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角的顶上正好是对着楼下屋里杨小光那床的地方,脚下我仔细看过,也听到声音,只是普通的楼板,不厚,并未有夹层或其他异处,那么也就这直线对上的顶梁上有问题了。”
冷夕走近阴十七三人,同抬头望着阴十七望着的那一处顶梁,问:
“这上面黑的很,这会又是在夜里,根本看不清楚,得爬上去就近瞧才知道。”
冷夕走到桌子旁,把放在桌面的油灯拿在手上带过来阴十七三人这边,举手借着油灯的光亮便往上照了照,却还是照不出来什么。
阴十七道:“冷快手不用照了,让子落上去瞧瞧。”
冷夕点头,赶紧让开位置。
叶子落提着灯笼一跃,很快在梁上站稳,人无法全然站直,他半蹲着在梁上移动,用灯笼里的光照着顶上的一切。
冷夕在下面紧张地瞧着:“叶公子小心些,这民舍已是老旧,这顶梁怕也不是很牢靠,你可小心着移步!”
听到冷夕的关心之语,叶子落笑着对底下的冷夕含笑点头。
阴十七与曾品正也同看向冷夕,两人心中对这位衙门快手不觉多了一分亲近之感。
冷夕没察觉,他全身心都紧张着,双眼紧紧随着叶子落要顶上的移步而移动。
阴十七道:“放心,子落身手很好,不会有事的。”
曾品正也道:“叶大哥轻功卓绝,即便这顶梁坏了,也摔不着叶大哥。”
曾品正这后一句抚慰之语虽有点硬绑绑的,但意思却是与阴十七一样,都是让紧张的冷夕放宽心。
冷夕听后,后知后觉自已确实是紧张过头了,可他就是有一遇事便容易紧张与兴奋的毛病。
多少年的毛病了,他也改不了。
想想也是,阴十七与曾品正是叶子落的同伴,他们知根知底都不紧张,自是他们深知叶子落的本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着实是他穷紧张了!
冷夕想通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个……衙门里就卫捕头的轻功最好,我只是快手,跟不到卫捕头的身边,冷捕快又不会轻功,我也不会,衙门里其他弟兄更是不会,每回有这样的情况时,我们就担心爬上去的人会不小心摔下来……我也是紧张惯了,一时没想这回并非是我们这些不会轻功的,而是有真本事的叶公子……哈哈,那个,我真是穷紧张得把这茬给忘了!”
说话间,叶子落已然轻身跃了下来,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一个坛子,他对冷夕道:
“你是关心我,才提醒的我,谢谢你了!”
冷夕被叶子落这么一谢,连看到叶子落一臂弯里抱着的坛子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呵呵直笑着。
那样子他要是拿镜子照一照,他便会发现其实有点儿傻。
阴十七含笑看着冷夕的傻样一会儿,便示意叶子落无需把坛子放下,她就近闻了闻:
“是用来腌制酸菜的酒坛子!”
说完,阴十七让叶子落继续抱着重重的坛子,四人直接下楼。
冷夕跟在最后面,直到重新回到捆绑着杨光父子俩的楼下屋里,他才醒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叶子落在阴十七的指示下将坛子放在屋中间的圆桌上:
“这是……”
阴十七并没有理会冷夕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看到叶子落手中坛子,便开始紧张起来的杨光,及看到坛子后使劲想挣脱粗绳的杨小光。
曾品正则看在冷夕方才发出内心对叶子落的关心的份上,倒是难得开口简单回了句:
“坛子里有东西。”
这一句话简单到又让冷夕瞬间愣了,他盯着桌面上不大不小的坛子发着怔。
当然有东西,不是酸菜么?
然纵是满腹疑问,这会冷夕也没能再问出其他话来。
众衙役全神戒备着自阴十七三人与冷夕重回楼下屋里后,突然变得不再安静老实待着的杨光父子俩,特别是杨小光。
虽仍动弹不得,但他一双还能转动眼珠子的眼却死死瞪着坛子,嘴里更是像发疯般地愤声怒喊。
站守在杨小光椅旁椅后的两名衙役更是直接被吓得退了两步,问这是怎么了?
阴十七双眼仍盯着杨光,可脚尖却向着杨小光走近,最后在离杨小光绑坐着的椅上两步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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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冤错案()
阴十七看着杨光,慢慢回答着衙役提出的疑问:
“因为坛子里的东西于杨小光而言很重要,而我们找到了它,并拿到了它,杨小光发狂了,你这父亲难道不安抚一下自已的儿子么?”
杨光怒瞪着阴十七:“你这个小人!”
阴十七不以为意,指了指桌面的坛子:
“里面可不仅仅是酸菜,你不主动解释解释?”
杨光沉默着,只是目光跟杨小光一样,愈发阴狠。
冷夕已从怔愣中回神,其他衙役听阴十七这般明着指出来,杨光还不反驳否认,杨小光更是异常愤狠,要是这会他们还听不出点味来,那他们也真是在衙门里白待了!
特别是冷夕,联想到现今他们正在追查的案子,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双眼落在坛子上,像被粘住般移也移不开,冷夕有点哆嗦地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叶子落,问:
“叶、叶公子……那里、里面……”
冷夕没问完,也是难以问出口,叶子落却知道他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也不是叶子落惜字如金,只是见冷夕神色已然是猜到什么,方骇得脸色都变了,再看其他衙役们,也是个个噤若寒蝉,脸色或多或少都变得有些难看,有的甚至光自个猜想便有点作呕的迹象。
叶子落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清城衙门里官差的心理素质竟是个个都这般差,看来冷仓然也不是个例。
不过倒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清城甚少发生恶劣残暴到诸如人皮碎尸案这样的案件,这倒算是一件好事,可见清城在卫知县的治理下,即便无大政绩,也算安定平稳。
杨光咬牙不招,杨小光又全听杨光的,只知道瞪着双眼逞凶斗狠,阴十七再多了两句便不再问了,索性当场打开了喝光了酒后,被用来腌制酸菜叶子及其他的酒坛子。
上面是一层白玉般的白菜叶子,一打开,满屋子便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酸味。
这是在场除了阴十七之外所闻到的唯一味道,而她则闻到了所有人闻不到的第二个味道——血腥味!
即便被井水冲洗得再干净,江付瑶与洪宽顺被剔除出来的内脏、碎骨头、人皮,也难免仍带着血气。
当阴十七接过叶子落递过来的筷子,这是叶子落从屋里找出来用的,是杨光父子平日里用膳用的,她接过便挑开坛子表面那一层酸菜叶子的覆盖,露出第二层。
她看了一会儿,蹙着眉头将一条洗得发白,也是被腌制得发白的肠子夹了起来。
呕!
呕呕!
“你给我放下!”杨小光怒吼道。
出乎阴十七的意料,一直未曾开过口的杨小光竟然在这个时候会开了口。
再看了眼作呕声传出来的方向,她看到冷夕已然跑到屋门外吐了起来,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衙役,显然都猜出来这肠子不是江付瑶便是洪宽顺的。
她没有再往外夹出坛里除了酸菜叶子外的东西,只搅了搅,看齐全了里面的证据,她便将筷子放下。
叶子落立刻将坛子盖上,盖得很严实,虽不像冷夕他们那样作呕,可也恶心到他了。
特别是一想到坛子里装的是两条人命,他便不忍再多看一眼。
曾品正则一直站在叶子落与阴十七身侧离桌子最远的一角,他没有上前,也远远看了眼阴十七方将用筷子夹带起来的肠子。
那段肠子已被切成几段,在阴十七手上的只是一小段,他只睨了眼便移开了。
之前他杀了他认为该死的人复仇,后来阴十七与展颜告诉他,他该相信国法,应该用国法的手段让那些他恨的人受到制裁。
在遇到阴十七与展颜之前,谁也没告诉他该这么做,也没谁告诉他该相信国法。
可现如今看着眼前被捆绑,被定住身体动弹不动的杨光父子,即便他不认识江付瑶与洪宽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他见到那一小段肠子之际,也有一股想当场将杨光父子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想着,当柴家与洪家知道真相,他们除了悲伤愤恨,约莫也只能到午门亲眼目睹杨光父子被斩首的死状。
可仅仅是如此,他们便能泄愤,便能忘记杀妻杀父之仇?
约莫是不能的。
只要与他一样亲眼目睹了这坛子里的证据与酸菜一起腌制的情景,大概便能成为柴铭与洪量一辈子的噩梦!
对了,还有江付林及他的父亲,这两人更加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阴十七如杨小光所言放下了,叶子落也将坛子重新封住,她看着杨小光慢慢平复了一些暴燥:
“为什么要杀江付瑶和洪宽顺?”
杨光冷笑,似乎没想阻止杨小光说话。
之前他可是阻止过的,现如今是觉得没阻止的必要?
杨小光听到阴十七的问题,像是阴十七问出这样的问题很奇怪,他莫名地瞧着阴十七:
“不为什么。”
“看到了遇上了,便杀了?”阴十七问。
刚吐完进屋里的冷夕听到这话,不禁死死瞪向已不再发疯般怒吼的杨小光。
杨小光没理会冷夕,倒是杨光看了冷夕一眼,那眼里的冷笑像是在嘲讽。
冷夕再也忍不住,这回阴十七也没再阻止他,他上前便给了杨光一个响亮的巴掌。
“嗯。”杨小光刚点完头,便看到冷夕打了杨光一巴掌,他暴怒起来:“你敢打我父亲!我要杀了你!”
杨光被打得嘴角出血,可见冷夕那一掌是出了大力气的。
“官府除了打人,也没什么本事了。”杨光咧嘴嗤笑着动怒打人的冷夕,又看向阴十七:“倘若不是有这个人,清城衙门个个都是废物!什么卫家两代捕头?还不是一样什么也查不出来?到头来还不是跟十三年前一样,到最后再经我手造个冤案错案!哈哈哈!卫家父子都是废物!让他递字条给王二柱,他就递了!王二柱也是个傻子!那丫头早就死了,他却为了能让那丫头尸骨得以全尸下葬,竟是认了杀人碎尸的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找齐尸骨!官府都是废物,我明明都指了路了,居然还是没能找全!哈哈哈!废物!”
杨光说完又大笑三声,满脸兴奋地骂着官府的无能,骂卫濂就是个老废物,王二柱就是个自已找死的傻子!
连夜自开风县郊木屋赶回清城,一到清城又闻讯赶来的卫海与冷仓然一进门,便听到杨光说的这一番话。
冷夕还要上前再打杨光一巴掌,让卫海给喝住了。
冷夕回头瞧,比阴十七三人晚几息发现卫海与冷仓然两人的到来:
“头!这人欠打!杀了人不认罪伏法,还口出恶言诬蔑你与卫老捕头!”
冷仓然将满身愤愤不平的冷夕拉回来,低声道:
“好了,头来了,就让头去处理,我们只管站着听命就是!”
冷夕也知道,刚才就是气不过,被冷仓然这么一拉一说,他气未消,却也只能站到一边静候听命。
卫海先与阴十七三人轻点头示意,再看向杨光,他目光复杂。
经杨光方将说出来的话,他已然可以确定当年碎尸案的凶手确实并非王二柱,他父亲确实办了冤案错案!
有了杨光的这亲口证词,他甚至连当年王二柱带着卢环珠回城的时辰,与肖丫头被杀的时辰是否对得上这一点,也已无需再查。
这一点的彻查无非是想查清楚当年王二柱是否真是真凶,可杨光这一番话,已然足够证实王二柱并非当年凶手。
阴十七见卫海看着杨光半晌没问出话来,她能理解卫海的心情。
瞬间得知卫濂确实错抓了王二柱,害得王二柱枉死,王老孤苦半生,秀姨郁抑得病早逝,身为卫濂亲子的卫海心中自是比谁都要难受。
倘若卫海是个没良心没人性的,那倒也是一听便过的事儿,可惜卫海不是。
不仅卫海不是,卫濂也不是,只怕父子俩这辈子都会为王二柱枉死一事愧疚自责终生。
阴十七想起了卫濂口中的那个神秘人,与那张一手将王二柱拉入深渊的字条,她问杨光:
“你说卫老捕头是废物,是因着当年那张告发王二柱床底有肖丫头头颅的字条就是你特意送给卫老捕头的?”
杨光看着阴十七:“我可没这么说。”
其实杨光已然知道他与杨小光是在劫难逃,当年碎尸案真相也被他亲口暴出一半真相,可这会阴十七这么一问,他偏偏又不想说了。
让别人舒坦,就是让他不舒坦,只有让别人不顺心,他才能顺心!
阴十七明白杨光这扭曲的心理:“你不说,我也知道,卫老捕头之所以一直没将那个神秘人如实告知我们,那是因为你胁迫了卫老捕头。”
她说得肯定,完全不是有疑惑的发问。
杨光蓦地有了几分认真,他冲阴十七哼了一声:
“你少诓我!倘若那老废物没告诉你们那个神秘人就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用他儿子的命胁迫他?又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我告诉你,我受你骗过一回,绝不会再上当的!”
真是智商感人。
嘴里说着不再受她的骗,却同时自动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阴十七没再问下去,反正案子的真相已然大白。
而且她终于知道了,不仅杨小光的脑子有问题,杨光也是一样。
跟两个脑子都有问题的人对话其实挺累的,新旧两个案子又查清楚了,她觉得已没这个必要。
当年碎尸案就是杨光父子联手作的案,杨光又利用卫濂让王二柱做了替罪羔羊。
即便后来卫濂对神秘人如何得知王二柱床底下有肖丫头头颅一事起疑,卫濂也因着受杨光以卫海的性命来胁迫于他,从而未曾再追查下去。
可据杨光所言,卫濂是在当年便知道了神秘人是杨光,那就是说他不可能没怀疑过杨光就是凶手。
他因着卫海的命而未再查,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他定然也是有想到过杨光的,可他却是什么也没跟阴十七三人说,连亲生子卫海也是半字不透露。
可见卫濂很是着紧卫海这个儿子,却在杨光一事上很是糊涂,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在鼎盛之秋,卫濂会突然脱离衙门接手家中产业。
这是因着良心的过不去。
有了卫海与冷仓然的到来,阴十七三人很快退出民舍,善后押杨光父子回衙门待审讯定罪的事情,已然无需三人操心。
卫海受的打击很大,直到三人走后许久,他方将一声不吭地命人将杨光父子押回衙门。
冷夕然看着这样的卫海,有些担心,便也没送阴十七三人,只让冷夕代他与卫海送送。
刚踏出小巷,阴十七便让冷夕回去帮卫海与冷仓然,她三人自已回往来客栈便可。
冷夕也是心不在三人,他满脑子都是杨光父子那对禽兽的兽行,恨不得再回去打他们几个耳刮子!
听阴十七那么一说,他客气一句便转身回民舍了。
走出小巷后,叶子落感叹道:
“卫濂是清城衙门的老捕头了,却不想当年竟是那般糊涂!”
卫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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