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两个守卫的见识也不凡,见薛牧和岳小婵无人引路,先是有些诧异,又很快认出了这两位是谁,各自对视一眼后,开口通传:“星月宗薛总管,岳少宗主到!”
大殿内,原本有些对话的声息忽然安静。
薛牧就在一片静默之中,携着岳小婵踏入大殿,拱手而笑:“星月宗恭贺慕宗主。”
在大殿正向,一片衣冠似雪,很多问剑宗高层分列左右,中间慕剑璃豁然站起,略带憔悴的俏脸上竟是久别重逢的喜意,那樱唇微微颤抖着,似是想叙别情,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变成了一句:“谢谢。”
薛牧笑了笑,目光落在慕剑璃左首,蔺无涯平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他也平静对视。片刻后,蔺无涯微微一笑:“问剑宗谢过贵宗心意,薛总管、岳少宗主请坐。”
“等等!”有不和谐的声音从大殿右边传来。薛牧转头看去,却见一个锦袍中年神色铁青地站起身来:“问剑大典,怎么有妖人入场?”
宾客实在大殿左右安坐的,各人一张案几,椅子不定数,有人带了一些门下蹭脸熟,有人独自前来。说话的这位似乎是独自前来的,薛牧打量一眼,笑了笑:“阁下是?”
“这位是神枪门凌门主。”慕剑璃道:“凌门主请安坐,星月宗已非魔门,是我是本座亲邀。”
那凌门主冷笑道:“无知少女,被妖人蛊惑,恋奸情热,天下皆知。不意竟公然请了奸夫到宗门了?”
问剑宗集体色变。便有暴脾气的老者拍案而起:“凌百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毕竟贵宗内事,别人管不着。”凌百战淡淡道:“在下脾气直了点,有一说一,虽不好听,也是善意劝诫。”
“你!”问剑宗长老正要发作,却听薛牧悠悠地插了进来:“这位凌什么,说话可负责任?”
凌战天斜睨着他:“本座浩然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可不像某些魔门妖邪”
话音未落,又被薛牧截断了:“哦,很好。宣侯,有人信口诽谤朝廷男爵,你怎么看?”
客座上的宣哲心中很无奈,口中却立刻道:“凌门主慎言,薛牧乃我六扇门金牌捕头,功勋赫赫。你再信口侮辱,莫怪宣某翻脸!”
薛牧的凤凰男他再不喜欢这个破爵号,那也是朝廷正式封爵。武道宗门看不起朝廷,别说朝廷男爵是妖邪,说皇帝是傻哔都可以,但这可不能当着六扇门的面说,那是挑衅。何况薛牧还是六扇门金牌捕头,以六扇门的名义在鹭州做过很多事,被人指着鼻子说妖邪,六扇门的脸往哪里摆?宣哲再不想掺和薛牧的事,在这种名誉层面上也必须出面挺他到底。
凌百战的神色很难看,只能指着岳小婵道:“那这个妖女呢?也公然入内?”
“无咎寺高僧里还有江洋大盗立地成佛呢,你管得真宽,武林盟主吗?”薛牧不屑地嗤了一声,又对另一边拱了拱手:“元钟大师,好久不见。”
元钟也叹了口气,合十道:“阿弥陀佛,薛施主风采依旧。”
主位方向,蔺无涯安静地看了一阵,终于开口:“本座与薛清秋生死之敌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凌百战?要么闭嘴要么滚!”
薛牧心中喊了一串六六六,老蔺这得罪人的功夫实在厉害,境界跌落了还这么嚣张。不过他这回倒是嚣张在点子上了,这位凌门主,在这种场合胡言乱语,当然是暗藏了祸心的。
问剑宗在这种场合当然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拔剑,好歹要讲个气度。如果他随便几句话能挑起宾客甚至是问剑宗高层对于新宗主的质疑和反感,何乐而不为?
薛牧心中有数,其实他对凌百战更多猫腻都有数,当然此刻还不是时候,他没再去纠缠嘴皮子功夫,拉着岳小婵到了宣哲身边的空桌,不用人指引他也知道那很明显是留给他的。
见薛牧破除刁难入了座,慕剑璃喜滋滋地想要说什么,却又有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真不是在下找麻烦,可堂堂朝廷男爵,星月总管,进了门连个礼物都不带,大摇大摆地入了座,真看不下去。”
这回问剑宗的人都不说话了。
薛牧愣了一下,不管找茬的人什么缘由,这个倒确实是他的疏忽。考虑的乱局有点多,一时忘了这个面上功夫,对于问剑宗来说,他这是失礼了。剑人们倒也不是贪他的礼物,而是会觉得是不是仗着和慕剑璃的关系不把问剑宗看在眼里。
薛牧倒也爽快认错,起身道:“是在下的疏忽,被那凌什么一时岔歪了。”
凌百战怒目而视,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薛牧从戒指里摸出了一柄剑,悠悠道:“贵宗爱名剑。这是送给蔺老宗主的,愿老宗主的剑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就是合道,这话说得连蔺无涯的神色都有点诧异,暗道这薛牧的胸襟宽阔真是让人忍不住欣赏,怪不得徒弟着迷。
但随着目光落在剑上,他的目光就瞬间被吸引,与此同时满座哗然,早已有人认了出来:“潘寇之的称心如意剑!”
第三百七十七章千金一掷()
这把剑依约是夏文轩的战利品,但夏文轩不玩剑也没有收藏癖,转手就给了许不多委托处理,又被薛牧换到了手里,他知道在问剑宗会派上大用场。
江湖上宝剑无数,但有资格和这把剑比一比的还真不多。
因为这是心意宗镇宗神剑,历代宗主佩剑!此世是没有江湖兵器谱这种玩意,如果有的话,这把剑单凭材质和各种神异都能稳居剑类前十。
古龙说,兵器谱排的不是兵器,而是人。心意宗宗主之剑,历代多少洞虚宗主的佩剑,首任持有的开派祖师还是合道者而其他宗门又不是全用剑的,所以这把称心如意剑,完全可以跟皇室的乾坤剑、问剑宗的同归剑、星月宗的星魄云渺剑并列四大名剑,谁家最强盛,大概谁就是榜首!
虽然心意宗已经没有争榜首的资格了,可它还是曾有资格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剑
而且对于问剑宗的修行来说,本就问遍天下名剑剑意,可想而知对于名剑的喜好程度可谁曾问过这一柄?这把剑拿出来,几乎在场所有问剑宗高层的呼吸都全部变得粗重起来,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渴求。
就连自知再问剑意对自己已经没有帮助的蔺无涯,都不得不承认,这把剑档次高到了足以让全宗上下奉为镇宗宝贝之一的地步,对于问剑门下的意义根本不是价值能够衡量。
有趣的是,彩头还好得很,称心如意,用来贺喜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
蔺无涯也没跟薛牧客气,露出了很难得的笑容:“此剑是本座此生所见最好的礼物,感谢薛总管盛情。”
便有问剑门下抢着过来拿剑递上去,抢剑的时候身手迅捷无伦,递剑的时候一路磨磨蹭蹭,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也没人怪他失礼,个个感同身受。慕剑璃一直在看薛牧,薛牧也在回望她,咧嘴笑了一下。
说穿了,送出这样的宝贝可不是光为自己撑面子,同时也是给慕剑璃撑面子。这会儿谁再说慕剑璃被妖邪蛊惑,问剑宗的人恐怕真要砍人了。
那边蔺无涯接了剑,眼里有些怅惘之意,轻抚剑身良久,沉吟不语。
人们知道他是想起了潘寇之。那也是一代洞虚强者,心意之主,和蔺无涯坐而论道平起平坐明争暗斗不知几何,同为剑客,惺惺相惜之意难免也有。可如今只剩一座孤坟,和遍地苍夷的心意旧址。
蔺无涯是对强者的喟叹,而别人从这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心意宗可以算是灭于薛牧之手。他这既是价值超高的礼物,同时还是在警告,老子连心意宗都灭了,你们罗里吧嗦刁难的人自己掂量一下,什么神枪门,比之心意宗何如?
于是满座寂然,很多人偷偷对视,都是心中凛然。
当然,这把剑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好事。过了一阵,终于有个声音淡淡道:“心意宗有四宝,称心如意剑,周天剑图,心意经以及虚实鼎。既然剑在薛总管之手,虚实鼎何在?”
是云千荒。
薛牧哑然失笑:“剑是潘寇之尸身上取的,鼎可不是。争鼎的是你们,追鼎的还是你们,我薛牧一个照心小武者,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云宗主问我,我问谁去?”
云千荒沉默。
冷竹坐在宣哲另一边,和薛牧隔着宣哲,他也沉默。这件事让他和云千荒的关系变得很恶劣,也不想和云千荒一起发难,便也不去追问。
其实在问剑大典上,一个劲地向薛牧这么个客人发难,挺没素质的,喧宾夺主的场面很难看。之前问剑宗干涉之意不大,是因为问剑宗自己也讨厌薛牧,可这会儿受了宝剑之惠的问剑宗高层看薛牧已经顺眼了无数倍,再围攻他的话估计真有人要发作了。
第一个发作的就是慕剑璃,她收回了脉脉凝注在薛牧身上的目光,淡淡开口道:“剑璃年幼,不代表问剑宗年幼。还请某些前辈在江湖上横行惯了的前辈看清楚这是哪里!”
主人发怒了,这会儿众人只能把心思从薛牧身上挪开,云千荒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很丢份,拱手道:“云某失礼。慕侄慕宗主莫怪。”
慕剑璃没再接这茬,转移道:“以惯例,剑璃本该和诸位前辈谈谈江湖事、正魔事、论武事,以及各宗往来交流事。而今日剑璃无意谈这么大的话题,倒是想和各位议一些生意事。”
这话说得许多人都有些惊诧,问剑宗的剑人开口谈生意,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又有不少人忍不住去看薛牧,这慕剑璃居然会有这样的行事风格,说没受薛牧影响才怪呢。
薛牧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直接捧哏道:“慕宗主想谈什么生意?”
慕剑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没人接话头她就尴尬了,这个捧哏恰到好处。她吸了口气,认真道:“我们宗门所在此山,名为归藏山,绵延数百里,主侧十余峰,山间灵俊,物产颇丰。其中北玄寒铁乃是极品锻造材料,点剑石有开锋淬血之效。更有特产各种灵草灵药,外界所无。往日都是本宗自储,我见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与各宗互通有无。”
还真是开门做生意很多人听得张着嘴巴不知道怎么反应。看看问剑宗的人,也有不少老脸微红,好像很丢人现眼似的,但又没有吱声。
还是薛牧第一个捧哏:“我知贵宗有寒萤草,去腐生肌,颇为神效。外界气候所限,产量很少,星月宗欲购此草炼药。”
这回居然有问剑宗长老抢答:“寒萤草可不便宜,薛总管要多少?”
薛牧微微一笑:“长期收购,每月一批。具体用度,我们事后细谈。对了,说到生意,薛某还忘了另有礼物送给慕宗主的,委托别人送来,还不知到了没有。”
这回连慕剑璃都好奇地问:“还送什么啊,够了啊”
薛牧笑笑:“又不是什么很值钱的,只是几万件白衣新装,祝愿贵宗焕然一新,博个好彩嘛。”
不知道的不当回事儿,一些衣服而已嘛知道的人看着薛牧的眼神都变了。这哪里是不值钱,差不多算千金一掷了好不好,这简直是要拿钱把问剑宗活活砸得喊他姑爷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新宗主外交会()
其实比较清楚这块的人也不多,在座全是一方大佬,高高在上,武道为先,不说不食人间烟火也差不多了。比蔺无涯好的地方在于他们好歹会过问查阅宗门上下的用度,看看账务收支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谱儿的,不像蔺无涯诸事不问。但要细化到一批衣服什么价值,又有多少重要,在座绝大部分人也不太清楚。
除了一直在关注问剑宗状况的人之外,也就剩宣哲相对还挺清楚,初识时他就会顾着下面捕快捞份子,大约是曾经分裂之初一穷二白懂得了柴米贵。
真正最清楚的是在座的问剑宗内务堂长老,看着薛牧的眼神亲切无比,差点想喊亲女婿了。另一个就是慕剑璃,和薛牧对视间,同时想起了往昔。
薛牧总想给她换衣服,最后到了给她全宗换衣服。
而这次性质不同,是在帮她。
新宗主新气象,上下焕然一新,不光是新衣,本还该有新佩剑等等的,又是好彩头又能增加门人的归属感,早就该做的事儿,可实在做不起来。薛牧这就来雪中送炭了,且不说多少价值,光是为她考虑如此周详,怎能不让慕剑璃满心的柔情?
问剑宗现在真的非常有趣,自家产出堆积如山,其中很多珍品价值连城,表面看着,除了比较乱之外还是物资丰富的超级宗门。可基础仓库,金钱粮米衣物被褥的仓储,干净得老鼠都不爬。
为了操办这场盛典的用度,慕剑璃头都快愁白了,好在不少长辈也是真心想把事做好,近期一直很帮衬,要不然客人来了就吃些青菜萝卜,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就算很努力了,外面的大广场布置,以及眼下的招待,看着还是很简朴。每个客人桌面上的酒菜也就只是过得去的档次而已,好在问剑宗向来以简朴著称,还算交代的过去。
大典交代得过去,平常日子过不下去。
贵重物资再多,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需要变成基础物资才行。问剑宗往年基础物资靠上供,现在上供环节出了问题,问剑宗的人又自命清高不去自己做生意交换,又或者干脆做不来,那怎么办?
就算蔺无涯辟谷了,新入门的弟子可没辟谷,大家要不要吃食堂?
就算蔺无涯穿的都是有用途的宝衣,他也得穿底裤。而下面的弟子穿什么?两年没发制服了,大家都自己打旧补丁。别人说是苦修勤俭,这确实也有很大关系,可主要关系是这两年没钱了慕剑璃小时候还常发新衣服的说
还有制式长剑,虽说问剑宗自己有打造堂口,不要被铸剑谷黑一手。可除了自己产出的材料之外还需要其他材料混合,连炭火都不够你拿什么铸造?
说个以武为尊格调真高,可知道人间烟火的有几个?
偌大一个宗门,基础用度庞大无比,魔门没那么多附属上供,过得更苦。当初星月宗要是没有薛牧,门下弟子都差点要卖身了,影翼听个说书赚钱秒变逗逼,哪来的一方大佬高格调。薛牧没给星月宗弄什么高级货,但他解决了最重要的基础,从此星月宗才走向了稳定蓬勃。
之前这一两年,问剑宗经常窘迫到直接分发高级物资,让下面弟子自己去换用度,如今慕剑璃选择打开生意之门,就是最准确的破题路径。
不管怎么说,薛牧带了个头,连衣服这种事都带出来了,气氛也就真有了点生意的氛围。那边铸剑谷谷主郑冶之便笑道:“本谷对贵宗北玄寒铁很有需求,具体交换事后详谈。”
薛牧看了他一眼,这位是郑浩然家的家族族长,据说是伯父?也不知道郑浩然铸造本命灵剑什么结果。
冷竹也道:“本门对贵宗的部分灵草也很感兴趣,如果贵宗愿意让我们移植部分做研究,大可开价。”
玄天宗问天道人始终闭目盘坐,如今也睁开眼睛,淡淡道:“听说潘寇之曾将周天剑图赠予蔺兄,若蔺兄愿意借阅,看中我玄天宗的什么,也尽可开口。”
海天阁主常天远道:“本座来此本也有事商谈。天极冰原承蒙蔺兄打破万载玄冰,如今本宗探索已有一阵了,只探了九牛一毛。部分地方较为特殊,需要极端凌厉的生死剑意,也或许需要七玄冰雪之功,诸位可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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