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累那个干部。他只好等到下班,把电话打到那个干部的家里。那干部十分紧张地简要告诉他说,顺德是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是黄县长去北京那天晚上抓的。通过当三天晚上的秘密审讯,顺德承认大字报是他搞的,他说他是受父亲的指使干的。那干部说,他没有参与此案,此案是石有义及其身边的几个人搞的。具体情况他一概不知,公安局的好多人也不知道,以上只是他耳有所闻。
黄福瑞听完这个电话,怔怔地呆坐了好半天。现在已经完全证实了,他儿子不仅因大字报案件被抓,而且供认受了他的指使。这可怎么得了呀!不争气的孽障,你既然干了犯罪的事情,你就受人家的制裁好了,为什么还要拉上你的老子?难道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减轻你的罪责吗?你这个糊涂蛋呀!可这样,你老子就全完了。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呢?这可不是一般性质的犯罪呀。
过了一会,黄福瑞又想,儿子干这种事可能吗?似乎不大可能。莫不是他们搞的阴谋,逼迫儿子招供的?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他并没有干什么得罪他们的事呀。他想来想去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他想,唯一的办法是跟儿子见见面,问问儿子的真底,就知道是真是假了。然而,怎么才能够见到儿子呢?他觉得这很难办,公安局石有义他们。是不会允许他跟儿子见面的。再说,由他出面问儿子是真是假,他从组织上也不好交代。弄不好,会更加复杂化,使他末了有嘴也说不清。根据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只能靠组织。他想,栗书记一定是去地区汇报了,他干脆到地区去,向组织上汇报,请求组织深入调查,弄个水落石出。
二十一、凯旋
太城县城里又一次出现了异常紧张、异常压抑的气氛。
在贾大亮和金九龙两人的策划和操纵下,县城里谣言四起,愈演愈烈,大有改朝换代将至的那样一种气势。开始传银俊雅到北京的当天晚上就失踪了,去找老外卖淫睡觉了。接着传地委已经罢免了银俊雅的县长助理。再后来又传银俊雅怕受处分,已经和一个外国嫖客逃到美国去了。传县长黄福瑞和儿子策划了大字报,儿子被抓,他扔下北京的引资招商也跑了。路明看着银俊雅和郭莉到农总行的努力遭到失败,断定她们力尽计穷,即和李发奎等人匆匆赶回太城复命。于是,赶京引资招商彻底告吹的传言,迅速在全县传开。尤其传说栗宝山被地委叫了回去,正在停职反省,等候处理,这些谣言一经在全县传开,立刻引起人们心理上的巨大变化。刚刚看到太城希望,兴高采烈的广大群众,一下子目瞪口呆,好像有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一大批过去受压的干部,脸上刚有了几分喜色,马上收敛笑容,惶惶不安地观察着,等候着,好像又有什么灾祸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那些受到贾大亮一伙的重用,曾有些蔫了的人,则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甚至更加趾高气扬的样子。贾大亮和金九龙完全估计错了形势,沉浸在盲目的胜利喜悦中。
这天,贾大亮跟金九龙又一次在贾大亮的办公室碰面了。两个人喜形于色,见面后,心照不宣地只是相互一瞥。
随之,贾大亮拿起拆开了的香烟盒颠了颠,颠出一根烟来,举向金九龙。金九龙取了那根烟,坐到贾大亮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在他打着打火机点烟的时候,贾大亮问他说:“有什么情况吗?”
金九龙吸了一口烟过后,回答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贾大亮听了,高兴地道:“让他们去乞求,去活动,去生气,去哭泣吧,没有谁能够救他们。我相信,一旦有新的消息,那一定就是他们彻底失败的消息。”
金九龙说:“但愿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
金九龙看贾大亮高兴,不愿说出败兴的话。
“你说!”贾大亮一定要他说,他只好说:“我是说郭莉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那篇大块文章,万—……”
“你不是已经给人民日报社写反映信了吗?”
“是。信是写了,可就怕……”
“怕起不了作用?”
“是的。”
“我看会起作用的。只要人民日报社的领导姓马,就不会不重视我们反映的情况。”
“按说是这样。可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尤其银俊雅至今未归。”
“她肯定不甘失败,还想活动招商引资的事。根据情况分析,她的努力只能是徒劳。加上郭莉那里自身难保,我看她们两个唯有哭泣的份儿。”
金九龙觉得贾大亮有点过份乐观,低下头沉思着吸了几口烟后,又说:“关键问题还要看地委那里到底怎么样?”
“难道地委那里会改变态度?”
“这种可能不是绝对没有。那天杨部长来找栗宝山,要撤销银俊雅县长助理的意见,按说应该是代表地委的,起码应该是代表辛书记的。可毕竟杨部长没有那样说,万一辛书记不知道,不是那个意见呢?栗宝山去找辛书记,谈的情况怎么样?辛书记表了什么态?也不知道。当天下午辛书记就去别的县下乡了,据说栗宝山又追着辛书记去了。这又过了好几天,粟宝山一定给辛书记说了许多,辛书记现在是什么态度,很难估摸。”
贾大亮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杨部长传达的肯定是辛书记的意思,这个绝无万一可言。栗宝山找李书记,如果辛书记的态度有改变,他早高高兴兴地回来了。直到现在他不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充分的说明。你不必再疑神疑鬼了。形势的发展,已不可能验证你设计的道路了,这回是书记县长一起下,我们掌握大权的日子总算要来了。”说到这里,他激动得手有点发抖。
金九龙虽说心里不踏实,但受了贾大亮情绪的感染,想到自己有可能当县长,也由不得高兴起来:“是啊,我们所盼的就是那个日子。”旋即,他又说:“不过,我们还是把困难设想得多一些为好。”
“谁说不是呢。”贾大亮这回表示赞同。接着说:“即使栗宝山和黄福瑞一起倒台了,地委姓辛的姓杨的他们,也不一定会痛痛快快地用咱们。”
“是呀。要是对我们没有戒心,前几回就该用我们。”
“不错。但是这一回如果还不用我们,那他就太说不过去了,太欺负人了!”
“理是这个理。不过,我们还应该采取积极的招数。”
“应该采取什么积极的招数?你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抓住银俊雅他们去北京招商引资失败这个时机,赶快把招商引资这件事抓在手上。”
“你的意思是?”
“当今世界,不管是什么人,谁不抓经济,谁不搞改革开放,谁也站不住。况且,那妖精讲的矿业兴县,确也有一定的道理。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快一点拿过来?这样做,一合上面的心,二顺下面的意,还能给大家一个不因人废事的好印象。显得我们有气量,以事业为重。当然,不能把功劳记在银俊雅身上。我们可以说,矿业兴县我们早有所想,早有酝酿,银俊雅不过哗众取宠地演说了一通而已。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肯定能得到地委辛书记他们的赞许。好点子!”贾大亮不等金九龙把话说完,就接过来高兴地说。
金九龙见贾大亮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自鸣得意地笑着,又从贾大亮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
“你说吧,具体怎么办?”贾大亮催促金九龙拿出具体办法。
金九龙吐出一口烟雾说:“书记不在,县长不在,你是当然主持工作的县领导。你应当亲自挂帅,马上组织一个班子,开到北京去。”
正说到这里,桌子上的电话吱啦一声响了。两个人惊了一跳,相互愣了一下,最后是贾大亮抓起了传话器:“喂“是大县长吗……栗书记跟银俊雅坐车回来了。还有地委的辛书记。”电话那边急匆匆说完这句话,立刻把电话挂上了。
金九龙见贾大亮的脸一下子变得阴阳难测,急问:“谁来的电话?有什么情况?”
“银俊雅回来了。说是跟栗宝山一起坐车回来的,还有辛书记。”贾大亮疾速地推测着,他的话似乎不是回答金九龙,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金九龙听了,把眉头皱紧,不由得又问:“是谁打的电话?他没有说……”
“他能说吗?”贾大亮不耐烦地打断金九龙。同时站起来就往外走。但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对金九龙说:“你先走,快过去看看。”
“好。”金九龙听说,应一声,急匆匆就往外走。
“你慌什么?”贾大亮忍不住朝他喊了一声。
金九龙始知自己的行动失常,立刻停住步,转过脸来向贾大亮认错地苦笑一下,然后调整调整自己,再慢步往外面走去。但出门时,又难以自禁地朝四下窥视了一下。这让贾大亮发恨地咬紧了牙。
两辆从北京开回来的车,在太城县委院子里停下了。辛哲仁、栗宝山、银使雅、张言堂以及辛哲仁的秘书高望,满面春风地走下车来。有头脑的人一看这几个人的气色,心里早明白了大半。
金九龙在往外走的路上,已经得到了这个不好的信息。
这使他的心里感到很悲哀。半分钟以前,他还曾设想,辛书记是押送栗宝山和银俊雅回县处理的呢。不料这完全是他的主观意愿。至于他们为何那样协调高兴,他还猜不清,他做梦也想不到银俊雅等人已在北京获得大胜。快走到栗宝山办公室的时候,他下意识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很高兴的样子。
然后加快脚步奔进门去。
“啊呀,栗书记回来了,辛书记您也来了……”金九龙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似的,又是亲热地问候,又是紧紧地握手,又是给他们沏茶倒水。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观察着,感受着,猜测着。他证实半路上听到的信息是完全正确的。
“这几天把你给忙坏了吧?”当金九龙握住栗宝山手的时候,栗宝山下意地握紧他,笑着问。
“不,我怎么会忙坏了呢。”金九龙做贼心虚,一下弄不清栗宝山问话的真实含意,审视着栗宝山的眼睛,这样说。
“我走了,听说老陈老王老董他们都下去了,家里就你一个人,那么多的事,还不忙坏了你吗。”栗宝山笑着解释说。
金九龙感到栗宝山是真心实意说这些话的,因而解除了疑虑,笑着说:“这不算什么,当主任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
只要不给书记捅漏子,再忙心里也是高兴的。”
栗宝山见取得了金九龙的信任,进而问:“听说黄县长从北京跑回来了,你见了他没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金九龙早就想好了,他说:“他是从北京回来了。当时我看见他回来,心里感到很奇怪。本来想问,见他不高兴,就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为什么回来。
他到机关先找你,见你不在,又过来问我。我说你去地区了,他就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栗宝山沉下脸,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然后又问:“大亮县长在吗?”
“他可能在。因为上午他刚主持召开了一个协调会。怎么,打电话叫他过来?”金九龙用请示的口吻问。
“先不忙,我是先问问谁在谁不在。这样吧,过一会你让办公室通知一下,晚上开个常委扩大会,凡下乡能够赶回来的,都赶回来。实在赶不回来的,缺几个也没有关系。”栗宝山对他说。
“好,好。”余九龙连连地应着,随即又问一句:“栗书记,会议的议题是?”
“关于招商引资的事。”栗宝山告他说。
“好,我一会就让办公室下通知。”金九龙表现出十二分的俯首听命。
在和银俊雅握手寒暄时,金九龙有意刺探银俊雅说:
“银助理,这几天你一定大显身手,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吧?”
银俊雅含而不露地刺他一下说:“金主任听到的恐怕不是成功的消息吧?”
金九龙没有防备银俊雅会这样给他一个突然的袭击,当下不知作何反应。但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答不上话先用朗朗的笑声来填充了。等笑完了,他的词也有了。他说:“瞧银助理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嘛,那样难那样大的事,怎么能够一帆风顺呢,你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银俊雅等人还不知道金九龙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北京招商引资获得胜利的消息,为了不至于破坏他们在北京定下的策略,银俊雅觉得对金九龙的敲击应当适可而止,于是换上亲切的语气说:“那当然是了。有点成功,也是全托金主任的福。”
“那里那里,我有什么福,还是银助理的福气大呀,今后我金九龙该托银助理的福了。”金九龙一边寒暄一边在心里想,看来撤销银俊雅县长助理的事肯定不存在了,而且招商引资取得了成果,这是怎么搞的呢?难道路明在里头做了手脚?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战。为了快一点离开,神心一致地好好想一想,他借故去安排晚上的常委扩大会,跟几个人寒暄完以后,匆匆地离开了栗宝山的办公室。
不一会,贾大亮就来了。他是经过一番紧张的心理准备才来的。几分钟以前他还沉浸在胜利的狂喜中,不料天有不测的风云,一个信息传来,使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失望、懊恼、痛恨和愤怒就像几把尖刀,同时刺扎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几乎就要毙命。他真想取出那支冲锋枪,亲自带领石有义他们,冲到栗宝山的办公室,把辛哲仁、栗宝山、银俊雅等人统统打死,然后自杀,来个同归于尽。不过,这只是他情感冲动下思想深处的暂短闪念。他毕竟是个有长远谋略、有宏伟计划、又有一定耐力的人。多少年来苦心经营的这块地盘,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几乎控制了所有的实权。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他不相信有谁能够动得了他。他觉得不到万不得巳的情况下,他绝不能跟他们拼命。他认为他的命最可宝贵,别的人就是拿一百条一千条命换他,他也不干。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受屈是暂时的,将来是属于他的,到那时他才要像样地活,像样地享受。况且,他还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栗宝山等人的手中,他能把他怎么样?无非就是他们又成功了一次。那又怎么着?走着瞧吧。这么想,他很快又振作了。他用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把脸,点了根烟,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往粟宝山这边来了。
到了栗宝山的办公室,他很洒脱很自然地跟辛哲仁、栗宝山等人握手,问候,不卑不亢,比金九龙表现得还出色。
握手问候过后,他便当着李哲仁向栗宝山汇报这几天来的工作情况。他从农业说到工业,从机关说到学校,几天时间,他竟然开了那么多会,抓了那么多工作,而且样样汇报得有根有梢,处理得是那样得当正确。请注意,他汇报的这些,绝非有一点随口胡编,也绝非把别人做的工作搁在自己的头上,这些确实都是他几天来亲自抓亲自处理过的工作。贾大亮的不简单,正是在这个地方。
“太感谢你了,大亮同志。这几天我们都不在,你积极主动地挑担子,干了那么多事,太难为你了。没有累坏了吧?”栗宝山听完汇报,很感激很动情地这样说。随之转向辛哲仁道:“辛书记,大亮同志是班子里的老人了,我来了以后,他积极全力地支持我的工作。虽然刚刚共事几天时间,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为人耿直,党性强,很注意维护团结,维护大局,有事业心,有水平,尤其对政府的工作很熟悉,是我一个得力的助手。”
“是吗?那好啊。今后你就好好发挥他的作用吧。”辛哲仁听后,这样说。同时用赞赏的目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