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他自小被训练出来,早就在他脑海里、身体里根深蒂固。
他脚步移回阴十七身侧,继续静候站着,只是右手拇指抵在剑鞘开合处,准备随时出剑。
冷夕听到曾品正那话却不明白了,不禁脱口而道:
“他们不是凶手么?这会伤不伤人结果都是一样!”
冷夕话刚落,阴十七便微抽了一口气。
杨小光那狠毒的凶光也自阴十七脸上转到冷夕身上,恶狠狠地似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杨光已停下了大笑,他盯着直言说他父子俩是凶手的冷夕,语调温和:
“这位差爷,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即便是我们的主家洪老爷,他虽对我们这些佃户极其苛刻,却从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从不会乱说话诬蔑人,本以为洪老爷已然是这世间最差劲的人了,没想到差爷竟也会这般诬蔑我们父子俩……”
言意之下,他没想到冷夕竟是比那洪宽顺还要差劲。
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杨光的意思,冷夕本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你竟将我与那老混帐相较?!”
阴十七微拧了眉,迅速伸手及时拉住欲上前去跟杨光理论的冷夕:
“冷快手!”
冷夕气极了:“阴公子,你放开我!我一定要与这个凶手说个明白!”
阴十七叹道:“你冷静点,这会我们还没有证据足以说明他们父子俩便是凶手与帮凶。”
冷夕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
杨光那边已然再次哈哈大笑了两声,这两声极其嚣张:
“不愧是知县大人请来的贵人,这份明白倒是心知肚明!”
叶子落没理会杨光这段插话,径自与冷夕道:
“抓奸拿双,抓贼拿脏,冷快手,你要冷静些,相信十七!”
冷夕确实已经冷静了一些,气得满面铁青的脸色也慢慢转白,再转为正常,他看着阴十七:
“阴公子……”
阴十七道:“你放心,证据,我会找出来的。”
“本来就是诬蔑,哪里来的证据可以让你们找?”杨光站起身,杨小光也跟着站起身,他示意杨小光坐回去之后方又道:“不过各位差爷即是有诬蔑欺负我们小老百姓的习惯,小民倒是要好好瞧瞧,各位是怎么将凭空捏造的证据硬塞给小民的!”
见过嚣张的,却还见过杀了人竟还嚣张至此的。
阴十七只觉得杨光确实是个聪明人。
倘若今夜换做旁人来,只怕就杨光这一身凛然的气势,便得打消了旁人对他嫌疑的一半。
可惜今夜来的人是她。
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她看得到,听不到的东西,她也听得到,鼻子更是闻得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味道。
让冷夕带好众衙役全神戒备,莫让杨光父子俩有机会妄动暴起或逃出去之后,阴十七开始审视屋里的一切。
那个让她在楼下望上来的窗台就在屋里侧面的正顶上,没有上阁楼,她看不到那个紧闭着的窗台,只是水滴已不再滴下,没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她第一回听到的滴声,不管是水还是血,已经应验在这扇窗外,第三回听到的滴声当场就让她找到了底下井,那么第二回滴声呢?
开风县君竹客栈客房窗台外的滴声,重点是在窗外,那么清城里春眠楼雅间小隔间里的滴声,重点就是在……顶上!
而小隔间是供客人小憩歇息之处,那么该就是寝屋有床榻之类的地方。
阴十七看向窗台对边的另一面,那么有两张床,都是简易的床板拼成,一边床上被褥齐全,叠得整齐,丝毫未有一丝凌乱,另一边床上被褥则随意折叠着,同样旁边的私人物品也并非那样齐整。
她想到了那些碎尸块的切口齐整、大小一样,猜出齐整的那张床是杨小光的。
阴十七仔细看了屋里的情形后,对杨光道:
“确实没什么发现,不过我们即是能找到这里,自然是查到了一些矛头皆指向你们父子俩的线索,倘若真如你所言,你们是清白的,那么还请你们配合下,跟冷快手回衙门做个简单的问话,没问题吧?”
杨光没料到阴十七看了这么会儿后,居然是以商量的语气说出这番客气的话来,他有点弄不明白阴十七的意思。
杨小光更甚,他看着杨光,完全以杨光的言行为主。
叶子落、曾品正也没有想到阴十七会这样说,但两人都觉得阴十七这样说必有这样说的道理,故两人谁也没有出声,更没有怀疑动摇什么。
然冷夕与一众衙役却是动摇了:“阴公子,你这是……”
阴十七打断冷夕的话:“冷快手,老百姓有配合官府查案的义务,可我们也不能逮谁就断定谁是凶手与帮凶,案子总得查问核实过后才能知道最后结果。”
冷夕没作声了,因为阴十七这话说得在理,他完全找不出再说下去的话来。
杨光也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我们父子俩便跟着差爷到衙门去一趟,人命关天,我们配合一下也是应当的。”
阴十七笑着点头,背在身手的左手则轻扯了下叶子落的衣角。
叶子落得到示意,便往阴十七背后的左手看去,只见阴十七的左手五指做出了摊开又猛然收拢的动作——抓!
曾品正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很自然地瞟了眼后,便岔开了眼。
冷夕带着衙役上前,带着杨光与杨小光往门这边走。
阴十七三人也让开了路,待到杨光与杨小光与三人错身之际,叶子落迅速上前,往父子俩身上各点了一下穴道,瞬间将两人定住。
杨光立刻动弹不得,满面错愕,继而愤怒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阴险小人!满口胡话的混帐!这样骗我欺我们父子俩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断子绝孙!死后被剁肉喂狗死无全尸……”
听着杨光连着出口骂个不停的污言秽语,同样没想到叶子落会突然发难袭击点穴的冷夕也是懵了。
众衙役亦然。
不过冷夕也很快回了神,一脸兴奋:
“我就知道阴公子定然是有法子的!叶公子这一手太漂亮了!来之前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一定要小心这父子俩,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我们的人可不能招了他们的道!可揖拿抓人少不得硬拼,我就怕这其中刀子一个没长眼,伤了我们的人!这下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啊!”
听冷夕听完这番话,众衙役也兴奋了,看向阴十七与叶子落的目光,可谓个个双眼亮得能闪瞎人。
阴十七没让冷夕兴奋太久,便让冷夕带衙役搜杨光父子俩的身。
与杀人魔最好的法子不是硬拼,即不能硬拼,那便只能用软的迂回战术。
幸在杨光这人过于托大,先前木屋的事情是,这会与她以话周旋也是,这才让她轻易得了空子钻。
要是杨光再小心谨慎一些,或者不抱能跷幸脱罪的心思,而是一上来便是硬拼,她这边人多,虽不至于落败,但也绝对会像冷夕所言那般,一两个伤到人在所难免。
毕竟衙役又没叶子落的身手,也没曾品正精准瞬发的箭术自保,她又被左右护着,根本伤不着。
叶子落与曾品正要护着她,便难免顾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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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找证据()
何况冷夕带来的衙役那么多人,足让不大的屋子塞了个半满,刀子无眼,杨光父子拼命逃脱之际,伤了或杀了衙役都大有可能。
这样下乘的结果,谁也不想看到。
故她便想了个这样迂回,甚至有些讨好商量的法子来。
杨光骂得不停,都是骂官府不仁不可靠没用的,其中以骂阴十七阴险骗人及骂叶子落趁人不备耍阴点穴的骂得最狠。
也不知他把过往的圣贤书读到哪儿去了,竟是把脏话骂得句句顺溜无比。
杨小光则满脸阴霾,那双眼瞪着阴十七迸发着凶光。
倘若解开定住杨小光的穴道,阴十七毫不怀疑杨小光会立刻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这般想着,她不禁摸了摸自已的脖子。
曾品正见状笑道:“十七哥,杨小光都被叶大哥定住身了,你还怕他会扑上来咬你不成?”
阴十七瞪眼:“他已经在用凶光咬我了,你没看到?”
叶子落一听,抿着笑往阴十七身前一挡,背对着杨小光,也将杨小光瞪过来的满眼凶光给遮挡住了。
冷夕那边也自杨光父子俩身上搜出了两把刀子,特别是杨小光身上的那一把尤为锋利,刀身闪着骇人的寒光。
再配合着杨小光那种欲将人嘶碎的眸色,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倘若不是阴十七用巧计先哄得杨光父子俩放松警惕,只怕杨小光这个杀人魔一准一刀一个,伤人杀人完全不眨眼。
冷夕很快让衙役把杨光父子俩捆绑起来,然后问阴十七接下来怎么办?
阴十七说:“先把他们捆绑在椅子上,派人看守着,我们到阁楼上去,证据就在顶上的阁楼!”
冷夕应了声,就完全照做,这会他已然丝毫不质疑阴十七的话。
说做就做,冷夕亲自动手,很快捆严实了杨光父子俩,又让一干衙役无需跟着上阁楼,只需守在这楼下看守两人即可。
衙役有十多名,看守两个人,两人又被五花大绑捆绑得动弹一下都不能,阴十七很放心,带着叶子落、曾品正与冷夕很快上了阁楼。
阁楼上放着一些杂物,大都是半残的废品,还有一些农具,仅一张桌子尚完好无缺。
桌面上有一盏油灯,冷夕很快取出火折子点上,再加上叶子落手中带上楼来的灯笼,阁楼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阴十七先去看了那个紧闭的窗台,打开后,她看着外面的窗檐。
窗檐已然不再滴水,檐上积着的水已滴干了。
叶子落走近阴十七,也往窗外瞧了瞧,道:
“这窗檐上的水真是有人泼上去的?”
叶子落严然记得冷夕说这话时,阴十七突然回头看向冷夕的眸色,那是蓦然惊觉的眼神儿。
曾品正也有此感:“倘若真是有人泼上去的,那便只能是杨光父子俩其中的一人,或者两人都有做过,可泼水到窗檐上去让水滴滴到楼下地上去滴答响,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举动令人费解。
阴十七也在想这个问题。
冷夕就站在三人身后,没有挤上前去瞧那个被打开的窗台,他看不到窗外,只能看到两扇被推开的窗棂,已是很老旧,甚至有点残破。
他默不作声,他想问的问题,叶子落与曾品正已替他问了出来。
可阴十七一脸思考的神色,并没有回答,显然也是还没有想出答案来。
他有点失望,觉得阴十七也不过尔尔,他们想不出来的答案,阴十七同样想不出来。
冷夕想着,不禁移开了落在窗棂上的目光,他转入阁楼里四处转悠查看起来。
阴十七眼落在楼下的一处小水洼里,突然开了口:
“还记得我说过帮凶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恶趣味么?”
叶子落与曾品正并没有像冷夕那样走开,两人听到的下一刻,曾品正先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这也是帮凶日常喜欢挑衅捉弄人的恶趣味之一?”
曾品正想到了阴十七之前说过这窗檐滴落的水滴中有血腥味,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半趴在窗台往楼下瞧,道:
“楼下街面并不宽大,这民舍窗台又处于这人来人往的街面,但凡这片民舍住着的人要往外走,大都得经过这里!可……可那水滴并不多,只滴了三滴,且我们到小巷后的后来才听到的水滴声,之前并没有听到,可见这水滴并非连续滴下的,而这会已是入夜,要用含有血腥味的水滴滴在人的身上或头上,以达到捉弄人或惹人晦气的郊果,显然这窗檐上的水量根本无法达到这个效果……不对!即是故意泼上水去,又怎么可能仅有三滴水的量?”
曾品正的分析过程基本思路是对了,可他自已分析到最后,竟是被自已给绕进去了。
叶子落也听明白了,可随后重新走近三人的冷夕却听得糊里糊涂的,他是一脸的茫然。
叶子落指着阴十七先前一直盯着瞧的楼下那一处小水洼,提醒曾品正道:
“你看看那一处,你就能明白了!”
曾品正顺着叶子落指向的小水洼看去,果然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这杨光的恶趣味还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要其极!挑衅官府,捉弄左邻右里,杀人碎尸还用人血混水滴人,这人……他是觉得好玩?”
叶子落叹道:“兴许是吧!”
冷夕虽只听懂了一大半,可这一大半已足以让他破口咒骂出来:
“什么好玩?简直就是变态!”
父子俩都不正常,儿子杀人碎尸,父亲帮着抛尸不止,还各种挑衅官府威严,日常还以各种手段戏弄住在他们周边的小老百姓,这可不仅仅是因着好玩,而是变态了!
骂了一句之后,冷夕又问阴十七,刚才曾品正话中说水滴里混有水血是什么意思?
阴十七没瞒着,直言说是她在水滴里闻到了血腥味。
冷夕讶然,心说这是狗鼻子?
只怕狗鼻子也没阴十七这鼻子这般灵!
这会的冷夕已然没意识到,他已然先入为主信了阴十七的话,并未怀疑。
倘若放在今日的上晌,他只怕得在心里质疑着阴十七所说的水滴中有血腥味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可有什么来证实?
窗檐上的水早先水量很多,只是从日间便一直滴着水,滴到入夜时基本已干了,却不知为何,竟还留了三滴水等到阴十七等人来到小巷,并摸不清楚具体方向的时候,突然就滴了下来为四人指路。
冷夕没质疑阴十七所顺出来的结论,动气之余他一口气跑回楼下屋里,指着杨光便质问为什么要泼水到窗檐上去滴水到楼下?
杨光没说敏感的说词,只避重就轻地说,他泼水到窗檐上去,只是喜欢看着水一滴一滴地往楼下掉,这有何不可?
变相承认了是他故意泼的水后,他索性又乐呵呵地反问冷夕,难道看着楼下行人走着走着,明明没有雨,却突然间被从天而降的水滴滴到身上或头上,特别是突然滴到脖子里去,那种行人忽而被冷到被吓到的反应,不是很有趣么?
冷夕听着杨光不知悔改,甚至说得兴致脖脖,频频与他说道有趣的话,他真是又惊又愤。
事实证明阴十七的推断又对了,可这世上怎么会有杨光这样的人?
再看向杨小光,他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杨小光会成为一个杀人碎尸的杀人魔了。
有杨光这样心思不正,满嘴歪理,以各种挑衅戏弄人为乐的父亲,杨小光又能长好到哪儿去?
突然觉得与杨光这样的人理论,实在是费力气,也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冷夕转身回到阁楼,有些胸闷的他一上去,便看到阴十七三人正站在阁楼一角同望着顶上说话。
阴十七指了指上面的顶梁,望进顶上那一团黑里:
“这一角的顶上正好是对着楼下屋里杨小光那床的地方,脚下我仔细看过,也听到声音,只是普通的楼板,不厚,并未有夹层或其他异处,那么也就这直线对上的顶梁上有问题了。”
冷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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