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懂,这不叫听话,这叫甘愿,叫甜蜜的承受。真正的爱情里面都有这个味道。没有的话,一定不是爱。
——瞧,都爱出哲理来啦!
——少来,赶快工作!
——哈哈!
每天,办公室的气氛总少不了这些做谈资。正勋和音琪的婚事,也成为工作室季度工作安排中的一个重要项目。
除了工作之外,正勋将所有的时间全给了音琪。
一起逛商场,买新居里的日常用品。
尽管音琪说之前两个人的已经足够用,可正勋坚持一定要买新的。
挑选需要添置的厨具。
经过图书柜台的时候,正勋连以后计划自己下厨想尝试着去做的菜谱都给买了。
定做床上用品。
关于两个人房间不同季节的床上用品颜色,以及客人房、儿童房需要考虑的问题,都一一不落下。
定做新郎礼服和新娘婚纱。
最高兴的要属晓彦了,因为她第一次当伴娘,伴娘礼装也得与新娘婚纱一起挑选相匹配的款式定做。当然还有新郎的伴郎礼服了。
——Jean,在我要结婚的时候你跑去哪里去了?你是伴郎,居然玩失踪,臭小子年可真让人头痛啊!!快回我电话。
电话那头又被转接到语音信箱,正勋说完后合上电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音琪换好试穿的款式从里面出来,听到正勋刚才的话。
——他也没有和正勋联系,他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站在那里的正勋想着还是放心不下,拨了沈真的电话——
“沈真,知道Jean去哪里了吗?”
“公司临时有些事让他回首尔,上周才走的。”
“回首尔?他说了呆多长的时间吗?”
“这个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只临时交代了一下这边的事情离开的,估计不会呆很长时间吧。”
“哦,谢谢你,沈真。他回来告诉他他得当我的伴郎的。”
“你们要结婚了吗?”
“是的,正在准备了。”
“祝福你们,等Jean回来我们去参加婚礼。”
“谢谢,那再见了。”
“再见。”
——他去首尔了……
音琪的目光落在白纱裙摆巨大的褶皱里面,随着它们的纹理流泻下去,直到自己也不能分辨。她将视线移向窗外,天气特别晴朗,在心里反复想确认的是:已经结束了吧。
慢慢将视线收回来后,音琪吸了口气,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纯洁平和的白色,在胸前和裙摆下面都缀满了轻盈小花的款式,让她想到茉莉的样子。
她喜欢茉莉悄悄在绿叶中间挤出粉白小脸的样子,胜过所有鲜丽盛开的花园。
设计师将她的头发扎束成黝黑的髻,在周围插上三朵星点般大小的粉白花骨朵。
转身过来,望着正勋。
身形优雅,笑容里饱含体贴的温柔男人。
——他因为自己那天的话而难过吗?
即使像现在这样完美的时刻,他们都向她投来惊羡的眼神的时候,她还是想见到Jean,那念头到了很想很想的地步,她都感觉到了心里近似于碎裂般的疼痛。
这样,也是对明浚的背叛吧。难道自己已经不再爱他?
几秒钟的沉默后,一直站在原地的正勋才走到音琪的跟前,深深呼吸一下,然后孩子气地笑着说:
“你真好看。”
听他这样说的音琪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出自内心的笑了笑,却淡到没被任何人察觉。
她重新抬起头来时,正勋伸手碰了碰她胸前项链上的戒指,慢慢将手移到上面,掠过脸颊、发丝后又收了回来,说:“音琪,谢谢你答应嫁给我。”
晓彦在一边呆呆的看着,有些失落,还有更多是因为开心,眼睛竟红了起来。
——不要失去。也不要再伤害他了。
这样想着的音琪,伸手紧紧圈住正勋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肩上。
白流苏6(1)
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家五口,看上去性格温顺的全职太太,应该在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的丈夫,还有大小不等的三个孩子。那么幸福和美的一家,Jean看着竟有些羡慕起那个男人了。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拥有两个以上的孩子,甜蜜地承担家庭的责任,他羡慕这样的男人,也期待能做这样的男人。
——韩成敏?没有听说。
——那将房子租给你们的人呢?
——哦,是位40多岁的姓金的太太,据说这房子是她本人的呀。
——请问您知道那位太太住哪里吗?
——应该是利川道附近,她好象喜欢去那边的一家古董店。有好几次我都在那边碰到她,每次都带着她的狗,想想差不多吧。
——哦,谢谢您了。
——不用。
ILL MORE酒吧还在,白天的冷清让它看起来神情慵懒,也有些苍老了。Jean走进去,在熟悉的吧台前面坐下来,服务生的面孔是陌生的,他要了一杯黛克利酒。
钢琴还在,在大厅的一角等人去弹奏。
“下午还早,很少有人来,先生想听什么音乐?”
“随便吧。”
物是人非的景象让Jean体味到一种失去存在感的恐慌。他没有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因为李健英并不属于这里,曾经属于这里的明浚已经死去。
三年来,原来自己一直将另一个无处栖身的灵魂藏匿在身体里。他已经可以做到忘记那个灵魂的存在,成为完全的李健英。是她的出现,将他重新唤醒过来了。
“我一直爱他,无法忘记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脑海,嗡嗡地回旋着。Jean喝光了冰凉的黛克利酒,自己又续上满满一杯。
空空的酒吧里飘荡起轻盈的钢琴旋律,如清澈的溪流般浇灌进人心。
重新回到吧台后面的服务生拿起白色绢布开始擦拭玻璃杯,他告诉光顾一个人喝酒什么也不说的Jean:
这是我们酒吧的老顾客最喜欢的音乐了,听说是三年前在这里演奏钢琴的人留下的。现在都很少听到那架钢琴响了,变成买CD回来直接播放。
——三年前?
——是啊,那是ILL MORE最风光的时候。
服务生说完有些失落地将已经擦拭好的杯子放好,拿起另一只来。
Jean点了一根烟,只吸了一口后便一直拿在手上让它升起一缕烟雾。
“你知道时间停止下来的感觉吗?”Jean说。
“时间停止?”
“对。”
“听她弹琴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服务生的脸上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Jean独自喝着杯子里的酒,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像回到小时候,在农庄后面的花园里玩,妈妈在锄草松土,什么也不想的感觉;像第一次看到她睁得圆圆的眼睛望着自己,心里很多话却什么也不敢说的情形……”
“你说的她,是你喜欢的人吧。”服务声说着腼腆地笑笑,望了望Jean,手里的杯子和绢布之间发出吱吱的尖锐声音。
Jean淡淡一笑,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黛克利酒。
将钱包从口袋里掏出来,翻开里面抽出其中三张放在吧台上,Jean边往裤口袋里塞钱包边走向后门。
“您要去哪里?那是后门。”
Jean伸手向后面冲他叫喊着的服务生摆了摆,推开后面的小门出了酒吧。
站在那里,好象看见正坐在那里等音琪的明浚,他的头发有些乱。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没过多久,一群人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打了起来。Jean看着被打的明浚用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他冲过去,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明浚也不见了,只是一片绿色的灌木丛而已。
这些残留的记忆是等着自己来清扫吧。
Jean枯涩的笑笑,朝那边的教堂走去。
被人家揍到肋骨快断掉的时候,明浚还在冲她顽皮地笑。逞强说一点也不痛的家伙,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她扯下衬裙上的棉布条,帮他缠住被划开的伤口。
明浚曾经蜷缩着躺在那里的小礼拜堂,门被锁住了。Jean从正门进到教堂里面,抬头望了望上面那架木钢琴,在其中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来。
很少来祈祷的明浚只是为了找音琪才跑来这里的。
Jean祈祷的时候,也替明浚祈祷。
关于人世变化无常带来的错过,关于年少轻率张狂带来的伤害,关于恒久坚贞的爱带来的痛苦,关于无法改变的一切……
他虔心祈祷默念,请求上帝的帮助。
——我爱她,你能明白吗?
——请求你帮我。
Jean睁开双眼抬头望着圣坛上的十字架,对耶稣倾诉。
从教堂出来,便是宽敞的马路。宽阔带来的秩序感让他觉得安心,沿着马路走,会经过一家蛋糕店。音琪在教堂教完孩子钢琴,然后和来接孩子的家长在路口分手,便会直接去那家店,买些甜味蛋糕或者红茶什么的。很多次,明浚都在蛋糕店逗留着等音琪出来。
Jean想着要去蛋糕店看看,或许坐在那里喝杯冰过的红茶,和店老板聊一会天,然后再去学校。
从蛋糕店里蹦出来一个孩子,他拿着颜色打眼的草莓蛋糕向马路对面的妈妈跑去。银灰色轿车正毫无防备地朝这边开过来。几乎像离弦一般,Jean冲向路中间的孩子,将他推向站在路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母亲……
急刹车时发出的刺耳响声;
滚落在马路边上的草莓蛋糕,红色奶油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处小小的血泊;
救护车急驰而过的身影,忙碌的白色天使,担架,输血架,还有让人心情紧张的嘀嘀声;
加湿器里不停地喷出白色雾状气体;
Jean一个人躺在病房里。
他梦到妈妈将园子里的快要开放的桔梗花剪了下来,插在花瓶里,摆在了窗前。妈妈离开的时候,音琪来了。她格格地笑着,很大声。她跑进厨房里,很快弄好了乳酪饺、生鱼片沙拉,还端出了面条与感恩蛋。
——今天是什么日子?
Jean在梦里问饮琪的时候,自己还是明浚的样子。
——没有什么,庆祝你回家。
音琪说完冲他笑着,跑过来拉他的衣袖,直将他拖到餐桌旁边坐着。
Jean觉得手臂上的衣服被她紧紧拽着,便伸手去牵她拖着衣袖的手。刚碰触到手的温度时,他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Jean发现自己正用力地抓着医生的手。他将手伸开,抱歉地笑了笑。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有些饿。”
“除了感到饿之外,全身哪里有别的异样的感觉吗?”
Jean摇摇头。
“你现在可以联系你的家人吗?”
“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和我说吧,我是来这里旅行的。”Jean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找自己的衣物,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先生,您还需要休息,请躺下。”
“我觉得很好,没有不舒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现在出去吃点东西。”
“喂,先生,你最好和医生谈谈。”
Jean被带到内科诊室,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后面。见Jean进来,将手里的资料夹合拢后站了起来。
白流苏7(1)
Jean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是正勋和音琪拍结婚照的日子。
在婚纱影楼的下午,正勋看到自己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对着显示屏开心地笑着说:
“臭小子,你回首尔都不说一声,还想让你代我回家去看看呢。”
“临时有事,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说。都还好吧?听沈真说……你要结婚了。”最后面的一句话Jean觉得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沉闷得几乎令自己窒息。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说了一次:“时间定了吗?什么时候?”
“下个月28号,现在正准备拍婚纱照,你是伴郎,得快点过来!”
新娘捧着百合花球从楼上的化妆间里下来,望向正勋的一张笑脸完美而灿烂。当她看到一旁站着的Jean时,膝盖突然软了一下,差点绊着裙摆摔倒,楼下站着的人忍不住都捏了把汗,以为她会摔着。正勋急忙上楼梯,被晓彦拦住,她跑上去帮音琪提着后面长长的裙摆。
“新娘真漂亮啊。”Jean看了看正勋,由衷的语气里也流露出礼貌与尊重。
音琪的目光久久地望着Jean的脸,Jean却将脸别过去,故意和正勋说话。
他好象有一些变化。
这种感到他有所改变的直觉,让音琪莫名地失落。
头发上的盘饰,颈项上的链坠,手臂上的纱套,胸前的花球,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快要走到楼下,听到Jean问正勋:“不是说要换伴郎礼服吗?”
说着,Jean和正勋进了楼梯后面的隔间,音琪望着Jean的背影,将心里面不切实际的期盼丢了出去。晓彦让音琪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坐好,一起等着摄影助理过来叫。
正勋和换好伴郎礼服的Jean从后面的隔间出来时,他电话又响了。正勋边掏电话边走到摄影室的外面去接听,Jean只好跟着他径直走到摄影室的墙边站着,伸手拉开了垂着的深色帘幔。
强烈的日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个完美的剪影。
音琪端起手边纸杯里的水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身边的晓彦正翻看影楼里制作的摄影画册。她一边咽下口中的矿泉水,一边想着身后正注视外面的Jean。
在她刚才将那不切实际的期盼丢掉的瞬间,极短暂的瞬间,她音琪甚至想到过他的出现是为了毁掉这场完美的婚礼的。现在的音琪已经安心地将通往幸福的路确定下来,心里却仍然不快乐。
坚持着不去想他。
犹豫再三,她最终回过头去,刚好遇见正将目光从自己这个方向逃开的另一双眼睛。
——Jean……
并顾不上自己现在的装束,她盯着墙上暗色的泡沫吸光材料,Jean似乎无处不在的目光,让她脸上发红发烫。
就在此时,瞬间的白光闪了一下,然后是相机咔吱延时的声音。晓彦抬起头来,看见摄影师端着相机站在门口。她放下画册,问:“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先试一张。”摄影师笑着说。
晓彦回头看看音琪,又看看后面的Jean,一脸茫然地说:“新郎还在外面呢,我去叫他。”说完跑去摄影室外面找正勋。
“对不起,原本还想和两位说说留着做宣传照的瞬间,没想到竟然弄错了,真不好意思啊。”
两个人一齐望着摄影师,表情木然,不说话。
正勋和晓彦从外面进来,直到摄影助理也从隔壁过来,室内的奇怪气氛才慢慢缓和。大家开始相互说笑着,争着让两个人更换姿势,楼上楼下换了好几套衣服,然后是累到坐下来猛喝水,直到接近晚餐时间,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摄影师的要求。
当正勋提出四个人一起去吃饭时,Jean推说才从首尔回来,什么都没顾得上,一定得先回办公室了。
“今天怎么了?去首尔那么久,一起去吧。”
“不去了,回办公室还有事呢。”看看依偎在正勋身边的音琪,Jean没等正勋开口说话便先钻进了车里。
“这小子,今天这么奇怪,我们走吧。”
三个人钻进同一辆车,直到车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口拐角的地方,宝蓝色汽车还停在原地。Jean第一次觉得世界大到让自己无处可去,他启动车子,随手拧开了收音机——而距离我们在不同轨迹再多的努力也是悲戚在心底千万次练习千万次不停的温习只怕已来不及只是还没告诉你对不起我爱你……
白流苏8(1)
七月是爬山虎的天堂。
Jean租住的地方,整个西面的山墙是绿油油的一片。从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