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千光寺中知晓姜珑儿已死真相的四个寺中弟子相继得了急病而亡之后,赵掌柜替蔡氏藏了八年的秘密终将是抵不过心中的愧意。
八年前蔡氏会积极提议让赵掌柜跟着姜珞到千光寺,便是暗下让赵掌柜到了千光寺后,先行与悟品通下气,让悟品不要将书信搁浅半个月之久的事情戳破出来,免得姜珞对蔡氏心生隔阂。
悟品本就因着姜珑儿自遇到他起,姜家便连连发生祸事而愧疚,于是对于赵掌柜的请求他是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他想着他已害了姜珞失去一个妹妹,再不能害得姜珞妻离子散。
悟品没有想到,是赵掌柜请求他的保密,可最终也是赵掌柜自已戳破了当年书信搁浅半个月之久的事情。
赵掌柜在与姜珞一同到千光寺,听闻了姜珑儿的死讯之时,他便一直想着,若是悟品送来的书信,他有及时交到姜珞手里,那么姜珑儿是不是就不会糟了毒手?
这样的假设令赵掌柜在八年间协助悟品与姜珞探查凶手之际,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到八年后听闻寺中那四个弟子相继病亡,看着姜珞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再也无法承受八年来心中的自责懊悔,一五一十将书信一事说与姜珞听。
姜珞听后先是震惊,再是大怒。
展颜道:“姜珑儿失踪后过八年……正是姜景天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不是说姜珞得了重病,最后药石罔效,不治身亡么?”
悟品还未答话,阴十七已然道:
“看来在得知蔡氏的私心之后,姜珞已决定出家为僧,深入千光寺继续探查姜珑儿之死,之前因着愧对妻儿的犹豫也被不知情的赵掌柜误打误着给撞没了,姜珞既已下了决定,那么本就认为自已愧对姜珞、姜珑儿的赵掌柜自然便成了姜珞欲出家为僧的帮手!”
悟品道:“阴快手说得不错,赵掌柜虽在得知姜珞有出家之心时,曾千般劝阻,但姜珞出家之心已定,又岂是赵掌柜一人能劝阻得了的?”
赵掌柜当时还找上了悟品,希望悟品能帮着劝劝姜珞,悟品表示早已劝过姜珞,然姜珞一意孤行,悟品又在寺中八年未能查到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心中有愧更令悟品再不敢多言。
赵掌柜听着悟品也是无可奈何之后,回到桫林县珑门客栈的他再不劝阻姜珞半句,反而积极地参与了姜珞欲借假装的重病遁离姜家,继而入千光寺落发为僧的计划。
阴十七呢喃道:“这姜家兄妹倒是一个脾性,皆是决定了,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主。”
展颜道:“既然姜珞病死是假,那么姜珞现今也在寺中?”
阴十七也是这般想道,岂料悟品却摇了摇头道:
“倘若没有出现意外,姜珞此时应当是与贫僧同样是‘悟’字辈的弟子……”
姜珞借着重病两个月以死遁离姜家,离开了桫林县他一手创办的珑门客栈,一人独身来到千光寺出家,赵掌柜则答应当上珑门客栈的掌柜,带着客栈中的老伙计帮着蔡氏渡过他不在之后的艰难时刻。
赵掌柜也不负姜珞所望,在数月后看着赵掌柜的来信说,姜家孤儿寡母及珑门客栈已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已落发为僧的姜珞终于放下心去。
纵然心中对蔡氏的私心有怨,但蔡氏的出发点却是为了他,这让姜珞自初时的震怒到后来的慢慢理解,他已不再恼恨蔡氏私下压着书信,以致他拖了半个月之久方到千光寺,听到的却已是姜珑儿在千光寺后山菜园遇害的消息。
阴十七问:“姜家并不知道当年姜珑儿已死的消息么?”
悟品道:“应是不知道的,姜珞曾对赵掌柜说过,不许将此事告知蔡氏,一是为了给凶手放一阵烟雾,让凶手不知道姜珞其实已晓得姜珑儿已死,并一直在找他的事情,二是为了不让蔡氏心生愧疚,就像赵掌柜八年来的自责懊悔般,每日折磨着蔡氏,姜珞对蔡氏其实更多的是愧对。”
而蔡氏心肠实则也并不坏,只是她有着平常妇人的所有小毛病,何况姜珞对姜珑儿的兄妹之情甚至有时比对她还要好,这才令蔡氏在心中渐渐有了怨念。
展颜对阴十七道:“你不是说姜景天一直在找姜珑儿么,那神情作态可有看出假的地方?”
阴十七回道:“没有,不但姜景天一切未作假,就是赵掌柜与我说道他的老东家姜珞已病故多年时的悲伤也是真的,大师,你说姜珞曾出过意外,莫非这意外才真正导致了姜珞的死?”
只有姜珞是真的死了,赵掌柜那时候的悲伤才会那样真切,令在旁听着的阴十七丝毫看不出假来,且还感受到赵掌柜对姜珞的那种诚挚的感情。
悟品点头道:“是,约莫在姜珞到千光寺落发为僧后的第二个月里,他突然失踪了……”
姜珞突然失踪,千光寺上上下下的弟子在发觉之后便到处寻他,却是遍寻不到他的踪影。
当时在寺里找不到姜珞,寺中的大师便提议到千光寺周边寻寻,最后在离寺不远的一处草丛里找到了已气绝的姜珞。
阴十七惊问:“姜珞是怎么死的?”
悟品道:“是被毒死的!”
找到姜珞的时候,他口吐黑血,嘴唇泛紫,面呈黑色,因着毒发时的痛苦,他的指甲里尽是他抓破自已喉咙时而抓下的皮屑肉末,颈脖上的抓痕布满血丝。
而这件事情被当年的住持大师隐瞒了下来,当年的住持大师并非现今的慈眉大师,而是已圆寂的一位大师,法号善初。
当年的善初为了千光寺好不容易旺起来的香火,做了这个不报案且悄悄处理埋了姜珞的决定,当年的四大班首、八大执事也尽数通过,即便有少数认为不妥的,也最终少数服从多数,不敢再有异议。
姜珞之死虽被千光寺隐瞒了下来,但悟品还是暗下通知了赵掌柜,告知他姜珞的死讯。
赵掌柜得知后隔日便到了千光寺,在悟品的先行安排下,悟品带着赵掌柜偷偷到了后山一处坟地,到姜珞坟前拜祭。
拜祭后,赵掌柜便下了山。
阴十七问:“赵掌柜未曾问过姜珞的死因么?”
悟品道:“问过,贫僧将姜珞被发现毒死在寺外一处草丛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后悲痛非常,又对寺中住持处理姜珞之死的结果不满,但因着姜珞原本就是个已病亡的死人,他也不好再闹,何况揪出奸'杀珑儿的凶手,他还想找出来。”
阴十七道:“这么说来,时至如今,大师与赵掌柜仍在暗中探查当年奸'杀姜珑儿的凶手?”
悟品道:“是!”
展颜问:“可有结果?”
悟品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曾放弃暗中查探,虽有过几次线索,但查到最终都显示那些线索皆是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赵归()
阴十七还有问题要问,但轻叩门扉的响声让她停了下来,侧脸去看,只见是即广轻推开门,端着新沏上的三个茶碗入内。
轻轻为三人撤换了新的温烫香茗,即广便又退出悟品禅房,并再次带上禅房房门。
见即广已退下并带上门,阴十七开口问道:
“那姜珞被毒死一事,大师与赵掌柜可曾查过原因?到底是被人谋害还是误食所致?”
悟品道:“查过,但与查探那凶手一般,均毫无头绪。”
姜珞一死,住持善初虽下令封锁姜珞被毒死一事,便终归是发生在寺中弟子中的事情,善初再为了千光寺的香火,他也得彻查一番姜珞为何会被毒死于寺外一处草丛里。
可惜结果是寺内外皆查不出毒源,就好像那毒是凭空让姜珞吞下致他于死地一般蹊跷,善初查不出毒源,慢慢地这件事也就被搁下了。
展颜问:“当初彻查此事的,不知是寺中的哪位大师?”
悟品道:“乃寺中首座亲自彻查。”
首座僧,法号玄今,自善初还未圆寂,尚担任着千光寺住持的时候,玄今便是千光寺的首座大师,其职责主要是为全寺僧徒与外来学者讲经说法,可谓是住持的副手。
倘若当初善初在圆寂之前突然自外寺请来慈眉担任千光寺的住持,玄今早已是千光寺的住持,而非首座。
通常在寺庙当中,住持圆寂升天,都是由首座取代接替住持之位。
阴十七早前有听到过这一个说法,便也说出来问问悟品,悟品点头道:
“确实如此,然前住持善初大师即特意请来现今的住持慈眉大师来担任千光寺的住持,想来也自有善初大师的缘由。”
此话说得不错,这让阴十七不由想了想已圆寂的善初在当年有什么所谓的缘由。
展颜问:“大师不知其中缘由?”
悟品摇头道:“当年寺内僧众虽皆有所疑惑,但善初大师德高望重,即便为了保全寺中香火而不得不将姜珞一死隐瞒下来,但自此善初大师也日夜沉侵于自责的苦难当中,这也是善初大师在姜珞死后不久的数月便圆寂的缘由。”
人做过的恶事通常都是过了便过了,可自内心发出的谴责却是日积月累如影随形,这样的折磨才真正是令人难以逃脱的苦海。
悟品、姜珞、赵掌柜在过去的前八年及随之下去的十二年之久,三人虽努力搜查各方面的线索,却皆做了无用功,甚至还让姜珞在以假死遁入空门之后,竟落入真正的死亡。
可这是真正的死亡么?
阴十七心中存着疑问,既然姜珞可以假死一次,那么也有可能假死第二次。
悟品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姜珞死时的惨状,死后的建坟立埤,皆是悟品与赵掌柜两人亲手所做,他亲眼看着已死的姜珞下葬。
再细问悟品将姜珞具体葬在什么地方之后,展颜与阴十七起身离开了悟品的禅房。
正好临近午时,两人直接到了后山菜园。
自小芝之死,菜园已再无一人,连原本该守着菜园打理的即字辈弟子也都不敢再到菜园里来,仅剩着到后山菜园的前后两条小路两个出入口,但两个出入口同样有衙役守着。
经过通往后山的前一条小路时,展颜问了守着出入口的两个衙役,在小芝死后,可有什么人想到菜园去。
衙役俱说没有。
两人到达菜园后便先进了小木屋,阴十七指着血洒处及拾到海棠珠花的地方给展颜看,展颜道:
“你觉得会是谁?”
阴十七沉吟道:“凶手在制造前两个场景的时候都没有特意清理死者的血迹,这回会清理,除了清理的人是凶手的帮凶,不然就是凶手这样做另有用意。”
展颜道:“清理真正的案发现场,却清理得并不是很干净,急忙苍促间,无论是凶手还是帮凶只能做到这样,显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什么时间,那么弄清楚到底是在即始带我们进菜园之前清理的,还是在我们发现小芝的死之后清理的,这一点很关健。”
阴十七叹了口气道:“对,这一点很关健,我们来问一问小芝临死前最想说什么吧!希望小芝在天有灵,能为我们指个道。”
展颜点头,帮着推开那个刻意掩盖小芝血迹的矮柜。
一会过后,展颜接住看完亡语后依旧控制不住往前跪下的阴十七,微皱了眉头道:
“你这样的情况一点都没减轻么?”
阴十七努力稳住身形,站稳脚之后道:
“已经减轻一些了,现在我全身发软无力的状况所要恢复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想再过一些时候,应当便不会再这样了!”
至于小芝的亡语说了什么,阴十七蹙起了眉头道:
“小芝的原话是这样的——大师为什么要杀我?”
展颜道:“只说了‘大师’,没说是寺中的哪个大师?”
阴十七道:“没有,但至少说明了一点,这个大师在小芝生前,至少不是小芝陌生的人,能让小芝不陌生的人……”
展颜接着道:“我们可以从英小姐、小芝主仆俩入住寺中客院那一日查起,看看有谁是与主仆俩算得上熟悉的人!”
小芝的亡语与英茵的亡语差不多,都只有说明凶手是寺中人的结果,却未明确说更多关于凶手的信息。
再在小木屋里待了一会,两人都齐齐走出小木屋,阴十七并没有走离小木屋,她盯着小木屋瞧了半晌。
展颜见状也停下了本想往外走的脚步,问阴十七在想什么。
阴十七道:“在听到悟品大师说当年姜珑儿死时的惨状,展大哥没有任何想法么?”
展颜盯着阴十七忧心肿肿的侧脸一会,方转眸同落向安静的小木屋道:
“你是在担心凶手接下来制造的第四个场景,便是当年姜珑儿死时的场景?”
阴十七点头道:“一定是!”
展颜道:“你心里已经有了谁是凶手的猜测,是么?”
阴十七看向展颜道:“可悟品大师已经坚决地告诉了我……不可能!”
展颜道:“凡事都有可能。”
阴十七笑了,其实她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悟品已经那样肯定地说不可能,但阴十七并没有放弃这个猜测。
两人再去转一圈小芝死时的第二案发现场,没有任何发现之后,两人便走出菜园,到了前小路出入口时,展颜对两个衙役道:
“你们不用再守着这里,直接到后山菜园里严守小木屋。”
两个衙役并未多问,只应了声便前往后山菜园。
阴十七道:“你也在担心,是不是?”
展颜看着两个衙役快步走向后山菜园的背影,难得叹气道:
“千光寺的案子已有三个人遇害了,我们再不能容凶手再对第四个人行凶!”
阴十七想了想道:“凶手每回行凶的对象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年岁与当年的姜珑儿差不多,可现今寺里已没有香客,莫说是十几岁的姑娘,就是再年岁大些的女子也是没有的。”
展颜听出点旁的异味来:“你的意思是?”
阴十七率先走入客院院墙外围的石子小路道:“凶手必定会出去寻找适合第四个场景的女主角!”
那么两人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除了排查小芝在寺中比较熟悉的僧人之外,还得查探近日来有谁是想出寺的,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悄无声息地出寺。
想到这个,阴十七与展颜皆觉得人手不够,心中不由皆想到花自来。
刚走回客院棋院,便见到花自来迎上来的身影,两人不禁一惊之后便是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两人心中尚不同程度地欢喜着花自来的归来,花自来已乍乍呼呼道: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千光寺虽说不大,可也不小啊,我还以为要等你们两人等到天黑!”
久违的吵嚷声,令阴十七少了平日想与花自来拌嘴的冲动,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花大哥!我正想着若是天黑了你还不回来,我便要到桫林县找你去呢!”
花自来道:“找我做什么?是怕我事情办不好?”
阴十七解释道:“不是……”
花自来却没功夫听阴十七解释,他实则也就是嘴边一过,没什么真正的意思,随即打断阴十七的话道:
“行了行了!你们快进如厢房,瞧我带来了谁!”
瞧着花自来那喜不胜喜的模样,阴十七直觉花自来再走一趟珑门客栈是收获不小了,展颜也觉得花自来应是带来了份量不轻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阴十七与展颜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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