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天天和薛牧相处,无论是正事上的依赖,还是私下相处的缠绵,薛清秋觉得自己几乎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他在身边,他忽然要离开,好像很不习惯,空虚得让人觉得仿佛天色骤暗,茫然神伤。
前半生纵横捭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男人的短暂分离而不舍伤怀。
情之一字,真是有毒
说是对绝色谱的事生夏侯荻的气,倒还不如说夏侯荻的南下提议让她要和男人分离,这个更生气呢
“想不到辛格泰居然会是总冠军。”
“嗯。”
“是因为风烈阳和我们这些大宗门没参加的缘故?还是说另有高手没参加,瞄着天下论武去了?”
“都有。”
“那也很不容易了吧?总归是千人之中脱颖而出。我岂不是捡到宝了,拿灵州论武冠军来看门?”
薛清秋终于叹了口气道:“猛虎门可以看门,辛格泰你可以另外用在刀刃上。他能夺冠,不是猛虎门的实力,而是他自己的潜力,要是猛虎门真有这等实力,何至于没落至此。辛格泰的武道无限接近宣哲,分明该是天生的宣哲门下士才对,安四方有眼无珠,没能早早拉拢此人,便宜了你我。”
“那我们有合适他的修行法门么?”
“有。”薛清秋再度回归了简短回答。
薛牧偏头看了她一阵,叹道:“你心事重重。”
薛清秋不语。
薛牧轻轻拥着她,在她额头轻吻一口:“不过短暂分离,这里才是我家呢,难道还怕我不回来?”
“嗯。”薛清秋笑了笑,低声道:“好男儿本也不该始终蜗居一地,是该行走天下开阔视野才对。是我矫情了,也许是太不习惯离别实际上你离开一段时间,对我也有好处,我更能静心修行,不至于总想粘着你。”
“姐姐”
“嗯?”
“我觉得吧,真不能怪别人看了你那画像之后,个个都疯了。你现在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真的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反差太大。”
“是么?”薛清秋微微一笑:“那你赶紧滚蛋,你不在了,我还能做一个霸气无双的盖世魔头,又或者执着问道的武道宗师,连我自己都更习惯这样的自己。”
薛牧慢慢从她额头吻到了唇上,他知道薛清秋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这种反差,只是因你一人而已,别人想见这样的薛清秋,也只能去看画了。
薛清秋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回吻着,心中反复闪烁着“见到小婵悠着点”这样的言语,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最终化为这样一句:“临走之前,我要对你进行特训,能提升几分算几分。”
崇安二十三年五月初五,第一届灵州论武圆满落幕。距离天下论武还有一个月整,星月宗大总管薛牧离开灵州根据地,以六扇门金牌捕头的名义,带着八名亲卫和一只萝莉,南下鹭州。
卷二灵州篇(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江湖夜雨()
流丹河,以河水微红而得名。河沙称为流丹沙,赤红无毒,看着特别,实际却没什么特殊用处,只能算是普通河沙,也是与薛牧的世界常规物事不同的其中一个体现。
流丹河颇宽,最窄的河段也约有七八里,搭不得桥,都是渡船而过。渡口形成了一个小镇,名为平安小镇,也是取的渡河平安之意。
傍晚时分,却突如其来的大雨瓢泼,河翻浪涌,无法行船。渡客们过不得河,都在小镇里寻了客栈歇下。
客栈酒肆,雨打灯笼,咯吱摇晃,内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酒客们大声喧闹,谈论着近来江湖上的各种话题和趣事。
“都听说了没?灵州论武已决出胜负,猛虎门少门主辛格泰力夺魁首!”
“老消息了,这辛格泰也算是捡了好时机,据我所知好多强者没参加,都瞄着天下论武去的。”
“这是遮羞话,参加了灵州的,又不是不能参加鹭州的了,打不过人家就直说,非说什么自家门下强人没出来,我了个呸。”
“风烈阳不就没参加吗?听说他要去天下论武夺魁。”
“他不一样,他是星月宗附属,不合参与灵州这场,偏偏很适合参与天下论武,我看这期天下论武,只要八宗子弟不下场,风烈阳多半也是独占鳌头。”
“他魔门怎么适合参与天下论武?不会被人斩了?”
“落伍了吧?星月宗现今是朝廷封爵,谁能指着她们的鼻子说魔门,就算心里知道,面上也不合说啊。”
“怎么搞得你们都很懂风烈阳似的?就靠江湖新秀谱那么一说,就真觉得他能夺魁了啊?”
“老兄,你真是落伍了。江湖新秀谱昨日已经出第二期了,内有往期补遗,风烈阳与岳小婵火烧玄天、与慕剑璃力斩黑蛟,哪一桩不是大事?别人与之相比确实差了一点。”
“第二期出了?是谁上榜?”
“玄天宗玉麟,七玄谷石磊,星月宗岳小婵,猛虎门辛格泰。最后这个我看也是临时增补,就因为夺了灵州之冠。否则与前两个完全没什么好比的,玉麟和石磊可都是潜龙十杰之列,早有大名,正好两个似乎还是至交。”
“那岳小婵是星月宗的”
“星月少主!”
酒肆里一时安静。这四个字就似有了无穷魔力,不需要任何战绩也能让人觉得她的上榜理所当然,甚至要胜过玉麟石磊几分。由此可见这些日子来星月宗大事频传,在人们心目中已经自动高看了一眼。
忽然有人在叹气:“这番出门,漏听了接下去的白发魔女传,真是心痛哟”
“没事儿,现在天下各地风波楼都在说此书了,去别处一样听。各地书坊也陆续有售。”
“这些日子常听人说起此文,真的如此诱人?”
“老兄我跟你说,此生未读此文,真是枉到世上一遭。”
“那个三好薛生真是绝了,本以为他只会写情色故事,不料竟有如此巨制,从文中看来,他对江湖事也是门儿清,不可能是只会舞文弄墨的酸书生。”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老子有独家消息,知道三好薛生是谁!”
众人纷纷催促:“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消息准确的话,这顿酒我买了!”
那人嘿嘿笑道:“你们道谁都敢影射薛清秋呢此人自然便是”
话音未落,酒肆门被推开,一行人戴着斗笠披风冒雨走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开口大叫:“掌柜的,来三斤酒,一盘熟牛呃”
说到一半,似是看见了酒肆里人山人海坐得满满的景象,来人有点尴尬地转头看看自己的队伍,一男两女一小孩,怎么看也没座位了
便有小二迎了上来,赔笑道:“客官,今日客满,您看”
来人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闻言扁着嘴嘟囔:“都说飞过去了,又非要什么体验”
来人敲了小女孩一个暴栗:“有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
“啊呜!”小女孩抓着他的手就咬。
“痛痛痛”
父女俩较劲中,身后跟着两个蓑衣斗笠面戴轻纱的女子,都是抱着手臂没好气地瞥着看。酒客们看了看觉得也没看点,继续催问刚才那人:“你刚才说了一半是什么来着?敢影射薛清秋,说明了三好薛生是谁?”
听了这话,两个蓑衣斗笠女子齐刷刷地转头看去,小女孩也不咬爸爸了,好奇宝宝一样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小二哥差点被萌翻。
“那三好薛生必是薛清秋长辈无疑,可能就是她父亲!你们看啊,那故事四平八稳,字里行间隐见沧桑,不是饱经世事的长者能写得出来?再说了他安排练霓裳和正道子弟相恋,多半也是寄托了长辈情怀,希望薛清秋能有样学样,找个好人家,改过自新”
“扑哧”那边笑喷了两个斗笠女子,小女孩差点要到地上打滚,被男子一把拎住,转向小二道:“便是没有位置,可还有房间?”
“房间倒是有,不少酒客是镇内人,不住店”小二犹豫地看了看一行人:“可也就剩一间房啊您这”
“一间就一间吧,先安顿了再说。”
小二眼珠子都鼓了起来,上上下下地看着两名女子:“这”
男子抽出一柄黑色折扇摇啊摇的,笑道:“都是我夫人怎么了?”
两名女子眼波流转,虽是轻纱蒙面,但眼神很明显地透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味儿,却都没吱声。小二忽然觉得很想哭,泪流满面道:“客官请随我来”
这边男子在办入住手续,那边酒客们面面相觑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三好薛生是薛清秋爸爸这种扯淡话,好久才有人开口道:“简直胡扯一气,我倒是听人说三好薛生当是星月宗大总管薛牧,这个说法还有点谱。”
“对对对,我也听过这个说法。要说这薛牧啊,真是艳福齐天。”
“是啊是啊,怕是星月宗都被他睡遍了吧,换了是我短命十年都愿意。”
“薛清秋竟是漂亮成天仙一般,以前谁能想到?听说她还有个师妹叫夤夜,啧啧不知道那个薛牧是不是大小一起飞了。”
“哐当”一声响,却是那小女孩经过这桌,不小心勾了桌脚,脑袋直挺挺地撞到了桌边上,别人来不及拉住,眼睁睁看着小女孩娇嫩的额头撞在桌边上,手肘不小心撞到旁边酒客的肚子。
然后桌子变成了粉末,小女孩直挺挺趴在地上,带着一地盘子碎末哇哇的哭。男子急忙把她抱了起来,拔腿就跑。
场面安静了好半天,才有人发现说薛牧大小一起飞的那个人不知为何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都翻白了。
小二急忙过去扶起那人,只见他肚子不知被什么重物碾过似的都快扁了,整个人有出气没入气。小二脑子里浮起刚才小女孩那不小心的一手肘,又想想她磕在桌子上没点事儿,反倒是桌子化为粉末,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个小女孩吗?不会是个怪兽吧?
房间里,小女孩被爸爸按在大腿上啪啪啪地打屁股:“说了别惹事,一路过来天天闹事,没完没了!老子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师姐爱揍你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一出来就更是放飞自我了是吗,夤夜!”
第一百八十二章夤夜()
其实薛牧是打不痛夤夜的,但姿势十分羞耻,夤夜手脚乱舞哇哇地叫:“臭牧牧你又占我便宜!女人的屁股是不能碰的!”
“便宜?你也叫女人?女人在、在、在哪里!在外我是你爸爸,还打、打、打不得了?”一下又一下,抽得很有节奏感。
薛牧出门自然是不会大摇大摆自称薛牧的。
早前在京师的薛牧,不少大佬并未放在心里,只当是个出些歪主意的参谋,因为是薛清秋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弟弟,才让人留心几分,实际并不当回事。而如今经由灵州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别人再忽视他就真是眼瞎了,无论哪方势力如今都已经把他列为星月宗二号人物看待。在部分人如夏侯荻眼里,那压根就是一号人物。
当然星月宗的对手不是一方霸主就是一国之尊,考虑的东西很多很谨慎,不会轻易考虑强杀这种引发星月宗疯狂报复的事情,所以薛牧在灵州还算安全。但既然出门在外,“意外”就会增加,与窝在灵州性质不同。若是公然宣称薛牧出灵州,引得各方鲨鱼盯上,那是没事找事。
所以他一面宣称在城主府闭门谢客,一面化名慕薛,扮作一个公子哥,带着女儿出游。八个亲卫妹子太惹眼,没有全部跟在身边,卓青青和罗千雪扮作妻妾跟随,其余六名都发散开了,各自行路打前哨。对于一个二十七岁的大龄青年,有两个妻妾一个女儿实在是太正常了,这种拖家带口的出游不会被人关注。毕竟并不是什么宗门都搞情报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薛牧出了门。
当然薛牧并不知道秦无夜始终远远地缀在身后找机会,夤夜在身边,她不敢妄动。
沿途观赏此世风貌,一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的也颇有乐趣。偶尔遇上劫道这类的麻烦事,出示六扇门金牌表示自己是六扇门微服办差,基本上麻烦也就自动退去。出来接近十天了,一路都很是安全很是悠闲,唯一的麻烦是,这个臭女儿太会惹事了。
她是小孩性情,心思纯净无瑕,不会像成人一样弯弯绕的遮掩心思,见到不高兴的就很容易表露在外甚至直接发作,就算遮掩也是小孩式的欲盖弥彰,就像刚才那场戏,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个小女孩有古怪?
为此真是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烦,这时候薛牧完全可以确认,当初在南方,绝对不是风烈阳害得她被牵连,就算不是反过来,那也是她自己和什么心一道长杠上了才对,这锅不能让风烈阳背
那个萌萌哒的可爱萝莉的印象出来不到十天就此颠覆,变成了熊孩子。
难怪薛清秋之前表示这货不靠谱,让她一起南下很犹豫,出来之前还特意赋予薛牧随时可以揍她的大权。也难怪以前见薛清秋经常揍她,毫不怜惜,当时还以为是后娘呢,原来是知妹莫如姐啊
啪啪啪的打屁股声音飘扬在屋里,亲卫妹子们好像也见怪不怪了,自顾换下湿漉漉的蓑衣晾在一边,成熟与玲珑的曲线先后绽放,满室生香。只是场面伴随着爸爸打女儿,那美感就全没了。
夤夜哇哇地叫:“师姐让你可以罚我,也不是叫你打屁股的!”
薛牧气不打一处来,而身边两个女人的目光怪异无比。
薛牧哪里还敢再抽她屁股,气得一把丢到床上去,环顾周围卓青青她们异样的眼神,气得跳脚:“你们也这么认为?”
罗千雪语气凉凉的道:“只要一间房嘛,都是你夫人嘛”
“那不是说给外人听的吗?总感觉你们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啊!”
“没有误解,人人以为薛大总管都睡遍星月宗了,哪来的误解。”
“这不就是误解吗!我睡没睡你们不知道吗!”
“哼”当然实际不过是在调戏这位假正经的公子呢。
床上夤夜嚎啕假哭:“爸爸打人啦,日子没法过啦”
一团闹哄哄的景象,薛牧头疼地捏着脑袋:“老子才是觉得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能不能来几个能交流的正常人!”
总算还是卓青青靠谱一点,看看桌上小二送来的酒水,倒了一杯验了验,笑道:“无毒,只是掺水。”
说着递了一杯给薛牧,笑道:“人家还是小姑娘,被人说了,脸上挂不住可以理解。”
夤夜眉开眼笑:“就是,还是青青姐姐疼人。那个臭牧牧,分明是同意那人说的”
薛牧无奈道:“就算想教训他,不会用别的方式吗?算了算了,指望你们的脑回路想出什么奇谋妙计也是难为你们。”
“一个乡下小镇还需要什么奇谋妙计。”卓青青抄着手臂道:“要不是公子坚持要体验江湖,这几里河面我们早带你飞过去了,至于来这里挤一间房?”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薛牧笑了起来,起身推开窗。
木窗吱呀一声响,夜风灌了进来,带着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台上,欢快地溅起。楼下酒客的声音悠悠的,灯笼摇晃,烟雨飘摇,远处河面上小舟在风雨之中一荡一荡,大雨落在河里,传来淅淅沥沥的交响。
“这就是江湖啊!”薛牧长长吁了口气:“多美。”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可美的。
薛牧取酒,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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