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车,自己的房子,自己在国术界的地位……
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云的那道身影却始终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现在的云该是什么样子了?她是不是早就有了个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呢?
作者:六禾十二、相见不如不见
博一的五月十八号,刚刚和导师完成一篇课题的我有些疲惫地开着自己刚买的车回到寓所。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只穿着一条短裤的我正在想该出去吃点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北京电话。
“喂你好,请问哪位?”我接了电话。
“林鹏是吗?我是萧长锋。”
“萧长锋?!!”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名字,深吸口气平静了一下,“原来是萧先生,不知有什么指教?”声音还是不能避免带着一丝恨意。
“哈哈”他竟不理我有些恨意的招呼反而笑了,听得出来应该还不是虚伪的笑,“想不到你的火气这么久还没退,唉小云没有看错人呐,倒是我有些老糊涂了”
“萧先生,如果你是为了向我表示你的歉意或者发些感慨,我想你没有必要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恨你,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我还应该感激你我有了今天的成就你也有一份‘功劳’的,再见”
我挂了电话,心里被他鈎起的那莫可名状的深切痛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五年了!五年了五年没有云的日子,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对她的思念和愧疚抛开埋首书中?我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快忘记了这些,可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不敢再去面对,原来思念和愧疚也可以像酒一样时间越久就越浓。
电话再响,居然还是萧长锋,他是想大骂我一顿吗?我他妈的还想痛骂他一顿呢,可那又有什么用?已经失去的骂就骂得回来吗?犹豫了半晌,他毕竟还是云的长辈,我再次按下接听键。
“林鹏,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挂我的电话”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声音居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愤怒,好像还是在感慨。
“萧先生,如果你想倾诉的话,只要你一发话,会有很多人愿意听的,你又何必给我这个伤心人雪上加霜?”我平静地问他。
“林鹏,你有些偏激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行吗?”
“好吧,你说”
“我知道我的那个近似武断甚至有些粗鲁的决定给了你很大打击,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你。其实小云又何尝不是伤心,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有些后怕她当时会挺不住……”
“这全是你造成的,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之下,我们都在按照你预定的轨迹行走着,你那么有钱有势也会怕?哈你会怕什么?”我挖苦的话里带着些愤怒的嘲笑。
“好了,我不再说这些,你也不用再讽刺我,长话短说我知道你现在一直还没有再找女朋友,我这次找你是履行我们的五年之约的,这样你会不会有些兴趣?”
“你说什么?”本来已经绝望的我忽然听到这句,自然惊讶。
“我可是很守信用的五年没有干涉小云的私生活,而现在的你虽然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创出一番事业,却也在另外的一个领域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也算达到我的标准了,所以我再不会在阻拦你和小云。”
“你说得倒轻巧,小云是你的木偶吗?你让她和谁就和谁?我伤她那么深,你让她怎么原谅我?”我再次失去冷静,一个人的心有那么简单吗?是想回来就能回来吗?这些父母什么时候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孩子?
“我当然不能左右她,所以这些还要靠你。但是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我,如果她现在有了男朋友怎么办?你又要把他们拆开让小云再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失败至极的父亲,你从来没有真正的替女儿想过”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了对他的痛骂,管他是谁。
“唉看来我们真的是没法再谈下去了,我会写一封信给你,你自己慢慢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办吧,就算是我对这几年给你伤害的补偿好了。再见”他叹口气挂断电话。
慢慢冷静下来,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么多愤怒和不公,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我和云真的还有可能吗?我心里竟有了一丝丝的期盼。我的条件还不算差,四年的B大学习生涯里也有过女生对我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但我的心里总有一个影子,我知道那是云,虽然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以和她破镜重圆,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其他女生的好意,云,你可知道:没有了你的陪伴,我宁愿一生孤苦,就在对你的思念中独自老去。
三天后拿到萧长锋的信时,我展信的手竟有些兴奋的颤抖。
信的内容不算短,还是他手写的:
林鹏:
我很明白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感,但我希望你能把这封信看完再决定你是不是要原谅我,也许我们的关系还有希望更进一步的。
首先对我过去的决定给你造成的伤害道歉,这已经是我的第三次道歉了,能受到这种待遇的人,你是第一个。当然你可以不接受,而且语言上的安慰也对你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可以帮你一个忙,算是证明我的诚意吧。
其实你们分开的时候看见小云那副样子,我更心痛,毕竟我是她的父亲,我这样对她本意也是让她能更幸福而已。我没有想到你会选择那样一个方式来承担。那件事里本来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小云和我关系僵化,你能爱她这么深,很出乎我的意料
你很像我,敢于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沉重。所以我一直在关注你,了解了你的很多情况,所幸你没有让我失望,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了,只是一直有些犹豫和顾及也怕影响了你的生活才拖到现在,刚好也到了五年之期,也不算冒昧了。
小云也和你一样硕士毕业后选择了继续深造,现在她已经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但是她几次明确告诉我她没有回国的打算,她想继续在美国生活。我遵照我们的约定五年里没有干涉过她的私生活,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她还没有结婚。
按照你们年轻人的理论,你应该还有机会。我决定以自己要养老把企业交给她管理为理由把她叫回来,一半是真,一半也算为你创造了一个能再见她的机会,以她对我的感情她应该不会推脱。至于其他的尤其是她是不是已经开始了一段新感情的事,你只能听天尤命了,就像我和你说过的看你们的缘分吧。
我会尽快催她回国,也打算把你的近况告诉她,相信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另外,小云回国的事有了结果我会尽快告诉你。
--萧长锋
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封信的内容,看到这些我心中的惊喜甚至胜更过听云刚告诉她父亲已经同意我们结婚的时候。云要回国了云要回国了我心里不停狂叫着。云,你还恨我吗?你会原谅我吗?你还能再爱我吗?
我的生活像又有了无穷希望一样开始充满阳光了是否当失去过的东西又在眼前时,人们才会觉得她分外宝贵?每一天我都在等着萧长锋的消息,这个老头在我心里也不再那么可恨了,其实看过那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原谅了他,他对自己亡妻的感情从他这么富贵却没有再娶就看得出来,这样的至情之人现在的中国实在太少了我甚至有些同情他了:我还有机会和云再聚,他却再也没有和亡妻再见的机会了。
一个星期后,正躺在寓所休息的我在手机响声中再次看到了那个盼望已久的号码,我马上站了起来。
“喂,萧萧伯父吗?”随着印象的改变,我的称呼也犹豫了一下就自然改变了,似乎还挺顺口和亲切的。
“哈哈你很有容人之量,听到你能这么叫我,我真的很高兴,看来我是已经得到你的谅解了。”
“呵呵萧伯父”我有些尴尬,“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行了,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你的心情,我这次是告诉你:六月二十号下午小云就应该到了北京首都机场了。”
“啊?她她是一个人回来吗?”我还有一些顾虑,就小心地问了一句。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的话里居然还有点玩笑的意思。
“伯父你能不能告诉我几点的飞机?”我当然有去接她的打算。
“这样吧,二十号那天你来公司找我,我们一块去怎么样?顺便还可以好好谈谈。”他沉吟一下,给了我一个提议。
“嗯这样也行,那就二十号我请伯父吃午饭吧。”
“好吧,就这样,再见。”
还有不到一个月了,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五年都等过来了二十多天算什么,我尽量地让自己的生活节奏和从前一样,却发现自己在梦里都偷笑着……
二十号中午十一点,我一身深蓝笔挺西装到了萧长锋的公司,萧长锋已经在等着我了,而且一见面他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虽然一直在读书,但由于导师的原因二十七岁的我也作为他的帮手走过好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物,我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更多的是对我的肯定和赞扬。
伸手和他相握,我感觉到在我们眼中彼此已经平等再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上的差距他在我面前再没有教训的意味,而我也早非那个怀着崇敬甚至有些畏惧的心情去见一个商业巨人的小孩子。如果硬说我们的差距,那就只有年龄和辈分了。
他温和地笑一笑,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你很守时。”
我轻松地笑笑,“伯父过奖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久等?”
“今天我们爷俩儿好好聊聊,走吃饭去,今天这顿我请,你想请我就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吧,希望不会太久。”他的话让我又感到一丝暖意,看来他已经彻底接受了我。
我们聊得非常投机,用他的话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性格相似吧”,吃过饭已经是十二点半,我们到了他家,他休息一会儿,换了身衣服我们就去机场了。
云的飞机三点到,两点五十的时候我们也到了机场,我从电子资讯板上找到了云这趟航班的出关口,就和萧长锋等在了那里。
十分钟的时间在别人也许晃如一瞬,我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镇定的,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一点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云马上就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更漂亮了,还是像我一样更沧桑了?她会不会有已经另有爱人了?不会的她一定也像我一样不会再在意别人。可我完全没法说服自己,心里又不自觉地想如果真的那样我该怎么办。
正当我乱作一团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出来了,我的眼睛也开始紧盯着出口。
云轻盈依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出关口,她没有马上望向这边,而是在回头,我的心也不由开始一点一点下沈。后面,一个年龄和身型都跟我差不多的黄发碧眼男人拖着她的行李走出来,当我看到云竟挽住他的胳膊走出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再次坠入了寒冷无匹的深渊,一股从内到外的冰冷绝望瞬间就彻底把我冻僵了。
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再说不出话,只泥人一样面如死灰地呆呆看着那个在我心中回忆憧憬了无数次的人,脑子只有一句话:我们有缘无分有缘无分
萧长锋当然看到了我前后的巨大变化,手再一拍我的肩,“别气馁,你还有机会的,我相信你。”
我难看万分地勉强冲他笑笑,我还有机会吗?云,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云看到我,也呆了一下,脸上略过很复杂的颜色,不过马上消失,继续朝我们走了过来。
“爸爸”她一出来就马上扑进了萧长锋怀里。
“呵呵,小云回来了,路上还好吧?”萧长锋摸摸女儿的脑袋笑呵呵地问。
“没什么事,对了,这位是Michael,我的……同学。”云向她爸爸介绍着和她一起的这个人。
“你们好我是迈克尔请多多指教。”Michael用生硬的汉语向我们打着招呼。
萧长锋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又转向云,“林鹏来接你了,你没看见吗?”
云这才向我走了过来,她更美了,无论衣着或是脸上的淡妆都带着一股高级知识份子特有的气质,我的心却是一下狠颤:这个人已经不属于我了,再不属于我了。
“你好林鹏,谢谢你能来接我。”她带着完全没有多少感情的语气向我礼貌伸出手。
我咬咬牙,强行忍住要哭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也伸出手和她相握,“你好”
手中的感觉依然滑腻,我却不敢多作停留,轻轻一握就马上放开,“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她轻笑了一下回应了我一句,然后就转过身,“爸爸,我们回家吧。”
“走吧,他呢?”萧长锋又指了指Michael。
云又回头用英语和Michael说了几句,大意是让Michael先去她家,然后再帮他联系一些什么东西。
“伯父,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走到萧长锋面前想和他说再见,这样的情况,我无疑是多余的。
“你”他也没有吃惊,却有点深意地小声说了一句,“你还有时间的,别这么容易就决定。”
“谢谢,再见。”我有些黯然地说了一句,就转头走了。
刚进车里,就一拳狠狠打在方向盘上。我不恨萧长锋,也不恨云,我有什么理由恨他们?我要恨也只能恨老天让我们有缘无分。
云:永别了,我不会再让你见到我了,永远都不会。我心中悲伤地做了这个决定,开车走了。也许我们真的本就不属于同一个轨迹,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两年交点已经足以让我今生无撼了。
我没有回到寓所,而是去了一间酒吧,这一顿酒我积欠了自己五年。五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还不到完全绝望的时候一定要坚持到五年后再说,现在我等到了这个时候,却也终于被这个事实打击得没有了任何坚持的信念。我觉得我忽然空了一样失去了一切支撑生存的价值,生命的意义,一切统统都模糊了,没有了,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东西酒,越多越好的酒。
我没有哭自从自己决定考研开始,我就没有再哭过了,那不是男人该擅长的玩意儿,对我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音乐喧燥的酒吧里,我一杯接着一杯疯狂地喝着,对那烈火烧心的感觉视而不见。我爱的人一直唯一深爱的人已经不再爱我了,我还能怎么样?我不敢奢求自己能忘记这一切,我没有办法也绝不想忘记。我只要能麻痹自己就好,哪怕只是一会儿就好。
刺耳的音乐停了,我恨恨地目送着那几个打扮花里胡哨的长头发男人,却又悲惨地想到自己还不如他们:他们郁闷他们痛苦还可以喊出来,我却只能拼命往肚子里灌黄汤。
一个女孩走上去拿起话筒,文文弱弱有些忧伤的歌声传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 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 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在…………
我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其实五年前我就该放弃的,就像歌里说的一样,只不过我还抱着一点侥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