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娘问:“覆子散是不是你藏在上房花厅的?”
夏姨娘心头一沉,这事儿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认。“不是我。”
“不是你?”春姨娘似在反问,又似在证实,“我试过秋姨娘,定不是她干的,那事发生后,大太太便找过她叙话。答应了她,让她先服药调理好身子,再过一年就允她生下庶出子女。”
说是调理身子的药,可秋姨娘和春姨娘都知道,其实那是让她们喝的避孕汤。
蔡氏这两月想了很多,考量再三,与其背里给姨娘们下红花茶,倒不如把话挑明了,只要她育下长子,她可以让姨娘们生下自己的儿女。
夏姨娘冷哼一声,“任你信是不信,不是我就不是我。”
春姨娘道:“二小姐是多可爱的孩子,天真无邪,为了保住大太太居然说那药是她的,她一个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覆子散,大将军当时是很生气,可这些日子下来,早就后悔伤了二小姐。听郎中说,二小姐的伤就算好了,也要落下内伤心疾,我们俩是二小姐的先生,你怎么忍心……”
夏姨娘讷讷地盯着春姨娘,“你真傻,蔡氏会让你生庶出子女,除非她生了儿子。”
“各家豪门内宅,主母没生下儿子,怎会允侍妾生庶子?你难道不懂?你害冬姨娘,算计大太太,还害得二小姐小小年纪就落下心疾。”
“我也没想到二小姐要给蔡氏顶罪,更没想到大将军会在气急之下踹她一脚。要怪,就怪这孩子自己傻!”
那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一生都染上了痼疾,想到此处,春姨娘就一阵心痛,这两年大将军府的日子很枯燥、单调,好在有大小姐、二小姐常来,而今云罗伤重病倒了,春兰苑似冷清了许多,初雨因为要念书,也不再去春、秋二人的院子里,春姨娘去瞧过云罗几回,看着以前活泼乱跳,嬉笑讨人的孩子只能躺在床上,就连人也清瘦了不少,脸色更是苍白无血,便想抱着云罗哭上一场。
蔡氏听罢小厮所说,问:“她们在屋里,确实这么说的?”
夏姨娘后面没再否认,看来覆子散的事确实是夏姨娘干的。
蔡氏不会对萧众望动情半分,那是一个没心的男人,或者说他的真心只给了姜疏影。她要做的只是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的儿女。
034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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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道:“回大太太话,小的听得真真的。”
“好,赏一两银子!”
绣桔取了一两零碎银子给了小厮。
小厮谢过离去。
蔡氏微眯着双眼,拳头紧握。
绣桔骂道:“太可恶了,居然是她算计了大太太,还害得二小姐落下心疾。”
蔡氏厉声道:“她既敢做,我便要她付出代价。”
夜暮之后,蔡氏特意请了萧众望来,与他好言说过之后,请他躺在内室绣榻上。
蔡氏又请了春姨娘和那知情的小厮来。
小厮平静地将早上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免去不该说的几句。
春姨娘杏目一瞪,没想院里的粗使小厮竟是蔡氏派来的耳目,好在素日她也是个安分守己的。
蔡氏勾唇一笑,“春姨娘是个中规中矩识的本分人,你一早就知我是被人构陷冤枉的,你们虽是侍妾,我也应允你们,让你们为萧家添丁加口的,只不过你们都太体弱,得吃药调养好了,方让你们生养。可有此事?”
春姨娘低低地应声“是”,蔡氏竟已知晓是谁算计了她,只怕不肯就此罢手的,这个时候要是再护着夏姨娘,弄个不好连自己也要搭进去,“太太一片苦心,贱妾都知道。”
蔡氏同意她生育自己的儿女,这便是天大的恩情。
蔡氏又问:“这小厮说的,可都是实情。”
这是让她过来对质。
春姨娘又答:“句句属实。还请太太责罚,一早贱妾就猜到有可能与夏姨娘有关,却没有证据……”
蔡氏想着病榻上躺了几月的云罗,轻声道:“你可愿与夏姨娘对质?”
春姨娘一脸愕然,让她与小厮对质,又要她与夏姨娘对质,要真是如此,夏姨娘还不得恨死她。
就在纠结的当口,只听一阵珠玉落盘的声响,竟是萧众望打起帘子站在门口,冷冷地凝视着她,春姨娘一惊,半跪地上:“大将军!”
萧众望厉声道:“你是不敢对质,还是……”
难不成是春姨娘害死了姜疏影母子?
刚才的话,萧众望可听得分明。
他是一个暴燥的人,惹急了连最疼的女儿都能踹一脚,何况是旁人。
春姨娘忙道:“回大将军话,贱妾愿意与夏姨娘对质!”
萧众望对外面使了个眼色,跑腿的小厮很快请来了夏姨娘。
蔡氏简要说了今晨她们二人在屋里的谈话,问:“夏姨娘,可有此事?覆子散原是你藏在上房贵妃椅绣垫下的?”
夏姨娘浑身一颤,厉声道:“大将军、大太太,不是这样的,是春姨娘买通了这小厮,他们联手害我!那覆子散是春姨娘的,不是妾的!”
“你……”春姨娘倏尔起身,没想此刻夏姨娘竟倒打一靶。
夏姨娘指着小厮和春姨娘,“这小厮原是春兰院的跑腿小厮,定是她们主仆联手害我。大将军,你可得替我做主哇!”
蔡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证实了自己的清白,轻呼一声“大将军”,眼泪蓄在眶里,“可怜我的云儿,为了保我,如今竟病在床榻……呜呜,云儿今年才五岁,郎中说就算养好了身子,也落下了胸口病的痼疾……”
萧众望忆起那次,一怒之下竟踹向了云罗,那小小的孩子……以前是何等的活泼开朗,而今连私塾都不能去了,镇日里只能躺在榻上将养。
事后,待他平静下来,他亦反复地想过,云罗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越想越难原谅自己的失手之举,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被他给毁了,从今往后都得与药相伴,有心疾相伴。
萧众望陡然起身,浓眉一挑,夏姨娘支支吾吾地道:“不是婢妾,不是……”以为他伸手要打她,萧众望却一把拽住了夏姨娘,扯住她道:“姜氏哪里碍着你的事,你竟要下此狠手,要害她们母子的性命?”
蔡氏算计她滑胎,姜氏赢得了大将军的真心。
仇与妒,让她不得不如此,想报复蔡氏,想抢走姜氏的宠爱。
夏姨娘是想一箭双雕,却没想到原以为的风平浪静在此刻翻船,暴露了真相。看着萧众望喷火的双眼,夏姨娘大声道:“我是皇帝赐给你的贵妾,你……若不珍惜妾,便是对皇帝不敬。”
萧众望冷冷地反问:“所以呢……”就可以为所欲为,算计嫡母,害死他最宠爱的姜氏。他紧紧地握住了夏姨娘的双臂,“既是皇帝所赐,本将军更会倍加珍惜,今晚就让夏姨娘伴枕!”他虽笑着,眼里却是浓浓的杀意。
边城征战多年,当他们抓住敌国的女俘,就会变着方儿的折磨,他能对女人温柔、怜惜,同样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萧众望像提了只小鸡,拉着夏姨娘出了上房。
蔡氏看着自己突出的腹部,给姜氏诊过脉的太医说了,她肚子里怀的八成是个男胎,她就要有儿子了,有了儿子,她的嫡妻之位会更牢固,她再不要被侍妾伤害、算计,甚至还要靠着女儿来护她安危。
蔡氏淡淡的笑了,为了给自己一个清白,她却花了两个多月,“春姨娘,明儿一早,我会让我院里的陪房蔡婆子停了你服的调养汤,下次太医来给我诊脉时,让他再帮你瞧瞧,请太医为你调养着,我想来年春天你的身子也该大好了。春姨娘生得貌美如花,要是你生的庶子、庶女定然也是招人喜欢的。”
这就是说,蔡氏原先说一年后允她生育庶出子女,而今她可以提前拥有自己的孩子。
所谓的调养汤,不过是蔡氏给几位侍妾配的避孕汤。蔡氏在私下里告诉过春姨娘自己的想法。
春姨娘想着夏姨娘会有何下场,小心翼翼地道:“贱妾谢过太太!”
“只要你安分守己的,我自会善待你,若你使出什么手段来,别怪我手下无情。对于一个母亲,尤其是一个做嫡母的母亲,永远不要想动摇她的位份、伤害她的孩子,惹急了她是会跟你拼命的。”
蔡氏在经历“覆子散”的事后,仿佛变了许多,再不玩那些争宠夺爱的把戏,蔡家的内宅相较其他官宦人家没这么复杂,但她会习惯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035 罚妾
上次在赏花宴上一位章姓太太说得好,侍妾就是个玩意儿,要是不听话,你就弄个比她更好、更懂风月的回来,抢了她的宠,你要丈夫宠谁,他就宠谁,这男人呀永远喜欢年轻、漂亮又有新鲜感的女人。
而当家嫡母,岂有斗不过侍妾的,一个不高兴,将侍妾转卖了事比比皆是,但是面对丈夫心爱的女人,还得顾忌几分。
蔡氏提高嗓门,对外面的丫头道:“小兰,扶你家春姨娘回去歇下!”
春姨娘在丫头搀扶下出了偏厅,刚出来就花厅外面站着两个丫头,其中一个姜氏的贴身丫头香儿,不由得吓了一跳。
蔡氏一面让萧众望听到了全部谈话内容,一面又替香儿报了杀主之仇,轻而易举就收复了香儿的心。
香儿含着恨意,被绣桔唤进了偏厅。
蔡氏搁下手里的茶盏,悠悠道:“我答应过你,定要替你主子讨回公道。”
香儿想着这两月来竟是恨错了人,感激地跪在地上,重重一磕,“奴婢代我家小姐谢过太太!”
蔡氏道:“听说大将军答应了姜氏,要善待你。正巧大管家的次子到了娶亲的年纪,又有田庄上的庄头也该娶亲了,你瞧中了哪个便与我说一声。”
香儿垂首道:“太太还了我家小姐一个公道,奴婢感激不尽,愿留在太太身边做牛做马。”
这丫头原是与姜疏影一同长大的,又怎会甘心被她所用。只怕是看不中她提的这二人,难不成是对萧众望生了旁的意思?
因着姜疏影是萧众望心坎上的人,难免不会对香儿另眼相待,她蔡氏再傻也不会弄个丫头身份的姨娘在身边。
陪房蔡婆子却似瞧出了端倪,笑道:“香儿姑娘,太太提的这两人可都是极好的,无论模样还是旁的,都是府里最好的,要不回头香儿姑娘先见见人?”
蔡氏打了个声响,“只怕香儿还有旁的打算,是想回姜府么?要真是这样,明儿就让人送你回去。”
姜疏影喜欢萧众望,香儿也对萧众望生出几分好感,早前姜疏影在世,她不敢奢望,可如今姜疏影抬了平妻位,她不望做贵妾,做个良妾还是成的。香儿怔忡道:“昔日跟着我家二小姐离开姜府,原是说好的,哪有再回去的理儿。”
蔡氏笑道:“这个不急,香儿姑娘且慢慢想,若有了别的想法回头再议就是。”她与绣桔使了个眼色,绣桔领会,道:“香儿,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冬梅苑。”
姜疏影不在了,但香儿与另一个婆子还住在那儿。
估摸着人走远了,蔡婆子啐了声“呸”,“太太给她几分面子,瞧她得意的样,连大管家的儿子和我侄儿子都瞧不上,她想嫁个什么样的?”
蔡婆子说的侄儿,正是田庄庄头的儿子,庄头一家原也是蔡氏的陪房。
蔡氏道:“也难怪,这香儿长得确实美貌。你家侄儿不正想娶个美貌的么,听说她跟着姜氏读过一些书,倒也配得你侄儿。”
“这……”蔡婆子迟疑着,眼里带着探究。
自上次蔡氏吃了大亏,便从娘家又讨了一户陪房,而这蔡婆子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一家四口来的京城,蔡氏看中的就是这蔡婆子干练样,待字闺中时并不喜欢蔡婆子,如今觉得自己身边差的就是这样的泼辣人。
蔡氏打了个手势,蔡婆子弯腰附耳过来。“只要你侄儿能把香儿弄到手,我自遂了他的意,事不宜迟,那样有貌有才的好人儿,可别被人抢了先。”
蔡婆子灵机一动,这是蔡氏要便宜她侄儿呀,有了蔡氏这话,她侄儿还不得顺手擒来,“我侄儿知道了还不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呵呵……”
一个冬姨娘就险些威胁到她的妻位,她又怎会再放任一个香儿来做侍妾。蔡氏给了个“你明白了就去做”,一脸宠溺,“回头去牙婆那儿好好打听一下,出身清白,又通笔墨、会琴棋书画的年轻姑娘,只要不越过二百两银子,买上一个来。”
有蔡婆子的挑唆,他侄儿自然趁着一个夜黑月亮的夜,溜进了香儿的屋里,将香儿给强占,出了事,香儿再不能做萧众望的侍妾,蔡氏顺水推舟就许香儿许给了蔡婆子那胆大**的侄儿为妻。
正说着话,只见绣桔一路急奔进了花厅,欠身道:“太太,夏荷苑那边闹得厉害,是不是……”
蔡婆子面露不解“厉害?”
绣桔涨红了脸颊,摆手道:“不是奴婢说的,是……是夏荷苑小莲说的,她说……说夏姨娘这会儿叫嚷得厉害,还……被大将军剥光了衣裙……”
蔡婆子一脸坏笑,“你这小妮子,这是大将军在让夏姨娘伴枕呢,真是不懂事的丫头,这种话说出去还不得笑死人。”
从来不曾这样过,萧众望定是怒了,要折磨夏姨娘给姜氏报仇呢。
蔡氏想到自己今儿办的事很漂亮,不仅让香儿感恩,还让春姨娘成了自己这边的人,至于夏姨娘,以萧众望的性子,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而这次,蔡氏却猜错了。
次日尚未醒来,绣桔便轻声告诉她,“太太,夏荷苑的小厮来报,说昨晚夏姨娘服侍时,夏姨娘暴毙……”
“没了?”蔡氏想问“死了?”转而又想,大清早的提到死字不吉利,改成“没了?”
绣桔频频点头,她初听这消息时也吓了一跳。
不听话的就得这条路。蔡氏表情木讷,忆起夏姨娘算计她,害得云罗从此落下胸口疼的病……勾唇一笑,“春姨娘、秋姨娘可知道了?”
绣桔打了个寒颤,“整个府里都知道了。”萧众望也太怖人,把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直接给折腾得没了。
夏姨娘仗着自己是皇帝赐下的美人,便以为无人敢对付她,若是服侍时暴毙而亡,旁人又能说什么,只能说美人承不住大将军的怜惜、宠爱,或许下人们茶后饭后还以此为谈资。
036 因愧而惜
拱璧楼。
云罗一早就醒了,移到倚窗的小榻上,手里捧了本闲书,原想习武练剑,可石郎中再三叮嘱,说她内伤未愈,不可习武、走动。早前连吐纳气息都疼得厉害,而今虽能走动了,却不敢剧烈活动。她原想成为一个文武齐全的女子,原想长大后有足够的能力去报复凌德恺、神宁,不曾想如今成了个病秧子。
两月余了,她镇日与汤药为伴,足不出户,只呆在屋子里,或看书,或练字,偶尔也弹弹琴,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教杏子读书认字。
柳奶娘“叭叭嗒嗒”地上了绣楼,惹得杏子扭头望着楼梯口,出了云罗住的香闺,那则是一间绣楼小厅,另一侧则是柳奶娘母女住的屋子。
绣桃摆好晨食,但见其间多了几样,有一碗如同粉丝一般,她记得中秋节时便吃过一碗,朱氏说这是鱼翅。
柳奶娘“咦”了一声,“今儿做得这么丰盛?”
绣桃笑道:“今晨大将军出府,特意吩咐了大管家,从今儿开始要给二小姐吃最好的调养身子。还说稍后会请太医回府给二小姐瞧病,一定要把二小姐的病给治好呢。”
云罗微微一笑,萧众望知道姜疏影母子不是她害死了,心中有愧,毕竟云罗的内伤是因他重踹才造成的。这些日子云罗再没见到过萧众望,不知他是怨恨云罗,还是因为他心里有越来越重的愧疚。但今晨他吩咐大厨房给云罗最好的吃食便已经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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