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新进贡的菊花茶,爷喝一杯吧。”琬宁见胤禩神色还有些不悦;连忙示意琥珀跟画眉出去,坐在胤禩身后给他按着肩膀;“爷看着有些累了;可是最近朝堂事务太多?”除却礼部事务;皇上前阵子有下旨令胤禩协助生病的裕亲王管理广善库;这无疑加重了胤禩的工作量。
“朝堂上的事情倒不累。”胤禩揉了揉额角;“只是咱们府里,自入秋来就没个安稳。”说的便是詹氏在太后寿宴崴了脚差点摔倒跟韶秀院这儿查出内贼一事。不管是毓庆宫还是分府在外的几位阿哥府中都没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
“谁府里没些小状况;爷又何必记在心上。”琬宁把头抵在胤禩宽厚的背上;“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和乔那丫头跟在妾身身边这么多年,妾身尚不知她是这样的人,爷天天在外头忙着;又怎么对内宅之事了如指掌。再者虽然陈喜跟管嬷嬷得了爷的命令管理府内事务;可陈喜毕竟得跟着爷随身伺候;管嬷嬷这段时间还得照看詹氏的肚子,顾全不了也是可想而知的。”
“你倒是会说话。”胤禩自然不会说今日他的三哥胤祉借此嘲讽了他一番,“不过此番倒叫我知道,咱们府里也不是如我想象中这样稳固。”
“爷的意思是,”琬宁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咱们府中有钉子?”
胤禩只是微微一笑,琬宁便明白他笑容里的意思。他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看来府里是该大动一番。”
看来这几日胤禩心情不爽不仅仅是因为府中这些糟心事,还有发现了吃里扒外的人的愤怒。不过如果此时能借和乔之事发作,将贝勒府上下彻查清楚,说不定能尽早将埋伏在自己院子里的心怀不轨之人一次性清除出来。不过想了想琬宁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要府内上下彻查的话动作肯定不小,若是惊动了正在养胎的詹氏,那么自己可就要被怪罪了。
“爷也不必这样动怒,命陈喜暗地里彻查一番就是了。虽说这始终会让人心存疙瘩,可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在府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只能先忍着了。”琬宁安抚道,“再说,詹氏还怀有身孕,也不宜大张旗鼓,万一惊动了她,对她跟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好处。”
胤禩微微皱起了眉。
“爷也说了,府里最近有些人不干不净,难道爷就不怕他们借机对付爷的子嗣么?”
詹氏摔倒一事绝不可能是蹊跷,胤禩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明白这个事实,只不过事情发生在宫中,又是太后的寿辰,谁会为一个格格的事情而劳师动众?惠妃跟良嫔虽然重视,可如今宫里第一把手是佟贵妃,惠妃行事难免也得收敛一些。良嫔有心去查,也是需要些时日的。
“那就按你说的,先让人暗地里查探。”胤禩垂下了眼眸。他素来不与人结怨,可有人来招惹他,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八贝勒府的气氛如平静河涌下的暗涌漩涡,郭络罗氏心中有鬼不敢多干涉韶秀院的事情,只能看着陈喜将韶秀院的人手都安排了一遍,有可疑迹象的一律调到外院,琬宁跟瑚图里身边只留下熟悉的老人。
到了十一月中旬,一直养伤养胎的詹氏身子终于稳妥,琬宁也终于看到休养好些日子的詹氏。她看起来脸色红润,身形爷丰腴了不少,在秋菊的帮忙下扶着腰缓缓给郭络罗氏跟琬宁行了一礼。她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但已经能看出有些许弧度。
“起来吧,月季,赐坐。”郭络罗氏眼神闪烁了几下才笑着道,眼睛直直盯着詹氏的肚子,“有五个月了,你的身子现在感觉如何了?”
“这段日子有管嬷嬷照看着,又有福晋送来的药材温补身子,奴婢觉得好多了。”詹氏浅浅一笑,却还是有些不敢直视郭络罗氏的目光。要说她心里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她能受孕还是因为那几日郭络罗氏将胤禩劝到她的院子里去,可她却反过来瞒住郭络罗氏怀了身孕,在郭络罗氏看来这是完全不可原谅的事情。
“那便好,府里上下都看着你这一胎了。”郭络罗氏又笑着看了郎氏一眼,“还有五个月。若你平安诞下八爷的子嗣,八爷之前的承诺自然成真。不过我瞧着你的肚子倒比以前妹妹有孕时要小一些,妹妹你怎么看?”竟是转过来询问琬宁。
琬宁本打算今日当个沉默的存在,却不想郭络罗氏会咨询她的意思。詹氏的肚子虽然比她从前怀着瑚图里时候是小了一些,可詹氏本身身子就偏瘦弱,之前又是受惊又是养伤,很多吃食上的东西都得注意,养不胖也很正常。她美目一转,捏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才道:“妾身倒也不是很懂,只是詹格格身子娇弱,肚子看起来比妾身之前略小一些也是十分寻常。倒不如延请太医仔细为詹格格调理。”
琬宁不上钩,郭络罗氏也不在乎,只是吩咐豆蔻道:“这是我让太医跟厨子商议过后拟定的菜单,往后你的一应饮食都按照这个菜单上的来。我已经请示过爷,他也同意了,明儿就会有匠人到你院子专门给你开辟一个小厨房。你的月例也按着庶福晋月例供给,虽然还没吩咐底下的人改口,不过只要你诞下麟儿,庶福晋这个名衔早晚都是你的。”
此言一出,不说郎氏跟齐佳氏,便是琬宁也有些侧目。
看来不能暗地里动手,郭络罗氏便改变策略,府里好的尽数供给詹氏,看来是要看着郎氏跟齐佳氏谁先坐不住动手了。
琬宁扫了一眼那张菜单,全部都是滋补养身的,鲍参翅肚样样齐全,还有每晚晚膳后的冰糖燕窝,每隔两日便换个花样的各种炖汤,虽然这些对身体都有益,可这样连续不断的吃,只怕也补得太过了。琬宁收回眼神觑了郭络罗氏一眼,微微垂下眼眸。
她母亲在她有孕时跟她说过,进了太多吃食又时常不运动的话,将来胎儿会越养越大,到临盆的时候便不好生产了。郭络罗氏看着是为詹氏着想,可万一到时候胎儿太大难产,到了必要选择的时候,胤禩就算舍不得,也只能选择保住小孩。一旦詹氏没了,郭络罗氏不仅能一劳永逸除去这个眼中钉,还能将詹氏的孩子养到自己身边来。
詹氏似乎没看出郭络罗氏的谋划,只是欢欢喜喜地接过菜单,笑眯眯地道谢了。
“主子,齐佳格格在外头候着,说带了新做的荷包过来,想给主子看看。”画眉沏了茶放在琬宁手边,低声道。
“让她进来吧。”琬宁抿了一口六安茶,颔首道。
齐佳氏是第一次踏入韶秀院。见院子虽然比不上主院的大小,却是错落有致,亭台楼阁精致,可见工匠们的用心。她半低着头,心里却承担,这位侧福晋确实如传说中那般得宠,怪不得福晋都要忌惮三分。不过今日侧福晋愿意见她,是不是说明她这几个月的低调沉稳起了作用呢?
“坐吧。”琬宁让人搬了张软凳过来,微笑着跟齐佳氏说道。
“原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侧福晋的,”齐佳氏言笑晏晏,“不过妾身刚刚习得一种针法,便迫不及待来跟侧福晋讨教一番。”便从绣篮里拿出一个荷包,绣的百子千孙的图案,顺手递给琬宁,“这原是想做来给詹姐姐的,侧福晋看我做得如何?”
琬宁意有所指地看了齐佳氏一眼,随手把玩着这个荷包,莞尔道:“图样是好意头,不过如今倒不是恰当的时候。詹氏刚刚才养好身子,现在也不宜前去送礼道贺,免得扰了人家的清净。到底福晋如今十分看重詹氏这一胎,万一被人冲撞了,福晋不高兴不说,还会惹得爷生气。”
“侧福晋说的是,妾身受教了。”齐佳氏眨了眨眼睛,笑着点点头。
“你很聪明。”琬宁示意琥珀拿了一个锦盒出来,“这是我新得的一对合菱玉缠丝曲簪,我一看便觉得很适合你,特意收起来要给你的。”
“多谢侧福晋赏赐。”齐佳氏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双手接过琥珀递来的锦盒,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她额娘虽然说过八福晋终究是贝勒府的主母,跟着福晋办事总不会错,可在她看来,福晋心太狠,跟着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不求得到八爷的盛宠,能在八贝勒府里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便够了。
第四十三章()
043章是个阿哥
管嬷嬷在詹氏胎像安稳之后便回到胤禩的院子。她毕竟是胤禩从宫里带出来的嬷嬷,詹氏也不敢随便使唤,又担心胤禩觉得她是惊弓之鸟;便连郭络罗氏给她安排的菜单也没有给管嬷嬷瞧过。管嬷嬷虽然听说福晋给詹氏安排好了一切用度,心里有些怀疑;可又见詹氏并无异常,便也不愿多心,遂收拾好东西离开詹氏的院子。
“詹氏当真没有把福晋给她拟定的东西给管嬷嬷掌眼?”琬宁从妆奁匣子里拿出一对金镶钻垂红宝石耳环,对着镜子往耳珠上戴上,随口向一边的琥珀问道,“一个字都没跟管嬷嬷提起过?”
“什么都没说,只是赏了管嬷嬷一对玉镯子跟两匹缎子。”琥珀拿着梳篦给琬宁篦头,挑了一支五瓣梅花银步摇簪在发髻上;又递给琬宁一个手炉;“今儿是主子进宫请安的日子,晚不得,外头已经已经备好马车。”
这段时间京东已经连续下了三场大雪;郭络罗氏一时不察染了风寒发起高热,如今还在卧床养病。今日又是年前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进宫请安;还得给惠妃跟良嫔送年礼;她去不得,只能让琬宁带着备好的年礼进宫去。
惠妃近段时间正为大阿哥府里的事情操心。大阿哥还在为大福晋的病逝而颓靡,虽然不像前阵子那样随意迁怒他人,可大阿哥府里的侧福晋格格以及一众姬妾没有一个不被他怒骂过,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两个歌姬更是悲惨,因着被吴雅氏告了一状,如今已经被冷落关了起来,原因不过是那两人在背后议论了逝去的大福晋几句。
“如今胤禩府里病的病,有孕的有孕,少不得要你多看着。”惠妃脸色有些疲惫,“本宫也不留你了,天儿冷,你先去长春宫看看良嫔吧。”
“妾身告退。”琬宁见惠妃很是疲倦的样子,也不便多打扰,便留下礼单,带着琥珀便往长春宫去。外头正下着雪,琬宁裹着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双手缩在袖笼里,手指摩挲着手中已经不热的手炉的花纹不紧不慢地走着。如今大阿哥府中明争暗斗不断,惠妃一要看着后宫诸事,提防佟贵妃一人坐大,二要看着大阿哥府中,保全几位阿哥格格别被牵连进后宅争斗中,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宫里王嫔已经诞下十八阿哥重新加入宠妃行列,和嫔又即将临盆,佟贵妃跟陈贵人圣宠优渥,这宫里的情势比宫外各个阿哥府中都要复杂。
“主子,前头是刘庶妃。”琥珀在琬宁身后举着伞,见前头缓缓走了一个披着粉红色云锦斗篷的人,便出声提醒有些走神的琬宁。
琬宁抬眸一看,果真是住在长春宫偏殿的庶妃刘氏。刘庶妃三十七年时曾为康熙诞下皇十七女,可惜小公主身子娇弱,三十八年染了天花后便一直小病不断,刘庶妃为着自己女儿的身体,这段日子每日都到宫中的佛堂焚香祈福,连大雪天都不曾间断。
“妾身见过刘庶妃。”刘庶妃无品无级,琬宁不必对他行大礼,只是福身问安。
“你入宫来看良嫔娘娘了?”刘庶妃淡然一笑,笑容里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
“是。”琬宁看了看刘庶妃肩膀上融化的雪,“庶妃今儿出门怎么也不带伞,今天这场雪忒大了些。”
“我也不必挡雪。”刘庶妃淡淡笑了笑,“你赶紧去吧,过了时间良嫔娘娘就要做功课,怕是没时间见你了。”
“多谢庶妃提醒。”琬宁微微颔首便与她错身离开。临走前,她回头看了刘庶妃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皇十七女是没能熬过三十九年除夕的,如今恐怕是寿元不长了。
果真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刘庶妃所出的皇十七女因病夭折的消息,此时不过是腊月二十六日。琬宁叹了一口气,皇上儿女众多,早夭的也不少,一个不受宠的庶妃所出的女儿没了,也许这满宫里,也就刘庶妃,跟年老心软的太后是真心难过的了。康熙估计心里也是早就有准备,只是去长春宫安慰了刘庶妃一番,赐下一些布料药材便离开。
刘庶妃已然伤心欲绝,见康熙照旧去承乾宫留宿后更是心如死灰,俨然有了一病不起的征兆。同居长春宫偏殿,与她住对面王庶妃也是感同身受,她所诞育的皇十六女今年虽然已经满了五岁,可身子骨也没有强壮到哪儿去,延医请药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万幸她护得好,经过这两年的调养才算缓过来。
“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看家了。”郭络罗氏喝完月季端来的药汤后,捻起一块花生酥送进嘴里后才温和地对琬宁说道。
“福晋过奖了。”琬宁同样笑着回道,“妾身看着福晋脸色好了许多,身子可好了些了吗?”
“好很多了,太医说高热已经退了,明儿的家宴出席是没问题的。”郭络罗氏这才说出重点。元宵的家宴亦是重中之重的场面,她作为八福晋怎么可能不去?便是身子还未好全,都得强撑着出席。
“那便好。”琬宁颔首,“福晋能领着咱们大家一块儿去便是最好的。”
郭络罗氏十分满意琬宁的识趣,又道:“詹氏有孕,这回也不宜出门,我已经让完颜嬷嬷跟豆蔻留下来了。”
“一切都听福晋的吩咐。”琬宁知道郭络罗氏留下豆蔻肯定有她的思量,不过她也不在乎,左右这是郭络罗氏跟詹氏之间的斗争,“詹氏这一胎本就养得有些艰难,不带她入宫也是好的,免得又跟上回那样出了差错。她这一胎太医也说极有可能是个阿哥,还是得好生护着才是。”
这一番话直直戳中郭络罗氏的要害。前不久一直为詹氏请脉的唐太医就像胤禩跟郭络罗氏回禀,说詹氏这一胎很有可能怀的是个阿哥。胤禩自然是喜不自禁,可郭络罗氏心情却是很不好了。虽说皇家不避讳庶长子,可她更想胤禩的长子是自己生出来,这样占了嫡长的位分,自己以后便是永无后顾之忧了。
“那便好。”郭络罗氏捏着帕子挡住嘴角的笑意,眼中的狠辣挥之不去。
胤禩不知道郭络罗氏在谋划什么,他对詹氏虽然不算宠爱,可念在她怀有自己孩子的份上,给她颜面与赏赐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于郭络罗氏说今日詹氏不宜跟着进宫的话他也觉得有理,吩咐秋菊等人好好照顾詹氏,便带着郭络罗氏跟琬宁入宫。
却不想才从宫里回来,就听到陈喜来报,说詹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竟有了小产的征兆。若非唐太医在府中进驻及时诊治施针止血,这一胎只怕就要保不住了。可饶是这样,唐太医也说了,这一胎怕撑不到足月生产。
胤禩的脸色瞬间黑了,恨不得将詹氏身边伺候的人都拖出去打死了事。可他又不能这样做,毕竟还得查出究竟是怎么回事。秋菊、画眉、豆蔻、完颜嬷嬷跟一干人等都被分开关押询问,率先被放出来的却是完颜嬷嬷跟画眉,其次便是豆蔻。因着詹氏的吃食一直是小厨房的厨子跟秋菊在负责,故而他们这一群人嫌疑最大,便是詹氏拼着虚弱的身子求胤禩将秋菊放出来,胤禩都没有松口,反而觉得詹氏一点都不懂事。
“奴才都查过了,处置那儿的吃食都是一早准备好的,半点异常都没有。”陈喜低声回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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