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淡淡看着,又将目光投向昨天讽刺她阴阳怪气那人,那似乎是峰主中相当有地位、有能力的一位,身着华贵锦衣、下巴抬高、目光倨傲。
叫什么来着?
宋乐不动声色,细细回忆。
片刻后才忆起他名为沈傲风,与宋无忧极不对盘,他看不惯宋无忧的阴柔刻薄、装模作样,宋无忧也恶心他那一套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多时,柳未明朝庙看过去,那岌岌可危的破庙,颤抖不停,轰隆一响,庙顶又是一阵滚滚黑烟冒出,里面的庞然大物仿佛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按捺不住嗜血的欲望,急于冲破这禁制,令人心乱如麻。
饶是清楚这不过是一本书,但此情此景也太过逼真,浓烈的烧灼感和压迫感,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血气,都令宋乐不由自主正色,手按在了自己的佩剑‘无解’之上。
“宋掌门莫不是怕了?”那沈傲风睨过来,不屑一笑。
宋乐回之一笑,冷冷的:“怕,自然怕,怕一会儿沈峰主死在我前头!”
“你——”还不等他说完,那庙门便轰地一声碎成了破烂,漫天盖地的灰尘热焰袭面而来,众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随即四面八方喷洒来狂蛇般的毒焰,附近来不及逃开的柳庭峰弟子或呆呆或惨叫,只是一息就被吞没在了那烈焰里,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们面前化成了股灰。
而之后的景象更是令人生怖。
失去了禁制的九头赤练蛇迅速生长,不过几个眨眼,就长成了真正的庞然大物,直立着粗粗的蛇身,每个头都大张开嘴,滴下黑色散发着腐臭味的涎液,还此起彼伏发出嘶嘶急切的厉音。
宋乐等人在它面前,如同蝼蚁之于大象。
宋乐反应极快闪躲开那黑液,可也有看傻了的几人被那黑液沾染,衣衫腐蚀直透皮肉,很快见骨,发出的凄厉惨叫听来令人不忍!
可现下谁都只求自保。
“未明兄小心!”只有方知原及时拉扯了一把愣住的柳未明。
“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啊,哈?”一个粗犷男声略带压力打着哈哈,宋乐拧眉,一味躲闪,顾不上去看任何人——这副本,真实的有点可怕了。
她可不是主角,没有那种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气运!
柳未明力图镇定的声音传来:“它的弱点在眼睛!只要眼睛一瞎,那一个头就算是废了!”
闻言,众人同这巨蛇周旋了一会儿,就有人按捺不住御剑飞起,绕后直冲向中间那刻有赤练珠的蛇头。
千钧一发,剑身离蛇头只差一根手指距离,那人俯身伸手、露出贪婪笑容的一瞬间,蛇尾穿脑,血花脑浆迸溅,尸体进了赤练蛇口中,剑则如失了灵气,光华尽散,堕为一柄普通铁剑,跌落了在被烤开裂的地面上。
宋乐怔怔,仰头望着,脸颊忽然溅上什么东西,她抬手一抹,白花花带点血丝的液体还温热真实到不像话
第20章 笨蛋过来,摸摸头(19)()
因为有了那人的尸首开胃,赤练蛇愈发狂躁,猩红的瞳孔投向他们几人,狂滴着涎液的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恶臭黑洞。
宋乐的无解已经出鞘,旁边沈傲风嗤了一句愚蠢,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他的剑踏步御行。
不得不说,这人虽傲慢无礼,躲闪御剑的风姿却十分夺目。
沈傲风绕到最左边那个头,出剑速度快到令那蛇来不及招架,剑身便尽数刺入它硕大的眼珠之中。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赤练蛇凄厉嘶叫,蛇身狂扭,愈发愤怒癫狂。
沈傲风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如法炮制将边缘几个不甚灵活的头的眼睛一一戳瞎。
几乎要让宋乐看愣。
这人身手,当真是不错的,都不用他们怎么出手。
说起来,宋乐看向一直不在状态的柳未明——
他此刻也是紧紧凝望着沈傲风,但那眼神莫名让宋乐有些毛骨悚然。
奇怪,奇怪,总有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在他的表情之中。
宋乐抿唇,一个惊人的预想自脑中一闪而过。
刚这样想完,就被一声惊叫炸醒,宋乐迅速抬眼,眼前,是睚眦欲裂的柳未明。
“你做什么?!!”他一改之前的谦卑顺从,眼眶都要瞪裂开,拔剑朝向沈傲风。
沈傲风呵了一声,并不把他和他手中的剑放在眼里,趁着巨蛇盲目挣扎的间隙,杀急了眼,口无遮拦道:“怎么?只容你牺牲门下弟子保柳庭峰安宁,不许我借方知原护自己周全了?我拜托方掌门替我挡一下还不行了?要知道,若不是我在,你们这些垃圾,都、得、死!”
宋乐闻言,这才发现地上有一个人正双手捂脸,痛苦尖叫,身上手上全是被腐蚀的惨状,更不用想他死死捂住的脸
谁能想到,方才还在为柳未明担心的白净青年,就是如今这个奄奄一息,被腐蚀得越来越彻底的森森白骨。
宋乐抿唇,不忍再看。
柳未明似是不敢置信,捂住脑袋,宋乐凝视着他神色久久,终于别过头,不管多不喜,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这魔物给除掉,不让它继续危害他人。
于是她咬牙配合着沈傲风等人,将它剩余几个头一一斩断。
最后只余中间那个最为凶悍的蛇头,没有眼睛,却比其他有眼睛的头更灵活,更难招架。
宋乐被蛇尾甩到,重重摔下来,所幸捏了个风诀缓冲,不然一身骨头怕是都要摔碎。
沈傲风也暂时近不了它身,正恼着呢,就见它瞬间骤缩,废掉的蛇头一一断裂,很快便缩为拇指大小的模样。
宋乐忍痛,暗道了句不好,结果一语成谶,一眨眼便不见了小蛇踪影,就这样被它这样猝不及防地逃了!!
最气急败坏的莫过于沈傲风,快到手的宝贝就这么飞了!他冲过来,几乎是立刻便揪紧了柳未明衣领,也不维护什么表面上的和平了,命令道:“叫你的人去搜山!!”
是夜。
宋乐哼哼唧唧沐浴完,又捂着自己被那粗壮蛇尾甩到的脆弱的腰,慢动作、小心翼翼坐到床上。
若不是封玺在,她真想哎哟两声缓解这抓心挠肺的疼痛。
跪坐在床上的封玺,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不管什么冒不冒犯,试探着伸手碰了碰他捂着的地方,高高肿起了一般,“师尊,你怎么了?”
虽然轻,但还是疼,宋乐差点弹跳起来,好不容易维持住面上的高冷冷静,她才回头冷凝着眉眼问道:“做什么?”
语气中竟是含上了几分咬牙切齿,想必是疼得尤其厉害。
封玺怔了怔,看着他手中的药瓶子,道:“这地方,不好涂药,不如我来为师尊代劳吧?”
第21章 笨蛋过来,摸摸头(20)()
宋乐闻言拧眉,思忖几秒,发现自己来,的确不好对付,便迟疑点头道:“那也好。”
封玺现在才多大呀,没关系的吧?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趴到床上,掀起衣角,露出腰际的伤口。
长而粗一条,又红又肿,沁着些血丝,如条蜈蚣,横贯背部。
封玺接过小药瓶,看怔了眼,手下动作也更加小心。
宋乐起初还不放心地偏头望他,毕竟痛是自己的,万一他一个没注意力度,她一定要痛死。
封玺年纪虽小,但五指极为纤长,宋乐望着他轻轻蘸了点药液在指尖,然后慢慢抹上来。
力度轻得像羽毛。
“师尊,这样可以吗?”他抬眸问道。
清凉的药抹在伤口上,就如同清泉流入沙漠,缓解了先前火辣辣的疼痛,宋乐嗯了一声,心里舒适得不行,想眯眼,面上却依旧淡淡,道:“可以,直接撒吧,不用顾虑那么多。”
封玺惊奇看他,不用顾虑那么多吗?
那他方才极力隐藏的紧张是做什么?不是怕疼么?真是好面子的。
低头,眼眸底默默染上一缕笑意,封玺答道:“好。”
慢慢洒好,尽数抹匀,看到红肿似乎消下去了丁点之后,已经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封玺如释重负抬头,然后居然见到他已经睡过去。
就这么,睡过去了?
封玺试探着叫了句:“师尊?”
“师尊?”
“师尊。”
“师尊”
看来他当真是很累了,已经睡熟了,叫也叫不醒。
封玺指尖在他纤细的腰侧滑了滑——这么放心他,到底是不设防,还是太自信呢?
盯着他如玉般白润的侧颜,封玺在他身旁躺下,正对着他宁静的睡脸,伸手,隔空划过他线条柔和的下颔,小小少年明亮如星的眼眸里不再克制地浮现点点晦意,这人不束发、长发漫不经心散开的模样更好看了。
封玺凑近了些,闻着那如茶清香,舔舔唇,腰也很细,很漂亮。
翌日。
宋乐趴着睡了一晚,早晨醒来,腰已经好了不少,神清气爽走出去时,正巧见到身着青衣的柳庭峰弟子抬着几口棺椁从庭院中穿过。
大概是在处理昨日的尸体。
想到被当了替罪羊惨死的方知原掌门,宋乐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心思正复杂呢,就听一熟悉的声音响起:“师弟是在同情他们么?”
言语中宛如有温和笑意,是叶如渊。
宋乐看也不看他,口是心非道:“同情什么,弱肉强食,不是很寻常的么。”
“也是,但师弟这样说未免太无情了。”叶如渊状似无奈摇头,又惋惜道:“何况里头还有个为你说过话的方掌门呢,这可是个大好人,没想到死得这样不值。”
闻言,宋乐心里叹一口气,这个方知原的确是个老好人,说是耿直良善也可,别人来这柳庭峰说是为柳未明分忧,实则是来夺宝,但方知原却绝对是为好友出一份力才来的,而且待人接物一视同仁,对宋无忧亦然,温温和和的,能帮则帮。
她默了默,道:“死倒未必,不是有那赤练珠么。”
叶如渊点头,望向棺椁抬走的方向,直到那几名弟子消失在视线内,才温笑了一声,不答反问道:“师弟难道没觉出什么古怪么?”
第22章 笨蛋过来,摸摸头(21)()
“什么古怪?”
“按理说,刚诞于世的魔物,不应该如此嗜血残暴,它那样子,倒像是被人用血肉养出来的一样呀。”叶如渊说这话的语气也是和和气气的,满含笑意。
宋乐有意引他多说,故作一脸荒谬不屑道:“可笑。养来做什么,当宠物?”
叶如渊深深看他一眼,而后笑眯眯道:“师弟果然不知道啊。”
“赤练珠固然有起死回生、增进修为之效,但赤练蛇身上,最宝贝的可不是赤练珠。”
“那是什么?”
“它身体里有颗蛇丹,可以吸收修为,多少都可以,养来让它杀人,再挖出蛇丹服用,便可以吸收,那些人的修为”叶如渊说的轻描淡写。
宋乐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脑海中却忽然闪现柳未明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眼神。
当时,他死死盯着御剑的沈傲风,好像盯上猎物的毒蛇,仿佛要吐出毒信。
如果叶如渊说的是真的,那么和她之前想到的便契合上了,只是养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反噬主人一口的魔物,柳未明是如何掌控的?
“师弟不信?”叶如渊见他迟迟不予回应,面容也无动于衷,不由问道。
宋乐回神,摇头,并不对他掉以轻心,含糊道:“这些,不过都是传闻而已,真假参半,我只信证据。”
——
谁也不知道,众人都在疯狂寻找的赤练蛇,此刻正蜷在一人手中。
楚江暝这时候瞳孔还是正常的,他怜爱地抚摸着手中的小蛇,任由它啮噬着自己手心的血肉。
血肉模糊的手掌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楚江暝一脸淡定。
“吃吧,这该是你最后一顿了。”他坐在小河边的大石块后,道。
等到手心骨都露出来,那赤练蛇才停下来。
楚江暝等了片刻,蹭了点赤练珠的粉末,洒在手心里,森森见骨的手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完好。
多么神奇,他嗤笑一声,怪不得外面那些人个个都想占为己有。
他边抚摸着滑腻冰冷的蛇身,边道:“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了吗,那里,有我们的同类”
那个脸上有血红莲花胎记的人。
他在柳庭峰当值的时候,曾沿着气味去不动声色地寻找。
结果看到的,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孩。
除了脸上的胎记和清秀的脸蛋,再无过人之处。
可是偏偏,那只有魔才能嗅到的气味,告诉他,这人,就是同类。
“还是个未觉醒的同类呢。你得去帮帮他。”
楚江暝轻笑了笑,又摸了摸蛇头,道。
待它进完食,楚江暝将它放至地上,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小赤练蛇扭着蛇身看他一眼,而后疾电般消失在了草丛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人迹稀少的隐蔽角落里,封玺被夏彦然堵住。
“贱人!!”夏彦然显然是已经憋了许久的气,一找到发泄口就开始口不择言。
封玺比他足足矮上一个脑袋,眼神冷冷看着他:“滚开。”
夏彦然错愕,都快气笑了,这小叫花子现在爬上了宋无忧的床,就以为自己能耐了是吧?
他怒讽道:“怎么,用身体换来的待遇,享受惯了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是吧?!啊?”
第23章 笨蛋过来,摸摸头(22)()
封玺皱眉,不知道他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但却从他的言语里捕捉到宋无忧这字眼。
是因为他,才来找茬的?
可是说他爬上他的床,又是什么意思?
封玺仰脸,抿唇,冷冷目光审视着他,看得夏彦然恶意顿生,他忽然咧嘴一笑,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师父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特殊,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破破烂烂,除了这张脸长得不错之外。”夏彦然忽地重重掐住他下颔,眼里有厌恶和不甘。
从前那人对他也是百般宠溺,十岁的夏彦然起初是开心、是受宠若惊,是受到鼓舞而愈加努力,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被格外看重。
可是直到有天夜里,他搀扶着醉酒的宋无忧回房,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双颊酡红的人扶到床边,打来热水为他擦拭,正握着热毛巾,就被他一把拉过去,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往下压,夏彦然拼命闪躲还是被他亲到了脸颊。
愣怔之时,听到他呢喃的那句彦然,那一瞬间如涨潮般疯狂涌上的震惊抗拒。
夏彦然大概这辈子也忘不了。
一想到过往的亲昵里藏着那样的心思,夏彦然就忍不住恶心,从前最喜欢那专注的凝视,现在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想明白后,他发誓将来定要亲手挖了他的眼睛!!
封玺闻言,愣了愣,他不是不谙世事,恰恰相反,流落街头时,他见过的龌龊事数不胜数,只是对宋无忧,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封玺心情复杂,面上却不为所动。
夏彦然噎了噎,他没想到封玺会如此不在意,错愕气笑之际,他反问道:“所以?所以你觉得你的特殊能有多久呢?”
闻言,封玺眼底依旧波澜不惊,夏彦然说的,他并不全信,何况这在他看来,更属于无稽之谈。
不过,他可不想让这个夏彦然好过。
封玺歪头,唇角掀起嘲意,状若一本正经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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