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
左面一桌上,突然站起一个身穿黑衣劲装,似是香主身份的人。
天麟眼快,早已看到,只见那人鼠耳猴腮,鹰鼻尖嘴,年约三十余岁。
那人站起,立即抱拳大声说:“启禀帮主,卫小侠来山,本帮尽欢三天,实是一件喜事,
耳闻卫小侠与黄堂主俱是用扇高手,明日何不较技场一展身手,也好让五坛弟兄一瞻绝学。”
此话一出,全厅顿时静得鸦雀无声。
蓝天丽凤勃然大怒,倏然立起,一声厉叱:“张坛主,废了他!”
说话之间,柳眉竖立,凤目射电,面色苍白如纸,眉间隐现杀机。
张道天怎敢怠慢,倏然起立,躬身应是,转身急步,径向发话的香主走去。
卫天麟心头闪电掠过丐帮长老马二的那句话,心中一动,暗说:这中间莫非另有文章?
于是立即大声说:“张坛主请慢!”
张道天立即站住,转身望着蓝天丽凤,似乎在等帮主的第二道命令。
蓝天丽凤见天麟阻止,自是不便再催张道天下手。
这时,天麟已有八分醉意,两眼望着张道天,毅然说:“我赞成他的意见。”
蓝天丽凤芳心大急,立即出声阻止,说:“弟弟……”
天麟立即插嘴说:“我意已决,姊姊不要再阻止了,这样也许会更热闹些。”
说着,又转向幻云铁扇黄仲华,说:“黄堂主认为如何?”
天麟如此一问,正合黄仲华心意,于是,立即含笑说:“既然卫小侠决意如此,在下届
时也不得不献丑了。”
说着,望了蓝天丽凤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含意颇深的微笑。
蓝天丽凤虽知卫天麟是魔扇儒侠的徒弟,但他的武功究竟如何,她是一丝也不知道,在
她认为天麟初入江湖,对敌经验必然欠缺,怎斗得过身经百战的黄仲华。再说双方动手过招,
死伤在所难免,这更令她焦心不止。
李沛然早已洞悉帮主的心事,于是微微一笑,说:“帮主不必忧心,明日卫小侠与黄堂
主折扇对演,旨在观摩,双方点到为止,请帮主放心发令吧!”
蓝天丽凤望了李沛然一眼,沉思半晌,毅然朗声说:“明日午前,卫小侠与黄堂主在较
技场折扇对演,五旗弟兄除值巡人员外,一律到场参观,各区家属例外准许进入较技场。”
说着,看了仍立在那里的张道天一眼,沉声说;“你的下属香主竟敢宴前冒昧发言,足
见你平素疏于约束,此次姑且当众面斥一次,下次再犯,定然重责不贷。”
张道天垂首躬身,连连称是,发言香主早吓得面色如土,浑身直抖。
天麟乘机望了蓝天丽凤一眼,心头不禁猛地一震,只见她粉面带煞,冷电闪闪,令人望
之,凛然不可侵犯。
再看全厅人众,鸦雀无声,个个神色凝重,有不少黑衣劲装大汉的额角上,已渗出了细
细汗水。
蓦闻身边蓝天丽凤又朗声说:“欢筵继续!”
声音中仍充满了忿怒。
厅内顿时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由于天麟明日要与黄堂主比武,蓝天丽凤一直心绪不宁,闷闷不乐。
因此,盛宴进行到二更刚过,便已宣布散席,有不少贪酒的大头目,暗中埋怨那个黑衣
香主多嘴。
天麟与蓝天丽凤,两人跟在四个持灯侍女之后,三位堂主跟在天麟身后,出了大厅,即
是一道长廊。
少顷来至一座精舍独院,院外有不少背剑的红衣少女,有明立,有暗隐,这座小院戒备
竟然如此森严。
天麟正自不解,蓦闻身后三位堂主齐声说:“帮主晚安,卫小侠晚安!”
天麟听得一愕,立即转身茫然不解地说:“时刻尚早,三位何不进内小谈片刻?”
三位堂主知卫天麟不知这座精舍独院,是帮主一人专住,数年来全帮男性,上自堂主,
下至头目,无一人踏进此院一步。
于是,三人同时一笑,齐声说:“小侠旅途劳顿,应该及早休息才是。”
卫天麟仍想挽留,已听身侧的蓝天丽凤说:“明日何人执事?”
冀察无敌费庭法,立即恭身说:“卑职执事!”
蓝天丽凤心中怒气似仍未消,粉脸上仍无一丝笑意,微一点头说:“明日辰时以前,请
将较技场布置完毕。”
费庭法立即恭声应是,三人目送帮主和天麟进入院中,才转身走去。
天麟与蓝天丽凤,越过了一座小厅,便是一个数丈见方的精致大庭,地面光华如洗。
正中大室,左右厢房,廊前悬灯,室内燃烛,光亮通明,宛如白昼。
天麟被引进右侧厢房,入室淡香扑鼻,壁悬古画,桌亮鉴人,五支巨烛高燃台上,窗前
尚置有数株艳丽的盆花。
再看内室,广床锦被,粉帐罗帏。
天麟自幼随伴母亲飘风女侠隐居深山,勤练绝艺,苦读诗书,暇时听山泉奔泻,观溪中
水流,何曾见过如此堂皇豪华的设置。
但他看了这些,既不惊奇,也不羡慕。
两人分别就座,侍女立即送上两杯香茗。
天麟端杯轻饮,抬眼一看蓝天丽凤,心头不禁一震,见她黛眉深锁,神色忧闷,方才粉
面上的威凌英气,刹时消失了。
于是关切地问:“姊姊是否酒饮多了?”
蓝天丽凤黯然望了天麟一眼,问:“弟弟,你为何竟轻易答应与黄堂主较技?”
天麟淡漠一笑说:“如我不答应,不但有失姊姊的体面,我想还是会有其他更多花样出
来。”
蓝天丽凤愕然急声问:“弟弟此话何意?”
天麟不答反问:“姊姊,李家集是哪一坛的控制区?是否属于黑旗坛?”
可能由于分舵过多,地名又小,蓝天丽凤竟没有答出来,略一沉思说:“弟弟为何问起
此事?”
天麟因为初到,自是不便直说,于是缓声问:“姊姊是否经常派一两位堂主,赴各地巡
视督察过?”
蓝天丽凤心思剔透玲珑,怎能听不出天麟的话意,但仍有些不解地问:“难道在外帮众,
有什么不法行为?”
说话之间,秀眉飞挑目射精光,粉面上充满了煞气,于是又补充说:“本帮规律一向极
严,并订有十二条重律,犯者杀无赦……”
天麟未待蓝天丽凤说完,立即说:“姊姊不必多疑,我认为如此一个庞大组织,其中不
免有不屑之徒,如能勤于督察,对帮誉不无益处!”
蓝天丽凤知道再问,天麟也不会说出什么,于是连点螓首,说:“弟弟说的极是,今后
姊姊定当注意。”
说着一顿,立起身来,又说:“弟弟今日旅途辛苦,明日还要比武,必须有充沛精力,
就请早些休息吧!”
天麟连声应是,一直送到室外。
蓝天丽凤走后,天麟立即熄掉室内所有烛光,片刻之后,院中宫灯尽熄,一片如银月华,
立由窗外泻了进来。
天麟倒身床上,思潮起伏,辗转难以入睡,于是翻身下床,缓步走出室外。
大庭灯光尽熄,正中上房依然烛光明亮,廊上仍立着几个侍女,见天麟出来,俱都微微
躬身。
天麟微笑颔首,沿廊信步漫走,绕过上房,竟是一片小小花园,园虽不大,奇花甚多。
仰望夜空,蓝天银月,光华如水,几点暗淡小星,远缀天边。
矗立四周的四座绝峰,高可接天,清晰可见,云雾皆无,远处阵阵松涛,隆隆瀑声,隐
约传来。
蓦地,一道亮影,由正面峰腰上,闪电泻下,疾如陨星。
天麟看得心头一震,心中直呼:这人好俊的轻功。
继而一想,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身穿亮服,在警卫森严,桩卡密布的蓝凤帮总坛重地,
闪电飞驰,如入无人之境?
心念间,不禁有些生气,于是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双袖向后一掠,身形直向亮影
闪电迎去。
花园暗影中,顿时暴起数声娇呼:“卫小侠不要出去……”
呼声未落,天麟身形已至数丈以外。
天麟尽展轻功,闪电飞驰,在皎洁的月光下,宝衫反光,宛如一道掠地银练,愈远看得
愈宽大,愈真切。
顿时,四野暴起一阵吆喝呐喊。
紧接着,锣声大振,号角狂吹,火把高燃,光亮冲天,飞弩响箭,纷纷射来。
天麟看得大惊,知是自己的长衫反光太强,因而被遍布的暗桩发现,但令他非常不解的
是,前面飞来的亮影,他们为何没有看见?
心念间,前面亮影已越过一片松林,看来不足半里了。
突然。
四周暴起一声震天狂喊:“帮主来了……”
这声狂喊,尤为惊人,声震夜空,入耳欲聋,无数火把,疯狂摇晃,浓烟弥空,星月无
光。
天麟转首后看,哪有蓝天丽凤的影子。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一声娇呼:“弟弟出来何事?”
天麟回头一看,由峰上飞来的亮影,竟是蓝天丽凤,于是双袖一抖,身形立停,高声笑
着说:“原来是姊姊你!”
蓝天丽凤立定身形,先对天麟的长衫看了一眼,即对逐渐涌来的帮众朗声说:“我与卫
小侠在此,尔等不必过来,各速退回原位。”
说罢一顿,又对天麟急声说:“弟弟,我们走。”
说着,竟挽起天麟的左手,向前驰去。
飞驰中,天麟游目再看四野,声息全无,火把尽熄,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夜空中,仍
飘荡着方才的呐喊声。
来至花园,飞身落下,几个飘身,已至天麟室内,接着急步进来两名侍女,送来香茗,
并将桌上巨烛燃上。
蓝天丽凤坐在椅上,神色忿然地说:“真想不到,他们要你与黄堂主比扇,竟是张道天
的阴谋。”
天麟一丝也不觉惊奇,笑一笑说:“我当时即已料到这中间……”
蓝天丽凤未待天麟说完,立即忿然说:“既然明知,为何还要答应?”
她由于过分关心天麟的安危,不想话音中竟充满了斥责的口吻,但她立时惊觉,于是又
和声关切地说:“明天比扇之时,你要特别注意黄仲华扇骨中的三棱钉,一经发射,百发百
中,无一幸免。”
天麟连连点头,并感激地望了蓝天丽凤一眼,说:“是的,姊姊,我知道。”
蓝天丽凤喟然一叹,说:“俗语说名利害人,确实不假,想不到张道天自诩铁掌无敌,
久已觊觎堂主之职。上次因静安寺凶僧在本帮辖区内,作恶多端,我亲自率内三堂主,前去
剪除,回到总坛,张道天听李堂主说我认识了一个用扇的弟弟,不久即要前来总坛。
张道天认为机会难得,立即唆使心腹,席前发言,借一睹绝学为词,求你与黄堂主比扇。
张道天认为黄仲华败了,自觉无颜在此,必负气出走,如你受了黄仲华的三棱钉,我势
必不会放过黄仲华,黄仲华仍无法在此存身,这遗出的堂主一职,便非他莫属了,这种一石
两鸟的诡计,不谓不毒。”
天麟有些不解地问:“这些话姊姊由何处听来?”
蓝天丽凤忿然说:“听了你的一番问话,令我颇多怀疑,即至第四绝峰黑旗坛,想询问
一下张道天,最近外间形情,怪得很,他竟不在坛中。
我巡至半峰,听到两个香主正谈此事,因室中无光,我无法看清是谁,其中一人,可能
正是席前发话的香主。”
天麟心中一动,暗说:我何不也趁机至张道天处探查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阴谋。于是问:
“姊姊,黑旗坛是在你方才泻下的那座高峰上吗?”
蓝天丽凤点点头说:“是的,本帮黄、蓝、白、黑四坛在四座高峰上,红旗与总坛位在
谷中。”
天麟看了蓝天丽凤一眼,很想知道她对这件事如何处置,即问:“姊姊对张道天这件事,
预定如何处置?”
蓝天丽凤黛眉微竖,眼神一闪说:“明天在你与黄仲华比扇之后,我即当场将张道天击
毙!”
天麟摇摇头,说:“这样不好!”
蓝天丽凤微哼一声,继续说:“还有黄仲华也一并驱逐出山!”
天麟听得一惊,急问:“姊姊,这又是为什么?况且小弟明日比扇并不一定落败,即使
输招,也是常事,姊姊身为一帮之主,心胸如此狭窄,如何服众?”
蓝天丽凤知天麟误会了,但这件事又不便直说,只急得樱唇牵动数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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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疤面人》
第十四章 赤手缚龙
天麟聪明过人,在爱情上已有三个回合的经验,怎能会看不透蓝天丽凤口中要说的事。
于是故作惊容,急声问:“姊姊,张道天已觊觎堂主之职,莫非黄堂主也久想你的帮主
宝座不成?”
蓝天丽凤见天麟越说离题越远,急得粉脸不禁一红,忿然说:“哼,想不到他竟敢暗
中……”
蓝天丽凤似乎终觉难于出口,竟然停口不说了。
天麟作了个有趣的微笑,插口说:“他竟敢暗中偷偷爱你?”
蓝天丽凤粉脸通红,深情地轻睇了天麟一眼,娇声佯嗔说:“真坏,知道何必说出来!”
天麟微微一笑,立即正色问:“姊姊,黄堂主一直爱你,你真的不知?”
蓝天丽凤含娇嗔声说:“终日帮务缠身,谁去注意这些鬼事!”
说话之间,粉脸绯红,娇羞不胜,天麟看得心头不禁怦然一动。
天麟一收心神,仍一本正经地说:“既是帮务缠身,姊姊正好让黄堂主多去负责,再说,
黄堂主仪表非凡,人品极正,又有一身超群武功,姊姊应该知道,爱深爱自己的人,还要爱
自己喜爱的人,这句话,我想姊姊……”
卫天麟正在滔滔不绝之际,蓝天丽凤突然由椅上立起来,忿然中含着一丝幽怨说:“弟
弟,我想你是喝醉了,请你早些休息吧!”
说着,径向门外走去。
天麟慌得立即起身相送,并轻声问:“姊姊,你生气了?”
蓝天丽凤应也不应,头也不回,出室以后,径往上房走去。
天麟回至内室,倒身床上,心中非常后悔,觉得自己太孟浪了,因此,原欲赴黑坛探查
一事的兴致也没有了。
一丝倦意袭来,竟和衣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响亮的号角声,把天麟惊醒,睁眼一看,柔和的阳光已射在后窗上。
于是急忙翻身坐起,匆匆盥漱,立有一名清秀侍女送来一份精美的早点。
进完早点,蓝天丽凤容光焕发,粉面含笑,已缓步走进室来,看来似乎早已忘了昨夜不
愉快的事情。
天麟立即起身笑着问:“姊姊早!”
蓝天丽凤朗朗一笑,愉快地应了一声早,接着问:“弟弟,昨夜睡得可好?”
天麟望了蓝天丽凤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一觉好睡,竟不知天明,昨夜的酒确
是吃多了。”
此话含意,一语双关,虽说起身较迟,实是对昨夜的孟浪致歉。
蓝天丽凤冰雪聪明,岂能听不出天麟的话意,于是凤目轻睇,微微一笑,继续说:“时
已不早,我们走吧!” 天麟应声是,两人缓步走出,及至院门,想不到李、费、黄、三
位堂主,竟早已候立门外。
李沛然一见蓝天丽凤和天麟,立即笑容问早。
蓝天丽凤一见黄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