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春秋鼎盛,你这时候就顾虑我的传人干嘛,乌鸦嘴?”
“你那俩徒弟都和应尽欢向横行他们混在一起了。”郑武子道:“郑某不会为邪恶之徒铸剑,人间煞起,这些人倒要担八分责任。还望你把这事上心。”
孟还真道:“好啦好啦,我还有大好时光,自会慢慢调教徒弟。其实吧,不说应尽欢那骚狐狸,起码向横行倒有点气魄,不是那么差的”
“行吧,你这人说得好听叫旷达,说得难听叫和稀泥,懒得说你。”郑武子有些无奈:“此剑何名?”
孟还真眼睛直了一下,很辛苦地抓耳挠腮:“夜嗯,星星之魄?星河缥缈?”
薛牧终于开口:“星魄云渺。”
“哦哦,好名字。”孟还真喜滋滋地拿起剑:“就叫这个了。”
郑武子目光有些惊奇地落在薛牧身上:“这位是”
薛牧还没开口,孟还真抢先道:“我弟弟。”
“你哪来的弟弟?”
“你们怎么都爱问这个,关你们什么事啊?”
郑武子露出一丝笑意:“好歹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我觉得不管是谁,都会对你身边出现的男人很感兴趣。说是弟弟,姬昊也就不好动他了对吧?”
“咦?听你这语气对姬昊有看法?也觉得他有点刚愎么?”
“是。”
“你不是觉得姬昊是结束乱世的最好人选么?”
“这两者不冲突,起码你这样胸无大志的人,不是最好的人选。”
“我胸无大志”孟还真没有反驳,笑了一下:“只是我之志和你们不一样罢了姬昊想要让天道化形,说是什么玄天道人测算的,我呸,是你们自己想要天道化形之物吧?”
郑武子低声道:“确实有益于镇邪”
“呸,这一谷之人都不起煞,你当是这些人全都特别有修持?还不是天道镇着,起码自己不会轻易生煞,只需要应对外煞即可。一旦天道化形为物,确实有益于镇压外煞,可却反倒有了范围,若是哪天被人移动失位,那时候岂非人人皆煞?”
郑武子不答。孟还真拉着薛牧的手,淡淡道:“你怕我徒弟变坏,我倒怕你们变坏。为了共抗邪煞而铸剑,却已经有人在收费用了,好自为之”
离开铸剑谷,孟还真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风驰电掣,只是慢慢地走向海边的方向。
薛牧就默默跟在旁边,只这么旁听不多的对话,这千年前的状况在他心中便已渐渐有了个脉络。
站在海边,孟还真没用任何功力抗拒海风,任由海风吹得她的长发飘散,衣袂猎猎作响。她低头看着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岸边礁石,仿佛在聆听什么天道的韵律,久久不言。
薛牧陪着站了一阵,低声道:“很矛盾?”
孟还真道:“你又知道了?”
“听出来了。天道不化形,渺渺存于世间,等于每个人都有天道护持,轻易不会煞化,但这样似乎针对性不足,无法阻止外煞成型,需要你们一个个去除,搞个不好就被入侵附体了。若是天道化形,分镇八方,可使外煞不成型,世间清平,但同时也有了范围,一旦失位,范围外便可能万物皆煞。”
他太有体会了,天涯鼎失位,整个海洋生物都煞化了,简直醉人。现在这个没有九鼎的时代,生灵反倒还不会自我煞化呢,只是到处都有成型煞体,也很麻烦就是了。
孟还真道:“天道化形之物,永远分镇八方不能动,这是不现实的。早晚被人破坏,到时候万物皆煞是一,二是万一出了真煞,反而不够力气镇杀,又得设法归于天道,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薛牧暗道祖师您可真是高瞻远瞩,我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么?于是便问:“若要把天道化形之物重归于天,要怎么做?”
孟还真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薛牧:“”
孟还真叹了口气:“你说到底哪种状况好点?”
薛牧想了想,问道:“若是天道不化形,有其他阻止外煞生成的办法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毁灭的欲望,或多或少,具现于外罢了。”孟还真低叹道:“所以邪煞成型的速度,取决于人的好勇斗狠之心,而成型之煞的能力,同样取决于世人的能力。世间武力越盛,邪煞也越强,若人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所谓成型煞体也就一点用都没有,即使附了你的体,只能让你发个狂、中个邪,区区一介村医可治,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惜这办不到”
薛牧抽了抽嘴角。
他完全可以理解孟还真的意思,就像现代不也有人中邪么,中了就中了也就那样,能有多少破坏力?哪有这世界的邪煞这么牛逼?
怪不得,所谓邪煞分明就是武道之世的专属生物。
第七百五十章追根溯源()
可惜武道之世,绝大部分世人希望自己变强,这是永远无法扭转的倾向,孟还真自己都觉得这办不到。
但偏偏薛牧认为,起码削弱一点这种倾向还是可以办到的——事实上他已经办到一部分了。
千年后的世界在他的影响之下,已经有多少人不再以习武为唯一目标了?薛牧已经算不清。
而削弱好勇斗狠之心,减缓邪煞成型的速度,同样是可以引导的。越是文明与发展为主题的社会,那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动不动灭人满门,类似这样的事情就会越少,就算有之,也是不被世人认同的行为。
两者相结合,确实可以让邪煞成型变慢也变弱。
若是再有专职的除魔者,好像确实可以形成一种可行的世界体系,大概要比九鼎永远不失位靠谱一点。
薛牧终于下了定论:“你是对的,天道不该具现为物,那事实上只不过是某些人实现一己之私的借口罢了。九鼎镇世,除了养出九个强力宗门,也没别的好处。”
孟还真豁然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天道化形之后是九个鼎形?”
薛牧顿觉失言:“顺、顺口说的”
孟还真看了他一阵,也没继续深究,神色反而柔和下去,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与我道合。”
说完这句,似是有些羞涩感,又偏头继续看海。
天色已经黄昏,晚霞挂在天际,映照得江山一片迷蒙,孟还真看海的眼神里带着迷茫之意,似是不知道前路何方。而此时略带羞涩的模样,面颊微红,看在薛牧眼中,有一种别样的柔弱美,偏偏又知道这货大概比薛清秋还强,柔弱二字怎么也用不在她身上,这种感觉很是怪异。
应该说这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人吧,这种人在任何社会大概都过得不会太舒坦。所以郑武子认同的是姬昊,哪怕觉得他有些刚愎,也不会去认同孟还真。那种不现实的态度,会被认为异想天开或者干脆就是胸无大志。
至于郑武子说的“天下第一美人”,薛牧倒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毕竟他见过的江山绝色实在太多了。千年之后趋于安定的生活和丰富的物资,这是千年前的混乱之世不能比的,出美人的几率肯定比千年前大多了。
但必须承认,孟还真确实很美,绝不逊色于她的徒子徒孙们,在这时代妥妥的天下第一没跑了。
星月宗根本就是个选美宗门嘛,祖师都美得冒泡。
但薛牧此刻倒没有什么泡妹子的心思,他的心思全在怎么“逆因果”,怎么回去。那边还在生死血战呢,他是来这里寻找九鼎合一的线索,跟着孟还真观察分析还算是正事儿,哪里来的泡妞心情。
两人已经灵魂交织过,这种级别比当初秦无夜的灵魂沾染还强,他对孟还真有最天然的亲近和喜爱之感,孟还真当然对他也是一样,这是发自灵魂的烙印,不需要任何言语。
否则她怎么可能随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跑来跑去,对他莫名其妙的身份连问都懒得问,因为她觉得细节不重要,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自己人就够了。
和薛清秋挺像的,当初薛清秋也不问薛牧哪来的,她们看事情都直指本质,不纠缠鸡毛蒜皮。
两人一时静谧,只有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带着奇特的节奏,让人的心情趋于平静。
安静地站了不知多久,孟还真忽然开口了:“我和姬昊有几个战友,这些年来大家四处斩邪除煞,颇有成效。那天在海天岛你救了我,就是在斩杀一个很强的真煞”
薛牧道:“恐怕我也是多事了,以你的功力和心境,不可能被煞所侵。”
“倒也未必。”孟还真笑笑:“有人帮一把总是好的,何况还启发了我新的功法,这对最终之战有益。”
“最终之战?”
“是。我们多年除煞,世间煞体的成型速度没有我们杀得快,现在已经越来越少,还剩一个最强的完美煞体,我们灭不掉。有几个朋友正联手将它逼到无人的冰原,到时候大家合作,一起引动天道的最强一击,彻底净化干净,这天地就剩一些零星之煞,慢慢除掉就行。”孟还真道:“我此前的佩剑在数月前的一次战斗中损毁,重新铸了一把,先回来取剑,再去冰原和他们会合。”
薛牧笑道:“剑还没铸好,你等不及了,就跑海外去除煞?”
孟还真也笑笑不答。
薛牧问道:“你在等剑,那姬昊在外面干嘛?”
孟还真沉默片刻,低声道:“大概是在筹备胜利之后的事情吧。”
薛牧不说话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姬昊的剑已经改称天子剑了,他自命天之子,怕是已经准备好一统六合,代天牧民了。”
薛牧转头四顾,却不见人影。
无痕道老祖吗?
却听孟还真道:“囹圄,你走开点,我不和藏头露尾窥人隐私的下九流玩意说话。”
囹圄笑道:“我却偏喜欢阴得他们哇哇叫还不知道谁干的。你不听,难道还能阻止我说?知不知道姬昊前些日子见了谁?”
孟还真懒得理会。
薛牧心中微动,问道:“见了一个骗子?”
囹圄“咦”了一声:“你这奇怪的人,有点门道。姬昊前些天见了常不昧,常不昧力主天道化形,看得出来姬昊是动心了。”
孟还真幽幽一叹:“哪里是常不昧说动了他分明是他自己本来就想。”
薛牧道:“那问题来了,他是自己想也就算了,那个欺那个骗子为什么也想他这么做?”
囹圄不说话了,显然无法解答。
孟还真淡淡道:“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是常不昧想要做的,我们就不该做。”
囹圄笑道:“这就不是我管的事了,后会有期。”
声音迅速消失,无影无踪。
孟还真鄙视地撇撇嘴:“下九流。”
薛牧摇头失笑,这些老祖挺有趣的。比之千年后变异扭曲了的道,他们这才是原始之道,比如这位无痕老祖,就不是影翼他们那种把无痕玩成了刺杀的,他的道归根结底就是背地里阴人,害得人焦头烂额还不知道是他害的,他就很乐呵。至于最后什么结果,他才不管。
结合两方世界的表现,对于囹圄说的这件事,薛牧心中隐隐也有了数。
那啥常不昧,显然是欺天宗老祖了。这货应该是不想要一个统一的安定的世界,但眼下的状况,姬昊和孟还真这群人实在太强了,眼见邪煞将除,世间必将由乱而治,大势再不可逆,他能怎么办?
他是给将来埋隐患吧让自家后人揪着这个隐患,再掀邪煞之世。
虚净说不是为了灭世,还说让许不多跟着他混更有利,慕剑璃的纯净剑心直觉感到这话不假原来问题在这里,他本意确实不是灭世。他们这一门,归根结底向往的是混乱无序,虚净要的就是打乱世间稳定秩序,恢复千年前的这种无序制度啊老祖宗都给他留好后门了
虚净那莫名其妙让人无法理解的灭世举措,终于找到了答案。
可薛牧却更蛋疼了,知道了这些有什么用啊,解决不了迫在眉睫的问题既无法阻止千年前九鼎分立,也无法找到千年后九鼎归一的办法,更不知道怎么回去!都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难得糊涂()
夜色渐浓,孟还真盘膝坐在岸边岩石上,闭目入定,直接进入了修行。看上去这些人惯常风餐露宿居无定所,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过日子,已是常态。
薛牧很是无语地靠在石头上,毫无形象地张腿坐在那里,他可没有孟还真这么大的心,心底焦虑无比。
他不是来旅游的,是肩负着重任来的,却毫无线索。
最麻烦的是他还担心乱说话导致世界线产生不该有的变动,连心里话都不敢和孟还真摊开来说。
比如他知道孟还真没多久就要死了他不舍得这个曾与自己灵魂相亲的女子,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救。
要是救了,星月宗以后很可能就不是那样的了,还有没有薛清秋夤夜岳小婵?
要是没有孟还真与姬昊争鼎,还有没有天道碎片打破时空,自己还能不能来这个世界?
要是想办法帮她搞死姬昊的话,还有没有夏侯荻?
要是阻止了天道化鼎,那千年后根本就没有鼎,更没有自己这个人形乾坤鼎,一切都歪了。
这不是平行时空,薛牧很确定这是单线时空,从夤夜神功的诞生就知道了,他是参与了这段历史,绝对不能瞎搞的,瞎搞的话很可能穿回去就是什么都变了样。
他什么都不敢做。
这种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的体验实在让人焦躁,加上自己需要寻找的九鼎归一的线索根本找不到,就更焦躁了。
“你心不安。”孟还真闭着眼睛,低声开口:“你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告诉我。”
薛牧道:“告诉你也没用。”
孟还真睁眼道:“目前来说,这世上我办不到的事很少,我可以帮你。”
薛牧心中一阵冲动,张了张嘴却又强自压了回去。
不是你帮我,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你你要死了
他烦躁地站起身来,站到了海边。
天上的月亮很圆,月色很温柔,今晚的海风也不烈,凉爽拂面很舒服。可薛牧全都无心体验。
孟还真站到他身边,很奇怪地偏头看了他一阵子,忽然道:“你本不存在于世间,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总之来此必然是有个重大的目的。靠你自己这点修行唔你的修行也很奇怪算了,反正我感觉你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在这样的世道你生存都困难,要怎么实现目的?”
薛牧抿了抿嘴,低声道:“你既知我有目的,也不怕我的目的将会对你不利?”
“不觉得。”孟还真笑笑:“我反倒觉得你很关心我,那么即使你的目的对我不利,也不是你的本意。”
薛牧叹了口气:“放心吧,我的目的与你无关”
“真不能告诉我?”
“就是想知道天道化形之后怎么重归于天,你已经说了你不知道,那再问你也没用。”
孟还真不得其解,皱眉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考虑天道化形之后的事情,为什么不索性考虑直接阻止这件事?”
薛牧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顺着问道:“天道是自己化形,我怎么阻止?”
“不是自己化形,所谓天道有化形之相,那是姬昊试探我的意见。”孟还真淡淡道:“必是他们几个人分别用不同种类的道源,共鸣于天,呼唤天道而成。”
薛牧道:“那怎么阻止?你一挑九?”
孟还真翻了个白眼:“这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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