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你身边- 第3部分

　　身后的人正是戴小东，不过憔悴了许多，身体越发消瘦，脸色又黑又黄，形容枯槁。　

　　南真不安地走上前，犹犹豫豫着拉住他的手，像握住了金属物体，冰冷刺骨，“老七，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手机也打不通。”　

　　戴小东目光森然地盯着南真，好半天，干燥翻卷的嘴唇才蠕动了一下，并没有作出回答，而是抽出手，“老三，你相信人世轮回吗？”　

　　南真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戴小东终于挤出一丝笑容，“生活就像是游戏，许多事不一定非要那么认真的。”　

　　“老七，你胡说什么啊。”南真浑身一阵阵地直冒虚汗。　

　　“没什么。”　

　　南真低头抹了一下额头，“老七，这几天你都干——”话刚说了一半，被硬生生地截断了。刚才还站在面前的戴小东，此刻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仿佛化做了一缕烟气。　

　　南真迷惑不解，左右看了看，慌张地大叫：“老七，你在哪儿，你别吓我啊。”　

　　接下来，南真找遍了所有的可能藏得下人的角落，最后得出结论，戴小东变成了空气。　

　　南真朝房间里看了最后一眼，迷惑不解地走出来，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遭遇，确信自己刚才看到的根本不是错觉，那真的就是戴小东，那双手的感觉是如此真切，可他怎么会消失呢？南真正胡思乱想着，听到楼上下来一个人，那人脚步急促，走得风快，他正想侧身让对方先下去，可转身一看，身后空荡荡的，连刚才那响亮的皮鞋落地声也像空气一样飘走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遭遇让南真困惑不解，他停下脚步，忍不住朝楼梯上面看去，没有人，仔细听了听，四周实在静得可怕。想起刚才戴小东的蒸发，南真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逃也似的冲下楼去，一直跑到宽阔的小区空地上，直到看见下班归来的人群，才止住脚步，抬头看了看身后那栋阴森古怪的公寓楼，觉得一切是那么妖异。　

　　回到自己的公寓不久，夜幕渐渐降临，南真觉得烦闷，陷在沙发里想看看电视，结果到处是关于黑洞的报道，数量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失踪案也一桩接着一桩，数目惊人。　

　　南真认为，黑洞的出现和那些失踪案的激增肯定有某种联系，决定明天去公安局报警。　

　　江辉愁眉苦脸地走进办公室。最近半个月以来，从第一例失踪案开始，仿佛决堤的洪水，各种失踪案纷至沓来，像病毒一样在城市里蔓延着，局里的所有同事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投入到各种奇怪的失踪案的调查工作当中去，他在局里虽然比较年轻，却是局长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自然肩负起全力调查的重担。据可靠消息称，全省各个主要城市都出现了失踪的案件，似乎出自同一手笔。各种失踪案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影响恶劣，省公安厅已经下发紧急通知，要各市抓紧时间进行侦破。到目前为止，光明市的失踪人数是各地最少的，不过也已经急剧上升到四十二人，并有继续上升的强大势头。　

　　江辉刚走进办公室，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青年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便问：“请问你是……”　

　　对方急忙站起来，“我叫南真，是来报案的。”　

　　江辉一听报案两个字，头轰然大了几圈，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南真坐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南真没想到江辉如此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举止间却透着成熟与睿智。　

　　江辉详细一询问，南真就把想了很久的话娓娓道出，从戴小东发觉身边有鬼开始，一直到昨天傍晚的离奇遭遇，连带高天明给他打电话，还有自己去天堂市的情况。　

　　江辉一直注视着南真，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才接上话茬儿说：“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南真一愣，不知道江辉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的，而对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接到了不少这样的案子，都说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离奇地失踪，而且，那些人在失踪前，都曾说有过自己家里遇鬼的经历。”　

　　南真对此一无所知，不由得一阵骇然，“就是说，我的两个同学也失踪了？”　

　　“照你说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南真对自己的遭遇无法理解，“可是，昨天我亲眼看到他的，怎么又会突然不见了呢？”　

　　江辉也无法作出回答，“也许，那是你思念过度而出现的幻觉吧。”　

　　“不对，那不是幻觉。”南真仍能很真实地体会到戴小东那双冰冷的手带给自己的奇妙感觉，犹豫了片刻，问道：“目前有线索吗？”　

　　江辉表示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所有的失踪者都是突然消失的，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些事听起来有些恐怖，很像有些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不过在现实中真的发生了。　

　　临走时，江辉递给南真一个电话号码，说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希望能及时与他取得联系。　

　　南真走了。　

　　看着刚才那个年轻人一脸忧郁的神情，江辉一阵心烦意乱，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劲儿，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连发生过这么多的失踪案。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南真额头上的青筋就一直跳个不停，高天明和戴小东的失踪，黑洞的莫名出现，让他总是处在胡乱猜测之中，无法自拔，工作也无精打采的。　

　　好容易熬到下班，南真走出公司不多远，发现前边聚集着一群人，阻塞了交通。他走近几步，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街边一栋办公楼被黑洞硬生生地钻了个大洞，那样子就像是一枚导弹穿楼而过形成的。　

　　怎么会这样？南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加快脚步挤出人群，再也不敢去看那黑洞。　

　　回到家之后，南真还在想着路上所见，心口突突跳个不停，于是打开电脑。他平时没什么业余爱好，下班之后也只是上上网，偶尔和天知道是真是假的美眉聊上几句，大部分时间是在编造恐怖故事。然而今天坐在电脑前，他蔫头耷脑地始终打不起精神，一些黑糊糊的洞口像驱不散的幽灵一样眼前转来晃去。刚打开QQ，右下角就有头像闪烁起来，点开之后，南真先是兴奋，接着是惊奇，然后疑惑，最后是恐惧。　

　　那是老八高天明发来的信息：“老三，快来救我！”　

　　看着这行文字，南真仿佛已经看到老八就在某个地方声嘶力竭地呐喊，他急忙在键盘上敲打着：“老八，你现在在哪儿？”　

　　等了好久不见回应，南真仔细一看，原来高天明的头像变成了灰色，那条信息是两天前的留言，不禁很失望地拍了下键盘。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再次查看了那条信息的留言，日期上显示的确是两天前，可是自己在昨天也打开过电脑，怎么没看到这条留言呢？正当他感到莫名其妙时，音箱里传出上线通知声，高天明的头像又恢复了亮色。　

　　“老三，快来救我！”高天明又重复了一句。　

　　南真十分困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着，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这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怎么会在电脑前给自己留言呢？南真怔怔地对着屏幕，十指停留在键盘上，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打下一行字：“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在地狱。”　

　　他的回答让南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气愤地说：“你开什么玩笑，我和你说真的。”　

　　等了很久，高天明没有再发来信息，头像也再次变成灰色。南真焦虑地骂了一句，想想和高天明的寥寥几句对话，那么苍白，却又似乎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当他起身要离开的工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转过身一看，屏幕上一片漆黑，电脑自己关闭了。　

　　南真抬头看，灯光如水洒下，并未停电。　

　　当第二天再看高天明古怪的QQ留言后，南真首先想到了昨天晚上电脑的古怪，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疑是不是电脑坏了，可黑屏持续了大约有半分钟，然后又亮了起来。联想到最近出现的种种奇怪的现象，南真决定先去高天明的老家走一趟。　

　　这一天是周六，天空有些阴沉，在踏上那辆通往高天明老家的大客车之前，南真给他的老家打过电话，正像自己预料的那样，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也许此行将是徒劳。南真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人间地狱，云中洞天。”南真打了个冷战，这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努力抻着脖子朝车厢四周看去，没有人说话。他压制着心里涌起的恐惧，等车子一启动，伴着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沉重的眼皮也开始慢慢闭合。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真被售票员推醒，车子已经到站了。眼前是一个县城，南真下了车，走在街上，一阵阵热浪袭来，通身都在流汗。记得高天明曾经说过，他的老家是一个名为卧龙泉的村子，南真拦了辆出租车，一问司机，果然有这个地方，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上车之后，司机一句话也不说，南真也没心思说话，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些黑糊糊的大洞不时从眼前划过。　

　　司机看了眼南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内心活动，破天荒地开口说：“呵呵，这还不算什么，等一会儿到了卧龙泉村，你会看到更多的黑洞。”　

　　南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忐忑难安，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苍茫辽远的声音，对即将到达的地方既充满希冀，又充满恐惧。　

　　等到了卧龙泉村，眼前的场景正应了司机的话，举目眺望，广袤的平原里的确布满了大洞，一个紧挨着另一个，像是大地的伤口。卧龙泉村地处平原，偶尔有一两座隆起的矮山，多半光秃秃地几乎没有绿妆点缀。南真沿着狭窄的柏油路向村里走去，道路两侧早起的杂草在风中挥舞腰肢，似乎在欢迎他，又像是魔鬼的手指。　

　　走进村子里，一切都很宁静。南真看看手表，时间刚到中午。在一处标着“小卖店”字样的门前坐了几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偶尔朝南真投来一瞥，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南真站住脚，茫然四顾，这时刚巧有一位老大娘经过，就迎上去问：“大娘，我向您打听个事。”　

　　老大娘一阵愕然，打量着他，“小伙子，你找人吧？”　

　　南真愕然，点头说：“是啊，您知道高天明的家在哪儿吗？”　

　　老大娘展颜笑了，“真是巧啊，高天明家就在我家隔壁呢，那个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你跟我来吧。”　

　　南真心里十分感激，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对人了，跟在老大娘苍凉的背影后，在一条条巷子里转来拐去。巷子格外深，正当南真有些茫然时，面前出现了一户人家，老大娘指着前面一扇黑漆漆的大铁门，“这里就是了。”　

　　那两扇铁门后面，隐约露出房屋的一角。　

　　“小伙子，你是高天明的同学吧，唉，可惜他的家里……”老大娘说到这里，神色黯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南真谢过老人，看着她走进隔壁，这才来到门前，拉开滞涩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个不大的院子，东面墙根处有株垂柳，另一边堆积着杂物，对面是栋三层的旧楼，看起来灰蒙蒙的有些年头了。　

　　“有人吗？”南真向里走，拘谨地叫着，生怕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一条狗什么的。还好院子里并没有狗，透过窗户向里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南真迟疑着拉开门走进去，身后一下子冷了许多，一阵阵阴风正吹拂在单薄的外衣上，回过头一看，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所遮蔽，风里裹挟着一阵阵腥气，似乎要下雨。　

　　门后是间不大的客厅，一切都笼罩在幽暗的光影中，如同异域，地板上蒙着一层稀薄的灰尘。就在南真刚踏上暗红色的地板，楼上的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在幽静的房间里听来格外清脆。　

　　南真慢慢朝对面的楼梯走去，上到二楼时，那声音忽然消失了。大约是老鼠吧。走廊两侧共有六个房间，他随便推开一扇门，是间书房，书架上的书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落着一些灰尘。　

　　光线愈加昏暗，整个天空似乎都已发黄，南真看看天，心里抽紧了，走到写字台前，忽然抽了抽鼻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刮，看到指肚上粘了一层细细的灰尘，他一阵皱眉，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过了。　

　　南真凝神想了一会儿，走到书架前，刚抽出一本书，身体陡然颤抖了一下，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刚才分明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一下子，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里完全是座空宅，会是谁呢？　

　　南真缓步走到走廊里，屏住呼吸听着，的确有声音，难道是老鼠弄出的响动？听起来好像在三楼。他走到楼梯口，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楼上的房间少一些，推开第一扇门，里面很幽暗，存放着一些杂物，气味也很腥，南真掩住鼻子退出来，正想推开第二扇门的时候，那个声音又来了，这一次弄出的响动很大。他循着声音来到第三个房间，里面填充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难以落脚，空气也很污浊。　

　　房间里并没有人，南真刚要转身出去，一个黑色的东西飞快地从房间对面一闪而过，原来那里还开着一扇门，他正好看到了门里面的墙壁，由于距离稍远，门开后看起来很像墙壁的一部分。　

　　“谁在那里？”南真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呼吸也有些紧张，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里面的房间传来一声男人凄惨的叫声，他才飞快地跑进去，那个男人的声音仍在耳边回旋，悠远而空洞。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地上的灰尘上清晰地印着一个人凌乱的脚步，最后那脚步向前伸进一面褐色的帘子后面。　

　　后面有什么？　

　　“咕隆——”一声惊雷从空中爆响，南真吓了一哆嗦，心里多了分惶然。他吞了口唾沫，慢慢沿着那个人的脚步走到帘子前，等掀开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南真对那些莫名出现的大洞惊悚不已，可是看到它出现在朋友的家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直径近四米的洞硬生生在地板上撕裂了一个口子，透过楼板深入地下，看不到尽头。它的位置刚好在他没有进过的那些房间，所以在一楼二楼的时候没被发现。　

　　地面上，那串脚印一直延伸到洞的边缘，南真心里一寒，那个人一定是掉进洞里了。他探头小心地朝下面看，正有黏黏的风吹上来，吹在脸上很不舒服。　

　　南真匆匆下了楼，大步走出院子。风越来越大，窄小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金属的门闩声，那个好心的老大娘出来了，看到南真站在巷子口发呆，凑上前关切地问：“小伙子，找到你的同学了吗？”　

　　南真平静了一下狂乱的心跳，摇着头：“房间是空的，里面没有人。”　

　　老大娘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唉，我就觉得那里不会有人的。”　

　　南真一听，这里面好像有什么玄机，急忙问：“大娘，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老大娘脸色变了变，堆垒的皱纹看起来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