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山的力气很大,君少钰直道:“我没死都要被你勒死了。”可是他仍不放手,自顾自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担心你嘛,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消瘦几圈了!”
“敢情你得的是相思病啊。”君少钰调侃道。
“就你最坏!”莫青山半愤怒半埋怨地说出这句话,恰好此时一衙差走进来,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再看到莫青山扑抱住君少钰的这一幕,似乎联想到什么,慌忙地移开眼,然后转身跑出去。
都说莫捕头和君将军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来,是真的“不一般”啊。
衙差走后,君少钰便使劲推开莫青山,稍稍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角。“你好歹也是个捕头,能否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免得令人误会?”
莫青山站直身子,不以为然道:“我的言行举止正常得很,哪需要注意。倒是你,不要老去做一些非正常的事,把人吓死都有可能。”
“此话怎讲?”
“那日,你单枪匹马前去救人,最后杳无音讯,还不吓人啊?”说到这个莫青山就来气,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去看他一眼。
见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君少钰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没及时对你报平安,让你担心,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向你赔不是。”说完,君少钰站起来,郑重向他赔礼。
莫青山紧绷的脸这才松下来,接着,他对准君少钰的胸口便是一锤。“打你这拳,算是消气了。”
莫青山这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左胸口上,当即,他左后背的伤被震得隐隐作痛,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一笑而过。
“对了,听黑九说,你被他刺成重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被他所刺,不过侥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已无大碍。”
“我已将黑九抓捕,你要不要去看下他?”
“当然要去看看,我还有账没跟他算清呢。”说着,君少钰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第四十六章 马脚()
顺天府,牢房。
阴冷的空气,灰暗的墙壁,冰凉的锁链,发霉的草席,还有,缩在角落里的,披头散发的囚徒。这一切,无处不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君少钰一牢房便看见了黑九,他盘坐于草席之上,头发虽披散下来,却遮不住脸上的长疤,反而增添了几分狰狞感。他双眼紧闭,面容憔悴,嘴唇发白,跟以前威风霸气的形象比起来相差甚远。
“黑九,别来无恙啊。”
听到周围的动静声,他没睁眼,直到君少钰冷漠的声音响起,他才睁眼。不过,由于君少钰这次未戴人脸面具,所以他没认出,只淡淡地问:“你是谁?”
“在青灵寺时你刺过我一剑,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君少钰走进牢门,双手负背,俯视着他,俊脸上除了冷漠没有其它表情,黑九却不以为然道:“不可能,你明明与他长得不像……”
“当时,我戴了人脸面具,自然与现在不像。”
只听黑九冷哼一声:“休想用这点小伎俩骗我,就算你是他,此刻应该在阴曹地府,而不是这。”
“那日,你跟我说一命换一命,还记得吗?”君少钰慢条斯理地说完,黑九的脸上立刻充满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还真是他!”片刻,他又惊道:“你居然没死!”
“你都没死,我又怎会死?”
闻言,黑九激动得想起身,却被莫青山的手押住肩膀,一时之间,他双脚之间的铁链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想吃鞭子的话就老实点!”莫青山皱眉道。
黑九马上一动不动,但双眼仍死死看着君少钰,眸中的神情有不解,也有痛恨。那日,自己的剑差点刺穿他的胸膛,他居然没死!简直不合常理!
这时,君少钰蹲下,手肘撑于膝盖上,平视着他,嘴角轻斜,似笑非笑。“放心,我不是冤魂,更不会找你索命,只是想来看看你。”
“早知如此,我那剑应该刺得更深才行。”说话间,黑九的眼里只剩下阴鸷之色。
“可惜,你再也没这个机会了。”顿了顿,君少钰又道:“你可知自己接下来会受到何惩罚?”
“落在你们手里,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条硬汉,不过,直接让你死似乎太便宜你了,应当让你生不如死才行。”
黑九没再说话,君少钰接着道:“我这有条生路,你可想听听?”
“少故弄玄虚,我不吃这套!”黑九不免啐他一口,他毫不在意,只道:“那日,在清水码头,是谁指使你把人卖去西呈国的?若你能说出那人的名字,我们便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之前,在来牢房的路上,黑九跟君少钰说了关于窑子的事,窑子背后真正的主人至今未知,美娘虽已被抓,但她死活不肯开口,后来还趁机越狱,不知所踪。如今,黑九是唯一的突破口,必须从他嘴里得知有用信息才行,只是,黑九审讯他好几次,他每次都装傻,现下就看君少钰能否翘开他的嘴了。
“无人指使。”果不其然,黑九又是这句话,君少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忽道:“那人既已抛弃你,你又何苦替他隐瞒身份?”
其实,这只是君少钰结合总总迹象的猜测而已,谁知黑九听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这让君少钰证实自己的猜测:看来,他确实被那人抛弃了,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当绑匪索要赎金的地步,再者,他搞砸了清水码头的事,那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恢复正色,继续装傻。但实际上,君少钰的话正好戳到他的痛处,他虽表面上那样说,但心里已在动摇。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我替你感到可惜罢了。你在牢里受尽苦难,那人却在外享尽快活,值得吗?”
黑九不由地眉头紧皱,内心似乎在挣扎,但最后依旧道:“少在这假惺惺,我不吃这套!”
这时,君少钰起身,不慌不忙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到时,你若想通坦白从宽,便能从这里出去,若继续执迷不悟,等待你的,便是各种酷刑。不过,你别想随便说个人糊弄我们,否则酷刑加倍!”
说完,君少钰便和莫青山走出牢门,黑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犹豫之色。
“你们给我看紧他,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听到没?”莫青山对守在牢门外的几个狱卒道。
“是!”
莫青山满意地点头,提步便走,但没走几步又返回来,盯着狱卒中一个陌生的面孔道:“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
只见那人低着头,声音淡定:“小的叫阿勉,是新来的狱卒,还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您自然不认得。”
莫青山“哦”了一声,没多想什么,继续往前走,殊不知阿勉的眼底快速抹过一丝精光,可是由于他低着头,谁也未见着。
莫青山和君少钰走后,狱卒们继续坐在桌前吃东西聊天,阿勉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眼睛却瞥向牢里的黑九,心中生出一股杀意。
看来他还是会暴露猛爷的身份,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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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云顶赌坊。
今日,赌坊的生意依旧火爆,一楼和二楼都人满为患,尖叫声,哀怨声,欢喜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鼓,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三楼,办公房内,韩书伟斜躺在暖塌上,身侧坐着一美人,正温柔地给他捶腿,他甚是享受。
“二爷……二爷……”
突然,一小厮慌忙跑进来,他不悦地看过去,道:“干什么呢?”
“大……大少爷来了。”
闻言,韩书伟惊得从塌上坐起。“他来做甚?”
“小的不知,眼下正上楼,马上便到了,您看……”小厮看向他旁边的美人,他眉头微皱,而后对她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是。”
美人应声退下,韩书伟也从塌上起身,在书桌前坐下,佯装在看账本。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怕韩洛看见自己不务正业的样子,然后回去告诉韩战霖听,这间赌坊虽归自己管,但还在韩战霖名下,万一韩战霖收回去自己可就失去一颗摇钱树了。
韩洛从门外进来时韩书伟正专心致志地看账本,桌案上摆着个香炉,淡淡的檀香味溢满整间屋里,韩洛却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是女子身上才会有的,可是,他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其他人。
“二叔,在忙吗?”韩洛向书桌走去,韩书伟装作才看见他的样子,放下账本道:“洛儿,你怎么来了?”
“恰巧路过赌坊,想来看看二叔,所以上来了。”韩洛在桌前停下,视线放在他手中的账本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难得你有心,快过来坐下。”韩书伟起身,带着他朝外间的暖塌走去。
“小伍,去把我那罐上好的碧螺春泡了送过来。”
“是。”
韩洛端坐在暖塌上,并未言语,韩书伟倒先开口道:“最近老是见你跑钱庄,可是内部出什么事了?”
“多谢二叔关心,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年节将近,钱庄里事情较多,所以去的次数多些。”顿了顿,韩洛又道:“赌坊生意这么好,想必是二叔经营有方,我要多向您学习才行。”
不管韩洛说的是不是客套话,韩书伟听了心里只觉得欢喜,表面上却谦虚道:“哪里的话,不过是别人给我面子,经常来赌坊光顾罢了。”
“话说这里赌徒那么多,是否有人经常会欠赌债?”韩洛不经意一问,韩书伟想也没想便回道:“是会有一些,不过最后还是会还。”
“上次,我不知听谁说,有赌场的人专门给赌徒放高利贷,以此牟取暴利,若赌徒还不上钱,便上门催债,变卖他们的财产,甚至逼死他们的家人。”韩洛说这些话时一动不动地看着韩书伟,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节表情,只见他的眼皮微微抽动一下,而后若无其事道:“怎么可能,是谁在散布这种谣言?赌场的人不可能会干这种事,就算有,也只是看在情面上借给赌徒一些小钱,很快就要回来了,并没到你说的因不还钱逼死人的地步。”
韩洛收回视线,嘴角彻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没有便最好,我相信在二叔的管理下,没人会做出这种缺德的事。若有,那也是他个人所为,跟二叔没半点关系。”
“自然,自然。”韩书伟尴尬一笑。
这时,小伍将泡好的茶放在他们之间的小方桌上,韩书伟端起茶,开始扯开话题:“洛儿,这是我托人从西呈国带回来的碧螺春,和国内的不一样,你快尝尝。”
闻言,韩洛也端起茶,他先是闻了闻,而后轻轻抿一口,眸子被茶杯里升腾起来的雾气所弥漫,说不上是清明还是朦胧。“确实是好茶。”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半晌,韩洛将茶杯放下,有意无意道:“二叔,赌坊是不是有个叫李厉的荷官?”
听到李厉这个名字,韩书伟先是一惊,而后淡定道:“是有个叫李厉的,怎么,他犯何事了?”
“倒没有犯事,不过前几天在街上恰巧遇见他,闲聊了几句,觉得他这人挺不错,所以问问。”
“他确实比较机灵,干活也勤快。”韩书伟顺势夸道,脸上也露出笑意。
“能得到您的赏识,想必他确实不错,不过……”韩洛转折一声,接着道:“我觉得他似乎有点奇怪。”
“何处奇怪?”
“那日,他说有个关于赌坊的大秘密想告诉我,还约我明日在天香楼见面,到时再与我详谈。我由于一时好奇便答应了,但事后想想,确实有些奇怪。你说他只是一名荷官,哪会知道关于赌坊的大秘密?就算知道,为何不跟你说,而选择跟我说?”韩洛不慌不忙地说着,韩书伟的脸色是越变越差,末了,韩洛又道:“如果他是想以此秘密换取升职加薪的好处,跟你说不是更有用吗?毕竟您才有这个权利。”
韩洛巧妙地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李厉头上,为的就是离间他和韩书伟,果然,韩书伟听完,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紧紧握着茶杯,似是要将它捏碎。
过了几秒,韩书伟的脸上恢复正色,装作漫不经心道:“可能他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所以才会那样跟你说,你不要过多理会,就当他在胡说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便最好不过。”
“我还有事须先走一步,就不耽误您忙事了。”说完,韩洛起身,韩书伟要送他下楼,却被他拒绝,最后,他独自一人走出房间,背影潇洒不羁。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查探,韩洛已确定李厉背后的人是韩书伟,不过没有确凿证据,今日他来这,一来是想试探韩书伟的口风,二来是想离间韩书伟和李厉的关系,至于韩书伟会不会信李厉的解释,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要想办法让李厉反咬一口韩书伟才行,这样才能露出马脚供他抓。
他刚走,韩书伟便板着张脸问小伍:“把李厉给我叫上来。”
“他中午去了城东老张家收账,现在还未归。”
“待他回来后让他马上来见我。”
“是。”
韩书伟重新坐下,手重重锤在桌上,眸中全是冷色。
第四十七章 寿辰()
翌日,韩府终于迎来老太君的八十岁大寿,一大早,府门口便鞭炮连天,贺喜之人源源不绝,府内府外一派喜气洋洋之色。由于韩府是帝都第一世家,所以前来贺喜的都是些名门贵族,甚至有人特意远道而来,诚意满满。
寿堂设在正厅,堂上挂横联,中间高悬一个斗大“寿”字,左右两边及下方为一百个形体各异的福字,表示百福奉寿,福寿双全,希望老人“寿比南山高,福如东海大。”两旁挂“千寿图”寿画,堂下铺红地毯,两旁寿屏、寿联,四周锦账作衬托,盛大无比。
堂屋正当中摆设有长条几、八仙桌、太师椅,两旁排列大座椅,披红色椅披,置红色椅垫,桌上摆放银器、瓷器,上面供奉寿酒、寿鱼、寿面、寿糕、寿果、寿桃等。
此时,老太君身穿新衣,朝南坐于寿堂之上,接受亲友、晚辈的祝贺和叩拜。六亲晚辈分尊卑男左女右坐旁席,有个穿红长褂,头戴小冠的高瘦男子站于堂前主持整个仪式。
拜寿开始,鸣炮奏乐,长子韩战霖点寿灯,寿灯用红色蜡烛,按寿龄满十上一株,共点了八柱。接着,韩战霖致祝寿辞,语言恳切,饱含热情,听得老太君笑容满面的同时眼含泪水。
寿辞完毕后便是叩拜,在礼宾先生的主持下,首先由身为长子长媳的韩战霖和秦茹真端酒上寿,老太君执酒离座,到堂前向外敬天,向内敬地,然后回座。接着由次子与儿媳、女儿与女婿上前叩拜,最后由侄儿媳、侄女婿、孙子媳、孙女婿、外孙子媳、外孙女婿等依次拜寿,没有结婚的孙子孙女以及重孙们举行集体团拜,场面甚是隆重。
大约半个时辰后,叩拜结束,大家纷纷献出寿礼,其中不乏珍贵之物,如意、插屏、漆器、织绣等,直叫人眼花缭乱。轮到林素璎时,两个家丁用小推车推着一个庞然大物缓慢从内堂走出,其上盖着一块红布,谁也不知那是何物。
在大家注视中,林素璎嘴角含笑,伸手将红布扯下,顿时,一座一人高的玉雕寿仙暴露在空气中,只见其色泽晶莹,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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