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祉抓住他的衣襟,近乎怒吼地:“这等鬼话,我不信,大哥更不会信,还想拿来骗我?栀香替你挡剑?看千绿的伤口,对方武功高强,要真是杀你,你能抵挡得住?”
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入府,若真是冲六公子来的,六公子不死即伤,六公子身上并没有伤口,就是受了些惊吓。
五公子也觉这话有理,“六弟有事瞒着我们?”
六公子见瞒不住,咬牙切齿道:“是凌雨裳!一定是她派来的杀手。这个臭丫头,她想杀栀香!她把我的千绿给杀了……”紧握着拳头,直将指节握得“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暴露,脖子僵硬,“一定是她派来的杀手。”
慕容祉又追问了一遍。
六公子只得将自己以谢畴之名,在王家庄与凌雨裳有夫妻之实的事给细细地说了一遍,又说他在凌雨裳回宝相寺途中,以知道她的秘密为胁,逼着凌雨裳将栀香给了他等种种。
五公子道:“你不是说,不碰凌雨裳了么?只要我们捏住她的短,她就嫁不成广平王。”
话虽是如此说,可早前五公子也想过让自己顶替谢畴之名,后来以为在监门卫谋到官职,也就打消了此念。
六公子十五那没去应差,也是因为这事儿耽搁了,五公子与慕容祉以为他是盯紧这事,拿实了他日才好牵制凌雨裳,让神宁府与广平王联不成姻。
慕容祉道:“以我们对凌雨裳的了解,栀香知道她那么多的事,肯定不会就此放过栀香。要是让她知道栀香没死,只怕还有其他的麻烦。”
六公子定定地看着地上,到底是他的人,处了这些日子,他亦对栀香生了两分感情,咬唇道:“明日我便令人将她和王令兰一并送回洛阳去,先不能回府,且安顿到洛阳乡下的庄子里。等我娶了李氏再从长计议。”
慕容祉道:“她还伤着,且送到清心别苑将养。”
从京城到洛阳虽说不算太远,可亦得两三日的路程,一路上万一牵动伤口,许就保不住,留着栀香,他日凌雨裳万一坚持要嫁给广平王,正可以一用。
慕容祉道:“对外就说栀香死了,免得凌雨裳再派人行刺。回头给栀香一个新名字、新身份,只要她不出现在神宁府上下人的面前,应无大碍。”
宽慰了六公子几句,慕容祉与五公子方才离去。
六公子走到厢房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栀香,在天亮之前还是把她送往别处的好,到时候就多一副薄棺,对外称死了两个服侍丫头。
凌雨裳!你做了那么事,现在还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饶不了你!
*
次晨,云罗正在洗漱,袁小蝶禀报了豫王府六公子遇刺的事。
“六公子可有受伤?”
袁小蝶摇头,“不曾受伤,只是听说受了一场惊吓。千绿、栀香没了。”
千绿是在神宁府时客院的服侍丫头,是六公子的人,栀香也是,千绿对六公子的事知晓不少,而栀香则是知道不少凌雨裳的事。
“六公子如何处理她们的后事?”
“备了两副棺材,一早从豫王府的偏门抬出去。”
在各家之中,但凡有个秘密,为恐走漏消息,御磨杀驴者比比皆是,这到底是六公子要杀她们以绝后患,还是凌雨裳派出的人动的手足?
云罗一时间猜不出究竟是谁下的手。“若是凌雨裳下手,她杀栀香、千绿倒可理解。但我们听到的消息是行刺六公子。”如行刺丫头,六公子没必要说成是行刺自己。
袁小蝶轻声道:“公子,会不会是凌雨裳已经知道,辱他的人不是谢畴根本就是六公子。”
哪里辱凌雨裳,分明是凌雨裳自己愿意的,这种事是一拍而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袁小蝶道:“属下怎么觉得,更像是凌雨裳要杀栀香和千绿呢?”
“若杀的是丫头,六公子为什么要说是杀他?”云罗问出口。
她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如果说行刺丫头,人们难免会猜测这其间的原因,自然就会挖出千绿、栀香的过去,她们二人早前都是神宁府的人,尤其是栀香还是凌雨裳身边的服侍丫头,自然知晓的隐秘不少。
原来是这样!
袁小蝶也迷糊了,“许是六公子在外结仇?他行事胆大,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阿青送药进来。
云罗忆起昨晚着办的事,“阿青,今晨外面有什么传言?”
阿青每日负责绿萝别苑的采办之事,想了一阵,“我去买菜的时候,听百姓们议论,说昭宁郡主因疑生恨,买通乡下痞子、采花贼玷污了官家小姐,但凡三月二十六日去添过妆的小姐只怕要大难临头了。还说,神宁大公主非善主,正在设法子反咬郑家、程家一口,还要告建兴伯、文家等,另已准备好要寻替罪羊,拿昭宁郡主身边的丫头、婆子来顶罪……”
云罗佯装不满,“怎么日日都是神宁府的,就没些新鲜事?”
这传言正是云罗令袁小蝶散发出去的,她满意地看了眼袁小蝶,主仆二人的目光相遇,一个是坦然,一个是赞赏。
阿青想了片刻,笑道:“有。听说昨儿大理寺卿入宫面见皇上,奏请由刑部彻查昭宁郡主的案子。”
袁小蝶道:“这事属下听说了。刑部尚书觉得这案子是烫手的山芋,现在是刑部、大理寺都不敢接手。受害几家都处在观望之中,今早的流言越传越甚,大家都在说,只怕这回没人敢接手这桩案子,皇上到底是偏着自家人……”
正文 193 山美人美
百姓们议论得越广,于云罗的计划就越有利,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被她捏住,她就得好好的利用。
凌雨裳失了名声,就算是给神宁的重重一击。
凌雨裳痛苦,神宁也不会逃过干系。那可是她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被捧在掌心怕凉着,含在嘴里担心会化了女儿。
神宁,这才刚刚是开始!
“人言可畏!”云罗捧起汤药,浅尝一口,温度正好,“小蝶,准备一下,一会儿随我去豫王府。”不歇口地将一碗汤药饮尽。
阿青递了漱口水,云罗用罢伸指取了两枚蜜枣。
阿青道:“要回来的时候,遇到喜媒婆,正要赶去郑府,文家人怕再出事,催着让郑家人娶文二小姐过门。不仅是文家,其他好几家有女儿的,早前与昭宁郡主有交往也都如此。各府各家,在小姐们的闺阁外加派人手,就算是这样,她们连府门都不敢出,许多小姐索性与夫人、太太们住在一处……近来没订亲的小姐们,家里人都在竞相挑选夫婿,正急着把人聘出去。”
这是被早前那几家被害的小姐给吓住了,能去给凌雨裳添妆的小姐,大多数都是嫡出,哪家夫人也不愿看自家女儿的一生被毁了,自然得赶着把人嫁出阁,就连还没及笄的小姐也都争着选订婆家。
阿青突地笑了起来。
袁小蝶问:“你笑什么?”
阿青道:“喜媒婆与人说,程大公子总算要订亲了,订的是京城张知府的女儿,一个是结巴,一个是斗鸡眼,一个二十出头没娶妻,一个十九岁还没订亲,直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夫人还催着喜媒婆说,得赶紧让程家娶人。说她女儿也得罪过昭宁郡主,生怕出意外……”
袁小蝶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罗道:“我瞧是段极好的良缘。“
阿青轻声笑道:“听说这是郑夫人出的主意,两家一说倒也同意了,张小姐旁的都好。就是生就一对斗鸡眼,因是嫡长女还算贤惠得体。”
袁小蝶若有感悟地道:“小时候,我常听母亲讲,真正的美人在乡野。官家的小姐们不过是七分打扮,三分模样,那乡野里的女子才个个如花似玉。要是再穿上官家小姐们的衣裙,个个就成天仙。”
阿青呃了一下,颇是不信,在她看来,真正的美人都养在深闺。
袁小蝶给了她一个“你不信问公子。”
云罗想着自己。原也是乡野女子。母亲谢如茵给她的印象很深,前世、今生母亲都是一样标准的鹅蛋脸,眉目清秀,五官娇俏水灵。今生的生父凌德恺着实有些容貌,身高七尺有余。长着一张瓜子脸,也是眉清目秀,就是在杏花镇,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否则那时的凌家如此贫寒,也不会看入了谢家父兄与谢如茵的眼,加上他自幼读书。身上有三分儒雅书生气,举止得体,更显丰神俊逸。蜀郡人多生得小巧玲珑,偏凌德恺许是祖上有鲁郡人的血统,长得高大,加上他的几分俊朗。当年就入了神宁的眼。
云罗有着母亲的清秀,又有着凌德恺身量高挑,比寻常蜀郡女子要高,却又有几分生母谢如茵的体形的容貌,她几乎汇合了他们相貌里所有的优点。不光是她,凌学文应也是如此,她还记得在容貌之中,凌学文更像凌德恺些,相似的体形,相似的容貌,这也是他一出生就得到冯氏偏宠的原因。
因云罗的身高不似蜀郡女子,反有些江南水乡女子的灵透,这也慕容祯和慕容祎都猜不出她的来路。她的口音里有江南语,又有些许洛阳调。
云罗道:“当年我们几个泛舟云游,桂郡桃坞县、甘郡南安、蜀郡绵州、渝州、吴越江南之地都是出美人的地方。”
阿青歪着头,“她们比公子还长得好?”
袁小蝶道:“我这样的,在那些地方处处可见。公子这种容貌的虽然少见些,却也容易寻到。如若我是男子,我就去这些地方挑个又好看又贤惠的回来。”
云罗不由得吃吃笑道:“山清水秀地,不乏美人。”
云罗着好男装,袁小蝶备好了马车,主仆二人前往豫王府。
刚下车,前方摇摇曳曳地出现一个圆屁股,却是一个肥胖的婆子穿了一双新鞋,许是鞋做得小了,每走几步就扭一下足踝,也至于给人感觉她那屁股扭得特别魅惑。
袁小蝶放慢了脚步,定定地看着那个圆屁股,眸露诧色,哪家的大户人家婆子也不敢这样在路口上俯身扭屁股,还扭得这般好看诱人。
婆子隐隐觉得有人在后面瞧她,正要大骂,却见是丰神俊逸的少年公子,身后又跟了个抱着宝剑的男子,瞧这打扮也是个金贵人,原本的怒色化成了笑容:“哟!啧……这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云罗抱拳道:“在下云五,敢问您如何称呼……”
“不敢当,大家都叫我王媒婆。”她从头到下的打量着云罗,呵呵笑问:“公子贵庚?”他的来头可不小,大名鼎鼎呀,有才有貌又有风度,瞧得王媒婆心头欢喜。
“十八。”云罗回答干练,笑着道:“王媒婆请!”
王媒婆推让了一番。
云罗没再推让,径直往曙堂方向移去。
王媒婆缠着她,继续问:“云五公子可订亲了?”仿佛若是没订亲,她倒愿意张罗说个好的。
云罗笑而不语,反问:“王媒婆今儿入府贵干啊?”
这读书人说话就是不同,以前王媒婆是反感这酸溜溜的话,可今儿听来份外舒服,许是这云五长得好,入了她的眼。“哎哟,近来京城出了太多事。李家、郑家托我过府商议婚事,说是*月搁得太远,能不能移期搁得近些。还有安康大公主也令我过来,让我探探何妃和世子的意思,五、六公子要成亲了。四公子是否可提前成亲的意思。”
早前的韩大小姐也是订了亲的,出了意外,亲事退了,她怕要与古佛青灯相伴。
云罗抱拳道:“王媒婆请便。在下要去寻世子议事。”他一转身,迈着外八字步进了曙堂,刚进来,就听小邓子轻呼一声,“云五公子,我家世子还没起床呢。”
云罗看着头顶日上三竿的太阳。“不碍事,我在花厅候着。”
小邓子抱着拂尘,一路快奔,进了内室,正待说话。便见慕容祯已经坐起:“云五来了?”
小邓子笑道:“正是。袁小姐竟扮成了男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男子,比云五公子更像男人呢……”他一落音,立时就瞪大了眼睛。“世子,你说云五他……会不会……”
“你瞧过那么高个的女子?还有他那体形像女子吗?”
慕容祯觉着,云罗再这样扮男人,即便扮得再像,对于一些眼光锐利的人来说,还是能瞧出她是女儿身,但她穿着高鞋底的靴子。又在双肩、腰上加了衬垫,体形倒不似女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还得另想法子再好。
小邓子摇头,“这个袁小蝶,干嘛扮成男子,奴才还以为云公子也是假扮的呢。”
“这种话莫要乱说。平白让人笑话。”
小邓子应声是,帮慕容祯整了衣袍。
他为什么要去见她,她可以给他甩脸色,给他难堪……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何必跟个女子计较。而这女子还是天下首富。
慕容祯洗漱完毕,移到花厅里,说了句:“你来了。”不亲不疏,淡然的,随意的。
云罗起身打揖,“世子吉祥!”不等他回话,径直坐下,自捧了一盏红枣玫瑰茶,只饮了一口立时就回过神来,这是她平常最爱喝的茶,原是她让袁小蝶特意备的,怎的他这儿也有了?“世子说句话,要怎样才能抵消一百七十六天的债。”
红枣玫瑰茶……
她的心里涌过一阵山泉般的温暖,这是巧合?他亦喜欢这样的茶。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红枣泡水,还加上玫瑰花。
云罗又浅呷了两口,与她在绿萝别苑里喝的差不多。
慕容祯冷声打趣,“瞧这样子,欠债让你不好受啊。”
她是在品茶,哪里是难受?“开个尊口。”她神色平静,“用钱计算,就以京城最大的赌注为准,根据输的棋子数,一子千两银子计,昔日我共输了四十八子,我给你五万两银子,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原来,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厌恶,无论他怎么算计,她只需要用钱就能清算。
云罗抬了一下手,是示意袁小蝶退下。
袁小蝶唤了声“公子”,极低地道:“属下不离开。”
“退下吧!”云罗重复了一声。
慕容祯也斥退了左右。
云罗道:“我知道你近我的原因,你近我,不外乎是知道我是百乐门的门主,我的手里握有一笔巨大的钱财。如果你想要,我全都可以给你,而你只需要帮我做两件事就行。”
她吸引他的,从一开始是因为她在上元佳节夜引得洛阳全城少女的芳心,其次是她身上的财富,她是百乐门主,她与李万财之间的关系……一点一点,吸引着他不得不关注,却在最后为她的出现不由自己的沉陷。
“你舍得?”慕容祯带着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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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4 底细
云罗莞尔一笑,不像是随意说的,更像是认真,“我建立百乐门时就曾想过,等有朝一日,戏在各地百花齐放,因地制宜地有了不同的戏剧,给世人的生活能增添一点点的色彩便可收手。但,这只是我对旁人的说辞,唯有我自己才明白得拥今日这一切的最终目的。过程如何,我已经不需记得,我要的是最后的结局。”
她说的结局,也就是她的目标:所以的这些,都是为了让她变得强大,为了让她找到更好的同盟来对付神宁夫妇。
“你说的两件事……”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她放弃手中的钱财。
云罗在心下权衡中,“我要一对夫妇变得一无所有、身败名裂、被世人所唾弃。”
慕容祯笑了起来,“以你现在的钱财,使钱就能让人帮你做到。”
“如果这么容易,我想不用实施得这么艰难。”
她既然说了,他也不需要隐瞒,慕容祯脱口道:“神宁大公主夫妇?”
云罗眸光诧色弥漫,只是眨眼的一瞬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和他都是自控力极强的人,上回她与慕容祎去戏院,按理慕容祯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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