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回你带些止血散去,告诉他们,今年我们换了方,效果非常好,只是使用时,患者会很疼,不过只是原方价格的一半。”绮罗定定神,轻轻的说道。
“一半?”药方是他们父子都看过的,那个只有原方成本的四分之一,加利润,这位加到了一半?
“如果他们大批定货,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做其它了,所以让他们先给我们签子,我们以止血散为主,其它为辅。”绮罗抿着嘴,轻轻的说道。
顾老爷和顾仁都是生意人,他们之前以为绮罗报价是为了让兵部有还价的空间,没想到,她是以止血散来稳住时间不够的劣势。
绮罗的止血散便宜是因为药材非常常见,就算用时会疼一点,但是对受伤的士兵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止血散是兵部每年最大的进货品种就是这个,而绮罗带这个来陪嫁,其实比那个风湿丸还让顾老爷开心,因为他们做的就是兵部的生意,这个实在太合适了。
现在告诉兵部,我们有比市面上便宜一半的止血散。但是我们就只有这个能力,如果你们要大量订购,我们就只能压缩其它的品种。你们得先给我们签子,不然,我们负不起这个责。当然提高价格也就是为了补偿其它的品种的损失罢了。
“我知道了。”顾仁点点头。
顾老爷则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宗妇。”
顾二叔和其它族老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宗妇从娘家带来的止血散,是能帮顾家度过这次难关的,除了顾二叔,大家一齐夸起宗妇来,反正只要让大家有钱分,不担责任,他们都不很介意的。
当然了,顾二叔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不过,难看也没法,毕竟方子是人家的陪嫁,如果谈成了,她在这家的地位也就更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会开完了,顾仁去兵部谈生意,绮罗本想回去陪顾太太,结果被顾老爷叫到了长春堂的小帐房,其实这里是顾老爷子平时守店的办公室。
这里就在长春堂的后面,因为长春堂和仁心堂不同在仁心堂是医馆,以医为主。而长春堂就是药店,就是卖药的,所以他们的后堂没有留医处,但是长春堂可是大药局,他们人多、事杂。所以,两边的屋子,都有各位管事的负责处理着各地的杂事,最后,报到顾老爷的小账房来。所以,这里是整个长春堂最高权利的中枢。
“你爹把你教得很好,其实他一辈子不喜成药,固执的以为,为医者,当以病为先,成药只能只急罢了。不过为了你,竟然还是做了这些事,想来很是为难吧?”顾老爷示意她坐下,自己笑了一下。
绮罗本来就不善言辞,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老实垂头听训。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从小就这样,顾老爷倒是没什么多想的。
“你刚刚说,把药换药粉,好保密吗?”顾老爷想想说道。
“其实运多少药材和运多少药粉没什么区别,只看大家是不是有心人了,公公何不准备一些密法,就算主要药材曝光,但是没有公公的密法,还是没成成药的。”绮罗这个倒是能说说了。她其实一直觉得凡事自己做的方法很可怕,不如把大部分的药材曝光,费力的事由下头人做,他们是主家,他们只要掌握核心的技术即可。当然,就算不是核心技术,只要让人知道你们有核心技术就成了。
顾老爷也在药行了混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改了,不过他是顾家人,是宗主,他说改,就是违反了祖宗家法,得换个人来说要改,宗妇提出来了,他自然可以改了,说得好听,是尊重宗妇的意见,毕竟宗妇是家族传承的载体,宗妇在顾家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当然了,这也是上辈祖宗因为没儿子,领了一个儿子回来,于是怕领来的儿子不安份,特意提高的;然后到顾老太太时代,又不中年守寡,于是替儿子守着家业,强势震摄旁枝,她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宗妇的地位。
因为这样,对宗妇的要求也就更高了,不然,顾太太明明是顾老爷的妻子,但是她却不是宗妇的原因,因为重要,于是,没有能力的,是得不到这个位置的。于是,她在家族的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宗孙,但她的要求,宗主也是要慎重考虑,不能轻易否决的。
“仁儿行商这一段时间,你要替他管事,长春堂的事多,且杂,对医,对药,你很在行,现在我教你日常。”顾老爷也不再废话了,开始拿出账册,开始教绮罗长春堂的日常流水。
这个绮罗倒真的不会,她是会管家,管账,会帮兵部采购药材,但是说到管理一个药铺的日常,绮罗还真的没接触过,好在账册她是看得懂的,听顾老爷解释,她倒是能类比了。
长春堂之前已经说了,他们是以成药为主的,因为药材的价格是由行会定的,要照顾小药铺的生意,他们是从大药铺里进货的,所以成本比大药铺高得多,若大药铺打价格战,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药材看似有利润,但是,比起成药来,那就是毛毛雨了,这也是为何,每一家成名的药铺都有自己的成名药方。像仁心堂,除了有段神医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著名的风湿丸。
顾家很已经传了上百年,成名的药很多,这也就奠定了他们在京城药铺的龙头地位。于是他们家的药铺看着是很大,很辉煌。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在侧院里的,那里有几十个伙计日夜不停的在做着各种药丸。长春堂,那个辉煌的门脸不如侧院那个无声无息的作坊。而这两样加起来,也不如侧院后面的配药小屋。这就是长春堂的支柱!
PS:看到大家说家斗了,你们啥时候看小P真的为个小小的家,而斗过?真没那个精神好不,你们要相信,绮罗是做过将军的人,她在乎一个药房世家才怪,若不是这是顾仁要的,她才懒得管呢。
第四章 账册背后
作坊由顾二叔家的顾义掌管着,药房这边坐堂医是姑父柳大夫,药房的掌柜是顾二叔。而药房的进出由顾仁管着,有空还帮着老爷子配药。
看着顾义管着重要的作坊,但是其实顾义管的是最没用的,因为作坊只管做药,既无药方,又无销售权,所以真的没啥用。所以由此也可以看出,顾老爷也不是那种真的完全的放心二叔一家的。药房掌柜,看着也是实权,但是问题也在这儿,他只是管着药房每日的流水,进药,出药的渠道全在顾仁的手中,他想想插手也没用。
现在老爷子教绮罗的,其实就是权利的分配。日常来说其实对他们来说,宗家掌握的就是全盘,每日里流水能有多少钱,他们更多的是分销,这些分销才是他们长春堂能养着一个宗族的根本。
其实工作真的不难,这其实比她在军营里管理医帐要简单多了,别看她只采购,但是她采购完了,医帐里不止她一个大夫,各人有各人的习惯,还有军需官其实也不止一个人,他们面对的那些供奉也不止一家,协调好这些人,其实并不容易,十八年做下来,现在其实把账本一看,再听顾老爷说说权利结构,还真的就没什么了。
顾老爷真心觉得师弟对绮罗的教养实在太好了,他倒是一点也没怀疑,那个方正的师弟怎么就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的。他只想着,只怕是师弟对儿媳妇的定向培养,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该说的说完了,让绮罗就留在小账房里看账本,自己回去午饭了。绮罗本想回去侍奉,被老爷子否决了,连她的午饭都是送到小账房里。
绮罗默默的翻看着这些年的账册,她有自己看法,老爷子其实只说了一个大概,把她留在这儿,显然是有东西让自己看,他想让自己看什么?
顾仁是请兵部吃完饭才回来的,脸红扑扑的,看神色很开心的样子,显然,他是谈成了。她起身叫人送茶来,她重新调配了一下,让顾仁解酒。
“爹去午睡了?”看时辰,是老爷子休息的时候。
“嗯。”她坐到边上,把正位留给顾仁。
“看到什么?”顾仁随手翻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茶,这么喝茶,若让贵族们看到了,只怕得被笑死了,不过绮罗当自己没看到,只是细心的收拾起那些账册,一一还原,“不看了?”
“没意思!”绮罗收拾好了,想想,觉得自己一早上好像都浪费了,真的挺没意思的。
“看出来了?”
“行了,公公不想管,你也别管了,只要不过份,不影响大局就可以了。”绮罗轻笑了一下,想想眉头一挑,看向了那顾仁,“要我动刀吗?”
如果说顾家父子不好管,那么,作为新来的宗妇,开山立派,总要拿点东西出来练手的,让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担宗妇的责任,这是顾家父子的想法吗?
“行了,新媳妇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老实的呆着,不出错,等我回就成了。”顾仁一摆手,茶已经喝完了,轻轻的放下碗。绮罗刚递出帕子,结果顾仁已经用袖子擦了嘴。绮罗这回真的无语了,想装看不到都不成了。只能歪着脑袋看着他,他忙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一下嘴巴,看看绮罗,想想,又用帕子擦了一下袖子,绮罗噗的笑了,本来屋里气氛挺好的,他们夫妇其实还是挺需要时间来接触的,在卧室里,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这儿,借着铺子的事,倒是相互了解一下,不过,这种温馨时刻,还是被人打破了。
“大哥!大嫂也在啊。”顾义进来,随便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转向顾仁,“怎么样,兵部答应了没?”
“是,已经下了签子,这次,我们长春堂一半的订单就是止血散,其它的顺便也签了,你作坊那边就辛苦了。”顾仁示意他坐下。
绮罗没说话,安静的再煮茶,轻轻的重新给他们兄弟各上了一杯,她此时不能走,只能无聊的听着他们兄弟对话,不过她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这位是没有资格参加家族的会议的,此时他来,显然是顾二叔已经回去告诉他了,不过也是管着作坊,他要凭着单子让作坊出产的。
“对了,大嫂想改法子,让大伯配药粉,这主意真是好极了,这样反而容易保密。”顾义热情的对绮罗笑道。
“爹年纪大了,我若不在家,很多事,他做也吃力,若是调配药粉倒是相对简单一些。你注意一下,药材要盯紧一点,之前爹顺便会查查药材的品质,现在之前的事,你要盯得紧一点。”顾仁低头喝茶,似乎随口说道,不管顾义看到没,绮罗看到了顾仁眼光闪过的一丝光亮。
她轻轻的把帕子放在几上,就在顾仁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喝完了,好记得擦嘴。顾仁又笑了,无奈的拿着帕子擦嘴,一下子就把刚刚眼中那点亮光给掩饰了,让人会以为,他所有的失态,是因为身边有新婚的妻子。
绮罗也懒得听了,回头看架上有本药书,顺手拿过,自己翻看起来,沉寂得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此时,就完全没有宗妇该有的架式了,她就像只是来陪伴顾仁的,而不是过来管铺的。
终于顾义和顾仁哈喇完了,准备离开了,跟绮罗打招呼时,绮罗终于合上了书,想了一下,“小叔叔以后记得敲门。”
顾义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语。
“这话也对,以后我不在,这里就是你大嫂,你这么乱闯是没规矩。”顾仁倒是一凛,马上严肃的说道。
顾义抱拳而下,即没说知道,或者不知道。不过绮罗当他听见了。
第五章 生意
“真的看进去了吗?”顾仁看看那本书,他注意到,绮罗虽然翻得慢,但是她是在翻的,不过他和顾义在聊天,他不很相信绮罗能看得进去。
“好些都是错的,可是没笔。”绮罗深深的皱着眉,表情万分的痛苦,她已经几天没看书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面目可憎了。
顾仁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绮罗的习惯,一个从五岁就研习医术的人,让她三四天浑浑噩噩的过了,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她已经不能出去行医了,长春堂的宗妇再怎么着,也不会抛头露面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看书,研习新的药方了。
“其实这里爹用得也少,若是怕娘找你玩,可以改成书房,你白天没事可以在这儿看书,做你喜欢的事。没事大家不会来找你的。”
“所以我其实就是个精神的象征?”她每天坐在这儿,表示宗家有人,有大事人家才会来,但是,大事时,顾老爷自然也来了,所以她其实也真没什么事可作的。既然没事,却还要让她把这儿改成她喜欢的样子,然后,在顾仁不在时,她要坚守在这儿,这个倒是挺有趣的。
“这里出门左手边的小门就是作坊,右手边的小门通药库,前面是药铺。闷了,可以四处转转。”顾仁笑了一下。
绮罗明白顾仁的意思了,这里是长春堂的中枢,顾老爷和顾仁都是坐不住的,主要是外头的事也挺忙的,自然不能天天在药铺里盯着各处,而自己坐在这儿,闷了,四处看看,自己既懂医,也懂药,只要自己在这儿,外面各种的声音其实也瞒不过她的,她不是精神的象征,而是守门的。
她突然想到了程安,程安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的私房钱,不过他很羞涩,说自己之前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要存钱,但现在有媳妇了,他会保证,他一定给她赚钱,然后就开始絮叨,让她别天天看书,别去做粗重的活,让她没事时,跟嫂子妹妹玩玩就好,日子要过得轻快些。若是想家了,就跟娘说,娘会派人送你回去看岳父岳母的……
程安那时就是个话痨,简直把方方面面的都说了一个遍。程安的絮叨,让她上一世记了一辈子,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然后虽然她没一项遵守了,不过,每每打破时,她就会想到程安的脸,支持着她活着的,就是那些话,那张笑脸。现在顾仁也要离开了,给她的虽然没什么嘱咐,可是交给了她一个家族。
“想什么?”顾仁发现她又走神了,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刚刚顾义没进来之前,顾仁心情是很好的,绮罗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们时间又太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相处。
顾仁从小受宗孙的教育,十五岁自己出门做生意,可以说,一言一行都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在要求着,这不是培养一个贵族,而是培养一个家主。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是稳重,得体,敏锐。但毕竟,他才十八岁,他还没修练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
所以,对他来说,让他和绮罗找话题,其实也挺难的。现在可以坐在这儿,聊聊家里的事也挺好。虽然也不知道别人的夫妻之间会聊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两个木讷的人来说,也许这样就挺好。
不过为什么好好的她又走神了,这就让顾仁有点无奈了,显然,小妻子就这习惯,段家没有人话多,边吃饭边想自己的事,这是他们习惯,段大夫也是,说着话,就能想到自己之前的方子,然后就不说了,拢着手想自己的,若敢打断他,等着的就是一顿板子了。
“一个药方。”她干笑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止血散的药方很简单,公公不用通过作坊自己就能配,只要他们把各种药粉弄一块就成了。但是量太大,得想个办法;还有就是,由小叔把药材磨粉,送到后面配药,真的混进些相似的,磨成粉了,公公就没法了。药出一点问题,长春堂就完了。你这样纵容,想不教而诛,这好吗?”
顾仁看了她一眼,好半天,对她笑了一笑,却没解释什么。绮罗也不介意,反正她是很随意的,只要顾仁希望就成了。
“怎么想到用止血散去弄兵部的签子。”顾仁想想换了一个话题。
“也就那么想想,本来弄出来就是针对……平民的。痛就痛点,但止血的效果极好,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