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瞧你那点出息!”莫雪心嗔了一句,忽然自己笑了:“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也许你是千年来唯一的一个,不靠自身武力,就能让整个天下为你而动的人吧。”
“整个天下为我而动么?”薛牧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我也只是顺着天下而动罢了。”
“怎么会?至少眼下的京师,要因你一言,人头滚滚了。”
“那是他们活该。”
薛牧是故意躲在七玄谷分舵的,回避这两天京师必将出现的地震。
他诸事不问,埋头写三国纲要,一写就是两天。正当夏侯荻和刘婉兮想他了,派人去找他的时候,楚天明星夜求见女皇。
楚天明是她直属密探,历来直接向她负责,如今权限没撤销呢,星夜来此必有要事。夏侯荻只得按捺下去找薛牧的念头,让楚天明到御书房说话。
然后她的案头就被堆成了山。
全部都是楚天明收集的勋贵们各类不法证据,包括历年来欺行霸市欺压民众,奸淫掳掠肆意杀人,以及近阶段大肆侵占原属净天教和姬无忧党羽的、本应收归国有的田庄园林等资产,甚至有人直接去了忘忧园,把里面的天材地宝尽数移植,一个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园林如今已经被弄成乱七八糟,处处断壁残垣,花枝零落。
与此同时摆上夏侯荻案头的还有李应卿提交的对义王姬无厉的弹劾报告,上面细数了姬无厉截留交通总署各项公款,贪污挪用的各项数据和证据,其中还涉及不少勋贵的同谋。
“砰!”龙案被拍得粉碎,夏侯荻勃然而起:“这帮混账当朕是泥雕木偶吗!”
京师缇骑四出,星夜围住了无数王公府邸,整个京师被火把映得亮如白昼。
夏侯荻有一个很矛盾的属性。很多人内心都知道这货其实挺狠的,疯起来也很可怕。但偏偏常以公心示人,做事又常常很克制,很讲感情,这就搞得很容易让人忽视前一条属性,总是下意识都觉得这个女皇是个好人,是个清官,是个仁君,等等等等
事实证明,能当皇帝的没有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人。
尤其是在京师所有强势武力都控制在她和薛牧手中的时候,只要她想当个暴君,就能做一个标准的暴君。
崇安二十四年十二月,新任女皇刚刚登基不足五天,连春祭都没过,年号都没立,位子都还在人们的审视之中这一天京师上百勋贵被除爵,贬为庶人,家产尽收官有。其中十余户满门抄斩,死者过千,监禁流放者不知其数。
被砍了的包括安国公一家,那天向钱进预言的“那帮蛀虫能逍遥多久尚未可知”,就此成为事实。
而其中除了初始引子有薛牧在参与之外,全过程与薛牧无关,女皇的暴怒没有任何人怂恿,是夏侯荻自己一言而决。纤手一扬,千百屠刀齐落,京师血流成河,将京师积雪染成了红色。
“没有什么超脱律法的权贵。”夏侯荻在朝会之上冷冷宣布:“无用的禁卫即日解散,即日起成立锦衣密探,以六扇门金牌捕头楚天明为首,专务勋贵官员不法事。以身试法者,菜市口人头便是榜样!”
朝野震怖。
再也没有人敢把夏侯荻当个吉祥物傀儡看待。
事实上如果是薛牧主持这类事件,不可能有夏侯荻这么狠。
常规情况,任何皇帝都很难拿这批历史遗留勋贵体系开刀,那是动摇统治基础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不是常规,夏侯荻的上位和这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在绝对的武力支持下,做这种事情连一点反弹都引不起来,这是真正的实权女皇,不是傀儡!
如果说在朝堂之上起的是震怖之效,那在民间夏侯荻的声望只在一日之间就攀上了最高峰。
原本就有很多人担心夏侯荻要清算旧臣掀起白色恐怖的,结果屠刀没有用于这种事上,居然砍在了勋贵们脑袋上,不是为了自己的权位,而是为了治理贪腐,治理不法事,冒着政权动荡的风险,还京师一个朗朗乾坤!
本来已经略显萧条的京师,这一天爆竹阵阵跟过年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听见“女皇万岁”的声音,菜市口围观人头的民众熙熙攘攘,忽然之间,严冬萧条的京师居然有了几分春天到来的景象。
“过几日便是春祭。”夏侯荻继续宣布:“春祭之日,将改年号为建元,愿诸位同心协力,以公心为重,共抗时艰,建此新元。”
“建元”躲在七玄谷分舵的薛牧听着刚刚抵达京师的小徒弟报信,挠头道:“怎么有点耳熟来着”
想了半天忽然醒悟:“汉武啊厉害了我的女皇。”
第七百章要有人管我()
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厉害的女皇在做完一系列逼格满满的事之后,就一溜烟地悄悄去了七玄谷分舵。
见到夏侯荻简装出现在面前,七玄谷分舵的守门弟子都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很有点紧张。
这两天这位女皇威望无双,连带着大家看着她的凤目都觉得杀机凛然,随便走两步都叫做龙行虎步,站在那里就叫渊渟岳峙。就算七玄谷这些从来不鸟皇帝的顶级宗门,面对这个刚刚砍了上千人、监禁流放数万人的暴君,居然个个都有点冒冷汗。
“莫谷主可在?”夏侯荻神色平静:“烦请通报,夏侯荻来访。”
“不、不用通报的,薛盟主交代过,陛下来了就直接去找他。”
夏侯荻点点头,一甩披风,大步而入。
直到目送她背影消失,守门弟子才长长吁了口气,感觉压力很大。
他们不知道夏侯荻一边走一边就在撇嘴嘀咕:“又来这套伪神算,好像吃准了朕会亲自来似的”
到得后院,一眼就看见莫雪心在雪中修炼,飘飘雪花绕在她身周,组成玄妙的图案。夏侯荻驻足看了一阵,还没开口问话,就听莫雪心道:“直接进去啊,他在写东西,孤影和轻芜去逛街了,里面没谁,不用怕撞破谁的奸情。”
夏侯荻忍不住失笑,便也不问了,缓步走向主屋。果然看见薛牧在窗边写东西,旁边也没个侍立的人。
夏侯荻叹气道:“你可真做足了一副隐士样子。”
薛牧笑道:“不好吗?”
“好”夏侯荻目光越发温柔:“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立威,不然你自己就可以把姬无厉砍了。楚天明查案,也是你的吩咐。”
“谁做都一样,你做比我做有用一点。”
“嗯。”夏侯荻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的稿子,一边道:“天下有爵者数百,其中居于京师的一百二十多,这回只剩下区区八户,都瑟瑟发抖。”
薛牧奇道:“居然还有八户?真意外。这几个可以重用起来啊。”
“嗯太后说,这次的狠手是不是过了点,有些人也罪不至此你说呢”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薛牧淡淡道:“早在姬无行冠冕堂皇地说世道替他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伙人只是败坏社稷的。砍光了或许有冤枉的,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有什么过不过的?婉兮是心软,我觉得你做得对。我有预感,真正的大战快起了,正是立功赐爵的时候,恰好腾位置洗牌,多好。”
夏侯荻吁了口气,微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也觉得我是暴君。”
薛牧笑道:“敢情你怕我怪你啊?”
“嗯”夏侯荻低声道:“谁说我暴君都无所谓,我就怕你不高兴。”
“你想多了,世人说清秋是大魔头,还不是被我洗白了,何况所谓暴君报纸在你手上,晓瑞和小艾她们如今做这种事早已得心应手,哪来的暴君,千载之下也只会有一个盛世明君夏侯荻。”
说了一堆,夏侯荻好像都没听见似的,反倒慢慢挨坐在他怀里呢喃:“我岂不也被你洗得白白的”
薛牧略感惊奇:“你今天有点怪诶”
夏侯荻沉默片刻,低声道:“那种权力巅峰的感觉,万众生死操于我手,我怕我膨胀堕落,变得不认识自己。得有个人管我,有个能让我听话的人,这世上只能是你。”
薛牧明白了,偏头看了她一阵,夏侯荻的目光很平静也很清晰。“好,那你就听话。”
看着窗外飘荡的雪花,莫雪心在雪花飞舞之中神情显见的惊奇,无声地做着口型:“你真没白来世上一遭。”
“师父师父!”萧轻芜拉着叶孤影一路从侧门闯了进来:“写好了没有啊,今天他们第十回都讲完了”
薛牧翻了个白眼:“我写后面的细纲又不影响你写前面,自己偷懒跑出去玩还有脸催师父。去去去,赶紧去写,要断更了!”
“我又不是出去玩,是去看人头啊。”萧轻芜赞叹道:“陛下真是太威武了,人们都说大周立国以来没有这般霸气的皇帝,居然还是个女皇”
叶孤影嘴角噙着笑意:“挺好啊,女皇是我们姐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萧轻芜道:“陛下会不会欺负我们啊,或者把师父绑到宫里只许她自己用师父要不我们私奔吧,大家一起去灵州”
夏侯荻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瞪着萧轻芜看。
萧轻芜目瞪口呆。
叶孤影扑哧一声笑弯了腰
萧轻芜尴尬地慢慢后退:“那个,我去写稿子了,晓瑞向我约稿来着你们继续,继续”
“站住。”薛牧瞪眼道:“先写三国,写个毛的约稿,兵器谱新一期又不急。”
“安啦安啦,我对三国比你还热情呢。”萧轻芜小心地道:“对了,之前在沂州没事,我写了貂蝉里番,师父要看吗?”
“”
“还有”萧轻芜小心地看了眼夏侯荻:“还有董卓和何太后里番”
薛牧面无表情道:“有医仙子里番吗?”
“怎么会有那玩意?”
薛牧捏着拳头:“那我们来真人版。”
萧轻芜转身就跑,很快撞上了刚进门的莫雪心,被莫雪心拎着后领提了进来:“黎晓瑞向你的约稿八成是写本座的,你敢写成黄段子,本座就敢把你做成真人里番。”
萧轻芜鹌鹑一样被拎在空中,赔笑道:“怎么可能嘛莫谷主这样的气质”
“少来这套,之前你那个宅斗故事,里面有个原型岂不就是我?黄段子写得飞起,别以为本座没看见!”
萧轻芜震惊:“你居然会看书!哦不是不是,这是兵器谱,要正规”
莫雪心又好气又好笑,神特么兵器谱要正规,黎晓瑞那厮都把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恋公然往里面搬了好不好,谁信得过你们的节操?
一直板着脸的夏侯荻也终于保持不住冷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发现这个医仙子这么好玩的,之前她在宫中给父皇治病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是在薛牧身边,每个人都和外人认知的不一样吗?
处于这样的氛围里,又怕什么膨胀,怕什么堕落呢
第七百零一章万剑朝皇()
京师雪落,大漠却还是万里无云。清朗的夜色之下,一道连通天际的光柱始终亮如白昼,仿佛亘古不变的奇景。
光柱内有人影盘膝而坐,但不管是谁看上去,都觉得那里没有人。
只有天地一体,混融无间。
光柱之前有鼎流光,而在兴亡鼎边上盘膝坐着个岳小婵,既是守护师父合道的过程,同时也是借此合道之光闭目感悟。作为薛清秋嫡传弟子,薛清秋的合道之光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天赐的甘霖,受益大得难以想象。
其实所谓的守护是没什么必要的,薛清秋又不是不能动,而且兴亡鼎镇守在前,也不会让外人打扰。就连被光柱吸引来的过路客,都被狂沙门阻拦在数里之外,不得接近。
但这一切拦不住一些特殊的人。
远处戈壁之上,默默地站着一个笔挺如剑的白衣人,平静的目光落在光柱的人影上,一动不动地站着已经几个时辰了。
蔺无涯。
岳小婵知道他在,但没说什么,他也始终站在那里,既不打扰,也不离开。
月华如水,融在他身上,似乎已经融于一体,却似乎又是泾渭分明,场面很是玄奇。
“大长老”戈壁之后匆匆跑来一个问剑弟子:“京师有急报到。”
蔺无涯淡淡回应:“与我何干?”
“不是,这个这真和您有关系。”那弟子尴尬道:“六扇门出了天下兵器谱排行,您在第二位。”
“哦。”蔺无涯淡淡道:“知道了。”
那弟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薛牧排出来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第一是”
“第一是虚净。”
“只能是薛嗯?”蔺无涯骤然转身:“你说什么?谁?”
“第一是欺天宗主虚净,瞒天过海盘。”
光柱内外,薛清秋和岳小婵似是听见了这边的交谈,同时弯起了嘴角。
“”蔺无涯远远看着那两货的笑容,沉默了好久好久,低声道:“薛牧,拙劣的挑拨。”
那弟子吁了口气:“那咱们就不理会?”
“兵器谱给我看看。”
弟子十分为难:“这个”
“有什么问题?”
“”弟子无奈地掏出兵器谱递了过去。
蔺无涯看了一阵,脸色慢慢变得越来越怪异。那弟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位前宗主要爆炸。
蔺无涯没有爆炸,只是随手把兵器谱塞回弟子手里,继而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向东而去。
那弟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蔺无涯的背影,也不知道他这意思到底是理会呢还是不理会?
天极冰原。
呼啸的寒风之中,一行身着蓝白劲装的人正在冰原地底下穿梭疾驰。
深入冰原地底,四周寒风凛冽,吹气如烟,举目只有蓝湛湛的微光,四处只闻刺耳的呼啸,这般严酷的环境却丝毫不能延缓众人的前进速度。
有人近距离观察的话,才能发现他们身边淡淡萦绕成圈的蓝白色真气,随着一呼一吸之间轻微内缩外凸,如同一个有弹性的圆将他们包裹在内。
海天阁秘传心法,只有到达了此等境界的海天阁门精英,可单人独剑于海洋深处练剑一日夜而不用出水。
而这等境界的精英在海天阁内也不到百人。
而眼前这只队伍却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正道八宗之一的海天阁竟是倾巢而出!
此地环境也是怪异,明明在千丈冰底,却不是坚硬冰壁,反而四处都是裂纹,仿佛随时都能塌陷。
曾有人试探过,以入道之力全力击出也只能留下一个白点的坚硬冰面上,却有许许多多的裂纹,如蛛网一般向四周散布。
千丈之底,裂纹都没少到哪去。
“这就是近乎合道的力量。”常天远每次见到,都有一种心灵悸动的感觉。
当日蔺无涯与薛清秋一战破冰,冰原崩坏的效果竟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莽莽冰原,封闭万年,竟也挡不住二人的合道之战,硬生生被打破了那神秘的面纱,其中掩盖万年的玄秘向世人敞开。
在数波悍不畏死的探险后,那自缝隙中泄漏出来,万里玄冰之中的秘密让所有人疯狂。
那是无数被埋葬了的秘境,有天然的冰窟,也有曾经有人留下的遗迹,总之便是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在地面上想找一件都千难万难的东西,在冰层之底却到处都是。
虽然也很危险,冰底的生存环境本就很艰难,何况还有上古异兽留存,秘境之中更是处处危机,光是一道怪异的极光就能让人分崩离析,也可能一脚踏空就再也出不来即使如此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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