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往空中一拂,六枚通体荧光的玉简虚影便骤然呈现在殷寻和狄洛眼前。
“那人在授我阵图时,说由于族中规矩,担心这东西随意泄露,故而留下了神识禁制。”
老头一边说,一边操纵着虚影缓缓旋转。
“因此我只能将完整的阵图传授于你,并且也仅能传授一次。阿寻可以旁观我们推演布阵,但无法直接接触阵图内容。”
“没关系,我曾听族里的长辈讲过阵法,对那些需要繁复推演的东西原本就不擅长。”
殷寻点点头,很识相地没有强求。
“若是能通过围观,学得一两种用于自保,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如果这些阵法确实如老头所说的那般精妙,其中又并无传播禁制,她才要怀疑里面很可能暗藏陷阱呢。
“小女娃遇事不贪,这一点还是很难得的。”老头摸了把胡须,面含笑意。
狄洛却撇撇嘴,对他的赞叹不以为然:“哼,她这方面本就欠缺天赋,现在不过是稍有长进,多了点自知之明而已。”
“咳咳,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老头也初步领略了虫子的毒舌,便不再纠缠,转入正题。
“掌门爷爷,”殷寻此时却灵机一动,插嘴问道:“不知这几卷阵法可有深浅递进之分?”
“唔这倒没有。因为它并不涉及布阵基础,主要是补充了一些珍稀阵图。”
老者愣了一下,显然并不理解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殷寻心下一喜,适时的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既然这阵法如此精妙特殊,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掌握。我尚未引气,而狄洛身形弱小,也没有什么自保手段
“凭咱俩现在的实力,几乎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所以爷爷不如先传授我们隐匿和传送的阵法,这样若是不小心遭遇危险,我俩还能藏一藏,避一避,给自己留条小命。”
“嗯,听着倒也有些道理。”老者微微敛眉,转头看向狄洛。“不过我既是受人所托,自然还要看小虫子意下如何。”
狄洛见殷寻不断向它眨眼,当然知道这丫头是想现学现卖。若在平时,它还会因着那句“身形弱小”,不服地与她抬杠。可如今那劫财的事情乃是自己当先提出,对日后的起步也的确重要。狄洛明白,这时候断不能因为一点小性儿拖了后腿。
想通之后,它便抖抖壳子,颇为傲娇的说:“蠢丫头都能有自知之明,本大爷当然更不会盲目找死。那就先学隐匿和传送阵图吧,我倒要领略一下这人类世家的不传之秘,看看到底是他们的阵图精妙,还是我族天赋传承的解阵之术厉害。”
“好,那我便先将这两卷阵图传授于你。接下来再分别讲授其布置时的特殊之处。”
老者五指成爪,于空中轻轻一捻一抛,那刻着传、隐二字的玉简虚影就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化作一道金光,直接钻入了狄洛那黄豆大小的脑袋里。
狄洛看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玉简,毕竟是重活了一世,倒也并不惊慌。
它凝聚心神,刚大致瞟了两眼,便听那老头说道:“别看我如今窘迫,好歹也曾入化神。这沧海的高阶阵法,十分里也多少见过了七分。”
他捻捻胡须,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老头子之所以认为这阵图极其精妙,除了它能产生的功能类别丰富之外,更多的则是因为恩人将其授于我时,讲述了这卷阵图独特的使用之法。”
“切,不就是图案繁复了点吗?还能让你用出朵花儿来?”
狄洛嘴上不屑,实则却赶紧将脑中的玉简又扫了一遍,可看来看去,除了阵图的纹路多的吓人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凡之处。
“对啊,就是图案繁复,不过可不止一点。”
老者摇了摇头,拖着宽大袍袖的右手突然往身前一划。
只听见“嗡”的一声,一个直径丈余的金色阵列便好似从某种器件中弹出,骤然放大在二人眼前。
“这是”
即便殷寻见多识广,依旧为眼前的景象啧啧惊叹。
按照常理,只有避尘阵、伸缩阵等一阶阵法能够不借助阵盘、阵旗等媒介物品,直接雕刻在器具上使用。
一但上了二阶,阵法威力增加,光靠简单的阵图,根本无法承担和供应其施放时汹涌庞大的灵力。
所以阵法师需要以阵图为谱,以阵盘为台,以阵旗为子,甚至辅以上品灵石为动力,才能像下棋一样,布置出生杀予夺的高阶阵法。
而如今这浮现于虚空之中,明显品阶不低的金色大阵,竟然能够仅凭灵力织就的阵图进行运转,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殷寻看着这奇异的景象,仿佛听见了自己上一世积累的阵法常识轰然倒塌的声音。
第64章 拓阵()
“原来这就是传承中所说的阵环”
狄洛八足撑起,努力伸长脖子,细细打量着那浮于空中的金色阵列。
“我还以为老家伙们是眼神儿不好看差了,没想到这帮人类修士还真有些能耐。”
“呵呵,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认为它极其精妙了吧?”
老者摸了把胡须,笑得有些无奈。
“说实话,老头子第一次看见这种不需要媒介便能成型的高阶阵法时,那可比你俩惊讶多了。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的越多,面对推翻常理的事物时,恐惧感也会越大。”
“若能以灵气图案独立支撑,阵法的携带和释放都会方便许多。”
殷寻虽然天赋不够,但上辈子好歹也在阵术上下过苦功,对于其基本原理还是非常清楚的。
“不过一个阵图再复杂,能承担的灵力也是有限,这样凝成实质的状态,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如果单凭肉眼瞧不出来,不如沉下心思,用神识去看。”
老头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也不直接说明,只淡淡地给了个提示。
殷寻和狄洛对视一瞬,然后便各自闭上眼睛,平复思绪,开始用神识重新观察起那凌空伸展的阵列来。
细看之下,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巨大的阵法之中,所含的阵图并不止一个。
那些金色的线条之所以如此凝实耀眼,是因为它们全都由无数更小的阵图堆叠而成。
就好像凡俗中攒铜攒钱一样,作为主体的阵图线条是攒起铜钱的红绳,其他的小阵图则是紧密排列的铜钱。
一贯贯小阵交错纠缠,组合成主阵图案同时运转,最终才形成了这个灵力澎湃的高阶阵法。
“一个的确不足以支撑,那么千个、万个、无数个呢?”
老头见他们发现玄机,总算不再卖关子了。
“那些堆叠的阵图看着复杂,其实总共也只有三种——引灵阵、渡灵阵和绝灵阵。不过要知道他们如何排列,如何分配,才是布置此类全图性阵法的关键。”
他掸了掸袖子,十分郑重地说道:“所以构建阵图的时候,必须集中精神、格外小心。不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但无法顺利布阵,还很可能造成灵力的冲撞和逆转,甚至最终伤及自身。
“可是这样立体状态的阵图,又该如何镌刻在器物表面呢?”
殷寻看着那个鳞次叠加的阵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我所说的特殊用法了。”
老头伸手一招,一个红色的葫芦形法器,便凭空出现在其掌中。
“据恩人所说,这种全图性的阵法使用方式名为‘拓阵’。即先按所传图谱,以自身灵力在外界构建出全部阵法,再用类似拓印的方式,直接拍覆在所用的法器上。”
他一边说,一边敛目掐诀。那阵法变换收缩,最终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印记,静静的悬浮在他指尖。
老者掌心外翻,蓄力一推。那印记便好似受到凌空击打,直直飞出,瞬间没入了那红色的葫芦之中。
“看到了吧,我方才这个是先前刻好的攻击阵法,只要没有被激发,就能一直存在于法器之中。”
“没有激发就能存在那意思是只要启动一次,这阵法就毁了?”狄洛撇了撇嘴,很能抓住重点。
“呃,”老者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这种光靠灵力便能布置的阵法,若是使用次数再没有限制,那岂不是要逆天了?”
“切,做了个大鸡肋,还能替自己找借口。亏我方才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狄洛挥挥前腿,兴致减了大半。
“而且老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虽然品阶掉了,但好歹还是金丹,所以才能有这么浓郁的外放灵气。
“我现在不过二阶,用你们修士的说法,也就是刚入炼气,而那丫头如今还是个凡人。我们就算学了图谱,也根本没有足够的灵气能用于构建阵法啊。除非”
它变了语调,这突然的停顿让老者莫名的感觉有些肉疼。
“除非爷爷您能者多劳,先帮咱们印上几百个阵法那样就算遇到危险,我们也可以有备无患了。”
殷寻眨眨眼,娇憨的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期待。
“鬼丫头,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有其仆必有其主了。”
老者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你当那是打折的白菜豆腐吗?随随便便就能来上几百?
“这阵法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由于其构造精密、协同性佳,激发起来,威力甚至比实体的高阶阵法还要强上一筹。
“但越是复杂的阵法,拓印起来就越困难。它的构建不仅要求较高的天赋和熟练度,对阵法师的灵力和神识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这葫芦是我的常用法器,上面总共也就拓了三个阵法,并且每拓一个,我都要休息许久。”
“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你天赋不够。”狄洛歪歪脑袋,大言不惭。“若是本大爷弄熟手了,连拓几个肯定不是问题。”
“或许吧。”老者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殷寻觉得,这人作为曾经的化神大能,修养简直好的过分。如果换作是她,早就将这嘴贱的虫子一把掌拍扁了。
“所以爷爷,现在这套阵法,我们只能学习却不能使用?”
殷寻咬了咬下唇,心里不无失望。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老者想了想,突然补充说道。
“狄洛既然已经炼气,便是初步迈入了修仙的门槛。它的身体内不能储存太多灵气,但却可以通过神识引导外界灵息。”
他抚了把胡须,颇有几分自得。
“其实阵图框架的建立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灵气,主要的灵气消耗是在阵法运行的时候。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本身富含灵气的外物作为载体,将灵息绘制的阵图框架拓入其中,那么即使是炼气期修为,理论上也可以成功使用这种阵法的。
“不过由于大部分灵气是从外物所得,阵法的效果会削弱,激发后那承载阵图的宝物也会灵气尽失,化为齑粉。”
此话一出,狄洛和殷寻都有些沉默――毕竟他俩如今一穷二白,哪里能有灵气充足的宝贝来做这等消耗?
第65章 遗留问题()
虽然现阶段用处不大,但多上一技傍身,怎么也不是坏事。
接下来,一人一虫便聚精会神,认真的听老者讲解起在隐匿和传送阵中,各个阵环的布置技巧。
老头讲的很细,似乎已然忘记了那后山的鸣鹤亭中,还有一个在等他谈事的毒尊。而桑延一那家伙看着着急,却也并没有找上门来。
所以待今日授课完毕,皎洁的月光已经跨过窗台,肆意的洒进了屋内。
方才讲阵的间隙,殷寻已经凭借撒娇卖萌,向掌门求了一道隐匿阵法,并约定下次听课时来取。
如今临近告辞,她又做出一副担忧害怕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朝老头问道:“掌门爷爷,我听谭秋师姐说,宗里的前辈大都常年在外游历。不知那毒尊此次归来,会在门派里呆上多久?”
她对对手指,似乎也因为自己的胆小有些不好意思。
“宗里的弟子们都说,那位前辈性格古怪,还能操纵可怕的毒虫。我每次上山经过他的院子,都有点提心吊胆”
听殷寻提到桑延一,老头的脸色明显有些复杂。可看到女娃这般忐忑小心,他终是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这人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他素来喜静,最多呆到月底便会离开。你只要不主动招惹,自然会没事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小丫头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那夸张的样子看得老者有些好笑。
由于天色已晚,掌门担心他俩下山不便。于是唤出一柄代步飞剑,直接将殷寻和狄洛送到了所住的木屋门前。
两人洗漱完毕,又仔细检查了房间的禁制,直到尘埃落定,躺在床上,才慢慢掰扯起各自心中的疑问。
“那个血色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寻将双手支在后脑,偏头瞧着床沿边蜷腿休息的狄洛,率先说道。
“你那副模样,骗骗老头子还行。咱俩相处了这么久,装的还是真的,我怎会看不出来?”
“好吧,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把这事说来商量商量的。”
狄洛叹了口气,竟然罕见的没有同她抬杠。
“我族与人类世代契约,彼此间的沟通也渐渐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方式。刚才那血色的图案,就是我们传递隐秘信息的阵语。”
它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低沉。
“如果对照传承中的记载,那阵语代表的即是‘勿归’二字。我虽然不懂其内在含义,但却明白那人既然以焚心阵作引,必定事关重大。
“老头儿虽看上去挺好,但毕竟是个外人,所以他刚才问起的时候,我才直接遮掩过去了。”
“‘勿归’”
殷寻听它此言,眉头皱了起来。
“他所谓归向何处?又为何不让你归?”
“这我怎么知道。”
狄洛歪歪脑袋,很是无奈。
“上辈子时睡时醒,除了族内共有的传承,我对这世界的了解恐怕还不及你多。”
“小虫子,我感觉你这家伙恐怕来头不小。”殷寻斜睨了它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切,你这是变相的夸自己吗?”
狄洛掸掸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我来头再大,最后不仍旧被封印在你身体里,还定下了天命的主仆契约?”
“说的也是。”
殷寻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颇为欠揍。不过转瞬之间,她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可以肯定,我们前世绝对错过了诸多事情。而且我有种预感,若是知道的越多,遭遇的危险便会越大。
“所以在一切尚未揭晓之前,咱俩得更加小心谨慎,否则一步走错,极有可能就此坠入深渊。”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好容易从你身体里出来,我可不想这么快玩儿完。”
狄洛敷衍的点点头,接着问道:“对了,方才你为何不向掌门求取传送阵法?若是想要隐匿,用我的壳子不就行了?”
“你不是说过吗?那壳子虽能够隐匿身形,但藏于其中时,也不能牵动灵息。”
殷寻戳了下它伸长的脑袋,不慌不忙的解释。
“若要靠引气入体驱毒,怎么可能不使用灵力?你就算天赋再高,一月之内能构建的阵法也绝不会比老头更强。此乃关键一步,绝对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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