腾空而起,双袖一拂,三丈多宽的护城河,轻而易举地飞身渡过。
城上突然光明大放,灯笼火把,骤然增加,人头攒动,喊声震天。
丽蓉、杜冰知城下歇班官兵已赶上城来,两位姑娘看也不看,身形动处,早在数丈以外,
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
两人奔上官道,尽展轻功,直向正南驰去。
田野一片黑暗,远近景物难辨,夜风较城内犹疾,如墨天空,宛如压在头顶上,令人心
胸烦闷难忍。
杜冰想起方才城头一幕,忍不住轻轻一笑,说:“蓉姊姊,你摆脱他们的方法,真是妙
极了。”
林丽蓉黯然说:“这些人确是外表和善,内心险诈之徒,他们早在店外暗中潜伏,准备
追至城外,再向我们两人下手。”
说着一顿,又说:“我想天麟事先出城,必是早已想到他们会有此着。”
杜冰立即不解地问:“麟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还怕他们跟踪?”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我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