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防御的工事和器械。
从城南守军的旗帜上便可以辨识出人马的组成部分,分别是大明陕军虎大威部以及中都凤阳的驻军。虎大威与流寇和清军作战多年,之前也和多铎、多尔衮分别交过手,作战虽然悍勇,但麾下士卒装备以及作战能力都不算优秀。反倒是那支来自于中都凤阳的人马,多尔衮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凤阳留守司指挥佥事朱?这是明人的哪位将领?”
朱平安虽然在抵达河北战场之后屡建功勋,但并未显露于人前,是以清军中对其倒是认识不深,并不了解。
祁充格赶忙上前解释:“回王爷。这中都的将领名叫朱平安,听闻年纪不大,应该是南人勋贵之后。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居此高位。只是奴才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会被派到河北来送死?”说完,祁充格幸灾乐祸的一笑,显是对朱平安此人也并未放在心上。
“朱平安!”一旁的宁完我却是惊呼起来。
“怎么,宁先生认得此人?”多尔衮回头问道。
宁完我的脸庞顿时变得狰狞起来,“王爷。破了城池,请一定要将此人交给奴才手刃!”
“是何原因?”多尔衮很好奇。
“秉王爷。此人便是凤阳巡抚路振飞的学生,奴才的侄子宁通便是在办差时,不幸在凤阳失去踪迹。虽然至今都未有消息传来,但明显是路振飞师徒已经将其杀害了!奴才请王爷成全。允准奴才亲手杀了此贼,为侄儿报仇雪恨!”宁完我一个头磕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多尔衮倒是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那是自然,破城之后,这个朱平安就交给你宁先生处置。多铎,吩咐下面的兵马,记得此人要生擒。一定要让宁先生得偿所愿!”
多铎随口答应了一声,宁完我一脸感激的神情。
坑杀汉军旗一千伤卒之后,汉军旗上下都对多尔衮惧怕有加。平白的多了一层隔阂,这是多尔衮既不愿意看到,但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有这个机会,与汉官的代表宁完我修复裂痕,多尔衮何乐而不为呢。
……
李如靖昨晚和瞎子等人以及辅兵营的兄弟忙了一整夜,凌晨时分才算消停下来。赶紧休息一会,但明知道鞑子就要发动攻击。众人的心头却满是兴奋、稍稍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以至于都睡不着了。
草草吃了点早饭,众人便穿戴整齐了铠甲,一早便来到各自的阵营。昨晚在营寨便的空地上煞费苦心做的布置,白天看起来也很是奇怪。
二十多个直径一尺半的铁桶都被埋在地上,底座以河北之地常见的枣木固定填实,桶口向上倾斜直指蓝天,虽然都是辅兵们亲手所谓,但谁也没弄明白,自家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军器作坊的主管何长水穿着皮袄穿梭于铁桶之间,仔细查看,甚至还亲手测量了铁桶倾斜的角度。一转头看见辅兵们挤在不远处指指点点,顿时来了气。“你们这些庄稼汉,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千万要远离此地,呆会操作起来,伤到你们,可别说本官没有提醒过尔等!”
瞎子顿时撇撇嘴,“娘的,一个匠户也敢自称大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了!”
一旁的辅兵接过话头,“瞎子你可别看不起这何长水,如今他可是咱们朱大人眼前的红人,别说你和书生杀了十余个鞑子,也算有些战功,可现在就连洪营官和岳千户、仇千户也未必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朱平安为何如此看重这何长水一个匠户出身的家伙,殊不知,他们自己也是军户的身份,未必能比人家何长水高轨道哪里去。
铁桶阵的后方,一排木栅栏之后,是一片不大的营地,此刻帐篷已经被全部拆除,朱平安的亲兵队王金发和张二狗没有在主将的身旁,此刻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一百五十多名盔明甲亮的亲卫将这片营地围得水泄不通,木栅栏中间似乎是存放着某种装备,但全部用幔布遮挡了起来。军中不乏好奇的士卒,即使不敢靠近也站在远处踮着脚尖不停的打量,却是被亲卫们好一顿呵斥。军中都知道朱平安的亲卫全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随便一个拉出来放出去至少也是总旗的资格,所以无人敢于反驳,当下便灰溜溜的退走。
对面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军中士卒们都是一个激灵,随即拔腿便各自回归本阵。朱平安的军中各军官一级管理一级,是以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虎大威的军中则是好一阵喧闹,时至冬日,陕西士卒大部分还是一身单衣,朱平安虽然有心救助,但手中的物资却是也不富裕,只得将随军带的棉布等物交给陕军,做成简单的棉袍罩在布甲的外边,总算多了一层御寒之物。
鞑子终于要出阵了。
虎大威和朱平安立刻从大帐中走出来,站到整个营地的制高点,亲兵们递上千里镜。这东西可是军中的稀罕物,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军中也只有高级将领才能拥有。洛佩斯的佛郎机商团倒是不缺这等物件,给朱平安弄来了几架,虎大威这也是沾了朱平安的光。
“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黄旗,娘的,鞑子这次下血本了,整整四个旗的精兵,再加上那些二鞑子汉军旗,莫不是想要一举攻克巨鹿?”
清军的阵势密集紧致,旌旗遮天蔽日,阳光照射下来,映照出好大一片雪亮的反光。人数众多,却是毫不凌乱。
片刻之间,清军的阵势一开,从后军中压上来一大队密密麻麻的人群,凭空忽然多了一阵惨叫嚎哭之声。
“天杀的鞑子,又是这种招数!”虎大威恨恨的一挥手。
朱平安倒是丝毫不奇怪。清军攻城都是如此,先以摞掠的百姓为前驱,汉军旗步卒在后,利用明军官兵手足无措之际发动进攻,一举而下。
虎大威骂了几句,却是一筹莫展,狠下心来一跺脚,便要对前沿下令不分百姓与清军一律消灭。
朱平安气定神闲的摆摆手,“虎总兵,切勿心浮气躁,如今只是开始,这仗有得时间要打,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眼见着鞑子的前沿已经慢慢逼近城南大营的外围,虎大威急的抓耳挠腮。朱平安笑了笑,只是冲身后的一名亲卫微微点头,亲卫一躬身立刻跑上高处,将双手中的一面红旗舞的猎猎作响。
多尔衮同样立马在阵营中的高处,身边环侍着多铎、阿巴泰、谭泰、祁充格、满达海、豪格等战将。看到汉军旗押迫着俘虏的百姓们渐渐逼近城南大营的主阵,不禁有些诧异。
城北大营,鳌拜指挥者镶黄旗的人马坐阵,同样是汉军旗打前锋,如今已然是战火连天,明军的火器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汉军旗的步卒不计死伤的向前推进,正是难解难分的阶段。
可这城南大营却未免太诡异了些,拒马壕沟近在眼前,明军却毫无作为,只等百姓和汉军旗一靠近,便可以立刻推开拒马、填平壕沟,即便是明军出击,击退了汉军旗,但八旗和蒙古的清兵便可以立即冲锋,此后哪还有什么悬念。
明军这是要不战而降吗?
正当多尔衮等清军将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队伍的最前沿忽然一阵骚动。奔跑中的百姓跑到明军大营的边缘,也就是拒马林立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凭空消失了一大片,紧接着,更多的人消失在那个区域,被摞掠来的百姓拢共不过五千余人,这一眨眼的的功夫,将近一半的人都在瞬息之间没了踪影。
多铎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神,可看看前方,又看看周围,发现诸将都是一脸错愕的神情,很显然也都看到刚刚奇怪的一幕。
“哥,不对劲啊!这人怎么说不见便不见了?”
此时汉军旗跟在百姓队伍的后边,也已经接近到明军阵营边缘的地带,为了自身的安全,还以些士卒,干脆以一身便装混进百姓的队伍,除了手中的兵刃,便是帽子中裹着的一条条黑黝黝的金钱鼠尾辫。
来到近前,汉军旗的士卒不禁大惊,这才明白了刚刚百姓无故消失的缘由。原来,这一大片区域,地面上不仅有如林的拒马等物,还有阡陌纵横的壕沟体系,远处根本无法看得见。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便如同迷宫一般,百姓们来到近前,无路可走,只得跳下壕沟。当然,更多的人是收脚不及,干脆被身后的人挤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壕沟战术()
明军的壕沟,历来便是阻挡骑兵冲锋之用。这些年,明军愈发的恐惧与清军八旗野战,只能依托坚城据守,所以这壕沟战术使用的越发的炉火精纯。
只是今日所见的壕沟却是与往日不同。以往的壕沟都是浅而宽,务必要使清军骑兵停下重逢的脚步,不得不弃马步战。可今日的壕沟却是既深又宽,人藏在其中,外边根本看不到。
就在汉军旗士卒纳闷的同时,脚步已经来到了壕沟边。原先的百姓已经纷纷跳进壕沟,当下便有明军士卒指引着他们顺着壕沟的方向撤退。一些穿着便衣的汉军旗士卒心头暗喜,连忙也跳了下去,企图以此混进大营,搅闹个天翻地覆,却没想到,刚刚跳将下来,却迎头便是一棍子,将头上的棉帽给打了出去。
“二鞑子混进来了,大家小心!”口中喊着类似的话,明军士卒却是毫不留情,锋利的刀刃便从各个方向捅了过来,刹那间,那些隐藏在百姓中的汉军旗士卒便被砍翻在地。
而百姓的队伍刚刚全部进入壕沟,壕沟的另一端立刻涌出一队明军来,将手中的各种火器便对准了紧跟而来的汉军旗大队。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操弄火器的陕军士卒不禁惊喜莫名,原先谁也不愿意用的粗劣火器,在中都军中的匠户调配之后,竟然变得如此爽利好用。
一轮火铳之后。一窝蜂、小将军铜炮、火箭枪、子母炮悉数登场。调配一新的火器顿时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汉军旗大队冲锋足有两千余人,差不多是七个牛录的兵力,其中甲喇额真便有两人。一满一汉。满人名叫多罗隆,乃是多铎的亲兵出身,正经的镶白旗人。每逢出阵,身边总要带上自己的亲卫二十多人,都是清一色的镶白旗步卒精锐,驱赶着汉军旗的大队人马奋力向前。
在他眼中,这汉军旗纯粹是大军的前驱炮灰部队。这些个汉人毫无气概,就像一群牛羊。生下来便是要成为满人的奴隶的,他们勤劳刻苦、吃苦耐劳,心灵手巧,所有的特点都适合成为满人的家奴。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一丁点的勇武之气。这样的人等,只能充作冲锋时大军的挡箭牌和铺路石。
今天,多罗隆和自己的亲兵照例冲在队伍的中央,不断挥动着马鞭驱赶着汉军旗士卒奋勇向前,只要是稍有懈怠,亲卫们手中的钢刀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眼看着就要冲到明军的大营,多罗隆不禁欣喜若狂。都说这卢疯子打仗如何了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如今都已经冲到大营边缘,一入大营,就凭那些孱弱的南人士卒。如何挡得住身后转瞬及至的八旗精兵,看来,今天这头功是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这儿,多罗隆手中的鞭子挥舞的更加起劲,催促着士卒向前跑去。
可没想到,还没转回头来。耳中便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声音。接着便是大股的烟雾弥漫过来,多罗隆心头一惊。情知是明军的火器,但也害怕是当日夜里偷袭汉军旗大营的那种恐怖火器,因此敏捷的一猫腰,便趴在了地上。
等扎好了面巾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前边冲锋的队伍稀疏了很多,汉军旗的士卒被扫倒了一大片,就连身边的汉军旗另一位汉人甲喇额真是眉心中弹,已然没了气息。
多罗隆深吸一口气,确认这不是当日的毒气,这才放下心来,继而便是勃然大怒。南人真是诡诈,竟然放过了前面的百姓,直接对汉军旗发动了反击。
前边已经是宽阔的壕沟,多罗隆索性扔掉手中的皮鞭,从腰间抽出顺刀来,招呼着手下的亲卫驱赶着汉军士卒不停的向前冲去。
而明军则好整以暇的搬出了更多的火器,不由分说,一股脑的向着汉军旗射来。
“嗵”的一声巨响,眼见着明军的阵地忽然奔出数十条乃至上百条的火龙,径直向汉军旗大队射来,落入阵中,顷刻间爆开,铁钉和细小的石块四处飞溅,汉军旗的士卒就像是被飓风掠过的草地,转眼间又是一大片身影踉跄着倒下。
多罗隆就感觉到肋下一凉,情知自己中弹,但也知道明军这种火器,但凡不是打中要害,都不至于太过影响战力。一股彪悍之气油然而生,当下挥舞着顺刀便大步跳进了明军的壕沟。
一进壕沟,便有数名明军围拢上来,多罗隆暗暗冷笑,一把顺刀舞的风雨不透,竟然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五六名明军士卒的围攻。
片刻之间,后面跟随的亲卫和汉军旗士卒便纷纷跳进了壕沟,明军只能向后撤退。
多隆隆大喜过望,不顾身上的伤口,带领着手下不要命一般向壕沟深处猛杀过去。
明军却是毫不恋战,扭头就往后跑去,这一点倒是极为符合多罗隆长久以来对明军的认识。
多尔衮眼见着汉军旗终于杀进壕沟,后续人马正在不断的赶上,顿时长出一口气。明军虽然诡诈,但在绝对实力占优的清军面前,也只是苟延残喘,本来还以为他们还会有些花样,但没想到还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于是,多尔衮立刻命令八旗的精锐步卒投入战斗,争取一鼓而下,不给明军分毫的喘息机会。
谭泰大声请令,自带着三千八旗步卒随后压上。
多罗隆不敢懈怠,和汉军旗士卒继续向着壕沟深处杀去,虽然也有心上了地面冲杀,但这些壕沟宽阔的要命,就如同缩小版的城墙,翻过了一道还有一道。满人身高本就是个问题,这么一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也容易被明军的火器击中。所以,此时只得按照壕沟的走向来走。
但跑了片刻,情形却有些不对劲了。眨眼间前边的明军士卒全都不见了。就连前边的道路也全被木栅栏和石板封的死死的。不时有暗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汉军旗的死伤直线上升。
多罗隆只得大声招呼着士卒搭人梯爬出壕沟,但没料到上面却是隐藏了不少明军的刀盾手,清军只要一露头,顷刻间便是数把钢刀砍来,血肉模糊的人头掉了一地,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爬出壕沟。多罗隆此时才觉察到战况似乎有些不妙。但此时再想向后撤退已经是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号炮响起,陕军士卒将数百颗缩小版的万人敌丢进了壕沟。这些简易版的万人敌。以晒干的黄泥为壳,填充进少量火药和大量油泥等易燃之物,点燃引线后,扔进壕沟。登时便是一片熊熊火焰。不出片刻之间,整个壕沟区便是一片火海。
而壕沟之上的明军士卒则迅速撤出,但看着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情景,也是个个脸色发白。
无数个人影身披火焰在壕沟中无助的奔逃,其结果便是将火焰引到了更多人的身上,剩余的汉军旗士卒只恨爹妈少生了一条腿,争先恐后的向着来路撤退。壕沟中飘荡着一股奇异的烤肉香味,但却令人闻之欲呕。
多罗隆被身边的亲卫死死护住,这才侥幸没有被火焰烧到。但身边的亲卫们却是全部被火焰吞没,不一会只剩下一堆焦炭。
多罗隆目眦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