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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神宁府,蒙上了死亡的气息。
神宁端坐玉凤殿,冷冷地看着大殿上的两名侍卫:“蠢货!居然打草惊蛇,没杀着人。倒让他们追到了富贵里。”
要是再追,不就是她的神宁府。
张虎倒是机警的,在富贵里兜了两圈,方才脱身回来。
李豹垂首,不说一句话。
桂嬷嬷轻声道:“公主。老奴听闻这谢玉本养有一对灵犬,总能助他寻到真凶,这……”
神宁会意,这两名侍卫原是伴她多年的,但他们知晓了太多,尤其知道凌雨裳的事。她是母亲,她得护着自己的女儿。就算凌雨裳行事再过鲁莽,可也是被那些小姐们逼的。
神宁与桂嬷嬷交换了眼神。
桂嬷嬷走近案前,抓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二位侍卫今儿辛苦了,先吃杯茶。”
张虎抱拳道:“为公主办差,不敢辛苦。”
神宁冷声道:“虽说今儿这差使没办好。可本宫不怪你们。赏你们各吃一杯茶,喝了茶就回去歇着吧!”
二人接过茶杯,张虎一饮而尽,还用衣袖抹了嘴。
李豹迟疑着。
桂嬷嬷目露厉色:“怎么怕老奴下毒不成?公主怜惜你们,瞧你们忙了一天。一片好心赏你们茶吃,竟这般多疑了。”
李豹见张虎饮完了,这才一口饮尽。
二人退出玉凤殿,张虎一个转身到了拐角处,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尽数吐了出来。
李豹惊道:“你……”话未落音,眼前景物模糊。
茶水里有毒!
他们知道这么多,以神宁的性子如何还容得他们。
张虎快奔几步,一把将李豹扶住。
李豹道:“兄弟,快走!快走……”音未落,嘴角溢出了黑血,头一歪咽了气。
神宁!她居然要杀他!
张虎放下李豹,转身欲走,而不远处只见围聚了二十多名侍卫,领首的侍卫朗声道:“神宁大公主有令,尔二人在外胡作非为败坏神宁府名声,罪不容赦!”
张虎抓紧宝剑,“嗖——”的一声,长剑出鞘,顷刻间偌大的神宁府后花园化成了一片打斗场,剑光四溢,嘶杀不绝。
敌众我寡,张虎忍住伤口的裂痛,纵身跃过高墙,眼瞧利箭将至,只听从黑暗处奔出一人,拉住他道:“跟我走!”来人抛出一件斗篷,密密的弓箭在黑夜里射入斗篷。
待众侍卫出府,只看到一件被射成了刺猬的斗篷。
神宁闻罢勃然大怒,厉骂道:“废物!全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侍卫,竟抓不住他一人。”
凌德恺自后殿出来,“你有事瞒我?”
神宁道:“我能有什么事?”
“刚才外面闹得那么厉害,到底出了什么事?”
神宁冷哼了一声,“都是些蠢货,那么多人,连一个侍卫都抓不住。”
凌德恺拉她坐下,双眸含情,柔声道:“出了甚事?”
神宁便将自己派两名武功最高强的侍卫杀轻薄韩大小姐的贼匪、行刺谢玉本的事说了一遍,又听说行迹败露,只要狠下心肠欲杀人灭口,未想张虎竟未饮下茶水,反而被他给逃脱。
“你……”凌德恺想要斥骂,立时道:“这侍卫家里还有什么人?”
神宁顿时回过神来,“只要他的家人在本宫手里,他不敢乱说话。”
凌德恺舒了口气,“已打草惊蛇,若要再下手只怕更难。后日,纪罡便要审理‘摧花案’。”
儿女都是债,凌雨裳不是个省事的。近来连凌学武也没了踪影。
凌雨裳坐在郡主阁,府里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桂香道:“郡主,天色不早,早些歇下。”
“歇!歇……”她一连说了十几个歇。“你瞧我现在能睡得着么?后日大理寺便要审理此案,可是侍卫逃走了,而他的家人竟被抢先一步给藏起了……”
这名侍卫何时有这么大的本事?凌雨裳觉得暗处有一只手正无形的推攘着,就似她所有的秘密都被偷窥得一清二楚。
忐忑不安中就近了六月十五。
云罗一身轻松,站在院子里翘望着天上的明月。
这日,云罗领了男装袁小蝶,前往大理寺凑热闹,大理寺的衙堂外已经站满了人,挤挤挨挨,议论纷纷。除了百姓外,还有几家受害小姐家里的忠仆。
堂上高悬着“明镜高悬”的匾额,案上放有惊堂木、令牌等。公堂两侧置有桌案,案前坐着笔录,长身静立着十名腰佩刀剑的衙差。着清一色的衙差服,面无表情。在靠近堂下处,左右又置了两把椅子,据百姓说,那是给讼师准备的。
辰时一到,在一阵“威武”声中,纪罡衣着紫红色的官袍大步移向案前。握起惊堂木,重重一拍:“传苦主!”
只见郑府大管家移到大堂,深深一拜,道:“小人是礼部尚书府的大管家,奉我家大爷之命前来大堂。”
纪罡又喝一声:“传被告。”
堂内堂外一片哑然,过了许久也未见被告。
纪罡重复了三遍。响堂木一拍,仿似地动山摇,“来人,前往神宁府缉拿被告归案。”
音落,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妇人犀厉的声音:“谁要到神宁府拿人?”却是神宁大公主一袭盛装。不像是来公堂打官司,倒像要去赴一场最盛大的宴会,她的身后跟着同样盛装华服的凌雨裳。
纪罡起身,抱拳令人移了两张贵妃椅。
神宁怒视着郑府大管家,“就是你要状告我女儿?你告我女儿何罪?”
郑大管家朗声道:“昭宁郡主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勾结贼匪玷污官家小姐、为非作歹……”
神宁冷哼一声,大笑起来,直笑得众人毛骨悚然,“口说无凭,你且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便是诬告。”
纪罡道:“请神宁大公主入座,下官要审案了。”
凌雨裳面露惊慌,垂首静立在神宁身后,两只手紧拽着帕子。
神宁端坐大堂上,就算神宁府是被告,因她身份贵重得赐座位。
郑大管家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陈述着郑府赏花宴那日发生的事儿,程四小姐的被辱惨死,及她临死前对凌雨裳的控诉。
纪罡惊堂木一拍,“来人,传证人。”
上堂的是两名丫头,二人一一介绍道:“奴婢是郑府的丫头吉儿。”“奴婢是文府丫头茉莉。”
吉儿道:“那日郑府设下赏花宴,奴婢亲眼瞧见昭宁郡主与两名黑衣人行迹鬼祟地在郑府桃林底下说话。”
凌雨裳面露异色,她更善于背后使坏害人,可这等公堂之地还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紧张。
神宁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笑话,要真是我女儿所为,自己家里一早就谋划好了,岂有等到府上后再行事的?”
神宁身边的桂嬷嬷道:“禀公主,这丫头是郑府的人。那日赏花宴上郑府出了事,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茉莉深深一拜,道:“请大人替我家小姐做主,我家小姐便险些被她所害。”
正文 207 公堂对峙
文府愿意让丫头出面作证,一方面是气不过凌雨裳的所作所为,再则文、郑两家联姻,已是亲戚,既是郑府的人要靠昭宁郡主,他们自得出面。
吉儿道:“奴婢这里有一纸昭宁郡主亲手所写的名单。”
有衙差接过证物,奉递到纪罡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十几个小姐的名讳,其中有几个已经用笔勾掉。
吉儿道:“但凡勾掉的,便是成功毁人名节的小姐,剩下的诸人是昭宁郡主意欲……”
不用看,神宁也知道那纸确实是凌雨裳所想,她不想知道那是从何而来,但是绝不能让他们坐实了凌雨裳的罪名。“一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所谓名单,就想陷害我女儿,荒谬!”
袁小蝶侧眸看着一边始终不动声色的云罗,她仿佛置身事外,只是来瞧一场她喜欢看的热闹。
神宁一抬手,桂嬷嬷递过一沓纸。
桂嬷嬷面无表情地道:“随便从哪里寻出一张就是我家郡主的笔迹?这里面亦有官家少爷、公子们的笔迹,更有闺中小姐们玩耍时作的诗词歌赋,那不过是郡主在初春赏花宴时邀请的一页宾客名单,便说成是郡主欲害之人的名单。照这丫头所言,要是他们请的邀请贵客出了事,这主人都得担责任了?不仅是得担当时,还得担一年、两年……但凡他们出了事,就是这主人的事?”
人证,不足信服。
物证,又被质疑是邀请宾客的名单。
这些证据都太过轻浅,纪罡厉喝一声:“传证人张虎!”
凌雨裳惊恐万分,这名字正是张虎的名讳,她吩咐过他去闺中轻薄候小姐等人。
神宁握紧拳头,果真是被人救走了,居然在这里等着,还心存侥幸。不想对方却是早就准备好了。
张虎昂首挺胸上了大堂,行礼道:“在下张虎,原是神宁府的侍卫……”他一五一十将凌雨裳如何令他与已死的李豹扮成采花贼入深闺轻薄小姐,若是不应。便要刁难、对付他的家人细细地说了。
袁小蝶一脸惊愕,“公子,让他出证,这是不是太顺了?”
张虎是神宁府的人,如果不是神宁要害他性命,又想害他全家,张虎为了自保,不得不出面作证,只是并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事,没说神宁要他杀六名地皮的事。更没有神宁欲杀他灭口之事。不说杀人之事,最多也就说他奉命轻薄小姐,而他是奉命行事,罪不及死。
云罗心头有道不出来的沉闷,眼瞧着就要让凌雨裳声名俱毁。可如今瞧来并不能如她所愿,神宁的确是个人物,居然能黑白巅倒,即便在人证、物证面前,一切都显得有些苍白。“他到底有顾虑,能出来作证已属不易。”
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严惩凌雨裳!”音落。又有人跟着叫嚷了起来,“严惩凌雨裳!偿还公道!”声音此起彼伏,让审案的纪罡几度无法再进行,而公堂外的百姓群情激愤,声声高呼“严惩凌雨裳”。
公孙先生走近纪罡,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
纪罡大声道:“传下一位证人。”
很快。一个着绿褂的丫头出来了,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的样子,裣衽道:“奴婢是昭宁郡主身边侍女栀香的同乡珮儿。栀香离开神宁府前,便猜到她知晓太多,许昭宁郡主不会放过她。所以就令人写了一纸证词备着。”
袁小蝶扭头看着云罗。
云罗定定心神,栀香明明还活着,听这珮儿的意思,到似她已经死了。为了说服栀香上堂作证,云罗为此私下寻了六公子商谈。
她知道这件案子颇是棘手,要是能做个干净俐落的了结自是最好的。可现下,除非还有足够份量的人能证明凌雨裳是幕后的主使。
她当时想到了一个人:栀香!
云罗请了六公子来后花园凉亭说话。
六公子看着云罗,道:“你要栀香出面?这……也许会害死她的。”
云罗冷瞥了一眼,“你不是为千绿的死痛彻心扉么?而今连仇都不敢替她报了?你以为栀香不出面,他日凌雨裳就会放过她。她藏得越深,以凌雨裳的性子只会更想要了她的命。与其避让,不如迎敌一搏。”
六公子摆了摆手,“你容我想想。”
云罗离去,脚步依旧轻盈。
六公子歪头道:“她似乎很厌恶神宁府……”如果是蜀王府的敌人,那么就是豫王府的朋友,可这神宁府就是个墙头草,早前是支持豫王府,就因当年神宁提出要把凌雨裳许给慕容祯为正妃被豫王妃所拒,神宁府就改支持蜀王府。
云罗当时以为,自己那番话六公子许是动心的,可没想到栀香没出面,只令人送来了一纸所谓栀香的证词。
神宁笑道:“就那两页纸,便要证明我女儿之罪么?谁不知道那不过是死人,据本宫所知,栀香只是个丫头,大字不识几个,这会不会是有人乱写冒充的?今儿本宫这里早已经备好了几个精通查验笔迹之人,要不令他们查验一番。”
珮儿面露慌色,争辩道:“禀大人,这证词确实是栀香留下的,上面还有她画押。”
云罗心下暗骂了一声“不好”,很显然,这证词是刚准备的,但凡精通笔迹的人,都会瞧出这是新写的,而照六公子对外的言辞,早在上个月栀香就已经死了,死了许久的人怎么可能还留下指控他人的证词。
这事,除非栀香出面。否则六公子精心准备的证词也成了一张废纸。
云罗有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原以为一切都会照着她的预期进行,没想一一呈现的证据都被神宁给驳了。她第一次对神宁有了别样的认识,神宁刁蛮,却又强势,她努力地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是想与之可以抗衡,现在才明白,对付神宁这样的敌人,根本不需要正大光明的法子。而她不善行阴谋、坏事,自来处事磊落。
纪罡令公孙先生进行查验。
神宁带来的牙行先生也帮忙看了。
“禀公主、纪大人,这证词应是最近两日写的。”
神宁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纪大人可听见了,这个贱婢要诬陷我女儿,栀香早已死了,一个死人哪来的证词?诬陷当朝郡主,纪大人,该当何罪!”
一抓住机会,神宁便咄咄逼人,气焰强势得不可退让,一双眸子化成了厉剑一般,似要将珮儿顿时盯出两个窟窿来。
纪罡面露难色,在开堂审理之前,所有的证人、证词都得到了证实,而他也明白栀香没有死,只是身负重伤。
除非栀香出面,珮儿定会因诬陷当朝郡主之过被当廷杖责。
云罗心下发紧,六公子到底还是护着栀香,不想栀香抛头露面,可是今日是最好的机会,要是不能让凌雨裳的罪名坐实,而纪罡领了皇旨,必须在今日结案。
公孙先生抱拳道:“按照我律例,诬陷命官、朝臣,当堂杖责二十大棍。”
珮儿一听,惊叫起来:“大人,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没有说谎,这确实是栀香的证词,并不是诬陷。”
神宁厉声道:“众所周知,栀香在上个月就死了,而这证词是最近两日的,这不是诬陷难道还是真的?”
珮儿摇头,她生得娇弱,二十大棍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而当廷遭受杖刑,这让她往后如何做人,公堂外挤着那么看热闹的百姓。
纪罡抓起一片令牌,扬手一呼:“执刑!”
皇家的颜面得顾,律例更得遵行。
珮儿被两名衙差按下,正要落棍,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请慢!奴婢便是栀香!”
但见巧芝、曾经的栀香衣着一袭寻常的衣衫,神色憔悴地出现在人群里,身边跟着一个服侍的婆子,正缓缓而来。
凌雨裳此刻如见了鬼,指着她支支吾吾地大嚷:“娘,她……她……”
栀香该是死了,可现在却出现在人群里。
她一边走一边道:“纪大人,那证词上所写所叙全都是真的。昭宁郡主于三月二十七日被广平王退亲,之后,就在她居住的郡主阁里挖出了巫蛊小人,她怀疑是三月二十六日给她添妆的小姐们所为,她列写了一张有十六人的小姐名单,要对她们进行一一报复……”
凌雨裳跳着脚,伸手骂道:“贱婢!那是本郡主写的邀请女宾客的名单,你想害我,你想害我……”
栀香,不,她现在叫巧芝,冷厉地迎视着凌雨裳,“我做了豫王府六公子的人,因我知晓太多的消息,昭宁郡主便派人行刺于我。六公子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故意对外宣称说我已经伤重而亡……”
人群里,六公子举手朗声应答:“纪大人,在下可以证明栀香所说的每一句话。”
云罗心头一沉:她并没有说服六公子上堂作证,就连栀香能出现在公堂,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因为六公子虽然无耻、下流,可还算有点良知,他对女人不可能专情痴心,却会护着自己的女人。
神宁秀眉微挑,厉斥道:“慕容禄,你跟着起什么哄?还不滚下去。”
六公子看了一眼,不以为然,抱拳道:“纪大人,栀香早前是昭宁郡主身边服侍的侍女。”他一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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