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的那天夜里,一队御林军闯进家中,见人就杀,家里七八十口子人几乎被杀了个精光,血流成河,整个大宅尸横遍野。哥哥死了,弟弟也死啦。清平王妃悬梁自尽,还有几个有品级的妃子也被活活勒死。最好只剩下清平王的三个侍妾以及他的四个女儿,还有四个老仆。
父亲死后的第二天,皇帝下旨,剥夺李晋一脉一切爵位封号,没收家产,财物一律充公,剩余后人一律改姓‘厉’姓,流放越州。
她们到了越州,立马被送进了一个大院子里。她在那个大院子里整整生活了十八年,要不是因为后来的那件事,或许她会终死在那里,那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
现在,她的母亲仍然还生活在那个家里,只是,她却无法再回去,也不知道娘亲过得怎么样?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想到母亲,李清婉……
过了好久,李清婉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大门上的石匾,她知道她又有家了,一个新的家,最重要的是,这个家里还有她的儿子。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大门,仔细打量着整个院子。果然麻秆儿说的不差,她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北方位的五间大瓦房,看瓦房的样子应该是近年盖建的,屋顶上的瓦片泛着青油油的光。院子的东南角是大门,西南角则是一间茅房。院子的西边距离茅房不到十五六步的地方是间柴房,它的房檐下堆着一排还没有劈开的柴火。院子的正南方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一棵枣树,树枝上早已抽出了新芽,瞧上去绿葱葱的,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走进正房,屋子里的陈设简单,摆着几样家具。东墙壁上有一幅仙鹤图,靠墙摆着
一副胡椅,两个胡椅中间是一个四尺高的高脚桌,桌子上竟然还有个三足檀香炉,看来前主人的家境还不错。
穿过正房客厅,它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后院。后院的布置泾渭分明,靠近房屋的一侧正中,有一个葡萄架搭建的凉亭,亭子左边不到五六米的地方有一口水井。院子正北,占据小半个后院的地儿开辟了一块菜地,菜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青菜,还有一小撮儿长的很好的大葱,绿油油的叶子让人流口水。
或许前主人才搬走不久,整栋房子看着还算干净,不必要进行大扫除。李清婉给了麻秆儿先前答应的佣金,吩咐崔相平去买些以后需要的家伙事儿。
听到女主人的吩咐,麻秆儿有眼力见儿地主动提出给崔相平带路,扬州城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李清婉笑着点头答应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整个宅子总算是焕然一新。看着这个家,对于这个她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李清婉很是心满意足。
颜天佑从县衙回来的路上开始睡,睡了一个下午。刚刚吃饱的他,显得很有精神,静静地被母亲抱着,转溜着眼珠子看母亲和两人谈话。
“相平,小玉,我们这就算安定下来了。以后的日子,咱们也得有个打算,你们说是不是?”李清婉像唠家常一样说着。
小玉两人点头,口称是是是。
李清婉低头看了看孩子,抬头微微一笑,说道:“以后咱们生活在一起,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们客套。虽然我这里现在还剩不少银钱,但咱们不能紧着这点钱,坐吃山空不是?相平,你过两天拿点钱把咱的份子田的地契拿回来,以后我和小玉做些绣工的活,你打理田地,你们看行吗?”李清婉说话很客气,很温和,说的很有条理。
李清婉话音刚落,崔相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和小玉全听您的安排,您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他还朝小玉点点头。
“夫人,我们都听您的。”小玉接着说道。
“好!”李清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微微点头,对着二人说:“等咱们再过些日子,我给你们张罗婚事,一应花销我出了!”
小玉两人大喜,脸上激动的表情怎么也收不住。两人心里非常高兴,两人无依无靠,两情相悦,能成亲是最好的事情了。尤其是崔相平,他自从父母双亡,漂泊无依,自己也没有什么余钱,白身一个,能娶到心爱的小玉,简直是得天之幸,老天保佑。
他心里暗暗发誓,永不忘夫人的大恩,好好地侍奉夫人,守护夫人的孩子长大,守护好一家人的周全。
颜天佑静静地看着母亲三言两语,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两人就死心塌地了。对母亲真是佩服不已,也不禁为古人的朴实良顺而感慨。后世的人都和人精似的,小恩小惠,就想打动人,那简直是在说梦话。
古人受传统儒学文化影响深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深入人心。士兵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吃谁的饭,他们就听谁的命令,甚至不管错对,因为这个原因,叛乱、政变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时有发生。
这些天,母亲的行事风格以及他的所见所闻,让他学会了不少东西。心里不禁感慨和疑惑,母亲在哪学到的这些,还有母亲与生带来的那股高贵、不容侵犯的气质,难道是天生的?想着想着就又困了,脑袋一歪,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崔相平就找到麻秆儿带着他平价买来了一台纺织机和一些白细布。母亲试了试织机,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比一般的还要好一点,不愧江南锦绣之名。
自从家里有一台织机,颜天佑每天都能够听到吱吱叽叽地织机搅动声,刚开始还有些不舒服,习惯了以后,每天都能伴着织机声安然入睡。母亲还有些身子虚,不能干重活,就让小玉织布,她拿着细布和锦缎绣图样。
唐朝实行均田制,男丁满十八岁,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也就是可以拥有并传给子孙后代的。剩下八十亩是口分田,老死还官。
只不过,制度那都是停留在纸面上,下面官府不可能百分百地执行。按理说,他们应分得百亩地,不过最后才得到八十亩地,这还是使了钱的结果。如果不花钱打点,结果可想而知。即使如此,八十亩的土地中,还有将近一小半是滩涂地。滩涂地就是经常受到河水冲击的地,往往分布在水边。按理说这样的地是应该不错的,土地比较肥沃,但是南方多雨,雨一多,河水就会漫出来,容易把地给冲毁。普通老百姓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多想想其它办法尽量减少损失。
崔家村里有一家姓王的大户商人,家里排行第五,人称‘王老五’,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在扬州城有四家布庄,距离崔家村以东不到三里的城郊还有一家作坊,有五百架织机。
三月下旬的一天晌午,管家捧着一块布走进王老五的书房。
王老五正在拿着大毫笔在一块见方的纸上挥斥方遒,不知在写什么。
管家等王老五停笔,才拿着一块白湿细布递给王老五,王老五边擦手边说:“有何事?”
“老爷,您看看这块布。”管家说着,双手捧着布。
王老五随手拿起布,打开铺在方桌上,看着看着就不禁发出‘咦’的一声。继续低头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老五抬起头,坐回椅子,拿起茶喝了一口,才悠悠地说:“这不是咱们家的布吧?此布的织工精细,花样精致繁杂,比我们的布料好太多了!谁家的布?”
“老爷,这是刚刚李家娘子差人送来的。我打听了一下,她们是半个多月前才搬到我们村,今天每家每户都送了这样的二尺布。以后来往,算是见面礼。”
“难道她是要做布料生意?你去库房挑些东西送过去,算是恭贺她乔迁之喜,顺便试试她的底,看她要干什么?”
管家低头称是,轻轻地退出房间。
王老五又低头看了看布料,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李家新宅,李清婉正在询问崔相平:“都送到了吗?”
“是,每一家都送到了。”崔相平心里对夫人的做法有些不认同,一百多户,每家都送二尺布,太浪费了,感觉买的十几匹布可惜了。其实,按他的想法,随便送些吃食就够了,还能省不少钱。
“王家呢?”
崔相平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送到了,管家亲自出大门来接的。”
“好,你去忙吧。”
等崔相平离开屋子,李清婉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喃喃低语:“什么时候上门呢?”
如她所料,刚吃了午饭没多久,看着孩子刚睡着,就有人上门了。
王家管家看到李清婉,双手抱拳弯腰低头行礼,很有规矩,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礼数周到。
“管家此来是?”
“夫人,我家老爷知道您新搬来不久,备了薄礼,略表心意。”
李清婉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声音如空谷幽兰,“既然如此,礼物我收下了,回去转告你家老爷,我多谢他的好意”
管家看着李清婉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想着老爷的吩咐,不由暗暗着急,几十个呼吸过后,他还是没憋住,只能硬着脑皮开口。
直接问道:“夫人,您的布还有吗?它的去处?”
李清婉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布自然要卖的。”
“那可否卖与我王家。”
“当然可以,我甚至可以把图样摹本卖给你们家,一口价三百两银铤”
管家的脸一下就垮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清婉看他为难,知道他也做不了主,就让他回去请示自家老爷。
管家如同大赦,赶紧施礼告辞。
(本章完)
第9章 稚子()
王家书房,王老五边翻看着账本边听着管家的回报。
管家一五一十地把原话带了回来,王老五听完后,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他慢慢合上账本,心里衡量着花三百两银铤买下后的利弊。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顿了顿,在书房里徘徊了几步,又说道:“三百两倒是不多,如果咱们有了她的织绣技法,三百两不用一个月就能够赚回来。而且,以后财路源源不断,我们家的生意肯定能上一个台阶。”
管家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嘴里是是说个不停。
王老五:“你去和她谈,她的要价我答应了,不过我会派两个绣女过去,她必须教会她们两个。还有,在契约中要注明,她不得再将此技法转卖给其他人,如果她违反,十倍赔偿。”王老五斟酌了一会,语气决然地把他的要求说了出来。
对于王老五的要求,李清婉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她知道凡事过尤不及,这笔买卖她不亏。不过,最后她还是加了一条,那就是以后她自己织绣出的布,王家需以市面上的价格平价收购。
对于这一点,王家管家连考虑都没有就点头同意了。
双方请了中人作保写了契约,各自在上面画了押,去县衙再备完案,此次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颜天佑晚上听母亲跟小玉她们讲述的时候,两只小眼睛直泛光,觉得又从母亲那里学到了不少新的东西。纵观整个事情经过,母亲的手段,简直可以用两个成语来讲,那就是‘引蛇出洞,守株待兔’。
转眼间,四年悄然而过。
李家院子里,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屁孩正满院子追着一只兔子跑来跑去,好几次明明已经要抓住了,不知怎么的,却扑了一个空。
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满脸带着笑意,看着孩子满院子跑。好几次,她看着孩子跑得满头大汗,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这孩子怎么回事,今年三月天气转暖以后,让他崔叔给他逮了只兔子,每天就逮着兔子跑,还总是抓不住,累的满头大汗。除了下雨天,每天坚持不懈,从不间断。李清婉当娘的说了好多次,孩子就是不停,狠着心不让他玩,他就闹个不停。她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有时候就看着他玩,看着也没出什么事,就由着他去了。
记得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突然的一声“娘”让她愣了好久,孩子又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接着就是无限的喜悦,她高兴地哭着,胡乱地在孩子脸上亲了又亲。小玉和相平知道这件事后,都非常高兴。看着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吐出,两人直夸孩子是天才,说孩子天生聪慧,将来不得了。她听了更加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孩子到七个月大的时候,已经能说简单的几句话,甚至能与人简单得说话,李清婉的心情也从没有这么开怀过。因为大多数的孩子在七个月的时候,还不会说话。
接下来的几年,好像印证着她的想法。
孩子很快学会走路,能够顺利地交流说话。他似乎学什么都比一般的小孩快很多,早很多。
他一直很乖,很安静,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的时候她看到他呆呆地坐在门槛儿上大半天,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在想些什么东西。
孩子到三岁的时候,看着她在读书,就缠着教他读书写字。她听了很高兴,觉得孩子启蒙自然越早越好。
孩子也表现出了超人的天赋,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字就学得差不多了,而且能够阅读简单的书籍。这让她又惊又喜,甚至觉得这个孩子就是老天对她二十年来苦难的补偿。
她教孩子读书、断句、理解经义、诗文,孩子都很快得学会了这些的精要。
这两年来,都是孩子自己在读书。每次考教他的学习,无论看得什么书籍,孩子基本上都可以倒背如流。
看着天才般的儿子,她觉得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颜天佑完成了今天的锻炼任务,一把捉住兔子,提溜着它扔进木笼里。小兔子有些湿漉漉的小眼睛,看着好无辜,好像在说:“我配合得不错吧,奖励我吧。”
看着小兔子的模样,颜天佑心里想着,我们都不容易啊。为了将来在这个时代能够好好活着,他有个学武的计划。而练武得趁早,他计划自己先锻炼一下,练开身子骨,再央求崔叔教他些粗浅功夫,将来最好再找一个更厉害的名师。本想先锻炼跑步,但怕别人怀疑,跑步在唐代的人看来,有些特立独行,所以就让崔叔捉了只兔子,拿兔子当陪练,还不令人怀疑。
他走进灶房,先洗漱了一下,去除了身上的汗渍,用水浇了个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看着旁边的皂角,腹诽着要是有肥皂就更好了,这皂角使用起来太不舒服。他心里打算着过两天用草木灰做一个简单的肥皂。如果好用的话,再摸索摸索,看看能不能做出香皂。如果能够能做出香皂,将来不失为一条财路。
草木灰肥皂的制造方法,他记得是高中时从一个故事中知道的。这个故事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用草木灰能制造简单的肥皂这件事他就记住了。至于什么皂化反应,怎样提取香精等等,他早不知道忘哪儿去啦。
要想做香皂,他得在草木灰肥皂基础上再研究研究,争取做出简单的香皂。即使不卖钱,提供给母亲使用,让母亲生活更方便,也不惘她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这么大。
定住心神,拿起细麻布擦了擦,硬邦邦的。大步走出灶房,顺手在篮子里拿出一小把青菜。
看着小兔子吃的欢快,他心里也很愉快。记得在他后世小时候,爷爷有一天给他从田里捉了一只小白兔。小孩子嘛,对小动物什么的都喜欢,他就把小白兔放在一个方便面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