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亮听完银俊雅的这句话,似乎才明白过来。他再审视一了银俊雅的脸,心想银俊雅的意思大概是嫌他太心急太冲动了,特意提醒他,让他的注意力有个转移,转移到工作上去。况且,这是什么时候?这时候就应当研究工作嘛。别忘了,人家是事业型的女人。如果不注意,会适得其反的。
他甚至在内心里谴责自己的这个老毛病。他提醒自己,对付这样的女人,必须有耐心,必须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她,才能够得到她的心。那才是圆满的胜利呢。想到这里,他把淫焰深深地压了回去,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仪表说:“你说得很对,感谢你对我的提醒,我们是应该抓紧时间研究研究工作了。”
“贾县长,关于金矿厂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银俊雅见贾大亮接上了工作议题的茬,及时提出问题,看看他的虚实。
对于这个问题,贾大亮还真没有顾上去想。现在银俊雅问他,他只好说:“对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想。
你是不是想了,有什么意见只管说。”
尽管这时候的贾大亮显出一副真诚样,但银俊雅还是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因为她是始终清醒的。她清醒地知道,坐在她对面的这个贾大亮,是和她水火不容的。他的一时糊涂,是被淫火烧的。过后他还会清醒过来的。如果她说的话做的事,不恰当,到那时就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她暂且把想好的压在心底里,只是说:“我也没有顾上想,还没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想,县委把矿业开发的这副担子交给我们两个人,我们必须好好谋划,抓紧落实,绝不能辜负了县委和全县人民的希望。”
到了这个时候,贾大亮的头脑又清醒了一些。在栗宝山定他当矿业开发办主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对他的重用。
要按一般的常规,此职应该是黄福瑞的。有人说,这实际上是让他愎行县长的职责,是准备叫他接替黄福瑞当县长的一个步骤。他虽然听了心里高兴,但不知栗宝山的葫芦里是不是卖的这剂药。听了银俊雅关于矿业开发担子的话,他灵机一动:“何不通过她摸摸栗宝山的实底呢?”心里这样想着,话马上就来了,他说:
“我们是不能辜负了县委和全县人民的希望。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作为我,其难处你是应该能想到的。”
银俊雅知道他要卖什么药,但假装不解地问:“你有什么难处?我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像你那样聪明的人,还能想不到?”贾大亮认真地反问道,同时认真地审视着她。
“我真没有想到会有难住贾县长的什么问题。如果是说工作上的困难,当然会有。贾县长会有,别的人也会有。可我听你的口气,好像指的不是这方面,对吧?”银俊雅说得很认真,也认真地看着他。
贾大亮从银俊雅的表情和话语里确信银俊雅说的是真心话,尤其听了最后一句,很受感动。他说:“我佩服银助理的直率。既然银助理这样信任我,我也直话直说吧。我的意思是,矿业开发办的主任本来就应该是县长担任,现在叫我这个副县长当上,名不正,言不顺,下面会不会服我,能不能听我的话,黄县长那里肯定也不高兴,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工作起来能放开手脚吗?”
银俊雅心里笑了,既笑这个恶棍的痴心妄想,也笑自己的又一次成功。但她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笑。而且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说:“是倒也是那个理。不过,我觉得你应当理解栗书记的用意。”
“栗书记的用意?他有什么用意呢?”贾大亮假装不解地问。
银俊雅说:“我认为栗书记的用意很明白,就是要让你把政府的担子担起来。因为黄县长的问题是明摆着的,是迟是早,只是个时间问题。实际上,下面也能看清这步棋,我想大伙不会不服你,不会不听你的话。就凭你在太城多年的威望,也不会有问题。要说黄福瑞不高兴,那他是活该,完全可以不管他。所以,我说你应当打消一切顾虑,放开手脚来干才是对的。”
贾大亮特别注意银俊雅说的“我认为栗书记的用意很明白”这句话。他想,银俊雅说的是我认为,是不是栗宝山的真实用意,没有完全说清楚。如果就字面而言,那只是银俊雅个人的认为。如果从银俊雅与栗宝山的关系来分析,肯定也是栗宝山的意思。作为银俊雅,不直说栗宝山说过这样的话,也符合情理。再加上银俊雅给他分析的那几种情况,也完全符合实际,所以,他只能表示同意银俊雅的看法说:“你说的倒也在理,看来还是我这个人思想迟钝,想问题总是想得那么窄。”
银俊雅心里笑着想:“好家伙,第一次听他说到自己的弱点。这大概是无奈之举吧?”她嘴里说道:“你不是思想迟钝,也不是想得窄,有那些想法是很自然的,换个别人也会那样想。”
贾大亮听了以后很感激。他觉得银俊雅真像是自己的人了。他又一次动情地看着她,被压下去的那一团恶火又在蠢蠢欲动。
银俊雅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她有意站起来,躲开他的目光。在屋了里踱着步说:“我想提个建议,或者说,提醒一下贾县长。栗书记初来乍到,你是太城县的老领导,目前你又处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位置上,尤其是全县经济建设的事,搞好搞不好,可以说全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快快打消一切不必要的顾虑,集中思想集中精力,拿出具体的落实措施。”
贾大亮好像又受了一次批评。尽管银俊雅说话的声音很平和,但他从银俊雅躲开他的目光,继而站起来给他提建议,感到了这一点。这使他不得不把那恶火再度压下去,红了脸说:“接受你的建议和批评。我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思想开小差的毛病,真是没有办法。从现在起,我一定集中精力想工作,争取快一点拿出具体的措施来。”
“怎么,难道你还要等三天五天,才能拿出办法来?”银使雅不悦地说。
“是啊,总得三天两天吧,反正现在我的头脑里还是空空的。”贾大亮说。
“正因为现在还是空空的,才应该马上动脑筋嘛。今天我就是来跟你研究动脑筋的。”银俊雅说。
“噢。”贾大亮似乎恍然大悟,“那我们就研究动脑筋吧。
你是怎么想的,你说,我听你的。”
气氛显得很和谐,两个人如同老朋友般的融洽。这使银俊雅很高兴。尽管这样,她还是循序渐进地提出问题。她说:“我认为现在的重中之重,是金矿厂的事。而金矿厂首当其冲的头一个大问题,就是马上建班子,马上选一个非常得力的人去当金矿的头儿。”
“金矿的头儿!”这句话立时在贾大亮的头脑里引起强烈的共鸣。在这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昨天下午定了他的矿业开发办主任以后,他只想到有取代黄福瑞的趋势,十分高兴。晚上回到家里,又忙着搞防御。先是嘱咐石有义,后又为路明担心,再后来又等黄福瑞跟辛哲仁、粟宝山谈话的信息,弄得一夜紧张不堪,根本没有去想他这个矿业开发办主任应该干什么,自然也就没有想到金矿厂还有不个安头儿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他最感兴趣。最愿意抓在手上的事情。这些年在太城县里,别的一切工作,他都可以马马虎虎,可有可无,而对安头儿,他从来都是寸步不让,凡能抓在手里的,都要亲自抓在手里,环环相扣,非常认真。对于金矿厂,他一是精力不及,二是时间太短,还没有顾上去想。现在经银俊雅这么一提,他才猛然地想起来。而且意识到此职非同一般,将来太城县很可能要从金矿厂改变面貌,抓住了它,就等于抓住了未来的好运。他想,该让谁去干呢?他立马开动脑机过电视,在自己的那个圈里找人。由于来得过于仓促,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时选不准合适的人,只好应着银俊雅说:“是啊,是必须找一个非常得力的人去当金矿厂的头儿。”
银俊雅见他陷人到搜索枯肠的沉默里,有意打断他的思路说:“贾县长,你认为谁可以当此大任呢?”
“得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贾大亮一边回银俊雅的话,一边还在思考。
银俊雅看着他,心里想:“看来他是不会让我提人选的。”为了进一步证实一下,银俊雅又说:“如果贾县长觉得合适的话,我……”她说到这里,见贾大亮忽然十分敏感地抬起头、欲插话的样子,马上把话打住。贾大亮见她把话打住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银俊雅这时候说道:
“贾县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说吧。”
尽管贾大亮有些不好意思,但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他觉得还是不能客气。对于金矿厂的头儿,他认为自己必须争取主动,第一个提出人选,这样才有争过来的保证。如果叫银俊雅抢了先,他就被动了。所以,当他听到银俊雅的话里有提人选的意向时,立时急不可耐地欲插话。他想,虽然自己还没有想成熟,但说出一个来,总比不说强,总比让银俊雅抢了先要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那个恶人的本性又主宰了他,使他不得不把银俊雅划到圈外去,而且是那样不顾礼节。他只些微地红了脸说:“是,我是想到了一个人。不好意思,把你的话打断了。我想到了郭云飞。郭云飞你认识吗?不认识。因为你过去没有机会跟他接触。他现在是计经委的副主任。曾在农机厂、建材厂、化肥厂等好几个厂子当过厂长。党性强,有事业心、有魄力、有水平。对工业十分熟悉,刚四十过头,年富力强,是金矿厂最合适的人选。叫他去干,保险能于好。”
对郭云飞这个人,银俊雅不是不认识。她知道此人与贾大亮说的完全相反。他那里有什么党性,吃喝嫖赌、贪污腐化在太城县是有名的。走一处败一处,那里有什么事业心?不是有魄力,是派头十足,架子极大。根本没有什么水平。对工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就会吹牛瞎指挥。之所以在许多厂当过厂长,是因为到哪个厂子也弄不好,而又跟贾大亮特铁,便走了一厂又一厂,最后又把他安排到计经委保护起来。银俊雅想,他叫这个人当金矿厂的头,存心是毁了开发矿业的大业。但为了顾全策略,她面不露色,只说不认识这个人。待他说完了,她才说:
“对这个人,我不认识,不了解。我想如果是要贾县长看上的人,一定是没有错的。我还想把我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我刚才想说,如果贾县长觉得合适的话,我的意见最好采取竟争上岗的办法,在全县范围内招考金矿厂的领导人选。”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贾大亮心里想。不过,银俊雅提的这个办法也是够厉害的。一搞公开招考,他的人就没有保证了。所以,他听了以后说:“时间这样紧,要搞那玩艺可就费事了。再说,搞那形式,选出来的人也不见得就有水平。”
贾大亮反对,是银俊雅预料中的。但她没有想到贾大亮说会道会写。对此,我只能同意一半。不错,一个企业搞好搞不好,主要是看企业的领班人实际干的效果怎么样,而不是看他的宣言有多好。从这个意思上讲,看实践是对的。但绝不能否定知识对于一个企业领班人的极端重要性。如果否定了这一点,就又回到了过去。不重视这一点,选出来的人,肯定不会把金矿搞好。至于实践经验,你说谁丰富谁不丰富?金矿过去没有,现在我们是搞头一个。从这个意义上讲,谁都难说经验丰富,谁都是从零开始。当然,从大的范围讲,是有个经验丰富不丰富的问题。这也正是我们要在公开招考中特别注意的一个问题。所以,只有搞公开招考,才能把二者兼顾起来,保证人选素质的全面可靠。第三,你说太城县小,对干部非常了解,那未免过于自信了。而且,我认为,搞公开招考,可以使我们当领导的超脱,避嫌,省得叫人家说三道四,何苦呢?”银俊雅说完这些以后,觉得有必要进一步缓和缓和气氛,所以微微笑了笑,接着又说:“贾县长,容我心直口快,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我想你是喜欢这样的。你大概听得出来,我说这些,完全是为了工作,也为了我们两个人。因为是我们两个人具体担负着矿业开发的任务,上金矿又是极关键的头一炮。这一炮,我们一定要打好,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我在想,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走改革的路子,到了成功的那一天,就不但有经济上的辉煌成果,而且有政治上的辉煌成果,那就是了不起的伟大胜利了,我们该有多么荣耀,多么高兴呢?贾县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大亮感到银俊雅驳他的那三个问题,使他无法再找到狡辩的词句,不得不懊丧而焦虑地低下了头。可听了银俊雅最后说的这一堆话,不由得高兴地抬起了头。因为银俊雅最后说的一些话,非常符合他的野心。他看着银俊雅,又觉得银俊雅非常非常亲切了。他又一次拿银俊雅当自己的人,很兴奋很冲动地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你真是太聪明,太伟大了。我听你的,就这么干!”
银俊雅从心到脸都笑了:“好,我们总算达到了共识,这是胜利的开始。”
贾大亮转念又问:“怎么搞法?都需要出些什么题呢?”
银俊雅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因为时间太紧,我看可以简便一些。让每个报名参加的人,临场发挥,说一下他如果当上金矿矿长以后,怎么干。完了,随机提一些问题问他。”
“由谁来问呢?”贾大亮又问。
“就由我们两个人来问,怎么样?”
“好,好,就由我们两个人来问。”贾大亮高兴地同意后,稍想又问:“那我们都问些什么,得事先研究定下来吧?”
“我看不必事先研究定下来。我们两个人可以根据情况,随意提出一些问题来问。主要看他的应变能力。可以问经济知识,也可以问企业上的一些政策法令、管理常规等等,还可以问别的任何问题。我们两个人各自略加准备就行了。我看也用不着沟通了,各自掌握就行了。在公开考核的基础上,可以让大家投一投推荐票。为了稳妥起见,最后还由县委来审定。你说这样好不好?”
贾大亮的心事都通过银俊雅的所说解除了。他高兴地同意了银俊雅的意见。后又问:“那什么时候搞呢?”
“今天下午就搞怎么样?”银俊雅明知贾大亮不同意,还是这样问。
“不行。时间太紧了。”贾大亮立刻作出反应。
“那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怎么也得准备两三天呀。”
“两三天没有必要。对于就考者,需要有点准备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方案。实际上,时间越短,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至于随机提问,我们不事先告他提问的范围,他准备也没有办法准备,全看他平时的知识积累和现场应变发挥的情况。作为我们,只要通过广播发个通知,我们两个人在脑子里准备一批问题就行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贾大亮想,他必须争取一两天的时间。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的问题拉出来,告诉给他要告诉的人,让他们有个差不多的准备。因此他说:“我的脑子比不上你的脑子好使,时间太短了,我的问题准备不出来。我得为这次招考认真负责呀。”
“好,可以多给你点时间,你说吧,有多长时间就够了?”银俊雅很大度地说。
“怎么也得一两天时间。”贾大亮硬着头皮说。
银俊雅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好让步说:“好,就按你说的下线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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