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说出口,他便会重见昨夜里那可怖的鬼影。
即真自醒来说的话虽不多,却字字在点子上,展颜与阴十七已大概能听明白昨夜里即真到底糟遇了什么。
即真的情绪无法稳定下来,只一直说着疯言疯语,不然便是浑身颤抖着像极了正被万千的厉鬼包围着的惊骇可怜样。
阴十七想法子引着即真说多了几句话后,展颜便点了即真的睡穴让他好好睡会。
出了如厢房后,两人便与为两人送来早膳的戒字辈弟子戒空碰了正着,与戒空说道了即真的情况之后,戒空便又复出了棋院,说即真的情况他得去禀了寺中各位大师知晓。
戒空走后,展颜、阴十七便在如厢房内用起戒空送来的两人份斋饭。
用着斋饭的时候,阴十七仍若有所思,展颜看着她昨夜未睡足而微黑的两个大眼圈,不禁道:
“用完膳我们再好好想想,找找线索,昨夜里本就只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左右,这会用膳就该好好地用膳,莫再多想,省得消化不良噎着。”
阴十七听后一笑,那最后一句“省得消化不良噎着”,还是有一回她见展颜边用膳边皱着眉峰想事之际,她说展颜的,未料到这会他倒是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未再边吃边想,阴十七很快便扒完一碗满满的地瓜粥、两个素包子。
她吃完之际,展颜自然也早吃好了,坐等阴十七嚼完最后一口素包子之后,他起身道:
“走吧,我们去后山菜园瞧瞧。”
阴十七问:“为什么突然想去菜园瞧瞧?”
展颜边踏出如厢房门槛,边解释道:
“既然你说即始、即末有刻意隐瞒事实的情况,即真这边现今这般情况,也实在是再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那不如我们就从即始、即末那边先下手探探。”
阴十七随后踏过门槛,继而将如厢房厢门关好道:
“嗯,现今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向列厢房那边走去,展颜回看一眼身后最里面的阵厢房后,问阴十七:
“你再次搜寻阵厢房,可有什么发现?”
阴十七摇头道:“没有,我一直在想那个令即真吓得微微失常的鬼影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棋院的,可除了厢门与窗台,我实在想不出也查不出来还有第三个出口。”
展颜道:“不可能是自窗台或厢门离开,那会我一听到即真的尖叫声便迅速出了厢房到廊下,那鬼影便是再快,要离开棋院也必然得经过院中大树,那么我不可能连瞥到一个影子都没有。”
倘若真有那等速度,那他便要开始相信即真所言了。
阴十七临出棋院院门之际,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如厢房的厢门道:
“展大哥,你相信即真真的被吓得有些疯了么?”
展颜沉吟道:“即真最多只能算是一时被吓到而导致暂时的疯言疯语而已,他不可能真被吓疯了。”
阴十七沉默地继续与展颜走出棋院,展颜看了她一眼后道:
“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阴十七摇了摇头,复又觉得自已或许可以将心中的猜想与展颜说说,但她还未开口,便让连滚带爬的即始的惊叫声打断了:
“不好了!差爷!不好了……”
展颜赶紧上前扶住差些跌倒的即始,只见即始满面苍白,冷汗淋漓,嘴唇泛白,说话哆哆嗦嗦,全身像筛子一般抖个不停,他与阴十七两人直觉应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即始在被展颜扶住还未完全站稳之际,他便哭喊着道:
“后山!后山……差爷!后山……”
即始继继续续、哆哆嗦嗦半天说了八个字,却还说出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阴十七急声问道:
“即始小师父,后山到底怎么了?即末小师父呢?”
听到阴十七问即末,即始终于回了点心神,急声道:
“即末……即末他晕倒在后山菜园里了!”
后山菜园约有十亩余之多的菜地,种满了正值时令的各种新鲜蔬菜,十亩余菜地一望无际,倘若要将整个菜园走遍,还颇费功夫与时间。
稍稳了心神之后的即始因挂念着还晕倒在菜园里的即末,即时再顾不得他惊骇的心情,立马带着展颜、阴十七两人经过客院,往书院尽头院墙后的那条小路走往后山。
到了菜园之后,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一间简易的小木屋,即始带着两人直接越过小木屋,往小木屋边侧一望无际的菜地走去。
十亩菜地被分为十个部分,每一个部分皆种着青葱翠绿的蔬菜,或挂着沉甸甸的瓜果果实,左转右饶走了约莫一刻钟后,即始将两人带到了几近菜地尽头的那一亩菜地里,这一亩地皆种满了青的红的辣椒。
一半青如翠,一半红似火。
就在红似火的朝天椒间,阴十七看到了令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又不禁快速抬手捂紧自已的嘴巴,方不令她抑制不住哭出声的情景——小芝死了!
一株株朝天椒整齐排列着,两排之间只留容一人容身的小田径,即末就晕倒在这亩辣椒偏尽头园墙那一边的中间田径里,恰恰在红火艳丽的朝天椒最中间的小田径里。
展颜与阴十七站在小田径入口处,同看着越过晕倒的即末,盘膝坐在即末过去十步左右的小芝身上,她身后及左右两侧皆被插了半人高的木枝。
这些木枝就像是编造了一个可以靠着的椅背般,将盘膝坐着的小芝圈在这个似是特意为她打造的木枝围篱之间,不至于让她因死亡失了平衡力而倒地,始终维持着一个似是她还活着且盘膝端坐着的情景。
小芝左手心中握着三个颜色鲜艳的朝天椒,右手被一条木枝刻意架着延伸到她身前的朝天椒丛里,似乎是要摘下那还挂着的朝天椒。
即始奔到即末身边,他将即末扶坐起身靠在他身上,哭腔连连呼唤着仍晕着的即末。
展颜越过即始、即末两人,他来到已气绝的小芝身侧蹲下,正是小芝盘膝坐亡的左手边。
阴十七则站在小田径入口处足有十息,方努力平复下眼中看到的触目惊心,她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珠,便饶着走到小芝盘膝坐亡的另一右手边。
展颜并不是不知道阴十七那瞬间便流出的泪珠,只是他未曾说点什么。
毕竟连他一个男子在亲眼目睹连出三条人命之后,他的心也像被刀尖划过般窒息难受,何况是向来感性的阴十七,展颜在那一刻能理解并感同身受。
见到阴十七已整理好心情,安然地在已气绝的小芝另一侧蹲下,展颜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他就怕太感性的阴十七会转不过这个弯来。
似是意会到展颜一直盯着她的担忧目光,阴十七查看着小芝颈脖的致命伤处,眼眸未转眼皮半点未掀地说道:
“我没事,展大哥……”
展颜也将目光转而落在小芝明显被割了一刀的致命伤,轻声道:
“没事便好。”
与第一名死者白兰芷、第二名死者英茵一样,第三名死者小芝同样是被一刀割喉而亡,同样被特意换上嫩芽黄上衫紫红牡丹裙与一双绣着游鱼戏水的嫩黄缎面绣鞋,发鬓也由小芝原来的双丫鬓被凶手特意梳成了垂练鬓。
阴十七在小芝盘膝坐亡的周边土壤,连至少得插了数十条的木枝也细细查看过,却未有看到半点血迹。
白兰芷死时,至少在桌下发现了一大摊鲜艳的血。
英茵死时,跪死之地虽未有发现血迹,但在她身前十数步之外是有发现血摊的,显然是她死后,凶手方移尸到她跪死时的地方。
然小芝坐亡的地方却没有发现半点血迹,阴十七开始在整亩辣椒地里搜寻起来。
展颜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一同在辣椒地里找着哪里有血迹,而是看着小芝脸上那画得十分诡异的唇形,一瞬不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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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洒处()
阴十七没有在辣椒地里找到任何血迹,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小芝是在死后被移尸到这里来的。
展颜看向回到小芝右手边蹲下的阴十七,指着小芝脸上那诡异的唇形道:
“看到了么?这是凶手特意给小芝画上的唇形,你觉得像不像小芝在笑?”
胭红的唇色明艳亮丽,小芝紧抿着未有半丝笑意的两边唇角被胭红的唇色刻意画得往上高高翘起,就像是人笑着的时候自然地上扬。
阴十七道:“凶手刻意制造了英小姐死时的泪,代表着哭!又刻意画出小芝两边嘴角上扬,这代表着笑!一人哭,一人笑,而第一个遇害者白兰芷则是……”
展颜接着道:“睡!无论是代表夜的黑布,还是一直亮着的油灯,或是白兰芷死时趴在桌面上的神态,皆说明凶手特意制造出来的场景是想告诉我们白兰芷在安睡!”
阴十七点头道:“对,白兰芷在睡,英小姐在哭,小芝在笑,三个场景,凶手想要表达的三种心情状态,而在这三个场景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角,这一点可以从凶手刻意给三名死者换上的衫裙、绣鞋上看出来,从这一切我们可以延伸出一些事情……”
从之前假设场景中的主角都是姜珑儿来看,那么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第一个场景——二十年前,姜珑儿在自已的闺房“阁楼”中秉烛夜等,却没有等来要等的人,可她没有放弃,而是一直等到不知不觉中趴在桌面上睡着,油灯也一直点燃到了天亮,始终未灭。
第二个场景——姜珑儿因着什么缘由到了千光寺,又因着不知什么缘由千光寺里的和尚没有让姜珑儿进门,姜珑儿并没有因此怯懦放弃,她跪在寺大门前,双眼一直睁着看着前方不远的寺大门,心里因着什么事情而伤心难过,跪在寺大门前时,脸上一直流着泪。
第三个场景——姜珑儿终究进了千光寺,并在千光寺后山的菜园中采摘辣椒,脸上不再满是泪水,而是带着笑,显然她在菜园时很开心。
听完阴十七说着三个场景中有着二十年前的姜珑儿的假设,展颜略作思考后道:
“最后一个场景说明姜珑儿确实是应该进了千光寺,不管是以香客的身份,还是以别的什么身份,她确实是进了千光寺,并在后山菜园里出现过……看来我们得找亦难大师好好谈谈了!”
阴十七赞同这一点,亦难是执客院的执事,倘若二十年前姜珑儿真的来过并进了千光寺,像这样的事情,年届六旬执掌执客院至少得有三十年之久的亦难不可能不知道!
在展颜、阴十七堪堪大概了解过小芝死亡的案发现场之后,即末在即始的唤声中渐渐转醒,一眼触及一旁仍保持着盘膝坐姿的小芝,即末一个火速站起,嘴里还大声惊嚷着“死人了死人了”的话,站起没半会便又害怕得差些软了双腿,幸在一旁担心着即末的即始及时搀扶住他。
顾虑到即末的情绪,展颜、阴十七、即始三人将即末扶离辣椒地,直到隔了一亩地看不到坐着的小芝死状后方停了下来。
阴十七道:“在发现小芝尸体后,一直还没有机会问即始小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即末小师父醒了,那便一起问吧!”
即末余悸未消,眼尾连瞟向辣椒地的方向都不敢再瞟一眼。
即始则开始虽也被吓得不轻,但已缓过劲来,听阴十七这么一说,便表示阴十七与展颜尽管问便是。
展颜先开口问道:“这后山菜园白日里与夜间都会有寺中小师父守着的么?”
即始道:“白日里都会有四名即字辈的弟子轮流来打理菜园,夜间则没人在菜园。”
四名即字辈弟子其中自然包括了即始、即真,除此两人,还有另两个,一个法号即即从,一个法号即吕。
阴十七道:“那么夜间即便有人到菜园做什么事情,寺中也无人晓得?”
即始双手合十道:“阿呢陀佛,确实如此。”
即末这会突然插话道:“差爷的意思是……昨夜里凶手潜到菜园里行的凶?”
阴十七未答反问道:“两位小师父每日都是到什么时辰到后山菜园的?”
即始道:“是每日卯时初准时到的菜园,但今日因着即真的事情,贫僧与即末晚到了一刻多钟。”
再然后,即始与即末如同往常一般开始劳作。
过了不久,分头劳作的即始便听到了即末的惊慌骇叫,他跑过去时,已看到即末晕倒在辣椒地里,随后他也发现诡异出现在辣椒地里盘膝坐着的小芝。
起先即始以为小芝只是偷偷跑到后山菜园里来瞧瞧看看,还叫唤了两声小芝,在小芝身侧蹲下细看之后,即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再伸手试探小芝鼻息之后,即始也被已气绝的小芝吓得顿时跌坐于小田径中,又见即末晕倒在已死的小芝尸体十步之外,他即刻四下张望,以为凶手还在附近。
在张望未果之后,即始心生惧意,心中的恐惧令他大叫一声之后便狂奔出了菜园,一路奔至客院,直到遇上展颜、阴十七两位差爷。
接下来的事情,展颜与阴十七已无需即始细说。
再问即末事情经过之后,发现即末能讲的事情更少,几乎都是即始讲过的,只是他比即始的胆子还要小,这才在发现小芝已气绝的事情害怕得一声骇叫后便晕了过去。
即末害怕案发现场,在展颜、阴十七两人问完话后,即始便与即末迅速出了菜园,又发生命案,两人也得去向寺中大师们通报一声。
目送着即始、即末离开菜园之后,阴十七再次回到辣椒地里,她看着本来该出寺回到县里英家的小芝,此刻却这样冷冰冰地坐亡在艳似火焰的朝天椒丛中。
阴十七道:“昨日里小芝是在日暮后出的寺,她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被害死在后山这片菜园里?她是在出寺后被凶手抓回后山菜园里杀害,还是她根本就未曾出过寺?”
展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小芝是否有出过寺,问一问寺中守门的小师父及我派去同守着寺大门的衙役便知道了。”
还未等两人踏出后山菜园,守着后山另一条通往千光寺寺外小路的两名衙役一听说小芝遇害一事,连忙便赶到了后山菜园里,阻了两人想要到寺大门处的步伐。
看到小芝死时的诡异惨状时,两个衙役皆煞白了脸道:
“我们明明一直守着……怎么会有人潜到菜园里来行凶?”
阴十七问:“你们一直没有见到谁出入后山另一条小路么?”
两人皆坚定地回道,没有!
展颜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两个衙役道:“倘若凶手不是自寺大门那边及后山另一条小路出入口进寺后山菜园的话,那么行凶的凶手只能是……”
展颜看向阴十七,阴十七道:
“我想去后山那条小路看看,看看有没有可能还有别的路。”
两个衙役其实想回阴十七说“没有别的路”的,但一想到第三名死者就在他们严守的后山小路上菜园里遇害,他们心中有愧,便也不敢再言之凿凿。
展颜道:“好,你去查看一番,要小心些,我一人去寺大门处问清楚情况便好,再顺路看看书院尽头院墙上有没有第三颗紫光檀佛珠,再然后我会去找亦难大师。”
阴十七明白展颜要她也去的意思,遂应承道:
“查看后,我会去执客院找你。”
能明白他话中之意又应承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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