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十七望了四周两眼便收回了,打人的人应该早就离开这片揍人的田梗了,不然应是不等她靠近,早就冲近围攻她这个明显是外来人的人。
费了老大的力气,阴十七才总算将余有余这个正值壮年却意外瘦小的庄稼汉给搬回余有余家中,一脚踢开正中的屋子,她将余有余直接往屋子内的小隔间里带,轻柔地将他安置在小隔间里简易的床板上。
看着正中屋子内外的摆设物什,很明显屋子外是偶尔待客的厅堂,被特意隔开出来的小隔间则是余有余的小寝屋。
屋子外桌面上的杯子仅有两个,说明余有余并不常来客人,即便有也不多,时常是只有一个人,余有余的人缘似乎并不佳,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阴十七边为余有余包扎伤口,边想着进屋后看到屋子里的摆设及各种小物什所带给她的感觉,因着搜遍整个屋子也没有搜到药物,所以她也就只能给余有余做了最简单的止血包扎,也想着日后一定得带着药物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余有余被重伤昏迷,阴十七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看着完全比不了她任何情报的余有余,心里一阵发愁。
事态紧急,她却束手无策。
阴十七扶额哀叹着,也不知道是上天听到她的无奈,还是余有余感激她对他的及时救治,就在她起身想着另辟他径之时,余有余闷哼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第一眼看到阴十七的时候,余有余吓得差些又昏了过去。
阴十七倒了杯水递给他,他也不敢接,只又惊又怕地盯着她看,似乎还在消化着为什么她会在他家里的这个可怕事实。
阴十七伸手抓余有余的手接她手上的水杯,确定余有余有拿稳杯子之后,方放手道:
“大叔不必怕我,倘若我真想害大叔,我就不会多此一举替大叔包扎了,大叔在菜地里晕了多久了?”
余有余犹疑了许久,见阴十七对他是真的没有恶意,且他两处流血过多的伤处也确实被包扎得很好,他还是带着些许防备道:
“大概很久了。”
阴十七点头道:“谁做的?”
余有余没有作声。
阴十七又道:“既然大叔不想说,那么我也不问了,那么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说一些正事吧!”
余有余抬眼看阴十七,他不知道他与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救了他的外来人有什么正事可谈。
余有余眼中的疑惑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阴十七也不啬解释道:
“三年前三个外姓外来人一夕间被残杀的事情,大叔做为屋主,应当知道个一二吧!怎么样?说说?”
余有余在听到阴十七提到“三年前”三个字时便已暴睁了双眼,眼中很震惊也很骇怕,微张着嘴颤着牙,似乎映在他眼里的阴十七就是三年前那残杀三人的凶手般惧怕。
余有余这样惧怕的神色,让阴十七愈发清楚地感受到三年前的残杀并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必定有她与展颜这样的外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余有余知道,或许整个水月村的所有村民也知道,只是他们不会说,没人会说,因为这件事情是水月村的禁忌,更是将整个水月村拧成一股麻绳的关健。
阴十七道:“这件事情毕竟时隔三年,倘若大叔需要时间好好回忆一下,那么大叔不如先与我说说,为什么水月村会那么排斥外来人?”
余有余垂下脑袋去,还是没有作声。
阴十七指着余有余腹部再深几寸,她便无法救回他的伤口道:
“我不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但这也说明了大叔的命有些值钱,至少在那个经常来大叔家闲坐,唯一与大叔有往来,唯一不会因着三年前的三条外来人命而用异样眼光看大叔的人来说,大叔是不一样的,是因为大叔的命值钱,还是因为大叔所知道的事情太过要命……”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大叔自已应该清楚地知道吧。”
余有余抬头看阴十七,嘴巴动了动似是想争辩什么,可到了最后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阴十七等了几息便继续说道:“不要心存跷幸,凡事有一便有二,这回那人没杀了你,下回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余有余内心一直在挣扎,不是自三年前起,不是自阴十七与展颜进水月村起,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起,他的内心便一直备受煎熬。
阴十七拿走了余有余在不知不觉中已喝光而捧在双手里的水杯,他那样紧紧握住,她是费了一点才拿出来的。
杯子并不是很好的瓷制的,但若被捏碎或摔碎也是很利的,很容易便能将人的皮肉割个四分五裂。
在阴十七起身走出余有余的寝屋,余有余听到了阴十七最后走出去时的话,那话让他的内心又是一震,连同脑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们外来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待我们?”
三年前的三个叶姓外来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杀害了他们?
昨日方到水月村的她与展颜又是到底儿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设个杀人的死局来诬陷两人?
余有余听到了,心里大概也听明白了阴十七的话中之意,可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沉寂着。
阴十七走到屋子外面,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看着篱笆外那满眼的翠绿,这村庄明明是在同一片天空下,明明应该是如这片翠绿般生机勃勃。
就像是现代那些落后村庄买了被拐卖的女性一样,水月村里的所有村民也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扭曲人性地维护着。
烦燥在这一刻像是迅速袭来的寒流,将阴十七整个人包裹,渐渐让她缓不过气来,突然失了耐性,她转身再次走入屋子走到仍躺在床板上的余有余面前。
明明在屋外时有许多话要说,可当看到垂头丧气似是随时会死掉的余有余时,阴十七又不争气地心软了。
反而是余有余突然道:“谢谢……”(。)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坟包()
余有余最终什么也没有告诉阴十七,即便阴十七威胁他说要他的命,他也半字不露,只往他家外的东南方向指了指说:
“离我家菜地直走五六十丈,便能看到三个坟包,那里是埋着三年前三个叶姓外来人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
连死都不怕的人,阴十七实在是没有法子,何况余有余无亲无故,除了他自已,她找不到任何弱点可供把握。
阴十七临走时道:“倘若我是官差……大叔会如实告诉我么?”
即便她没有回头去看,阴十七也感受到了她说出这假设性的话后,余有余瞪圆了双眼直盯着她后背的炙热目光。
但这目光很快凉了下去,就像是一瞬间燃起了希望,又在一瞬间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呢?
阴十七转身道:“全村人为了隐瞒一件事,共同做到抵御外来人,甚至残杀无意中得知这件事的外来人,很辛苦吧?”
阴十七紧紧盯着余有余,清楚看到了在她问“很辛苦吧”的时候,余有余满眼的震惊满脸的慌张,有着被言中的震惊,也有着被戳破的慌张。
阴十七笑了笑:“我说对了,哦对了,为了谢谢大叔给我指引三个叶姓外来人的葬身之地,我奉劝大叔一句,倘若大叔还有别的落脚处,那么快走吧,先到别的地方躲一躲,要不然我怕下回我再来,见到的便真的是大叔的尸体了。”
余有余低头埋了震惊与慌张:“水月村就这么大,我能躲到哪儿去……”
阴十七道:“也对,连徐姐都躲不过,大叔这回能捡回一条性命,也是托了那个与大叔交好的人的福,能临时手下留情,看来那人真的与大叔交情很好,大叔不告诉我是谁,难道大叔以为我就查不出来么?”
余有余猛地抬头:“查得出来,你也没命出去,你……你还是赶紧走吧!坟包那边也别去了!快走吧!”
阴十七道:“大叔关心我?”
余有余道:“你年纪小小,心肠却是好的,比那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要好上许多,也明白许多,你救我一命,虽是含着目的来的,但终究是救了我一命,其实不救也是没关系的……”
所以,他怎么会对这样年轻这样善心的一条生命视若无睹?
不是沾亲带故的关心,只是因为看过太多丑陋的一面而更珍惜美好的事物。
余有余的声音有点苍桑,明明才是四十上下的人,却像是七老八十一脚迈进棺材的老人家,无力苍白而又死气沉沉。
阴十七想,倘若她没有怀疑上余水这个人的复杂性,那便不会找到余有余家里来,更不会那般凑巧救了被重伤的余有余,那么余有余这回便是死了,他也是无怨的吧。
阴十七道:“大叔就这么想死么?因为活着太累了?”
余有余心上似是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没有致命,却足够震碎他满身的防备。
泪在这一刻落下。
阴十七不是没有看过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哭泣,更不是没有看过哭得不能自已的人的情景,可为什么当看到余有余自第一颗泪水落下,到最后他抑制不住地放声嚎然大哭,她还是惊愣住了。
蓝天白云依旧在,田梗菜地依旧葱翠,清新的空气伴着风拂进屋里,阴十七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因着生存而不得不昧着的良心。
这是一个心善却不得已作恶的人的哭声,是呐喊,是赎罪,是疲累。
阴十七没有再逼问余有余,伸手抹掉眼角的莹光,她看着天色快黑了,赶紧出了余有余家,直走向田梗五六十丈之外的三个坟包。
到了三个坟包前,阴十七想着余有余那张被红胎记蔓延半边的脸,在坟包前蹲下道:
“有些人天生长得并不好看,但他的心却是不错的,即便不得已做了一些错事,也请你们看在他已痛哭悔悟的份上……原谅他吧!”
三个坟包里的三具尸体,阴十七是想挖出来看一看的,但以她一人之力还真是有点勉强,虽然她没想三个坟包都挖开,只想挖开那个被分尸装坛的死者坟包。
但是哪一个坟包呢?
阴十七看着眼前三个一模一样的坟包有点发愁,连立块木板弄个简易墓碑都没有,她要如何辩别哪一个坟包才是她要找的?
叶子落进了水月村后,与展颜一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阴十七,不过他没展颜知道得多,更没有展颜的运气,所以他是一家一家地探查,一直找到余有余家,听到余有余嚎得似是死了人般的哭声,他终于找到了阴十七的足迹。
顺着足迹,叶子落来到了三个坟包前,当看到蹲身于坟前相安无事的阴十七时,他何止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多怕她在村里出了事。
与叶子落见到阴十七的松口气、欣喜不同,阴十七见到叶子落却是十分惊讶:
“子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子落如实道:“从村头一家一家找过来的。”
方法虽然笨,但事实证实还是有用的,虽然费了不少时间。
一家一家找过来的?
阴十七听后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数落说叶子落笨好,还是感激着说其实不必麻烦?
只思考了两息,阴十七便否决了这两种说法,显然这两种说法都不合适,她慢慢起身,眼眸回到三个坟包之间来回移动着、思考着。
正事要紧,她实在不应该去费神想那些有的没的,但表示下感谢还是要的。
叶子落听到阴十七的感谢显然无法适应,忙道:
“原本就不该擅离小姐左右,此次让小姐独身到这水月村而深陷险境,属下已是失职,怎敢再受小姐的感谢之言!”
又是一口一个“小姐属下”的,阴十七挖了挖耳朵道:
“能正常说话么?”
叶子落俊脸一抽:“能。”
接着想起正事又道:“我到过你方才到过的余有余家,那位大叔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这个方向还是他给我引的路,还说‘三个坟包,左埋着无头,右埋着分尸,中间埋着全尸’。”
起先叶子落不明白余有余为什么会在一听到他是来找阴十七之后,便与他特意说的这么一句话,现在明白了,这是余有余在告诉阴十七眼前三个坟包所埋三具尸体的具体位置。
三个坟包,左埋着无头,右埋着分尸,中间埋着全尸……被分尸装坛的死者就埋在右边!
阴十七指着右边坟包道:“子落,帮我挖开!”
叶子落闻言也未有想问什么的意思,只左右看开寻找着称手的工具,却没有找到,与阴十七说一声去余有余家找工具之后,他便快步跑回余有余家。
叶子落很快回来,带着一柄生锈的铁铲。
挖开并不深的坟包并不费什么时间,当然换做是阴十七来动手挖,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看着叶子落将一大一小的两个坛子搬出坟坑,阴十七道:
“再挖,里面应该还有东西!”
花自来后来在余光年家院中再挖出八个黄条布卷的事情,叶子落因着有事外出没跟在阴十七左右,所以当他再往下挖,继而挖出八个以大小坛子为中心并排列成圆形的黄条布卷时,他有些愣了。
阴十七让叶子落将八个黄条布卷拿上来后,却是陷入了她自已的沉思当中。
叶子落自坟坑里出来,指着被阴十七尽拿在手心里的八个黄条布卷问:
“这是什么?”
阴十七喃喃道:“一模一样……”
叶子落又问:“什么一模一样?除了用大小坛子装起分尸之外,难道这八个黄条布卷也在余光年家院中同样埋有?”
猜得可真准啊,阴十七点头道:
“嗯,所以这完全是一模一样,我想着,这样麻烦的分尸装坛、圆形排列有序的黄条布卷一定是有什么含义的。”
叶子落伸手拿过阴十七手心里的一个黄条布卷,他仔细看了又看,慢慢解开了黄条布卷的两头红线,将布卷摊开:
“头发?黑灰?”
阴十七道:“黑灰应该是符纸之类的。”
倘若如她所言,黑灰就是符纸之类的,那么黄条布卷便是——黄布、红线、黑灰、头发!
这四样卷成的黄条布卷,黄条布卷又排列成圆形埋在大小尸坛下面,这是什么……阵法?
阴十七心里有猜测,但却无法确定推论,她想到了余佳丽,余佳丽或许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
在余光年家院中挖出来那八个黄条布卷之后,阴十七便让衙役去请了田志看过,田志吞吞吐吐说他不知道,面上还有可疑的红。
阴十七心里安慰,心道田志大师总算还有点知廉耻,大话说多了也知道羞愧。
而余佳丽却是徐姐的徒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或许在洪沙县中有太多的大师可以做到这样埋尸后的类似布阵之法,但在水月村里,除了徐姐这个神婆,阴十七觉得应该就是余佳丽了。
便是这些黄条布卷并非是余佳丽所布下的,也应该知道她师父徐姐布下这些的意思。
叶子落听了阴十七的说法后,也觉得在水月村里能做这等邪乎之事,应该就是在水月村为尊的徐姐所布下的阵法。
至于为什么会称之为阵法,阴十七与叶子落都说不明白,只隐约知道这一定是个有什么含义或有什么效果的阵法。
阴十七道:“子落,这八个黄条布卷与这个坟包里所布下的阵法含义,还要麻烦你跑一趟水月村村尾上去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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