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臣惊的一愣一愣的目光里,秦潋慢条斯理道:“这份密诏折子有道夹层,夹层里竟然还有头发,请荣王与本相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用于书写密诏的折子,都是精心而做,不允许出现一丝纰漏。不可能会出现头发这类杂物。
这份假密诏的折子是由青灵准备的,交给秦潋拿去让常季写时,青灵告诉过秦潋,折子内有道夹层,密封的夹层内有头发。
在折子夹层内做手脚,就算元雍帝承认有这份密诏,只要密诏一经撕毁,也能拆穿这是假密诏。
秦潋刚刚的那声惊呼,正好掩饰了他事先知道密诏夹层内有头发这一问题。
赫连翊震惊的如遭天雷轰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此刻站的地方离秦潋不远,往秦潋靠近了几步,双目瞪大,清楚的看到金黄色折子内的夹层里,可见一缕缕乌黑的发丝。
空中烟花一朵朵的炸开,赫连翊的脸色忽明忽暗,密诏是假的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心莫名的起了恐慌,密诏是假的,竟然是假的
现在,他指不定已经走进他人设下的陷阱。
苏虎凝眉,挥了挥手,围住秦潋和青灵的禁卫军退下。
“秦潋,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众人眼皮低下对密诏做手脚”赫连翊很快反应过来,开口狡辩。
“本夫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青灵讥诮道,清雅的眉目里含着不屑。
众臣异样的眸光一道道射来,赫连翊硬着头皮,忽视那些异样目光,抿紧唇,“少说废话,本王今晚就要替天行道,除掉奸臣”他拔出腰间宝剑,亲自出手。眼下,解决秦潋才是重要的。
他失了冷静,大步走来,怒气腾腾。冷不防地,青灵手指间掷出两枚极细小的,肉眼容易忽视的银针射向赫连翊的双膝。
赫连翊没感到任何的刺痛,双腿忽地一软,人忽然就向前栽倒,同时,手里的剑不慎滑出了手。
他跌在地上时,看着像是虔诚的跪拜青灵。
“荣王向本夫人行此大礼,这可怎使得?”青灵表情震惊,眼里却闪动狡黠之光。
“夫人莫要误会了,荣王这是不小心,踩雪滑倒了。”秦潋笑眯眯道,“本相这就把荣王扶起来”他边说边迈出一大步跨到赫连翊身旁。
“不……”赫连翊没有拒绝的机会,秦潋掀起狐裘,弯腰,宽大的狐裘跟着遮住赫连翊的两腿。
“荣王不必客气”秦潋笑道,在狐裘掩盖下,他一脚重重的将赫连翊的一只小腿骨头踩断。
“啊”赫连翊仰头惨叫,声音撕心裂肺。
偏生他沾了满脸的雪,看起来不可怜,反而滑稽。
“唉,荣王好像滑倒摔断腿了,想必轻轻一碰都很痛。”秦潋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很是无辜,“本相怕再不小心碰到荣王的伤腿,让荣王再吃痛,嗯,还是让太医来扶起荣王吧。”甩甩手,施施然走到青灵身边。
“秦潋,本王定让你不得好死”赫连翊手垂着冷雪,气急败坏道,“来人快拿下秦潋”
有了刚刚的假密诏之事,此时,没人敢听他的话上前抓秦潋。
其他人见他摔在地上可怜,想上前扶他,但又怕像秦潋那样碰到他的伤腿,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间,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元雍帝白了一头发丝,面容枯槁,在两位公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来。
因风雪大,有人拿过华盖挡住他头顶上飘下的雪。
有大臣一看到元雍帝出现,就劝诫他受伤刚醒还不宜吹风雪,还是回房歇着好。
元雍帝只是摆摆手,没有听劝的意思,那些大臣也便纷纷噤声下来。
赫连翊心尖一颤,扭头,整个人僵住。父皇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醒来?他这时发现在皇上后面,还跟着太医院院判和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虽上了年纪,却精神抖擞,即便身穿布衣,却难掩其身上散发的清贵之气。
青灵看到布衣老者,满眼惊喜,“灵医谷谷主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她问身旁之人。
“我让冥六派人多方打探,今天傍晚之时找到了他。”秦潋道,在知道赫连城被赫连翊嫁祸刺杀皇上重伤时,他便立刻让人把白客游请来,并让太医院院判带他进去给皇上诊治。
灵医谷谷主医术妙手回春,独步天下,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让皇上醒来,并走出来。
元雍帝看到满脸狼狈的赫连翊,命人上前起他。
元雍帝冷哼了声,“丢人”随即暴怒,“谁给你吃了熊心豹胆,胆敢质疑太子身世,污蔑朝廷一品大臣,伪造假密诏,私自调动兵马。”元雍帝沉脸道,身子虽虚,但多年来积下的天威仍在,依旧能震慑人心。
元雍帝话一出,局势瞬间逆转。
“父皇,证据面前,儿臣不得不怀疑。”赫连翊委屈道。
“朕的亲骨肉,朕自个知道太子身世,朕早已确认,他人休要多言
朕受了重伤,白神医受秦相之托来给朕治伤。若太子是秦相找来冒充的,太子和秦相属一伙,太子刺杀朕,那秦相没必要再托白神医给朕治伤来拆太子的台。
今晚刺伤朕的刺客是否为你荣王府的人,你心里明白,朕不想多说。
太子府出现的龙袍是朕所赐,绝非太子私造。”元雍帝声音疲惫,赫连翊听得心寒。
今夜刺客是否为荣王府的人,不想多说,摆明了就是认为那些刺客是他赫连翊的人。尽管事实上,那些刺客中也有他的人,可皇上一出现就一口咬定那些刺客是他的人。
太子府出现的龙袍是否为皇上所赐,他赫连翊是最清楚不过。那龙袍是他私造再派人暗中藏匿于太子府的,如今皇上一口承认是自己所赐,谁还敢再质疑太子私造龙袍?
父皇,你可真是偏心的很啊。同样都是儿子,只不过赫连城是你心爱女人的孩子,你就偏袒至此。
赫连翊心寒的同时,胸中怒意翻滚,明明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宽袖内的手死死的握成了拳。
看着赫连翊压抑成猪肝的脸色,青灵心里无比畅快。
她知道赫连翊一直不得皇上喜爱,因宁淑妃与敬南王有私情一事,皇上更是不待见他,更别提会偏袒他了。
“父皇,您受伤刚醒来,不宜吹冷风,您还是快回去歇息吧。”赫连城劝道,眼里流露真诚。
“无碍”元雍帝淡声道。
“皇上,荣王污蔑臣妇夫君,又伪造假密诏,当如何处置?”青灵大声问道。
“本王没有私造假密诏”赫连翊白了张脸怒道。
“父皇,按我南夏律法,伪造假密诏乃是重罪,当处死”太子出声道。
元雍帝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漠然,“先将这逆子押下去”他叹了口气,眼里浮现痛色,似挣扎了一番,才狠下心道:“三日后赐轮回”
轮回,赫连翊并不陌生,那是剧毒,是专门用于处置皇室中犯了大错的人
明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准备爬上巅峰之际,骤然被人拉下来,跌进深渊。如此落差,对于渴望皇位已久的赫连翊而言,所受到的打击带来的痛苦必是不小。
青灵心底涌出快意,最渴望的东西却永远也得不到,才是最大的惩罚。
不过,惩罚绝不会到此结束。
巨大的恐慌笼罩心头,赫连翊脸色惨白,身子颤抖的摇晃。父皇这就把他赐死了?三日后他就要走上黄泉路?不他不能他还不能死
疯狂的念头无数次的闪过,他还没坐上龙椅,他怎么能死?
“父皇,儿臣冤枉啊。”赫连翊忍住剧痛,拖着一条断腿,冲到元雍帝面前跪下,死死的抓住元雍帝的裤子,慌张道:“父皇,儿臣也是遭奸人谗言才会误会太子和秦相,至于假密诏,儿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啊。”
赫连翊惨白了脸色,那模样,比死了全家的人还惨。
“带下去”元雍帝冰冷无情道。
“父皇,儿臣冤枉。”赫连翊灰败了脸大喊,他突然发现,自己喊冤那么久,竟无一人站出来替他求情心再次凉到谷底。
有人上前抓住赫连翊双臂,强行将他从元雍帝腿边拖走。
“父皇,儿臣冤枉”赫连边被人拖拽着边凄厉的大喊。
“等等”秦潋这时忽然出声,“皇上,荣王说自己不敢伪造假密诏,那不妨听荣王说说,荣王是如何得到那假密诏的,那假密诏出自谁之手?说清楚了,也好还荣王清白。”
元雍帝静默片刻,终是点头,“说,假密诏何来?”他沉声问道。
押着赫连翊的人停下脚步。
赫连翊目光一转,眸子深处满是阴狠之色,他抬手,指向站在离他不远的叶天铭,“是叶天铭伪造了假密造给本王的”叶天铭没为自己说一句求情的话,那他死也要把叶天铭拉下水。
当初东陵公主初来南夏时,皇上原本让太子出城迎接公主,叶天铭为给他和东陵公主制造机会,特意给了他一道假圣旨。他后来利用那道假圣旨骗过太子,让太子以为不用再亲自出城迎接公主,而他最后则取代太子去迎接了公主。
叶天铭能伪造圣旨,那假密诏也同样可以伪造。
心一凛,指不定这假密诏就是叶天铭所为叶天铭想要害他
赫连翊自作聪明的想。
风雪交加,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众臣一直悬着的心迟迟未敢落下,战战兢兢地。今夜发生变故太多,到了此刻已经不敢再出声多言。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或因某句话被人盯上,一个变故就突然落在自己身上。
“皇上,臣冤枉。”叶天铭从人群中站出来,委屈道。
赫连翊冷冷的讽笑,“别人也许不知,但本王可是知道叶将军府里的管家常季模仿字画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
当初太子收到不必出城迎接东陵公主的圣旨,就是常季所伪造。”
几乎赫连翊话音一落,秦潋就紧接着道:“叶府管家常季擅模仿字画,臣也是知道的,并有幸见识过。”
“不错,我叶府的管家模仿字画确实有一手。”青灵也跟着道。
叶天铭面色一变,亲生女儿和女婿都承认叶府管家常季擅模仿字画,他要是否认那不是显得心虚了?
“常季确实擅长模仿字画,但那又如何?”叶天铭的脸色恢复正常,此刻神态十分从容,“难道就因为他擅模仿字画,那假圣旨和假密诏就一定是他所为吗?
天下间擅长模仿字画的人千千万万,荣王凭什么认为一定是常季伪造了假圣旨和假密诏?”
“不知老夫有什么得罪了荣王的地方,竟如此污蔑老夫”叶天铭陡然高亢了声音,情绪激动的道。
“岳父莫要激动”秦潋温文道,“岳父行事端正,何怕他人胡说道?”
他转而面向皇上,“皇上,为证明岳父清白,还请先传召常季前来询问一番。”
叶天铭冷下脸色,“很不巧,我叶府管家常季已失踪有几天了。”
秦潋水眸波光潋滟,微微一笑,风华绝代,“很巧,本相来离元宫前,正好听说常季回叶府了。”
叶天铭眸色暗沉,寒光迸射。常季此前一定是被秦潋抓走了
“传常季”元雍帝下令道。
秦潋看向太子,朝他使了眼色,太子会意。
太子走到元雍帝面前,诚恳道:“父皇,请派些人手到常季住的地方搜查一番,看能否找出什么证据来。”
“对,父皇应该多派些人去搜,依儿臣看,那叶天铭府邸也应当搜查一遍。”赫连翊道,心里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叶天铭不肯替他求情,他也要看到叶天铭不好过。
他走到今天,有很大原因是受了叶天铭的蛊惑。赫连翊这般想着,将大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完全忘了如果自己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叶天铭又怎能轻易蛊惑他?
元雍帝横了赫连翊一眼,赫连翊抿紧了嘴,不敢再多说。
“准太子所奏”元雍帝道。
常季很快被人带来,与此同时,去常季妻儿所住的宅子里搜查的人,从那宅子的一个暗室里搜出几幅假的名家字画,还有几枚朝中大臣专用的私章,甚至还有一枚仿制的假玉玺
伏跪在元雍帝面前的常季,恐惧从心底蔓延全身,浑身开始发抖。他从不会把私章和假玉玺放在那个宅子的密室里,显然,那些东西是有人刻意栽赃给他的,而栽赃他的人,除了秦潋,不作他人想。
感到脊背阴凉,他眼角余光瞥向叶天铭。发现叶天铭冷冷看着他,接着,他把余光收回,苦笑,小心行事多年,还是着了秦潋的道。
“常季,这假密诏是否为你所造?”秦潋把刚才被撕成两半的假密诏扔到常季面前。
“是”常季平静回道。
风雪更大,叶天铭眸光更冷了几分。
众臣倒吸入的冷气冻的肺腑生疼,这天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是谁指使你的?”太子接口问道。
“是荣王”常季声音依然平静。
“轰”空中炸开的烟花,声音大如惊雷。
“你胡说本王何曾指使过你?”赫连翊怒地扭曲了一张脸,声调拔高,极其尖锐。
“荣王拿奴才的妻儿性命相要挟,奴才不得不听命于荣王,给荣王写假密诏。此事,我家老爷毫不知情。”常季道,转头看向叶天铭,一脸愧疚,“老爷,奴才对不住您,给您丢脸了。”
“你也是迫不得已,老夫不怪你。”叶天铭缓和了脸色道。
“父皇,常季是叶天铭的人,他当然会为叶天铭说话而污蔑儿臣。”赫连翊急切地道。
“常季,你好大的胆子,竟在圣上面前撒谎”太子忽然怒道。
“奴才没有,奴才明面上虽为叶府管家,可暗地里却是为荣王办事的。”常季辩解道。
“你胡说,胡说”赫连翊不顾断腿的疼痛,像疯子一样猛地挣开抓住他的侍卫,想要动手,元雍帝警告的目光冷冷瞥来。
“给朕安分点,你要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让人冤枉你。”
赫连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硬生生的将手收回。
常季一口咬定了他,叶天铭又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他惊骇的发现,他手中一点也没有叶天铭的把柄。
“常季,你写过多少份假密诏?”青灵直接问道,心里更想问的是,当初陌昭南手中的那份假密诏是不是他写的。
常季看向因忍怒而面容扭曲的赫连翊,“荣王应该会比奴才清楚”
“那你看看这一份,当初命陌昭南返回夏城的这份假密诏,是不是你写的。”秦潋从怀里掏出一份金黄色的折子,扔到常季面前。
听到陌昭南三个字,青灵心一紧,用力的抓着秦潋的手,把他的手印出了几道红痕而不自知。
秦潋转过头来,他身后的天空上方,烟花盛开,星星点点的火光,流光溢彩。倾国无双的容颜瑰丽,令烟花失了色彩。
“常季会认的”他笃定道。
青灵正诧异间,就听到了常季开口,“是奴才所写”
叶天铭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复杂地看向秦潋。他实在不能理解,常季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直无二心,秦潋究竟用了什么法子,逼的常季认下那份关于陌昭南的假密诏乃是他所写,他明明可以否认的
“为什么?”青灵低声问秦潋,常季为何会认下那假密诏是他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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