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月月间将一颗心遗失在了自己身边。
他顽劣,他视世俗为无物。他目空一切,自高自大,娇纵残暴。然而,自己的世界里所认识的唐萧越,却是一个一心要讨好自己,仔细记住自己嫌少说出的话的少年。知道自己喜好动物,那只袖珍犬是他从六皇子的手上强抢得来的。当时海国的使者将带来的珍玩稀罕物件儿进献给圣上以表臣服之意。圣上见进献之物中诸多小物件儿,便开口赏给了**的妃嫔以及小皇子们。
皇后嫡出的皇儿六皇子当时正在殿上,一眼看中了那只雪白的绒团儿。向来羞涩的六皇子唐远竹大胆开口请求父皇将那小东西赏赐给他,即便是跪下求赏也未尝移开自己的目光。
上座的皇帝见自己这个素来胆小少言的嫡子居然能够大胆的索要喜爱之物,不禁大喜过望,当即便将那东西赐给了六皇子。
回皇子寝宫的路上正遇借口肚子疼不愿随父亲面君的睿王世子。唐远竹一路上小心的轻抚那团儿状物,并低声同它说话,没留心正撞在蹲着找蛐蛐儿的唐萧越。唐远竹见状,慌忙细声道歉,正要离开,却被唐萧越一把抓住,浅蓝色的衣袖上登时多了几只漂亮的印迹。
“喂,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是……”唐远竹一直都不敢接近这个同宗的弟弟,总是害怕他的恶作剧有一天轮到自己身上,因而即便是远远看到,他便要绕路以期千万不要遇上这个魔王。
“真是婆婆妈妈的,我自己看,给我!”伸手从唐远竹的怀里抢东西。
唐远竹害怕把小狗儿抓伤,不得已放手,大眼中已然有了水汽:“是、是父皇赐的小狗,你别伤了它。”看着唐萧越把小东西抓的嗷嗷直叫,想抢又不敢,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被唐萧越抓着脖子提在半空的那团白色。
“狗?有这么小的吗?”狐疑的盯着那团东西。
“嗯,据海国使者说,这是他们国家特有的一种犬,成年后也不过成人巴掌大小。你,你能不能……”还我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唐萧越便已经兴高采烈的吼着:“哈哈,这么稀罕的玩意儿,给小羽她一定喜欢!”
“那、那是我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敢抗议。即使反对,也没用吧。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寝宫。
“萧,我饿了,你陪我吃点儿东西吧。”从回忆中拔出元神的上官羽汐只能转移话题。
“好。”虽然明知她的回避,却依然柔声答应,只要是她的期望,自己都会努力达成。更何况,她这次并没有如五年前那样拒绝自己,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汐儿,过来。”
远远看到上官羽汐和唐萧越一同走进宴厅,天成帝便招呼二人过去,吩咐人在他身边添了两个座位。
果然是至今仍然不想放过自己啊。上官羽汐心里低叹,心情又沉郁了一分。
自她入席开始,周围的目光十有八九都是在上官羽汐身上,那不在的一两分,则是分神去和四周同僚耳语低声去了。偏那低语能够让距离不远的上官羽汐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大人,莫不是圣上有心让熙宁郡主做天家的媳妇儿?”一个声音道。
“张大人,莫要妄自揣测圣上的心意。姑且不论怎样,圣上对郡主青眼有加,这少有的隆宠可也是……”
素日清心自若的上官羽汐突然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低气压氛围,整个人好似被什么东西闷住了口鼻,连呼吸都觉困难。这,就是那人的目的?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这对他又有何好处?
“汐儿为陛下祝酒。”袅袅起身,清冷悠然的语音仿似并未感受到周遭四面八方的各色眼光,轻易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低语。
“汐儿长大了。”天成帝没有起伏的眼赞赏的看着上官羽汐。
既然你本就要把我推到退无可退,那么,助你一臂之力又有何妨?别人的推波助澜哪里有本人亲力亲为来的猛烈和迅速?
“父亲,今日既是汐儿的及笄之日,亦是汐儿的生辰。”清眸带着恳求看着父亲,“汐儿请父亲准许女儿以此酒答谢陛下的错爱。”
“汐儿,你……准了。”没有错过女儿眼底的那份坚决,心中再不忍亦不能表露,只得同意。只怕,即使自己不同意,女儿也还是有办法做到她想要的吧。
双膝跪倒,声音清越:“汐儿谨以此酒谢圣上错爱,恭祝晟金王朝千秋万代,子息绵延,圣上福泽深厚,千古一帝。”
众人听得此,情愿与否皆跪倒,齐声山呼:“福泽深厚,千古一帝。”
“汐儿有此孝心,朕深觉欣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上官羽汐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萧越,仰头吞下那杯酒。
“汐儿亦满饮此杯,聊表寸心。”不待他人反应过来,上官羽汐已然将那一杯陈酿倒入喉中。杯未离唇,上官羽汐便咳出声,双颊粉红,眼眸带水,杯落身倒,落入一旁脸色难看的唐萧越怀中。
“皇上,这……”'网罗电子书:。WRbook。'
“上官卿家勿要责怪于汐儿,着人带汐儿回房诊视吧,汐儿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如蒙大赦的上官逸跟随抱起羽汐的唐萧越匆匆赶回夕颜,同时命清浅速去请慕容先生至夕颜等候。
第十五章 离心
“萧,我难受。”
怀中的人儿撒娇的口气让唐萧越心底柔软的快要变成一滩春水,尤其这一派迷人的醉态。然而,一想到她不顾身体状况,不顾自己的阻止,一意孤行,硬是让那春水结了霜。
“哼,难受还喝酒?”
上官羽汐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愿告诉他究竟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么难堪和危险。
“越儿,别怪汐儿了,快送她回房才是首要。”上官逸陪伴君王几十年,又怎么会看不出今天的情势?怪只怪,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无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小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叹口气,百炼钢依旧化作绕指柔:“一想到你现在的身体和你方才在宴会上的举动,我就忍不住要生气。你这是在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明知道身子弱不能碰刺激的食物,尤其是你沾不得酒气,居然还……”小羽五岁生辰时,唐萧越硬是要自己单独和她在一起。双方的家长都是宠溺子女到不可救药的,自然退让,哪知道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唐萧越抱着几乎没了气息的上官羽汐一路哭着找到慕容先生。
慕容先生勉力将上官羽汐缓了过来,却告知上官羽汐的身体绝对不能接触任何刺激的物品,食物,药物都不可以。而没有三个月,绝对不能下床走动。
在上官逸发黑的脸色下,睿王前来领走自己的惹祸精。
谁知唐萧越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不走,我不走!”
睿王神色尴尬的百般诱哄也没用。清浅出来只说了一句便让世子闭嘴不哭,“慕容先生说外面太吵,小姐没办法好好休息。”
唐萧越忍住哭,不住的抽噎,抓着上官逸的衣角:“上官伯伯,不要赶我走,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唐萧越想要效仿父亲为好友祝寿时祝酒,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小瓶陈年的竹叶青。只是打开酒瓶的盖子向上官羽汐献宝,便让上官羽汐醉了。
所以在席间,听到羽汐主动要祝酒,他便扯住她的裙,不让她站起身。无果后只能让一颗心悬得高高的,随时注意她的情况。果然,酒方入喉,她就软倒在自己怀里。
待得将上官羽汐放上床,早已看到守候在旁的慕容先生一脸担忧。
“清浅,苏莫言呢?小姐及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见他?”在慕容先生诊治之时,唐萧越这才想起五年前回来的苏莫言。从自己来到上官府到刚才,一直都没有见到那个被自己深深厌恶的阴沉男人。表面看起来平凡无害,但总是让他感受到一种不舒服。
清浅看了看内室,眼神闪躲:“苏少爷有事要忙,今天不在。”
“伯父,我先出去。”向焦急不已来回走动的上官逸浅浅一礼,然后边走边说:“清浅,随我来。”
“清浅,说吧。”一向都是一个稳重知礼的侍婢,从小羽五岁便开始一直在身边服侍,这么多年的历练,这么长久的将军府生活,喜怒不形于色,最起码的行为准则都无法做到,这么多年跟在上官羽汐身边都是玩闹了?一个安静的主子,怎么会有如此一个容易暴露心里想法的丫头?如此的神色,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追问吧。
“回世子,苏少爷两年前便已离开将军府,不知去向。”
果然还是那个沉稳的丫头。
“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是有人曾来王府找过苏少爷,小姐当时在场,后来苏少爷便随那些人离开。”清浅如实说到。
“什么人?你当时在哪里?”皱了皱眉,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据说,是……”
“是什么?快说。”不耐。那种不对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清浅一咬牙,抬头紧盯着唐萧越:“是南国的人。”
“什么?苏莫言怎么会和南国有关系?”果然,不对的地方在这里。南国,一个被卖进王府的奴隶怎么会和南国有什么关联?居然还在和小羽见面后随他们离开?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当时苏少爷借让奴婢倒茶的机会支开奴婢,小姐当时脸色不好,所以奴婢差了一个小婢前去准备茶水,留在了窗外。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奴婢听不太清楚他们的交谈。小姐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大约一盏茶之后说了一句话。”
“小姐说什么了?”紧握拳头,只有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悸和窒息般的紧张。是的,紧张。在那场自己不知道内容的交谈中,小羽虽然一直一言未发,但,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当日的她是如何面对那些不明来意的南国人,而那个苏莫言,既然他最后选择了和那些人离开,也就说明了,在那场对话中,小羽是孤军奋战的。一盏茶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也不短。她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然而,只有深入的接触,才可以感受到她是一个多么渴望爱和被爱,如何渴望亲情和友情的人。一句话,苏莫言,你究竟是如何逼迫小羽的?
“小姐说,走了就不要回来。”
果然如此吗?虽然一直不愿承认,但,小羽要苏莫言,为他取名,培养他在身边,甚至,甚至是两人之间私下里的亲密,自己一直都知道,也知道小羽这么做的目的,小羽是想和苏莫言做那一对白首莫离的一心人。可是,走了就不要回来,这是多么决绝的一句话?苏莫言,你究竟做了什么?
“小姐还说什么了吗?”轻柔的语调与眸内的狠厉全然不同。五年的军队生涯,他早已渐渐学会了内敛和收起自己的锋芒。
“苏少爷走的时候,小姐没有等奴婢陪伴便自己回房,但……”
“清浅,什么时候你说话这么吞吞吐吐了?”焦躁和不解以及心头那团浓郁的不安让他的声音狂怒而高亢。
“回世子,小姐在半路昏倒。”静静的声音,早已没有了当时看到那飘然落地的小人儿时的绝望和恐惧。
“继续说下去。”低沉的声音,没人看到那低垂下的眼眸内顷刻间兴起的风云。
“奴婢带小姐回房,自去请了慕容先生,小姐醒来后对奴婢说,”顿了顿,心境再次回到那时的苍凉和凄楚。“自此以后,再没有苏少爷。那天,本是小姐的生辰。之后,小姐在床榻之上躺了足足半年,慕容先生才允小姐下床。”
“此事为何没有告知上官将军?”为何也没有人告知自己?
“小姐昏迷了两天方才清醒,夕颜内无人主事,奴婢前去寻三夫人,三夫人并未见奴婢,只是让侍女告知,此事不要打扰将军,即便告知,也只是徒劳,仅让将军忧心,反多添事端,不若等小姐醒来,再做定夺。”
自然,小羽醒来不会将此事声张,故而,上官将军那里并未得到消息。又因为从将军府送往北疆的书信并未中断,所以不曾疑心小羽曾经卧床如此之久。但是,为何自己的探子亦没有任何异常消息告知?
“世子,奴婢告知您此事,只是不想您在小姐面前再提起这个人,徒惹小姐伤心。或许小姐早已忘了此人,但,奴婢不愿有任何让小姐伤心的可能存在。您也不喜苏少爷,故而,希望您能够谅解今天婢子的故作姿态。”清浅深深俯下身,以额贴地。
“清浅,好生照顾小姐。”小羽,那个你自己挑选的人在那个时间背弃了你,是否曾伤过你?如果是,那么现在,你的伤口是否已然愈合?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离开,才让你没有断然的拒绝我?苦笑的摇头,自己所认识的上官羽汐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一直都知道,她是宁缺毋滥的啊。所以,小羽,是否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哪怕只有一点,也足以支撑我走下去,我想做那一滴留在你心中的雨滴,虽落地无声,只有一点,但,我想润物无声,慢慢占据那一份属于我的一角。
第十六章 清浅
待得上官羽汐清醒过来,只得见守在自己床畔的清浅。
疲倦的脸庞上爬着稀稀疏疏的泪痕,微皱的眉让她看起来满腹心事。恍然间,这个少女已经陪伴自己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不论发生什么,她都在身边。来到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需要以为母亲,所以对于柳氏的疏远和厌恶,从来都没有多么深切的感受,反倒是这个女子,从幼年时看到这个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才命人将她带回府。救醒她,终于明白为何有那种熟悉感。是的,她和自己在那个时空中的姐姐,是如此的想象。只是,她虽年幼,眼眸中,却已充满了历经世事的沧桑。
从未问过她有何经历,有过怎样的故事,却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询问或者是说一句遗憾便可以解开心结的。如若那心结,是她生命的连结,那么,还是不要轻易触碰的好。
“小姐。”略带惊喜的声音。
“嗯。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我无碍的。”眸中染上心疼。
“不累。小姐,口渴吗?我去端水。”转身掩饰眼中的泪光。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不禁沉吟。是否,该为她寻一个好人家,从此不再做一个端茶递水的奴婢?当年并未签订卖身契或是其他,她一直都是自由身。
“小姐,喝水。”温柔的在上官羽汐身后添加薄毯,让她可以靠的更舒服,然后轻轻的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将手中的水喂给羽汐。
喝了两口,便若有所思的看着清浅。
“小姐,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不会是喝水呛到了吧,这可不好。慌忙间就要出门。“我去找慕容先生。”
“清浅,你今年多大了。”
“小姐?”
“我只是觉得,清浅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不是……”
尚未说完,清浅便扑回床边,语带哽咽:“小姐,你这是不要奴婢了?奴婢早就是小姐的人,奴婢哪里都不要去!”
“清浅,你想到哪里去了。”叹息一声,保住那个抽噎不止的女子。安抚着她的情绪:“我只是觉得,如今你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有权利获得更好的关爱和照顾,而不是守在我身边蹉跎岁月。我没有这样的权力来让你浪费光阴。”
“小姐,我……”
“清浅,虽说你一直感激当年的救命之恩,然而,你可知,当时救你,可是一个五岁幼女仅凭个人之力能够做到的?你不过是饿的昏倒在路边,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能够将昏睡的你救醒。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也知道你怜惜我,关心我。可是清浅,”上官羽汐下床,清浅慌忙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我从未将你视作和其他人一样。在我的眼里,你是我的母亲,我的姐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