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便道:“这次能住一阵子,我来给姬无忧和净天教搞事,一时半刻不会走。和小婵一起来,本也存了让你们母女俩多相处的意思。”
刘婉兮幽幽道:“往日曾经觉得,此生就在宫里渡过也罢。可如今有你有婵儿,就总会开始感觉住在宫里越发难熬,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何时能够你们长聚在一起。”
岳小婵听了有些难过,倒也越发理解为什么母亲听说薛牧来了就急不可耐地摆红烛合卺,不是荒淫,实是寂寞。
薛牧在一旁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到刘婉兮身边,轻轻拥着,低声道:“也是我自私了,希望你能以太后身份发挥作用。其实真要离宫,现在就行。”
“别”刘婉兮回首低言:“只是说说而已,真要那样,才叫婉兮不晓事了。我在宫中,手握半数朝权宫权,才能更早结束现在的局面,岂能因为一己之私放弃?”
岳小婵看着母亲偎依在薛牧身上的模样,忽然笑道:“哎呀,说这些干嘛,这会儿我们不是好端端的聚在一起吗?在一起的时候不开心,到了离开了又后悔。”
刘婉兮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清儿真是教得好。”
听了这话,岳小婵的眼神更加异样起来,忽然自己灌了一杯酒,低声道:“娘难道不想亲自教我一点什么?”
刘婉兮愣了愣,薛牧也愣了一下,刚夸你懂事,这话你让人怎么回答呢?
刘婉兮当然愿意教女儿,可你现在这么大了,见识不比母亲差,修行更是超过百倍,让她教你什么呢教你宫斗吗?她自己也不见得会啊。
“娘是有东西可以教女儿的啊”岳小婵的眼神越发妖异了:“人家的闺女出嫁,母亲都会教导房事的,可我没有我订婚了,也没有母亲告诉我该怎么做”
薛牧和刘婉兮呆呆地看着岳小婵的表情你这么一个星月出身的小妖女,什么双修理论没学过,什么图谱没研究过,而且订婚对象还是个出了名的老司机,你还需要别人教导房事?
“从来都是师父教我,连房事都是偷看师父的我以为我是个野孩子,世上只有师父对我好可其实我明明有娘,我娘什么都没教过我”岳小婵慢慢的媚眼如丝,呢喃道:“而别人出嫁,有母亲主持,我只能靠师父吗?我明明有娘啊看今天这红烛摇曳,合卺酒满,娘觉得不好意思,我却觉得很好啊,很像是娘替我主婚,送我出嫁的感觉呢”
刘婉兮很想说她变态,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愧意瞬间翻涌,蔓延身心。
薛牧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懂了,岳小婵为什么始终不肯和他真个欢好,原来她心中一直有事。她这并不是需要人教,而是想要体验别人家有母亲的女孩子所能体验的事情
不是房事,而是有母亲送嫁的感觉。所以在灵州她从不在乎有没有订婚仪式,有没有当众宣布,那都无所谓,她心中的时间地点在京师。
所以薛牧提到赴京时,她的神情就变得怪异。
一个从小被人骂野种孽种的少女,心中与众不同的结。
不要什么都是师父做主,我明明有娘我留着最后的仪式,等娘主持
刘婉兮差点哭出声来,用力抱着岳小婵,喃喃道:“好,娘为你主婚。”
第六百三十四章偷天换日()
在岳小婵情感爆发之时,姬无忧的御书房里,虚净毫无形象地靠坐在椅子上,冲着姬无忧嘿嘿笑:“薛牧又夜入宫闱,你这当皇帝的还真是毫无脾气?”
姬无忧捧着新一期灵州日报看红楼,眼皮子都不抬:“朕心中并未当刘婉兮是母后,她跟什么男人与朕何干?”
“皇家尊严呢?一旦传出去”
“传出去被人笑话的也是先帝。至于朕”姬无忧笑笑:“如果薛牧终究死于朕手里,谁能笑朕?”
“这可有点难。”虚净悠悠道:“眼下其实就是薛牧身边最虚弱之时,只有李啸林叶孤影岳小婵可堪一战,你要不要试试?”
“洞虚之战动静太大,引得长公主与威肃侯眨眼即至,杀不了的。若是薛牧还埋伏了夏文轩影翼等人在外面,指不定就成了决战,天知道死的是他还是朕?”
“至于吗,你有鼎可依。”
“难道你没听说,七玄之战,五行鼎好似跟薛牧一家人似的?朕从来就没在对付薛牧一事上把鼎的力量计入在内。”
“你就是这样想得太多。”
“想得多才能活得长。”
“顾虑太多不见得好。若按我说,早早潜入长公主府邸把她给捉了,你说不定早就心愿得偿,何至于现在的头疼?”
姬无忧终于把目光从报纸上挪开,锐目盯着虚净看了一阵,慢慢道:“除非能神不知鬼不觉,但你我办不到。夏侯本是入道强者,她身边的王公公乃是半步洞虚,哪怕被他们漏出一声惊呼,那便是天下震动。”
“怎么震动?”
“六扇门很尊敬长公主,对她下手,六扇门必反。而帝王掳亲妹入宫,荒唐至此,朝野也无人接受,莫说李应卿这些人,就连苏相也会离心离德。朕如今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
虚净嘿嘿笑道:“皇帝就是不好做啊,薛牧连母女都敢打主意,你连个妹妹都受不起。”
姬无忧捏着报纸的手微不可见地多加了力气,报纸微起褶皱。
虚净看他的模样,忽然笑道:“如果我跟你说,薛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姬无忧一怔:“什么自欺欺人?”
虚净悠悠道:“因为刘婉兮和岳小婵根本就不是亲母女。”
姬无忧愣了。
“当年刘婉兮被岳千江一掌重伤,李啸林在和岳千江打成一团,我窥伺已久,趁乱换了孩子就跑。薛清秋来时收养的根本就不是刘婉兮的种”
姬无忧听得简直无语:“你还事先准备了婴儿窥伺在侧?”
“那是当然。”
“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即使岳小婵是你欺天宗血脉,可自幼跟薛清秋长大,怎么也不会听你的,这不是白搭?”
“做事一定要有意义吗?”虚净伸出一只食指摇了摇:“我是,欺!天!宗!骗得一个宗门十几年蒙在鼓里,骗得天下无敌的薛清秋把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当女儿养,那不就是本座最大的乐趣?”
姬无忧:“”
虚净嘿嘿笑道:“你看,现在更有乐趣,薛牧自以为母女通吃,最是乐不可支的时候,你忽然告诉他,那是假的,看他那时的表情你会不会觉得一股清凉从天灵沁到骨髓里,几近于道?”
姬无忧第一次感觉到欺天之道挺可爱的,果然心里舒服了许多,但他很清醒地知道,虚净的话从来半真半假,天知道他这回的话是不是逗你玩的?
于是他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摆摆手道:“你的欺天妖道,还是不用跟朕宣传了,好生研究你的净天教义才是正经。”
“净天教义本就是个大忽悠,有什么可研究?”虚净伸了个懒腰:“薛牧既已入京,我看你的计划还是见好即收,再折腾下去不知道会把多少人推到他那边去。”
姬无忧淡淡道:“朕心里有数。”
慈宁宫里倒也没有发生姬无忧和虚净脑补中的事情。
所谓的主婚当然不是现在,现在连最重要的亲人薛清秋夤夜都不在,就自家三个人显然不是搞什么仪式的调调。那或许会是万事平定之后,很遥远的事了。
现在只能算是一种家庭体验?这红烛摇曳,一家人围坐小桌子的模样,母亲在身边轻拥低语,无限接近了平常人家,比什么在团体赛时向狐狸精们宣布有意义得多。
至少在岳小婵心里有意义得多。
而今天的薛牧有些寡言,虽说平时心里总有邪念蠢动,但也要分时候。今日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一点邪念都起不来,岳小婵的这份感情执念让他心中生怜,这本就该属于她们母女俩共叙亲情的夜晚。
看着岳小婵靠在母亲身上浅笑的样子,他心中也在叹息。从来只见岳小婵没心没肺笑嘻嘻,其实她有很多弦绷在心里,思维有些时候很极端,甚至有点小变态她渴望一切感情,师父的,母亲的,薛牧的为此可以放弃很多底线,装作一切都毫不在乎。
薛牧忽然觉得自己落入此世,最欣慰的事就是让岳小婵解脱了背负,也扭转了星月宗的整体属性。
要不然以这小妖女的聪慧和天资,以及内心那种钻牛角尖的坚持,绝对能变成世上最大的魔头,虚净申屠罪什么的全得靠边站。
而现在她就只是一个小姑娘,满心都是小姑娘小小的愿望。
“你们娘俩今晚一起睡吧,我去找李公公聊聊。”眼见夜色渐浓,薛牧起身道:“一些正事儿,我们明天说。”
岳小婵看薛牧起身,欲言又止。其实原先她今晚的本意是想和薛牧走最后一步的,可这样懒洋洋靠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感觉让她实在不想动,气氛好像也不是很合适的样子,说不出口啊最终话到嘴边变成了有些歉意的模样:“明天再把娘还你,今天先给我用用。”
刘婉兮啐了一口:“胡说八道。”
岳小婵把脑袋埋在母亲怀里,脸颊也有些泛红,躲起来不说话了。
她那点乱糟糟的小心情哪里瞒得过薛牧,他也不说破,随手揉揉她的脑袋,踱步出门。
里面刘婉兮岳小婵都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怎么觉得明明他离开了,反而感觉心里更是砰砰跳了呢?
外面李公公看着薛牧出门,眼睛有些发直:“总管”
薛牧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个月来精神绷得很紧吧?”
李公公叹了口气:“当初一时懈怠,导致出了大岔子,如今岂敢再疏忽?万一婉兮有失,我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赎罪了。”
薛牧点点头:“那我暗中让你做的事,做得怎样?”
李公公露出了一个影视剧中典型的大太监大反派的阴险笑容:“一切按总管设想而行,也是爆发的时候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满门忠良星月宗()
姬无忧利用净天教做刀子,乱中取栗,薛牧插了那么多奸细,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做的事也没比姬无忧光明多少。
比如有王公贵族家眷出城踏青,被“净天教徒”打劫了,这是超出净天教行事范围的。净天教徒虽然行事邪恶混乱,可也不是傻子,心里都有数儿,知道有些人得罪不起。
往常他们宁愿围攻问天道人也不会跑去打薛清秋夏文轩这种人的主意,一样的道理。在京城脚下混,你宁可得罪苏端成,甚至直接得罪姬无忧,也不能得罪一批勋贵体系。
因为那些人比苏端成不讲道理多了,无法无天起来比你净天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近期就有这么几例发生了,夹杂在铺天盖地的案件之中没有引起别人的重视,但私下里已有勋贵串联,暗流汹涌。
或许只等一个导火索,这个火药桶就要炸开。
再比如另有一批官员府邸遭窃,见不得光的黑材料被盗。他们以为是净天教徒干的,正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其中颇有一些本就是姬无忧铁杆,可一些事情他们也不好明着跟姬无忧说啊,只能暗示几番,说家中遭窃,希望陛下严管净天教。混杂在近日乱七八糟的案件之中,姬无忧也只以为是部分净天教徒瞎胡搞,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实际上黑材料早就到了李公公手里。
你借净天教的混乱来搞事,我也会,大家都是同根同源的人手,神仙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这一两天,可以寻找最恰当的导火索了,比如家中有入道级强者的顶级权贵。还有某些官僚,该喂毒的喂毒,该让他们给投名状的给投名状。我要让姬无忧玩过了火,自坏根基。”
“是。”李公公笑道:“原以为总管颇有仁心,如今看来也挺狠毒的。”
“我的仁心从来不是对权贵的,觉得‘世道替他抢’而怡然自得的那些人,全埋了也没有一个无辜,我为什么要同情?”
这一夜薛牧没睡,和李公公探讨了很多行事细节,等到东方渐呈鱼肚白,两人都听见了宫内有人起身洗漱的声音。
薛牧便也停了商量,转身进了屋。
起来的是刘婉兮,此时未着宫冠,长发披散,步履娇慵,睡袍不整。
岳小婵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昨晚估计也是心情太激荡了,恐怕母女俩都没睡多久。刘婉兮蹑手蹑脚地到了镜边梳妆,没有吵醒岳小婵。
薛牧便踱步到她身后,接过宫女手中梳子,替她梳发。
刘婉兮看着铜镜里的薛牧,红着脸道:“委屈你到外面一整夜”
“这有什么委屈的?我本来就有正事要和李公公谈。”薛牧顺着她的秀发,低声道:“别吵到小婵,我们出去走走?”
刘婉兮也不看铜镜了,转头看着薛牧微笑的面庞,似有话要说,却忍着没说,只是披了霓裳拉着薛牧悄悄出门。
两人散步在御花园里,呼吸着清晨的花香,刘婉兮真是觉得心情此生未有的舒坦和平静。她下意识地牵着薛牧的手,低声道:“谢谢你。”
“怎么又说两家话?”
“这一谢是为了婵儿,看得出来你对她是真正的关怀,婵儿自幼无父无兄,你填补了她心中很多空白。”
“唔”
“至于对我的救赎什么的,我就不言谢了。”刘婉兮停下步来,轻轻偎依在薛牧身上,喃喃道:“反正我早就什么都是你的了。”
薛牧回头看了看慈宁宫的方向,又转身将刘婉兮抵在树上,伸手轻挑她的下巴,笑道:“小婵说了,今天把你还我了。”
明明已经离慈宁宫很远,什么都看不清了,刘婉兮也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那边。
刘婉兮此刻只是粗略装扮,如邻家少妇,柔和温婉。
李公公的传音在此时送达两人耳内:“姬无忧刚才去请安,如今正朝这边来。”
刘婉兮“嗯”了一声,理都没理,和薛牧吻得更激烈了。
御花园边上,做个面子工夫来找“母后请安”的姬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母后”当着他的面和男人吻成一团,抽了抽嘴角也不言语,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了突兀出现在路边的岳小婵。
内卫紧张地抽刀拦在姬无忧身前,岳小婵好像没感觉似的,依然好奇巴巴地在往那儿看。
姬无忧摆摆手挥退左右,同属有些类似的“晚辈”处境下,他是实在没办法理解岳小婵这种奇葩的心思,有意道:“听说你才是和薛牧定了亲的人。”
“是啊。”岳小婵看都没看他:“那又怎么啦?”
姬无忧打量了她一眼,感觉这还不是揭破“非亲生”的好时候,便淡淡道:“果然魔门妖人,悖逆人伦,不知廉耻。”
岳小婵似有所指地悠悠道:“彼此彼此。”
姬无忧眯着眼睛盯了她半晌,忽然转移了话题:“你们进京,为了净天教而来?”
岳小婵悠悠道:“净天教与我们六道之盟同根同源,其中许多人在不久之前还是与我们师兄弟相称,一起饮酒喝茶并肩作战的。听人说他们在京师犯了不少事,搞得人们怨气冲天,我叔叔觉得也有些责任要负,故而进京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陛下的地方。”
姬无忧笑道:“长信侯真是公忠体国。”
岳小婵的目光终于从薛牧那儿收了回来,看着姬无忧道:“听说天子是代天牧民。”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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