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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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君少钰才深深呼了口气,紧绷的心也放松开来。至今,他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宁烨雄的那句话:
“朕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想给你们赐婚,你意下如何?”
虽然自己毫不犹豫,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赐婚,但皇上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以后,恐怕有得头疼了。思此,他不由地摸摸鼻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什么都可以听命于皇上,唯独终身大事,他想自己决定。若不能与心爱之人结成连理,他宁愿孤独终老。
他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被宫女簇拥而来的吕嫣,于是,他赶紧上前行礼。“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吕嫣露出端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越看他越满意,若岚儿真能与他成婚,该多好。
或是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君少钰又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好的预感,但这次,他抢在她开口之前道:“末将还有急事要去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吕嫣原本是想问一下他关于赐婚的事,谁知他这么急着离开,只好道:“去吧。”
君少钰拱手告退,步伐匆匆,吕嫣回头看了看他颀长的背影,不由道:“放眼全天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个像君将军这般品貌非凡,卓尔不群的男子了。”
“可不是嘛,君将军本就生得英俊,如今又立了战功,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呢。”容嬷嬷附和一句。
“岚儿怎就看不上他呢?”吕嫣回过头来,长叹一口气。
容嬷嬷忙安慰道:“可能是因为公主与他没有过多接触,感受不到他的好,所以看不上。俗话说日久生情,老奴相信他们若经常待在一起,定会产生感情。”
经容嬷嬷这么一说,吕嫣突然恍然大悟。君少钰长年征战在外,就算有时回京也只会待一些时日,根本没机会和岚儿见面。如今,让他俩多见面培养下感情倒是件不错的事。思此,吕嫣脸上的愁云慢慢散开,眉眼不知不觉染上喜色。
与此同时,刚走不远的君少钰突然打了个寒颤,心里的那种不祥感愈加强烈。他抬头看了看灰白色的天,凤眸像是被雪浸湿了,干净且清明。
今日,还真是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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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
“哐当当……”
随着一阵金属撞地的声音响起,地上散落几个苹果,施央赶紧弯身去捡。最近,不知为何,她老是有点心神不宁,就像方才,她明明好端端地拿着果盘走在长廊上,既没有撞到柱子,也没有绊到石头,可一晃神,手中的果盘陡然掉地,像是中了邪一般,奇怪得很。
苹果朝四面八方滚去,正当她差不多捡齐,朝最后一个伸手时,一个纤细白皙的手快她一步将苹果捡起,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跃然入帘,比那日光还耀眼。
她起身,低眉颔首道:“奴婢见过大少爷。”
他将手中苹果递给她,语气中略带失落感:“你对我,怎地还是如此生疏?”
她接过,微微凝眉,心里不知是何感觉,高兴,还是苦涩?如今,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他的心,可为何没有满足感?有什么地方,好像与自己之前预想的不一样了。
他见她默不作声,上前一步靠近她一些,又道:“上次在马车里,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如今可有答案了?”
上次在马车里,他对她变相告白,她想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故开始装糊涂:“奴婢记性不好,请问大少爷是何问题?”
“若我想纳你为妾,你可愿意?”这次,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道。
她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如凝着积雪的眸子清明无比。
这时,林素缨恰巧从韩洛右后边的方向走来,施央用余光瞥见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她上前一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左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眼睛却斜看向不远处的林素缨,嘴角扬起一丝得意且挑衅的笑。
韩洛微微一愣,很快伸手回抱住她,两人相拥在一起,画面美好不已。
林素缨猛然停住脚,一脸的不可置信,当她成功接收到施央得意且挑衅的笑容时,手紧紧攥着,眸色生冷,脸色沉得可怕。
见此,施央的眸中多了一丝嘲讽之色。
林素缨,亲眼见自己心爱之人抱着其他女子的滋味如何?
第八十六章 相思()
从林素缨记事开始,总会有人指着自己道:“看到没,她就是那个林家小妾的女儿,同样是林家人,怎地和林知霜差那么多?”可以说,她的自卑,她的怨恨,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埋下的,从此愈发不可收拾。她嫉妒林知霜的美貌,嫉妒林知霜的才华,嫉妒林知霜的人缘,甚至嫉妒林知霜嫁给韩洛,她想把林知霜的一切都给夺过来,所以,她在林知霜面前假装乖巧,假装天真,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好妹妹形象。
可林知霜多傻,凡是林素缨喜欢的东西,统统能给她,一开始,是衣裳,首饰,金银,到最后,竟把自己的相公也拱手给她。
起初,当林素缨哭着说自己与韩洛发生了关系时,林知霜虽然心存介意,但最后还是接纳了她,并且在她嫁入韩家后,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使计陷害自己,并将自己扔入冰冷的湖中,含恨而终。
这一切,多讽刺。
如今,林知霜也想让她尝试一下心爱之人被抢的滋味,所以才会故意在她面前和韩洛拥抱,在看见她的反应后,林知霜知道自己成功了。
从见到施央的第一眼起,林素缨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强烈。直到今天,这种预感终于成真,她没有很意外,更多的是憎恨。她并未走过去拆散他们,反而转身离去,心中熊熊燃起一团火焰。
施央,我会让你知道,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在林素缨走后,施央松手离开韩洛的怀抱,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掩藏了眸中神情。韩洛低头凝视着她,目光愈加温柔深邃。“这是你的回答吗?”
她红唇轻启:“是。”接着,她抬头,眸子似泛起涟漪,继续道:“但又不是。”
“此话怎讲?”
“奴婢确实仰慕大少爷,想常伴您左右。可是,奴婢曾下过决心,此生决不为妾。”
他瞳孔微缩,“你想成为正室?”
“奴婢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您的正室,若您是寻常人家该多好,不会三妻四妾,一生拥有一妻便足矣……”说着说着,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不过,天底下有哪个男子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人呢?是奴婢痴心妄想罢了。”
曾经,当她嫁给韩洛时,她以为他能做到,结果事实证明,是自己太傻太天真了。男人都是多情动物,巴不得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又怎会专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吞回肚子。因为,现在的他无法给她这个许诺,也无法给她正室的身份,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了。
她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微微一抽。果然,这次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接着,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方才大少爷说过的话,奴婢就当从未听见过,也请您以后莫要再提起。如今大少二奶奶已身怀六甲,您还是多陪陪她吧,毕竟,那是您的第一个孩子。”说到最后,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
“你拒绝我,是否因为素缨?”他想起上次在寿辰上发生的事,突然如此问道。
“没错,这也是一个原因,奴婢不想再次无辜被她陷害。”
“我会保护你的。”他褐眸微漾,伸手想抓住她的肩膀,她却后退一步,眸光转冷。“怎么保护?责骂她?还是休了她?”顿了顿,她又道:“若有一天,在奴婢和她之间只能选一个,您会选谁?”
他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她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可眼下真的见着,心竟忍不住隐隐作痛,或许是为他的沉默,又或许是为自己的犯贱。
“以后,您依旧是奴婢的主子,该生疏的,还是生疏吧。”她的脸上已恢复云淡风轻的神情,眸子清明无比。
他面露挣扎之色:“施央,我……”
她打断他的话:“奴婢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她径直往前走,头也不回,只留给他一个倩丽且决绝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并未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至少,现在无法给她。只是,付出去的情意已覆水难收,以后该如何是好?
直到走出长廊,施央才停下来,虚脱般的靠在墙上,心绪复杂。按理来说,韩洛对自己表白,自己应该有种计谋得逞的满足感才对,可她清楚地知道,他虽然对自己动了情,但情不至深,她想让他彻底爱上自己,她想成为他的正室,而不是妾,所以,她才会拒绝他。
对于他来说,让一个丫鬟成为正室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在不久之后,她会让他心甘情愿那样做,甚至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说真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林素缨到时的反应了,肯定特别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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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洛回到浣心苑时林素缨正坐在暖榻上做针线活,她一见到他,马上起身,笑脸盈盈地走过去。“夫君,你来得正好,有样东西妾身想给你瞧瞧。”
“什么东西?”他脱下身上的大氅,林素缨顺手接过来将它挂在衣架上,露出神秘表情:“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她拉着他的手,朝暖榻走去。
“诺,就是这个。”她递给他一个白色之物,他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件里衣,而且看尺寸,是给幼儿穿的。
她继续道:“妾身不知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无法做外衣,便做了几件里衣。而且,这贴身之物还是由自己做才舒适放心些。”
“你有心了。”他欣慰一笑。
她在他身旁坐下,头轻轻依偎着他的肩膀。“哪里的话,这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理应上心才是。”
他不由地伸手放在她的小肚上,温柔抚摸着。“有你这个好娘亲在,他出生后一定会特别幸福。”
她将自己的手覆于他的手上,笑容甜蜜。“有你这个好父亲在,他会更幸福。”
自己会是一个好父亲吗?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目光沉了沉。
在这温存时刻,她故作不经意地试探性问道:“上次,祖母和娘来看妾身时,说起扶妾身为正室的事,还说若妾身生的是儿子,便让他成为嫡长子,不知夫君你怎么看?”顿了顿,她又道:“妾身不在乎正室的名分,只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过得好些。”
这时,韩洛想到之前施央说过的“为正不为妾”一事,便下意识回道:“你先安心养胎,扶正之事,缓缓再说吧。”
闻言,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全是因为施央那个贱丫头。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准确的。
不过,她很快恢复正常神色,温柔大方道:“也对,眼下养胎最重要。”
对于她的反应,韩洛颇为满意,完全没察觉到她是装出来的。接着,他起身下榻。“我有点乏,去床上躺会。”
她想去伺候他更衣,他却道:“你不必起身伺候,继续在这做针线活吧,但是别做太久,否则会累。”
她刚起了一半的身又重新坐下,眼帘微垂,手不由地紧攥。“妾身明白。”
接着,他踱步向床榻走去,而她拿着一件已做好一半的里衣,再没了继续缝它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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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厨房怎么去了那么久?”施央回到师湘阁后,正在书桌前作画的韩师师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路上被一些事耽搁了。”施央将手中果盘放于桌上,不慌不忙地回道。
韩师师没再追问,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未完成的画作上,只见她手持狼毫勾线,细心的在宣纸间勾勒,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大约一柱香后,她收起狼毫,看着由自己亲手完成的画作,满意一笑。“施央,你快过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闻言,施央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画中,一名男子身穿战袍骑于马背上,行走于山河间,头顶是一方明月,不远处,一名女子坐在大石上托腮凝望着他,似是在苦苦等待他的归来,相思之情,无处躲藏。此画虽是黑白画,但比彩画还妙些,墨色渲染,别有一番美感。不得不说,韩师师的画艺是值得赞许的。
“二小姐画得确实妙,不过,若能加上几句诗,更能体现此画的意境。”
“何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施央缓缓念出这首诗,韩师师听后,眼前一亮。“妙哉,妙哉。”顿了顿,她又道:“你的字比我的好看,不如,你替我写上这首诗吧。”她以前见过施央的字,甚是惊艳,故出此提议,还主动让出位置来。
见此,施央不好拒绝,便顺意站到桌前,提起毛笔,细心地在画作留白处题诗。她的字体骨骼清秀、遒劲有力,清冽而又优雅、从容,令人赏心悦目。都说见字如见人,当真一点也不假。
“你的字跟我的画,真是绝配。”韩师师不由叹道。
“您过奖了,此画,可是要送给君将军的?”
“被你猜中了,我准备在除夕之夜送出此画。”
听韩师师提到除夕之夜,施央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二小姐,除夕那晚,奴婢想告假出府守岁。”
按理来说,除夕那晚,府上的下人都应和主子一同在屋里守岁,如今,施央突然提出要出府守岁,韩师师疑惑之余不免八卦道:“出府守岁?莫非,你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施央马上否认:“您说笑了,奴婢每天在府上伺候您,哪有时间在外面找相好?只因之前与一位故人有过一同守岁的约定,如今,不过是履行约定罢了。”
“是男是女?”
“女。”施央下意识地说谎。
韩师师没有怀疑她的话,只道:“既然如此,你到时去吧。”
“多谢二小姐。”
“不用谢,反正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这算是我对你的嘉奖。”韩师师重新看向桌上的画,若有所思,嘴边不知不觉浮现一丝微笑。
只是,此时的她怎会料到,除夕之夜自己的怅然若失,全因这个嘉奖。也是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无尽的相思,终比不过刹那的相守。
第八十七章 舌战()
翌日,下了整整五天五夜的雪突然停了,暖阳当空,大地一片晶莹之色,熠熠生辉。
由于明日便是年节,所以今日的大街小巷热闹无比,鞭炮声此起彼伏,百姓们喜气洋洋,更有些小孩早早地穿上新衣裳,炫耀似地满街跑,那头上的小辫子在空中挥舞着,生动活波。
韩府里,下人们忙碌不休,几位女主子则悠闲地在房里打起马吊牌来。如今,马吊牌因着其轻便、简单、好玩的特征,在民间盛行,尤其是在一些富家夫人和小姐之间,甚是受捧。韩府的女主子们平日里闲来无事就爱打牌,眼下趁着年节,自是更加爱打。
“不好意思,我又赢了。”林素缨将牌一摊,笑眼眯眯道。
姚玉儿将桌上银子推给她,笑言:“这两个人打牌,手气就是不一样,肚子里的尚未出生就这么厉害,以后还怎么得了?”
“可不是嘛,比不过,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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