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赤羽东赞本人，谁也不知道，两军交战之际的生死时刻，石堡城的守军主将竟然还在恍惚走神。
唐军的呐喊声终于惊醒了赤羽东赞，见唐军攻势凌厉，他大吼一声：“戒备”。
令下，吐蕃军近两千弓箭手纷纷搭弓上箭，瞄准下面的唐军。
在唐军的步兵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后，赤羽东赞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城上士兵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奔涌而来的唐军士兵，唐军阵营顿时一片片的士兵中箭倒地，这时，数千名唐军弓箭手也开始向城头射箭反击，双方箭矢交织成了一片密集的箭网。
唐军的弓箭手多于吐蕃军一倍，吐蕃弓箭的威力大减，唐军一架架攻城梯轰然搭上城头，前段特制的铁钩牢牢地钩住了石堡城城墙。
唐军士兵举着盾牌向上攀爬，城头滚木礌石砸下，不断有攻城的唐军士兵惨叫着从梯上摔落，落入下方的唐军人群里砸到一片人，但唐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都是不顾生死地向上尽力攀爬着。
一台攻城槌车出现在了战场上，它被二十多个唐军士兵推着不断冲向城门撞击着。
这种攻城槌车，长三丈，宽一丈，高一丈五尺，车上的攻城锤是用巨木制成，长约三丈，水桶粗细，前端有尖锥形斜顶，上面铺裹着铁皮，不怕火烧，车下面有四个巨大的轮子，由士兵拉拽攻城槌撞击城门。
可是今天的城门有些邪门，唐军撞击了数次竟然纹丝不动，这下，攻城锤边上的唐军就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吐蕃军用土石封死了城门。如此一来，他们的这种攻城槌完全没有了效果，攻城门显然已经不现实，唐军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攻城锤。
双方杀得如火如荼，到处是血浪翻天，这里已经沦为了修罗战场。
看到唐军又一次被打回下了城头，皇甫惟明直跳脚，大怒道：“用火弹给我烧死他们”。
一百八十架投石机吱嘎嘎拉开，火弹猛地射出，一块块巨石呼啸着向石堡城城头砸去，不断有巨石砸在城墙上旁边，激起滚滚尘土飞沙走石，声势骇人。
吐蕃士兵个个吓得仓皇躲避，可还是有不少人中招，被火油沾上，整个身体熊熊燃烧起来，惨叫着寻找着灭火，寻找着同伴的帮助。
看着石堡城城墙上的混乱不堪，皇甫惟明气愤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命令投石机火弹攻击一结束就紧跟着攻城，尽全力攻上城头。
两柱香的时间过后，唐军火弹用完，唐军步兵架着云梯推着攻城楼车再次冲向了石堡城。
可是，唐军的攻城梯刚爬上城墙，吐蕃军就再次冒了出来，仿佛打不死的小强。
这一次，等唐军的攻城梯铁钩刚固定住城墙，吐蕃军士兵就冲到了攻城梯旁，用从库房里拿来的陌刀向梯子劈去，陌刀是用包钢锻打法百炼煅打制成的，异常锋利，吐蕃军只砍了几下就将唐军的梯子前端劈断了，铁钩和梯子分开了。
铁钩与云梯分离，另外的吐蕃军士兵就立马用钢叉向外推梯子，攻城梯渐渐倾斜，最后轰然翻倒，梯上的唐军慌乱大叫着被推翻。
这便是赤羽东赞看到唐军使用陌刀，临时想到的用来对付攻城梯的办法，简单且实用，只要士兵配合默契，只片刻便可以破掉一架攻城梯。
唐军再一次被打退，城头上幸存的吐蕃兵，劫后余生地欢呼起来。
在箭楼上观战的皇甫惟明和一干将军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皇甫惟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难看至极。
“鸣金收兵！”皇甫惟明一人首先冲下箭楼，远远的传来了他的大吼声。
当当当……
唐军如潮水般退去，落下了一地尸首，无数的刀枪兵器，和一辆孤零零的攻城锤车。
（本章完）
第244章 调虎离山（）
五月初一，唐军因黑夜的到来和兵力损失惨重，皇甫惟明无奈选择退兵。
白天一战，唐军又损失了四千多人马，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攻城三日，唐军在石堡城下已经丧生了近一万三千兵马。此时此刻的石堡城下，到处是唐军士兵的尸体无人收敛，唐军每次进攻都是踩在前人的尸体上，石堡城下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人间炼狱般的修罗战场，血流成河浮尸百万。
入夜，月亮高悬，寒白的月光倾洒而下，照亮了山川，照亮了石堡城，照亮了唐军大营。
皇甫惟明的中军大帐，唐军一大半的将领聚集在一起，主帅皇甫惟明正在布置军务。
此时，颜天佑也在坐其间。
“天佑，赤羽东赞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你下去准备吧。”皇甫惟明叫到颜天佑。
“末将尊令”站起来一抱拳，颜天佑转着拳头一圈，算是和其他将领打过招呼，然后直接转身离去了。
没多久，唐军河源军一部所在的营帐下影影绰绰，人头攒动。
与此同时，唐军大营东北方向十里外，一支吐谷浑大军缓缓向唐军大营移动。
先前，在截获石堡城求救信的时候，皇甫惟明就知道了石堡城守将的打算，肯定是想故伎重施一遍，还真当他皇甫惟明傻了，吃一次亏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正是那一封求救信，皇甫惟明与颜天佑定下计来。要是唐军能够攻下石堡城，那计策失效。如果不能的话，便依照计策行事，借着消灭的吐谷浑军，给吐蕃军来个以假乱真，用唐军假扮吐谷浑军，引诱石堡城实行里应外合前后夹击之策。待吐蕃军离开石堡城之后，唐军趁势夹击，消灭外出的吐蕃军，然后再假扮败退的吐蕃军回城，趁机一举攻下石堡城。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皇甫惟明和颜天佑意料之外，出现了一个变动的微小的因素。
唐军大营分由东向西呈三段式分布排列，最西边为前营，中营是皇甫惟明的中军大营，最东边为后营，主要囤积着唐军的粮草和军用物资。
前营和后营呈凹造型护卫着皇甫惟明的中军。
河源军和颜天佑率领河源军近万大军呈现半包围形态埋伏在了唐军中军大营的北半边，南半边则有陇右军另外一万多兵马埋伏。两边呈两个长长的弧形横在前营后半部分和中军大营之间。
河源军包围圈的最外围，刘全有叔侄也被安排在这里。
这次引蛇出洞，河源军亲卫营被安排在前营靠近中营的地方。颜天佑今夜并不是承担着埋伏攻击吐蕃军的作用，而是假扮作吐蕃败兵退回石堡城并趁机攻城的作用。
由于唐军士兵所住的帐篷的阻挡，颜天佑没有注意到也不会看到，在他与几个校尉做着行动安排的时候，一个人影从他的队伍末尾借着帐篷的掩护飘散消失。
月儿自西向东慢慢移动，渐渐高悬于正空之上。
夜里两更天时分，唐军后营突然燃起大火，后营便是一阵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石堡城上的吐蕃军眼看着都混乱至极，然后唐军后营便是冲天的喊杀声，在密密麻麻的火把中，赤羽东赞能够清晰地看到至少有数万大军从唐军后营方向攻入。
要是真的援军来援，石堡城的守军再全军出击，一定能够前后夹击打败唐军。可是，不久前，赤羽东赞收到一封箭书。正是由于这一封箭书，让他的心迟疑未定，迟迟没有率领全军出城夹击唐军。
本来他与吐谷浑小王约定的是二更天十分攻打唐军大营，吐谷浑军突袭唐军后营，石堡城军则趁唐军混乱之际出城进攻唐军前营，前后夹击，必能够大破唐军。
这计划要是实施顺利的话，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赤羽东赞在火把忽闪忽闪的光芒下，再一次打来白布条，只见白布条上用汉字书写着：唐军已于昨夜于绝鹰涧伏杀两万吐谷浑军，俘虏吐谷浑小王，今夜，吐谷浑军进攻唐军是假，实是唐军调虎离山，引诱石堡城军歼灭之，万请详加考虑。
在赤羽东赞沉默着思量的时候，他的副将走上前来，劝谏道：“将军，吐谷浑军已经开始攻打唐军大营，你怎么能因为一封毫无来源根据的信而迟迟未动，再不动，一旦唐军反扑回去，我们就彻底完了。”
赤羽东赞之所以迟迟未动，就是因为信里言之凿凿称唐军已经歼灭了吐谷浑的两万大军，吐谷浑小王被俘，还有唐军今晚被突袭是一场戏，引诱他出城。
事实仿佛如信中所言正在发生着，可是，对于唐军大营内部，赤羽东赞能够确定，肯定没有吐蕃军的暗探，要是有，唐军攻破洪济城的时候就应该来信了。所以，他对这封信的真假存在怀疑。如果信是唐军故意所作，那就有可能是唐军发现了吐谷浑军的踪迹，为的就是防止他石堡城军出城与吐谷浑军前后夹击唐军。
对此，赤羽东赞很是纠结。
此时，石堡城兵不足五千，再加上一些住在石堡城的贵族的私兵，还有一些参与守城的吐蕃居住民，石堡城共还有兵力一万两千人。
“大人，我们不如派出一半人马出城攻打唐军，正规军派出两千，再加上贵族的私兵和吐蕃百姓四千，这样我们还有六千多人马守城，你看如何？”一个吐蕃千夫长谏言道。
赤羽东赞的眼睛骤然亮起，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他大声附和道：“好主意，就这么干了，传令下去，路东赞带领兵马出城攻打唐军前营，前后夹击唐军。”
没一会儿，石堡城城门大开，六千吐蕃人组成的军队攻向唐军，很快攻进唐军前营。
前营的唐军守卫明显被削弱了很多，吐蕃军趁势向唐军中军压榨过去。
唐军大营一片混乱，前后营皆是火光冲天。
又过了没多久，唐军中军大营方向就又传来更加响亮的喊杀声。
这声音让城头上的赤羽东赞脸色大变，他耳力不凡，明显听出了这是唐军围杀自己的人的声音。
果然，过了没多久，一支不足千人的败兵就跑了回来。
“将军，我们中埋伏了，快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城下的吐蕃败军七嘴八舌地说道。
赤羽东赞听着熟悉的吐蕃语，没有丝毫怀疑，当即下令打开城门放人进来。
这时，他的副将却拦住了赤羽东赞，说道：“将军，稍等。”
（本章完）
第245章 下石堡城 （上）（）
“路东赞，为何？”赤羽东赞被副将突然的举动给整蒙了，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副将。
副将路东赞并没有当即开口解释，而是双手做了一个稍等的动作，然后人到了城墙边，头探出垛口。
借着城下的火把的火光，路东赞清楚地看到了下面的败兵模样，各个衣裳褴褛，气喘吁吁呼喊着快快打开大门。
看着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路东赞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忽然，他灵机一动，喊道：“带你们出城的哈吉将军在不在下边？请他出来回话。”
就在赤羽东赞在纳闷儿哈吉将军是谁的时候，就听到城下的回话：“哈吉将军战死了，只有我们回来了。”
赤羽东赞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副将路东赞不由多了几分赞许的目光。
见路东赞的手指向弓箭，赤羽东赞会意，对着副将轻轻点头。
城下的吐蕃军正是颜天佑带领的唐军将士假扮的。
见石堡城城门迟迟未开，颜天佑心里不由直打突突，不是被识破了？回想起来对方方才所问的问题，他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忽然，城头上一声厉喝，“放箭！”
这下颜天佑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假扮的吐蕃军已经被识破了身分，不敢迟疑，他当即大声吼道：“退，快退！”
可是，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城头上箭如雨下，没有丝毫防护的唐军士兵在措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倒地。短短时间，唐军便有好几十人命丧黄泉。
颜天佑一边用手中长剑阻挡着飞来的横箭，一边断后护佑着唐军后退。直到退出到吐蕃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外，颜天佑才停止后退。
对于今夜被对方轻易识破身分，颜天佑着实有些晕头转向。
在按照他的设想，对方一见败兵退回，见没什么破绽应该会当即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才对，又怎么想到会来试探他们呢？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偷袭石堡城不仅没有得手，反而还损兵折将，这让从军以来初次惨遭失败的颜天佑内心里大大受挫，不由地有点郁闷。
见事已不可得，颜天佑只能率领剩下来的八百多人返回唐军大营。
等颜天佑进入前营大营的辕门，中军大方向的战斗声已经渐渐消失，显然唐军已经结束了战斗。
颜天佑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满腹的不甘心，挥挥手让李泽垅带领手下士兵返回自己所部的营帐，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亲卫向着中军大营走去。
穿过整个前营，进入中军大营的范围。
一路上，到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大量吐蕃军抱团中箭身死的尸体，还有的就是唐军与吐蕃军拼杀时双方交错在一起的尸体。
唐军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收敛着尸体，一切都井然有序。
到中军大帐前报进，得到皇甫惟明的允许后方才进入。
这时，已经演完戏的唐军将领正散坐在一起三三两两低头交头接耳着。
见颜天佑进来，皇甫惟明轻轻地咳嗽一声制止了下面众将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天佑有负大帅所托，在城下被识破了身份，败退回来了。”颜天佑单膝跪地，带着一脸惭愧的模样说道。
其实，这结果皇甫惟明在箭楼上已经看到了。虽然不知颜天佑怎么被对方识破了，但是他也不气恼。在方才战后回报的结果来看，石堡城的守将相当小心谨慎，看攻进来的吐蕃兵大都不是吐蕃正规军，显然石堡城留了一手。
“天佑起来吧，本帅和在座各位都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故不必自责。”皇甫惟明发话道。
“是啊，天佑，谁知道那吐蕃蛮子竟然如此狡诈，只出动了少量的正规军，其他大都是城里的吐蕃百姓。真是可恨！”颜天佑的顶头上司河源军王难得紧跟着安慰道。
“是啊，颜将军，此战非你之过，实在是敌方将领太过阴险狡诈……”
在营帐内的不少将领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
“哼！还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声明显有别于旁人的冷哼声突兀的凭空响起。
霎时，大帅营帐内安静的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发出冷哼声的陇右兵马使刘全利。
皇甫惟明斜瞥了刘全利一眼，不置一词，漠然转移目光，继续开口说道：“此次，我们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消灭了敌方五六千的有生力量，这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在以后的攻城战中，受到的防守阻力也会大大降低。”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大帅，要是我们不能在吐蕃援军到来之前攻下石堡城，那该当如何？”
闻言，皇甫惟明沉吟了一下，说道：“由于颜天佑将军意外截获敌方求救书信，延迟了吐蕃王城方向收到石堡城消息的时间，也就因此推迟了吐蕃援军到来的时间，按照以往正常的速度，王城的吐蕃军赶过来最快也得要个七八天时间，离石堡城最近的千户府也需要三天多四天的时间，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攻克石堡城，明日一战一定要拿下石堡城。”
众将纷纷起身，齐声应道：“喏！”
“大家伙也都累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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