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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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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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公辅冲着走过来的路振飞一笑,“见白啊,果然不负能臣之名,一路走来,中都已然慢慢恢复元气,就连凤阳的兵马都一战成名!”

    路振飞笑着给黄公辅、陈子壮两人见礼。“两位老大人真是说笑了,要不是卢督师出凤阳剿贼,也不会险些让一班流寇险些再次袭扰中都,学生到凤阳这才几日功夫,这等功劳学生可不敢窃为己有!”

    此时,段喜年等一干凤阳文武见路振飞与黄公辅等人相谈甚欢,早已借机离开。

    路振飞又叫过朱平安,给黄公辅和陈子壮一一介绍。黄公辅和陈子壮将路振飞对朱平安甚是喜爱,又见朱平安很是恭顺的站在路振飞身后,执的却是弟子之礼,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稀奇不已。

    ……

    王品和袁敏已经在客厅等候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没见到张云汉的影子。

    袁敏有些坐卧不宁,但看着王品那张冷脸又不敢询问,执的老老实实的坐下喝茶,不大会的功夫已经往茅房跑了好几趟。

    王品则怡然自得的品茶,心里却实在是好奇,不知道朱平安又使出了怎样的手段,能让张云汉如此心神大乱。

    来之前,王品确实对王承恩关于朱平安的论断有些不以为然,他甚至觉得,这其中或许是自己的义父王承恩在加以指点和帮助,才使得这个小小的指挥同知做下这样的大事来。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有些低估这个少年了。

    一般的年纪,却和自己的义弟怀德是如此的相似,让王品不由得对朱平安充满了兴趣。

    想想两年来自己的隐忍终于换来了的回报,王品一时间又有些心潮起伏。好在宫内那位主子爷和义父的位置到如今已算是稳如泰山,王品这才感觉自己当年的牺牲总算来得其所。

    但王品的性格历来便是如此,居安思危,吃过一次亏的人大多能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主子爷的位置总算安稳下来,但并不意味着以后的路途便一直会是平坦大道。想一想宫内的局面和那位主子身边的各色人等,王品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除了那位杨先生,其他人真的很难算得上人才。这样的班底,一旦万岁爷以国事交托,又怎么能办得妥妥当当、万无一失呢?

    不过,在凤阳的所见所闻,倒是让王品眼前一亮,朱平安果然是有些手段,这样的实干型的人才也正是那位主子爷目前急需的,更何况,他的手中还掌握着一定的兵权。时值乱世,这可是奇缺的资源啊!

    只是,看看眼前义父对于朱平安的重视,自己贸然拉拢,会不会遭来义父他老人家的反对呢?

    一时间,王品想的有些出神,竟然连张云汉从后堂中出来都没发觉。

    “张公公!”袁敏赶忙迎上去,却意外的发现张云汉的脸色憔悴至极,只是恨恨的将那一摞书信扔到花厅的茶几上,让袁敏早已准备好的奉承话都没敢说出口。

    “两位,都看看吧!”张云汉无力的倒在王品对面的座位上,指指眼前的书信。

    袁敏试探着看看王品,没敢伸手,王品却自顾自的挑了一封,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

    看完一封,丢下再拿一封,王品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王兄弟”,张云汉难得用上了婉转的语气,“贺有龄和曹公公是什么关系,你是清楚的,这廖永堂走的是曹公公的门路也是不假,可你会相信曹公公会出卖朝廷吗?”

    “锦衣卫已经出了事情,这是躲也躲不开的。可如今,这事情一旦再牵扯到宫内,就会出**烦的。”

    王品看着书信,一个字没有说,而张云汉却在唠叨个不停。

    “这件事情,咱家必须要和你商量一下,事涉内宫,就算咱们平日里有什么不对,可在这件事情上,咱们必须得照顾宫里的大局,一旦被捅出来,宫里很多人都会人头落地,城门失火、焉知不会殃及池鱼啊!”

    一旁的袁敏听得心惊肉跳,只恨自己没有随身带着匕首之类的东西,否则一定要将自己的这双耳朵给割了去,听张云汉这么一番话,便知道这书信中牵扯的事情绝对是惊天动地,这可不是袁敏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担当的!

    “先不说事情的真假,可有一点你我必须明白,一旦牵扯到鞑子,依着万岁爷的脾气,那可是宁杀错勿放过,想想当日的袁蛮子……!”

    王品将书信往茶几上一丢,“张公公,我只说一句话。廖永堂万万不可再留,朱平安是路振飞的人,动他便如同动路振飞,想想民意和中都文武的反应再做决断。王某言尽于此,告辞!”

    说着,王品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张云汉也站起来,冲着王品的背影一拱手,“王兄弟,多谢!”

第四十八章 云淙书院() 
张云汉坐在大堂上,一时有些恍惚。趣*讀/屋 常年处于深宫之内,出来办差才发现,这差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得天衣无缝的。

    张云汉忽然想起嘉靖朝时,查办浙江织造衙门的往事,镇守太监府、织造衙门、河道守备衙门几乎被一扫而空,仅是上品秩的内官便被处决了好几个,虽然此事并不被朝野所知晓,但身为内官,每当讲述起这段往事,总会叫人不寒而栗。

    还有当年烜赫一时的魏忠贤倒台的时候,宫内的大清洗,不说是血流成河,那也是一夜之间数十颗人头落地的惨事。当今圣上的脾气秉性,张云汉一清二楚,急于求成、刻薄寡恩、喜怒无常,凤阳的这些个腌臜事情一旦传到他的耳朵里,内官将面临何等的处罚,想一想,张云汉都是一身的冷汗。

    更何况,昨夜京城飞鸽传书,竟然送来的是曹化淳的亲笔书信。

    谁能想到,一个破败的凤阳城,竟然惊动了深宫中的那位皇后娘娘。曹化淳信上提及,嘉定伯周奎面见皇后之后,皇后便在曹化淳面前若有若无的提到了凤阳的事情,其中竟然还有朱平安的名字,言及这样的忠臣猛将乃是国之栋梁,审案时千万要再三复核、谨慎斟酌,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是将朱平安纳入到不可追究的人等之中。

    一个小小的武官,居然直达天听,这让张云汉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周皇后与崇祯帝乃是患难夫妻,辅佐崇祯由信王一介藩王顺利登上九五之尊。虽然崇祯更为宠爱田贵妃,但对于这位结发妻子的敬爱和尊重却是丝毫未减。

    曹化淳的一封书信,彻底坚定了张云汉速战速决的决心。什么要将朱平安拉下马来的打算瞬间烟消云散。笑话,真要这么干的话,恐怕自己的人头就要先一步落地了。

    满堂的凤阳文武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端坐的张云汉,整个厅堂中静的连落下一根针都清晰可闻。而张云汉却想出了神,一时没有察觉,让气氛变得古怪异常。

    “张公公……!”王品小声提醒了一句。

    张云汉这才回过神来,自嘲般尴尬的笑笑,伸手要拿起惊堂木,却觉得有千斤之重,用尽力气拍了一下,苦涩的说出一番话来。

    “经查,锦衣卫凤阳千户所千户廖永堂与关外鞑虏勾结、收受贿赂、倒卖军资,人证物证俱在,责押赴京城锦衣卫亲军衙门受审定罪。”

    众人一阵哗然,没想到昨日还抓着朱平安念念不忘的张云汉今日却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被押在堂下、五花大绑的廖永堂则是瘫坐在地,口中被塞进了核桃,支支吾吾的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一句话。

    张云汉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另有凤阳府举人张继祖,率众冲击锦衣卫衙门,虽然心怀国事、情有可原,但其罪难恕。着即在家闭门思过一年!”

    黄公辅顿时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反驳,却被陈子壮一把拽住衣袖,“振玺兄,还争什么?庚辰年的会试又不曾错过。继祖率众冲击衙门,总是他的不是,张云汉此举已然是手下留情。闭门思过一年只是表面文章,继祖恰好可以在家苦读应试啊!”

    黄公辅仔细想了想,这才坐回座位。

    讲完了话,张云汉长出了一口气,“本案到此为止,凤阳文武各司其职,用心办差吧!”

    ……

    廖永堂一案终结,所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张云汉虽然未达成目的,但总算遵从曹化淳的吩咐将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对上对下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因此也轻松下来,接下来,便是应对凤阳官员的各种宴请,其中当然少不了各种的好处,所以,张云汉的心情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只有袁敏跑前跑后,依然伺候的耐心细致。

    黄公辅和陈子壮眼见张继祖无甚大碍,也决定离开。路振飞设宴为两人践行,朱平安奉师命陪坐,而张善本来也要赴宴,却因偶感风寒临时未能成行,张继祖只得单独前来赴宴。

    黄公辅、陈子壮和张继祖都是烙印鲜明的东林党人。天启年间,东林党被阉党剿杀,元气大伤,崇祯继位之后,为免一家独大,对东林党也是一面打压、一面压制,因此东林一系并未恢复在万历和天启年间的声势,反倒是在江南,东林党在士林和民间倒是影响颇大。

    席间,黄、陈、张三人与路振飞吟诗作赋,倒是相谈甚欢,可是苦了在一旁陪坐的朱平安,四人口中的一些古诗词,尚算能听懂少许,可之乎者也一出来,完全就是在听外星语系了,搞得朱平安头大如斗。

    陈子壮与黄公辅却是倍感诧异,席间不停旁敲侧击的询问路振飞和朱平安究竟是不是师生的名分,路振飞却总是笑而不答,弄的两个老家伙也是无可奈何。

    张继祖也是分外的好奇。要知道,大明朝文武对立是延续了百年的传统,勋贵是武官的代表,基本上与文官很少打交道,更不要说通婚之类的交往。而仁宗、宣宗之后,文官势力稳步上行,到得正统和景泰年间,土木堡一役,勋贵势力大损,彻底失去了和文官一较长短的能力。

    之后的武官则完全被文官压制,武官跪拜同级文官更是形成了常态。军饷、粮草、装备、器械全部被文官通过六部牢牢的掌握在手心里,这种状况,只有到了如今才略有改观。

    只是,大明帝国也已经日薄西山,武官再度崛起只能意味着中枢已经无力掌控地方,手握兵权的武官开始毫无忌惮的搜掠地方,以此养兵,而完全不必仰仗朝廷。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自万历年间,武官便开始大肆扩张自己的私兵——家丁,到了目前,大明朝真正的精锐便是这些家丁。

    黄公辅等人奇怪的是,路振飞在士林中享有盛誉,怎么会将一名武官收入门下。这如果传出去,对于路振飞的声名也会有所妨碍。

    但路振飞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而言谈话语间却是对朱平安这个弟子推崇备至、爱护有加。

    张继祖却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听闻坊间传颂的那首《对酒》,便是朱大人所作,不知可有此事?”

    陈子壮蓦然一惊,“可是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这首《对酒》?”

    朱平安顿时红了脸,冲着众人连道惭愧。路振飞抚须微笑不语。

    黄公辅颔首轻吟诗句,不觉沉醉其中,“武能安邦定国、文能对酒当歌,平安贤侄还真是个妙人啊!当浮一大白!”说着便自斟自饮一杯。

    “哪里比得上秋涛先生七岁成诗,以:待我明年游上苑,探花因便问嫦娥。对:天公今夜意如何,不放银灯照碧波。那是何等的美谈啊!”路振飞和陈子壮共饮一杯。

    陈子壮笑着摆摆手,“笑谈,笑谈罢了!”

    “不成想,万历己未科,一语成谶,真真是应了当年的诗句,集声果真成了殿试的第三名,稳稳的得了一个探花郎,在士林和民间是何等的美谈啊!”黄公辅在一旁笑着说道。

    朱平安饶有兴致的听着三人的回忆,这些个典故他也曾经听过,但是陈子壮一语成谶,真的做了探花郎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陈子壮笑着叹口气,“往事已矣,现如今国家社稷面临如此困境,在下早已提不起遣词造句的兴致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不禁有些黯然。

    路振飞赶忙示意朱平安为众人斟酒,又将话题引开,“那秋涛先生这次是意欲去往何处啊?”

    崇祯五年,皇帝处于对大臣的失望,想要任用宗亲,在宗室中寻找人才,并打算委以官职。遭到了时任礼部右侍郎的陈子壮的极力反对,引得崇祯震怒,以其“沮诏间亲”,下廷杖。而当时已经接任唐王的朱聿键却对其言论颇为不满,于是上疏弹劾,陈子壮被下诏狱。幸得皇太后和众臣求情,这才在第二年春被释放出狱。

    此后,陈子壮便游历四方,讲学授徒,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振玺兄奉旨参政湖广,领兵备事,在下边打算前往广东一行,愚弟子升和几位至交好友打算在那里创办书院,特请在下前往授徒讲学。本是与振玺兄同行南下,却不想半途听闻继祖的事情,所以便赶来中都。”陈子壮解释道。

    “可是白云山的云淙书院?”朱平安一时口快。

    陈子壮却是大为惊奇,“平安小友从何处得知,据说那书院至今还未曾定名啊?”

    “云淙?白云之上,淙淙有声!书院又恰在白云山,妙啊!这个名字果然是妙啊!”黄公辅不由得抚掌大笑。

    陈子壮不由得惊诧莫名,仔细品味这个名字,也是不住的点头。路振飞虽然瞪了朱平安一眼,但脸上却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朱平安不由得又是一阵惭愧,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语,竟然使得南明历史上著名的书院就此诞生。只是一联想到这陈子壮当年曾和自己的父亲对立,心下又忍不住有些忐忑。

    “北方局势糜乱,在下和数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也是想借此机会招收人才,授以经世治乱之道,以为朝廷之用啊!”

    陈子壮的一句话让黄公辅和路振飞频频点头。

    但朱平安却摇了摇头,“陈公此言谬矣,如果只教授经世之学,那一旦国家动荡,仅凭一些书生又如何能扭转大局呢?”

第四十九章 赌约() 
朱平安的一句话让黄公辅等人一愣。趣*

    “住口!”路振飞赶忙打断了朱平安的话语,“振玺公和集声先生都是当世大儒,哪里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在此胡言乱语!”

    朱平安一挺脖子,“先生,学生只是就事论事,以往授课之时,先生还曾说集思广益,要虚心接纳别人的见解,怎么如今却又出尔反尔!”

    路振飞不气反笑,“你这孩童……!”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继祖却突然开了口,“见白先生容禀,朱世兄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陈子壮和黄公辅捻须互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投向张继祖和朱平安两人,看来是对两人的见解颇有兴趣,路振飞也就此闭口,打算听一听两人的分析。

    张继祖冲着三人施礼完毕,这才说道:“以往学生也是觉得修习经史,以此报效朝廷、造福百姓。但回到凤阳之后,所见所闻却与学堂上知晓的道理大相径庭。别的不说,单说前些日,流贼大军逼近凤阳,阖城文武竟然手足无措,要不是见白先生和朱世兄指挥若定,舍命一击,中都现在如何,犹未可知啊!”

    张继祖叹口气,“当时学生毫无办法,只觉得空有一身抱负和文才,却无用武之地,眼见着流贼大军进驻凤阳城下,却是无所适从。”

    朱平安却是脸上一红,好在黄公辅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张继祖的身上,并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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