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婵此刻心中悠悠的,都懒得思考了,顺口应了一句:“所以往往很难勇于应对挑战?”
“当初劫道时,在大优势下他不敢和玉麟交手,就注定此人不成气候。虽然那时候的玉麟多半要拼命,换了是我也避其锋芒,可他与我不同啊,他又不是谋划者,而是横行道的强匪,一旦失了这股悍勇血气,又能有什么长进?没有长进倒也罢了,最倒霉的是别人全长进了,他眼睁睁看着从第一档的超新星变成了吊车尾,连新秀谱都上不去,那心理落差啧啧”
岳小婵笑道:“听你这么说,他没发狂暴虐得乱砍人还不错了。”
“你怎么知道他私底下没有?”
“唔”
“夏文轩不会教儿子啊,养出了一个表面英雄”薛牧笑道:“还是你师父好,教出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妖怪。”
“我师父当然好”岳小婵此刻呼吸越发急促了,咬着下唇道:“不但把自己给了你,徒弟也给了你,脚都在你手心里爱怎么玩怎么玩,哪里还有不好的?”
“你给我了吗?”薛牧压低声音,试探着往上走:“莫非就是今天?”
“没有没有!”岳小婵一下抽回了脚,带着一蓬水花飞退数尺,捂着耳朵摇头:“哎呀风太大,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见。”
“又想萌混过关。”薛牧忍不住笑。
这月下池边,玉人漂浮,秀发披散,赤足柔光。样子真的很美,美得他目不转睛。岳小婵半垂螓首悄悄看他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甜意,昵声道:“好看吗?”
“好看。”
“那先把这个给你好不好?”岳小婵又隔着他两尺坐下,身躯后仰,轻探着小脚去拨弄他。
这还有不好的?薛牧身经百战也是第一次玩这个花样呢。
抬头看去,少女玉足轻动,却是羞红了脸,微微偏头不看他。那带着妖媚与娇羞的相反气质揉合在一起,击在人心里,就像身边的池水,一圈一圈地漾开,荡着悠悠的涟漪。
薛牧岳小婵轻邀风月,而夏中行此刻也在婢女身上发泄着暴戾。
薛牧猜得没错,心理落差剧烈的天之骄子,又是魔门中人,私底下他怎么可能憋得住压抑的闷气?
没有表露在外,是因为身处星月宗核心地带,薛清秋镇在脑袋上,且六道中人俱在,他牛叉不起来。不敢在此瞎抖他的少主威风,既让六道中人看扁,也让父亲丢脸。但在横行道驻灵州的内部,夏中行的脾气是越发大了,动辄打骂同门下属,虐待婢女下人。
不过对于横行道内部来说这不算什么,魔门以暴制人是常事,夏中行怕爹,好歹还没有欺辱同门家眷或者对同门师姐妹做些禽兽之举,还没丢掉底线。横行道中人也只是叫苦,还没到反弹的程度。
当然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一缕清风掠过,含着凌厉无匹的破灭之意。屋内的明珠黯淡了一下,仿佛光芒都要躲避这股肃杀的气息,被压制得黯然无光。
夏中行一个咯噔,从婢女身上翻了起来,直接跪倒在地:“父亲”
屋内现出夏文轩的身形,略带儒雅的面容里却是说不清的狠厉与狰狞。
鹰隼般的锐目掠过床上死去活来的婢女,夏文轩的声音冷得如同他的刀锋:“好威风的横行道少主。”
夏中行脑袋都不敢抬。
夏文轩袖袍一挥,薄被卷着婢女送出了房门。
房门自动关上,安静的屋中剩下父子俩,气氛压抑肃然。
“你说你这算什么?”夏文轩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我横行道男儿,天高海阔无不可往,世间之物无不可用,神佛碍事一刀斩之。是像你这样,在被窝里面冲着婢女耍威风的?好一个横行!”
“我、我”夏中行“我”了半天,大汗淋漓,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若是在灵州横行霸道,就算被星月宗阻了,老子偏偏高兴几分。要玩女人?好啊,你外面抢去,此乃我道,薛清秋有意见,老子帮你跟她打,薛牧有意见就一拍两散大不了回去做山贼。可你呢?在外瑟瑟缩缩如同一只鹌鹑,冲着薛牧弯腰敬酒,霸气用来跟自家人窝里横?”
夏中行这才知道自己和薛牧的交集已经被父亲看在眼里,他无力解释,擦着汗道:“我、我也没有窝里横”
“窝里横都不会你还有什么屁用!”夏文轩愤怒地一脚踹了出去:“废物!”
夏中行狼狈地打了个滚,撞在墙角喘息。
夏文轩冷冷地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忽然道:“是我从来太霸道,只会强压打骂,导致你没了自己的血性?对外又常让不破他们保护你,前呼后拥的导致你没了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
“不不,父亲威震天下,是孩儿自己的问题”夏中行叩首道:“是我资质愚鲁,辜负父亲期待。”
夏文轩眼里的戾气消敛了几分,变得有些复杂。
夏中行非常为自家父亲骄傲,既敬且怕。这种心态说不定就是他失了血勇的根本?但要说这心态有没有好处,当然是有的,他这样的武二代,没有养成一个无脑无知自以为是的纨绔恶少,凡事还懂得考虑几分,总怕给父亲丢人,也怕挨父亲的骂。
这就是怕老子的缘故了。
在父亲的角度,除了恨铁不成钢之外,是不是又有一丝欣慰在?尤其对于夏文轩这个目睹了姬青原中毒倒下的人来说,自己儿子这种脾性,是不是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天下父母心()
“起来吧,衣服穿上!”夏文轩的声音平静了几分,从冷酷的愤怒变成了带上几分疲惫。
世上多少英雄男儿自己纵横四海战无不胜,却为了子孙不肖伤透了脑筋。
见夏中行瑟瑟缩缩披衣的样子,夏文轩叹了口气:“其实怯而无勇,不算什么大问题,在老子眼里整个无痕道都是懦夫,也没见他们崩盘。你老子我也怕过,临阵脱逃过,还是星月前宗主当头棒喝而醒。这么看来真他娘是亲生的。”
夏中行尴尬地咧了下嘴,想笑又不敢笑。父亲一向酷烈,还从来没跟他开过玩笑的说这怒骂之后来了句带着自嘲味儿的玩笑,让他觉得很稀奇。
“但老子就不明白了,我听了别人有道理的话能醒,可同样的话从小到大跟你说了多少,怎么就没用呢?”夏文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啪”地把刀拍在桌上:“谁家之道有教人怎么教儿子的,我去拜师。”
夏中行面红耳赤。也许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夏文轩知而能行,他夏中行做不到,这就是差距。又或者夏文轩当时的环境是逆流而上,披荆斩棘,而他借着父荫,太顺了。
“冷青石入道了?”夏文轩忽然问。
夏中行叹气道:“听星月宗的情报,冷青石已入道。”
夏文轩皱着眉头,也觉蛋疼。
各家嫡传精英这种事没什么好比的,慕剑璃玉麟这类的都是从宗门内部大比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证实过资质,被蔺无涯问天看上了,收为嫡传。这种人资质高练得快,实属理所当然。
唯有他和冷竹,情况很特别,因为他们都有儿子,只要儿子不是太废柴,都不可能把儿子丢一边,就算同样有从宗门里择其优者一起培养,多半也更偏心自己儿子一些。连冷竹那种正道中人都如此,别提他夏文轩这种黑道头子了。
所幸夏中行早年表现尚可,还是年轻一辈第一档位的新秀,夏文轩颇有面子。可没几年情况变了比不过慕剑璃玉麟那些优质生源就算了,可现在与自己相同情况的冷竹之子都比不过了。
夏文轩那个气啊真的想砍人。
“问剑宗剑冢,磨砺肝胆打磨刀意最有奇效,对你现在的状况有利。”夏文轩沉吟片刻,低叹道:“我去求一次问剑宗,给他们一些交换,让你入剑冢一行,或许有益”
夏中行低声道:“父亲和问剑宗关系何苦如此。”
“无论成不成,好歹那只是交换。”夏文轩斜睨着儿子问:“知道薛牧找你要师妹是什么意思吗?”
“起初没想明白,后来想到了。”夏中行道:“他在试探我的臣服可能。”
夏文轩用力拍了下刀柄:“所以说,你爹盖世刀君,横行一世,你自己自幼前呼后拥,呼啸劫掠,这样长大的一个人,怎么会向人低头,真的兴起了送师妹的臣服之意?”
夏中行低声道:“倒也不是甘愿臣服的意思,只是有求于人,姿态不得不低。”
夏文轩沉默。便如他有意去求问剑宗一样,姿态自然也会放低,这么一想也就觉得儿子的做法没什么可说的。再说人家问剑宗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即使真肯让你去剑冢,多半给的也是薛牧面子,看在你是薛牧盟友的份上吧。
儿子水平不足,资质受限,心志不坚却偏偏有心气儿,想要四海扬名。在父亲眼中,那些缺点真没啥,不是什么太糟糕的事儿,反倒这个心气,当爹的会很希望他能达成。
天下父母心。
可夏文轩能砍人,却不知道要怎么帮儿子。
走传统道路是无解的,你练不起来就是练不起来,问道的事儿,那一窍未通,神仙也帮不了。说去剑冢磨砺,只是尽人事罢了,问剑宗那么多去过剑冢的,也不见得个个都是慕剑璃,何况去剑冢很危险,可能就回不来了。
能有其他道路当然是好的薛牧那种妖孽,连个弹琴丫鬟都能捧成仙子,对夏中行这种底子算是雄厚的俊杰,恐怕有一百种手段捧出一个风风光光的前程。还不如自己找薛牧卖老脸,以后便是想去剑冢,薛牧出面也比自己出面有用。
这么想着,夏文轩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薛牧想一统六道,正是最微妙时,本来有很多利害,却碰上这档事情”
夏中行惭愧无地:“若是父亲为难,孩儿放弃这个想法也就是了。”
“放弃之后又如何?夜夜折磨自家婢女?然后压抑无从宣泄,日渐颓废?”夏文轩淡淡道:“这事你别管了,为父自会和薛牧打交道。师妹什么的,你就别去想那种破事了,无聊且丢脸。”
夏中行小声解释:“其实无论薛牧将来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先在他身边插一个我们的代言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吧,影翼那厮早就走在前面了。”
夏文轩奇怪地看了儿子一阵子,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也不是没学到东西,你这思维还是我横行道?”
夏中行尴尬不语。
“无论影翼那些废物怎么想,我夏文轩不肯为。”夏文轩撂下这句话,身形一闪,咻忽不见。
“公子,夏宗主来访。”
次日一早,薛牧又在和小徒弟写书,就听见夏文轩来了。
“真天下父母心。请他正堂用茶,我就过去。”薛牧放下笔,很郑重地道:“去通知一下宗主,夏文轩来了。”
这便是夏文轩这个名字带来的尊重,他的来访不仅是薛牧要正堂接待,薛清秋都该在场以示庄重。这不是任何营销任何炒作能办得到的事情,基于他实实在在的硬实力,包括个人修行和势力影响,以及这个人本身的人格魅力。
萧轻芜在一旁顺着秀发,心中暗暗在撇嘴。有的人自命师娘,还是看不穿这一点,不管任何名目也好,在任何人心里,这边镇场子的永远也是薛清秋,可不是那个会把人做成正方形发型的小丫头。
薛牧匆匆到得正堂,一眼看见夏文轩背负着手傲立正中,正抬头看着墙上的中堂。
那是一幅山河乾坤,日月星辰,云雾浩渺,青山隐现,水流迢递,龙虎横行。
题为乾坤图。
薛牧缓步踱到他身边,笑道:“此乃本宗招揽的一位叫林凡的画师所画,夏宗主若是喜欢,便卷了带回去吧。”
夏文轩转头看着他,锐目严肃:“这是送我乾坤?”
薛牧笑笑:“乾坤本在此,天下共有之,夏宗主脚下横行之地便是乾坤,又岂在一幅画?”
夏文轩大笑:“真天道之子。”
第六百章男人的默契()
两人在中堂下面的根雕茶几上入座,薛牧亲手泡茶。
曾经说过“淡出个鸟来”的夏文轩如今也不排斥茶了,跟薛牧一样的轻啜细品,颇有那么点品茗合道的架势。
薛牧便笑:“如今不嫌淡了么?”
夏文轩悠悠道:“一味刚烈有失偏颇,我在看玄天宗那一蓑烟雨是否有可参照之处,饮茶便是一得。”
薛牧愣了愣:“那词怎么连你都听见了?”
“你那词,使玄天上下为之震动,问天老儿亲笔手书,挂在自己的静室里,日夜凝注,慎重至极。数日之间南方传遍,夏某一路过来耳朵都快听得生茧子了。”
“原来如此。”薛牧也不问他去南方干嘛,笑道:“京师之别,你曾说过心怀旷达许多,更兼有参虚实鼎,恐怕将有突破?如今怎样了?”
门外传来薛清秋的声音:“夏宗主已突破洞虚后期,巅峰有望。”
夏文轩冲她点点头,示意见礼,又道:“还是不如你。”
薛清秋挨着薛牧坐下,笑道:“改天你我试几手。”
夏文轩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真有点手痒。”
薛清秋笑道:“我也手痒。”
世所公认,战斗力不能光以修行评价,比如冷竹出场就号称是洞虚巅峰,但这个修行有点虚的,他从来不擅杀伐,和云千荒夤夜都交过手,未见多大的差距,但要跟薛清秋蔺无涯打起来的话,表现却又可以,这是冷竹修行的特殊性。
而夏文轩这种实战横行的豪雄,是属于可以越级挑战的那种,如今又有突破,恐怕世上能打得过他的真没剩几个了。
可惜他觉得自己可以砍死冷竹,自己儿子却被冷竹儿子比下去了,令人叹惋。
夏文轩把热茶一饮而尽,又道:“也谢过贵宗大度,让夏某得以参鼎。如今夏某中和了一味刚烈之意,也是虚实鼎带来的了悟。”
怪不得感觉夏文轩气质平和了不少,还肯品茗了。薛牧笑笑:“应该的,参鼎本来就是结盟的基础。”
夏文轩点点头,有话却没说。
参鼎这种事情也是看你能领悟多少,不是碰一次就算数的。如果他还想进益,当然还需继续有参鼎的机会,但今后薛牧就未必有那么大度让他们继续去参了,多半会以“完成指令”的形式来换。换着换着,岂不就成下属了?
这便是薛牧最早搞出六道联盟时就已经埋下的伏笔,夏文轩影翼等人都知道,明明知道,依然饮下了这碗毒。
而如今薛牧野心开始凸显,这毒就是六道的命门,只看你愿不愿意戒。
夏文轩本来是可以戒的,他这样的豪雄,一讨厌被约束,二讨厌向人俯首。恐怕他即使是死也不会愿意听谁吩咐做事,这就是薛牧认为必须先摆平夏文轩的缘故,否则一统六道无从谈起。
薛清秋适时道:“夏兄如今是密切盟友,这次来我宗也别急匆匆的走了,去家师灵前敬杯酒,想必她老人家也高兴。”
这是打感情牌了,夏文轩笑道:“理所当然。”
薛清秋又道:“说来你我两家渊源甚深,夏兄可曾考虑过来个联姻?”
夏文轩愣了一下,尼玛啊,连你也帮薛牧找我要女人?有没搞错啊你们这一宗什么情况啊?
却见薛清秋悠悠道:“据我所知,中行尚未成家。”
夏文轩心中一动。
薛牧插嘴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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