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梅保平想说没有说出来的话,梅兰已经猜到了是什么,而王细妹之所以也忍了一口气,不外乎是家里的农活还等着梅兰这个主要劳力伸手,万一这会把梅兰得罪了,受累的还是她儿子。
只怕,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拦住了爸爸。
想到这,梅兰的心里一片冰凉。
忽然,手机嘀嘀响了两下,梅兰拿起来一看,是许岩发来的短信,说是他跟同学去黄山玩了,估计要七月中旬到家,到时他会去找她。
手机号是梅兰主动告诉许岩的,因为她不说,许岩也会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或者是直接上井冈山找她,这一场会面,梅兰是逃不掉的。
“好,我等你。”梅兰回复了四个字,眼泪却一滴滴掉在了这四个字上。
她一向不是爱哭软弱的性子,只是这许岩,梅兰追着他的脚步走了十年,十年来许岩已经成了梅兰生命里最重要的角色,许岩为梅兰擦亮了眼睛,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许岩教会了梅兰学习的乐趣,告诉她穷人也一样可以通过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许岩领着梅兰走进了爱情的殿堂,让她明白,她也是有人爱有人疼的,也可以很重要。
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年的许岩,现在的梅兰说不定就是一个浑浑噩噩只知道在家种地的村姑,顶不济跟着村子的小姐妹出去打工,再过两年,随便找个人嫁了,过着像妈妈那样的日子。
可是,许岩,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丢下呢?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贫穷,那么我找到了挣钱的法子,以后的我肯定会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留下?
上一世的梅兰一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肯陪着自己一起打工一起刷盘子的许岩,那个告诉自己,穷人也可以通过知识改变自己命运的许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记得许岩来跟自己说分手的事情时,梅兰甚至对着许岩一顿拳打脚踢,许岩一动也不动,任由梅兰把心里的怨气发出来。
后来,梅兰不能参加高考了,没办法了,只得跟着村子的一个姐妹去了g市打工,在外面看了那么多大学生的无奈,看了那么多的聚散离合,梅兰原谅了许岩。
而那个时候的许岩已经跟着女友去太平洋彼岸了。
这一世的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
第十章、挑事()
第二天一大早,梅兰便被邓红英叫了起来,邓红英和梅保平先去了田里,昨晚已经跟别人谈好了收割机的租用,所以这两人一早就要领人家去下地。
梅兰起床后,先用电饭煲把饭蒸好,这才拎着篮子去菜地摘了些辣椒茄子和空心菜,摘完菜,又从江里挑水把菜地浇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做饭。
这时,梅菊也起来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刷牙。
“梅菊,你把菜洗了,我去喂牛。”梅兰交代一句。
待梅兰放下水桶抱着一大捆的稻草出来时,梅菊还在井台边慢腾腾地洗脸。
“梅菊,你快一些,一会我要去田里了,你自己做饭。”梅兰有些恼了。
往常因为梅竹在家,这些活是梅竹和梅菊在家里做,可今年梅竹不回家,梅菊一个人根本拎不起来,梅兰这才留在了家里帮她。
“二姐,别,别,我这就洗菜,饭还是你做,你做的比我好吃多了。”梅菊一听让她一个人干,倒是也知道怕了,忙胡乱洗了一把脸,蹲在了地上开始择菜洗菜。
梅兰喂完牛,从冰箱里拿出点肉和鸡蛋来,农村人在忙碌的时候,早饭一般都是米饭和炒菜,毕竟这一天的农活做下来,吃不饱饭是绝对吃不消的,有条件的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
这点,邓红英倒也不亏着大家。
梅兰麻利地切菜,生火,炒了一个辣椒炒鸡蛋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烧茄子和一个素炒空心菜,再把昨晚剩的鱼和肉拿出来热了,自己胡乱吃了两口,交代几句梅菊要做的事,便急急忙忙换了身旧长袖衬衫,用篮子拎了点饭菜送到地里去。
这个时候,家家赶时间,都是人休机器不休,所以一般都是把饭菜送到地头简单吃两口。
梅兰趁着他们吃饭的空档,自己把地里的稻草一捆捆扎好立起来等着晒干,做了一会,见梅保平和邓红英扛着一袋袋的稻谷往小推车送去,梅兰又忙跑过去帮忙。
梅兰的个子比邓红英高了有五六公分,虽然不怎么常扛东西,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只要她在,她一般都会尽量帮妈妈多做一点,因为她最清楚,邓红英一天有多辛苦。
梅兰和梅保平推着稻子送回家,再一趟趟的扛着往楼上送,梅兰的肩膀也有些磨破了,不光梅兰,就连梅保平也不怎么做这种事,他也是咬着牙在忍着。
梅鑫和梅菊两人今年主动接过了晒稻子的活,一个在楼顶一个在后院,倒是让梅兰轻松了些。
收割机一天就把梅兰家里大部分稻子都收完了,梅兰、邓红英、梅保平三个又忙了两天才把山脚下两块零碎的稻子用手割了送去脱粒,这才算是把早稻都抢收进来。
接下来,就是收稻草。梅兰家里因为养了三头牛,这稻草是喂牛的主要饲料,所以这稻草必须都收回来。
只是这收稻草也是一项苦差事,主要是大夏天的,也不能穿短袖,要捂得严严实实的,否则的话,稻草蹭到皮肤上,会痒的难受。
这天,梅兰刚挑着一大担的稻草进门,梅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笑着走过来,说:“二姐,大舅打电话来了,说是帮你查过了,你已经被r大录取了。”
“你怎么又拿我的手机了?”梅兰不高兴了。
她要下地做事,拿着手机不方便,就放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梅家别的条件没有,一人一间屋子还是有的,上下两层的房子,一共有八间屋子,梅兰姐弟四个住楼上,父母和奶奶住楼下,多余的两间屋子堆放杂物和谷仓。
“她是你妹妹,拿一下你手机怎么了?败家的玩意,这么小就用什么手机,这些天打工挣的钱呢?”王细妹从堂屋里摇着扇子出来了。
梅兰冷笑一声,这是看家里的大活都干得差不多了,也忍不住了,该跳出来了。
这不,又去翻了自己的东西找钱。
“婆婆,这手机是我大舅用剩送我的,我没花钱,我从十五岁之后就没花家里的钱了,败家这两个字可别安到我头上来。”
“哎哟哟,你这没良心的,你没花家里的钱,你吃的穿的是什么?你以为你是吃屎长这么大的?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就不想认这个家了?”
王细妹一向是家里的太后,见梅兰顶嘴,拿着蒲扇点着梅兰开骂。
“婆婆,你说的是什么话?谁不想认这个家?你好好看看,这个家是谁整天忙到晚?”
梅兰一听太后的话越说越难听,心里也堵着一口气,说话就没有注意分寸。
反正她也知道,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太后也是不会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骂得这么难听了,这些话,哪里像是从亲人嘴里出来的?
好在梅兰已经习惯了,比这再难听的也领教过了。
王细妹一听梅兰还顶嘴,气得拿着手里的扇子劈头盖脸就向梅兰拍来,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这个死短命鬼,你爹你娘都不敢跟我犟嘴,你是个什么东西,整天跟我梆梆的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梅兰知道王细妹的脾气,她若动手反抗了,王细妹是绝对能躺在地上撒泼的人,到时为难的是自己的父母,所以,她也不敢再犟,忙伸手拦了她一下,飞快地从她身边跑开,直接上楼去收稻子了。
“哎哟哟,我这心口呀,疼的厉害,菊哩,你去把你爹喊回来。”王细妹抚着自己的胸口哼哼。
“婆婆,天一会就黑了,我爸我妈马上就该回来了。”梅菊的话刚说完,梅保平和郑红英便进家了。
“哎哟哟,保平啊,你妈我又被死短命鬼气得心口疼了,我说她几句,梆梆地跟我顶嘴,我不过是拿扇子拍她两下,她就把我甩开了,哎哟……”王细妹又哼哼上了。
邓红英是深知王细妹的脾气的,见此,她看了一眼丈夫,梅保平自然也清楚母亲的品性,知道她这是不耐烦等下去了。
算了,这脓疮早晚也是要挤出来的。
“妈,你别闹了,吃完晚饭,我就跟兰哩好好说说。”梅保平只得答应了。
“保平,这合适吗?能行?”
“怎么就不能行?不行的也得行,想自己撇开这一家子她过好日子去,门都没有?这些年……”
“妈,别说了,我同意了。”邓红英妥协了。
梅菊上楼来找梅兰的时候,梅兰正弯腰扫着稻子,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二姐,你看,这晚霞多好看。”梅菊站在栏杆边,看着天边的晚霞以及晚霞下的田野、村庄和青山。
梅兰抬头也看了一眼,这样的风景她曾经多次在书里和电脑里看到过,绚丽的晚霞、金黄的稻田、峰峦叠翠的青山、流动的小河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怎么看都是一副宁静祥和的田园好风光。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需要辛苦地劳作。
“如果我像你似的闲着,每天端着一杯茶,坐在这里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和煦的微风,低头玩着手机或电脑,间或起来伸个懒腰,我也会矫情地说一句,‘好漂亮的晚霞啊。’”
“二姐,你这个人真没劲。”梅菊撇了撇嘴。
梅兰没再搭理她,这样的画面以前梅兰听到别人赞扬羡慕的时候,她都是嗤之以鼻,让你们下地做一天活就知道苦不苦,羡慕不羡慕了。
梅菊见梅兰不说话,想想一会要谈的事情,也忙拿起了撮箕把稻谷装进了箩筐里。
姐妹两个收完稻子下楼,梅保平和邓红英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饭后,梅兰刚要伸手收拾碗筷,梅保平拦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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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亲人()
“兰哩,你也累了好几天,这些事情以后就让菊哩多做一些,你来,你坐下来,爸妈有话跟你说。”梅保平艰难地开口了。
梅兰知道这一天早晚是要来的,虽然失望这话是从父亲的口里说出来,可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兰哩,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爸我没本事,供不起你们三个念大学,我,我,还是让你妈说吧。”梅保平吭哧吭哧几句,把难题推给了妻子。
“我,我,兰哩,家里的意思呢,是你先去打两年工,等你大姐毕业了,到时,你再去想去哪里念大学就去哪里念,呜呜,都怪妈不好,没本事……”邓红英说到后面也说不下去了。
“爸妈,你们别骗我了,两年后,两年后小鑫也该念大学了,家里一样供不起,我说了,我念大学的费用自己挣,我不要你们一分钱。”
“那也不行,你不能光顾你自己,你走了,菊哩怎么办?你爸能供得起这两个大学生?你爸一年不吃不喝才挣三万来块钱,竹哩和菊哩一年就要四万多,还有小鑫,还有这一家子的吃喝,我年纪这么大了,身子也不好,一年到头这药钱也没少花,你自己走了,倒是想得轻巧。”王细妹板起了脸。
“婆婆,我不是你的孙女?”梅兰直接看向了王细妹。
王细妹的一双三角眼此刻看着梅兰,竟是说不出的嫌弃和厌恶,所以梅兰才会有此一问。
就算再怎么偏心的父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考上了r大不让念,反而要去打工供养一个念三本的妹妹,要说自己是这家的女儿,只怕狗都不会相信吧?
“谁说,谁说你不是我孙女?当年要不是你是个女娃,你妈也就不用再生你妹妹和弟弟,这家也就不用罚这些款,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别人。”王细妹摇了摇扇子,狠狠地剜了一眼梅兰。
“兰哩,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那个,那个呢,那个,菊哩跟你长这么像,我听说你们考大学也有找人替考的,不如你把你这个名额让给菊哩,以后,她就是梅兰,你就是梅菊,明年你再考去,就晚一年,反正菊哩也是十七岁,明年你上大学也是十八,你看,菊哩要是念了你考的那个大学,一年能省**千块钱,这样的话,明年你再考一个一本,这样的话,爸妈也能供得起你们。”梅保平把最后的目的说了出来。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人家有钱人还找外人代考的,没得你这个做姐姐的帮一下自己的妹妹都不成,不过就是晚一年,反正也年龄也小了一岁,有什么要紧?”王细妹拍着手说。
“那你们想过了没有,我和菊哩是很像,可毕竟不是一个人,万一被人家发现了,我们两个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念大学,你们别以为代考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好些到了大学念了一年还照样被清退呢,再说了,菊哩的学习这么差,到了大学她能跟得上?”梅兰还是想好言相劝,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你也说了是万一,这年头什么事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菊哩被查出来了,你们两个念不了大学,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没看娟哩念了四年大学,不还是在山上的一家宾馆打工吗?一个月也就那二千来块钱,还不如你去医院做护工挣得多呢。”王细妹放下了扇子,打算跟梅兰好好掰扯掰扯。
梅娟是梅兰二爸的女儿,也是在南昌念了一个三本毕业,在南昌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后来也是被逼得没法,干脆回到井冈山找了一份宾馆的领班做上了。
“那不一样,人家那个有保险,我这什么也没有,算了,我跟你讲也讲不清。”
梅兰不耐烦了,转向了父母,说:“爸妈,我就这一句话,我不同意换,而且,我也说了,我上大学的费用不用你们花一分钱。”
“你说不换就不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个白眼狼,啊,当初要不是因为你,这家能穷吗?啊……”王细妹的话没说完又被邓红英打断了。
“妈,你让婆婆把话说下去,我怎么成了白眼狼?我倒要好好问,我既不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也不是家里的最后一个女孩,凭什么把这些过错都算到我头上?这些年我为这个家做的还不够吗?妈,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究竟是不是这个家的女儿?”
梅兰也想趁这个机会问个清楚明白。
“胡说,你怎么不是我们的女儿?我和你妈这么辛苦地拉扯你们几个长大,我们容易吗?你这么说话,就不怕伤了你妈的心?你要不是我们的女儿,你跟菊哩能长这么像?”梅保平一激动站了起来,指着梅兰训道。
“行了,我来跟我女儿说。”
邓红英把凳子挪动了梅兰跟前,拉着梅兰的手一边抚摸一边落泪。
“兰哩,你听妈妈跟你说,就算你不花家里的钱,可我跟你爸爸也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还都是念的三本,兰哩,你一向听妈妈的话,也一向最体谅妈妈,你就再体谅妈妈这一次,妈妈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把你这个一本让给你妹妹去读,你妹妹念一个好大学,一年能省一万块钱,家里也勉强供得起了,还有,我听说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将来找工作也比三本出来的好多了,你看,你就是晚上这一年,却能帮家里这么多,菊哩,你就听妈妈的话,啊?”
“妈,婆婆年岁大了老糊涂了,怎么连你老糊涂了?这冒名顶替念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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