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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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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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带弓箭,或是其他各色武器,神情间皆带着不善的笑意。

  云拭松酒意略醒,扶着树站了起来,冷看着刘义真,道:「我说谁是奴才,谁认了就是谁!」

  刘义真冷笑道:「你们做了外族的顺民这么多年,早就奴性入骨了!今日你又和那个拿拐杖的老头,朋党为奸,私通外敌,这可是抄家灭门之罪!我爹克复长安,绝不能容许你们这种毫无节操的小人败坏汉风!」

  云拭松听了顿时满腹怒火,叱喝道:「呸!谁败坏汉风了?收复长安的是长安人,你来这里坐收渔利耍威风,还谋害龙骧将军,当天下豪杰都是奴才!你凭什么?就凭你爹是宋王?」

  刘义真笑道:「没错,我就凭我爹是宋王!不要说这长安,整个朝廷都是我刘家的,我爹说谁做仆射,谁就做仆射;我爹任谁当将军,谁就当将军,就连皇帝都不敢吭一声!你这小小的云府,就算我不高兴,也能一把抄了,到时候你家女眷都赏给我的侍卫取乐,叫你来给柳衡洗脚,你也得乖乖的洗!」

  一旁的卫士们也跟着哄笑,云拭松气愤不过,大喝一声,就朝刘义真扑去,当胸打了他一拳。刘义真一时猝不及防,被云拭松这一拳打中心口,跌倒在地,云拭松扑了上去,踩住刘义真的脸,喝道:「看谁给谁洗脚!」

  刘义真大惊,身边的护卫们也急忙怒吼着:「大胆狂徒!」「不要命了!」

  护卫们扑上前七手八脚地拉开云拭松,刘义真的脸被踩得都是污泥,气得脸色铁青,跳了起来,吼道:「把这小子的脚给砍了!」

  护卫们压住云拭松,拔出刀来就要往云拭松的脚砍去,云拭松大惊,慌急之中双臂一屈,使出柔劲甩脱护卫,拔脚便跑。刘义真怒吼道:「不中用的东西!把他给我抓回来,本公要亲自断他手脚,让他知道利害!」

  众人齐应,朝着云拭松追了过去。

  云拭松被激得酒意全消,边跑边想道:「糟了,我竟然踩了桂阳公的脸……万一他真的抄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云拭松听见身后卫侍们的阵阵怒吼,有人喊着:「云家臭小子!再逃就抓你爹去牢里代你受罪!」「你这小鬼已经犯了抄家灭门的大罪,想逃哪里去!」

  云拭松越听越害怕,脚下不由得跑得更快,他毕竟还是个少年,从未闯过如此大祸,边跑已不由得边哭了出来,满脸是泪,却不敢稍停。云家深苑范畴甚广,有几处废园是连云拭松自己都很少经过之处。此时他慌不择路,绕过几处水亭,竟转入云家旧祠。但见此处古木蔽天,荒草高逾腰际,阴暗不见五指。云拭松隐约记得这里有座祠堂,小时候他闯了祸,总是躲在那里,绝对没有人找得到他。慌乱之中,云拭松凭着记忆,果然找到旧时的那座祠堂。

  但见黑暗之中,那座高祠巍然矗于枯木林间,虽已陈旧黯淡,却仍有股沉重庄严,宛如沉默的帝王陵寝一般。基石上爬满龙蛇之迹,老藤顺着墙面攀爬着,掩盖半边石墙,叶影枝桠中显露出的窗棂,透出古木的幽幽淡香,两旁矗立的翁仲石像也神情端凝,似乎正守护着这座废祠。

  云拭松推开祠堂沉重的铁铸大门,铸铁上虽灰土斑斑,被云拭松的手抹过之处,尘土底下的铁铸乳丁竟仍散发出沉厚浑然的光泽。这时只听身后的卫士大叫着:「小鬼逃往那里去了!」

  云拭松吓得忙奔入祠堂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凭着隐约的记忆钻进后堂,躲在后墙的一处高龛底下。高处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只灰暗陈旧的巨大铁箱,上面蛛网遍布,已缠得铁箱外观上只显出一层白雾。

  刘义真和柳衡以及卫士们追至废院,一见到古木参天,处处伸手不见五指,追进去也不见得找得到人,刘义真不由得大怒,喝道:

  「姓云的小子躲在里头,以为本公就找不到他了吗?一把火给我烧了这个院子!」

  柳衡一听,连忙唤道:「大人,千万不可!」

  刘义真怒道:「谁说不可?本公烧了这里,还要抄了云家!把云家老小都押解到建康去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柳衡一缩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大人……小人的爹也是在云府干活的,我听我爹说……这里是龙虎重地,镇压着灾星,万一……万一不小心触犯了星神,是会引起天下大乱的……」

  刘义真一愣,冷笑道:「什么星神?」

  柳衡道:「小人也不清楚,这里一向严禁任何人出入,我爹说云家世代都守在长安,就是为了看守星神,所以不能离开……我看……还是不要再进去了,只要叫云老爷把公子交出来就行了!」

  刘义真光火地一巴掌就朝柳衡扇去,喝道:「你这小奴才,倒指点起本公来了?我刘家受命于天,只有天地鬼神敬我的道理,我还怕起这些妖魔鬼怪了?」

  说着,刘义真对手下喝道:「点火!」

  卫士们点起火折,刘义真一声令下,纷纷将火折朝林木丢去,枯木古藤本来就十分干燥,一时之间便迅速地燃起,登时火光冲天,照得一片光明,也照得那座古祠金辉交映,在熊熊烈火中,宛如被镀上一层金光,灿丽非常。

  刘义真和卫士们见到古木林中竟矗立着那座典雅高巍的古祠,一时都看呆了。

  ※※※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云萃的书房里,还有烛光朦胧,款款低语。

  榻上,云萃与眼前的俊雅文士各倚一侧,抵足长谈,不知天色将明。

  原来他们是交情过命的结义兄弟,已有四、五年不见。

  封秋华并未特意退隐,只是行事低调,不出头争胜,因此没有事迹流传江湖。他听说云萃发帖邀请了许多关、陇高手,便也来拜会义弟。

  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两人一谈起话来,似有千言万语,说之不尽。

  一直说到今日发生之事,封秋华道:「一叶知秋,观宋王之子,其余可知矣。我看,晋朝是不久了。」

  云萃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宋王恐非人臣,迟早要行出曹操之事来。这些年我观他的作为,虽权倾天下,却不脱奴隶性情,刻薄阴险,用兵也只普通,比起魏武,远远不如。这样的人因缘际会,得了名望兵权,恐怕百姓还有苦日子要过呢!」

  「唉,遍地都是烽火,何时了局!」

  封秋华道:「贤弟,你心地慈善,又是个聪明的人,富也富够了,何不看破尘世,修真习道,免得在战火中汲营呢?」

  云萃苦笑了一下,道:「大哥,我云家世代定居长安,无非为了遵守祖先遗训,绝对不能离开……」

  封秋华一摆手,又道:「那也罢了,既然是贤弟家训,倒是愚兄失言了!但有一事不能不慎!你的家僮柳衡,是什么来历?」

  云萃道:「小弟实在不知。柳衡之父是我家长工,从我爹时就在我家做些杂事,从未听说他习过武功。后来他病逝,我也继续照看他的后人,柳衡这孩子向来安分守己,我从不知他的剑法如此高妙。」

  封秋华沉吟着道:「他的剑法……我瞧着有几分像一个人。」

  「像谁?」

  「剑仙——眉间尺。」

  云萃差点从榻上跳下来,失声道:「剑……剑仙……眉间尺?他不是……通明宫的仇敌吗?怎会……怎会……?」

  封秋华神情凝重,道:「也许是我看走眼了,只是他的招式路数,有剑无人,有点儿眉间尺剑里无痕的意思。柳衡没有根基,招式翻来覆去,不出三招……」

  「只有三招?」

  「没错,使起来却变化自如,有如无穷,这也是眉间尺当年成名的特色。或许这三招是有人模仿了他的剑意,所创写的新剑法,学成这样,也算高明了。」

  云萃听毕怔了半晌,才道:「柳衡那孩子,我见他平日守拙安分,没想到身怀绝学,习的还是那邪门不堪的剑仙门剑法……这……这真是奇怪了……!」

  封秋华也沉吟道:「他的剑法如何来的,应略加留心为是。若是眉间尺有传人,绝不会默默无闻,为何这几十年来,绝无消息,此间必有玄机。」

  「大哥说得对,我会查访此事。」

  封秋华仰首望着窗外欲曙的天色,轻道:「这些年来,我也对人世厌烦了,今日见你一面,便要寻一处深山绝岭,永坐闭关……」

  「大哥!」云萃欲言,被封秋华抬手止住,封秋华微笑道:「吾乃道门弃徒,这一生错得多,对得少,就让我绝足红尘,自得清静吧!」

  云萃明白他为了年轻时的恨事,一直沉郁不欢。他本是疾风道长的入门爱徒,疾风道长出自通明真人司空无,为通明门下大弟子,乃道门嫡宗。算起来封秋华乃是通明宫第三代嫡长传人。通明真人司空无的弟子有七人,以「取法天地炼纯真」排序,通明宫向来不问俗事,因此七子的传人之中,并未有成名之人。但封秋华卓然不群,又辈分最长、能力最为杰出,反而常被赋予重任。世人皆认为通明宫特意令封秋华成名,必是有意将掌门之责传予他,毕竟他也是疾风道长最得意的心血结晶。

  疾风道长将道法真诀倾心传授,寄予厚望,不料封秋华竟不知为何落入情网,犯了道戒,而被逐出师门。

  道门修习首重「降龙伏虎」,所谓「龙虎」便是指情欲爱念,封秋华无法通过这层试炼,当然没有办法完成期望,担任师父要他去做的那件重大任务。

  封秋华痛悔莫及,与那名女子断绝往来,遁入深山苦修,经历两年非人的磨炼,依然无法降伏心魔。最后他终于看破,决定回到世俗红尘做个凡夫俗子。然而当他回来找他的爱人时,只找到一座新坟。才知道她早已抑郁而亡,死时腹中还有他的骨肉。

  这带给封秋华的痛苦与后悔,绝不下于被逐出师门。他恨自己定性不够而辜负师门期许,更恨自己薄情寡义而害死至亲之人,这些谴责,多年以来难以解脱。

  以他的丰采英俊,地位修为,为了这件恨事,后半生也只落得自我放逐,绝技沉埋。

  这件隐私,除了道门的少数人之外,只有云萃知道。一想到此后永远无法再见到他的风采言语,云萃心中一痛,不禁落下泪来。

  封秋华淡淡一笑,道:「堪破名利恩仇,是为小休歇;堪破生死爱憎,方为大休歇。贤弟,你应为我欢喜才是。」

  云萃觉得兄长并未堪破,只是逃避,但是他也不便说出这样的想法,只好点了点头,怅叹不已。此时,封秋华突然见到远处火光冲天,照亮半边天空,不禁一呆。

  云萃也见到天边烈焰,惊愕地跳下床榻,惊呼道:「那是龙虎重地!怎么会失火了?」

  封秋华忙跟着下榻,望着火光,却隐然有种极为不祥之感。云萃急忙奔了出去,呼唤家仆灭火。封秋华也步出书房,越是看那火势,越感到不对劲。他修道多年,略通望气之道,眼见火光中隐隐有股幽幽的紫气,似正非正,似邪非邪,不由得脸色大变。

  ※※※

  躲在神龛下的云拭松乍见窗外火光四起,不由得愣住了,连忙跳了起来,奔向窗边张望,只见外头火舌遮天蔽日地朝着古祠卷来,四面八方都没有退路,更是惊恐,想道:「刘义真竟然放火要烧死我!糟了,这可怎么办……」

  云拭松慌乱地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火焰越来越热,阵阵灰烟由窗中扑卷进来,呛得云拭松猛咳不已,踉跄地跌撞在神龛架上,高处的铁箱晃动了几下,一片片蛛丝灰网掉落,云拭松挥手拨开,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而蛛网底下,隐约露出一角黄符,年深岁久,黄符却艳色未退,就连上面的朱砂红印,也仍灿若鲜血,艳丽无比。

  烈火带起阵阵热风,飘进祠堂内的火灰附着在铁箱上,渐渐地烧化了贴在铁箱上的黄符……

  刘义真等人守在林外,看着火势渐盛,哈哈大笑,刘义真指着火林,笑道:

  「姓云的小子,你要不就做只熟鬼,要不就给本公乖乖爬出来!」

  这时云家大批仆人已提着水桶、拎着扑灭火势用的各种工具赶至,见到刘义真和卫士们都在场,便不敢再前进。云萃也慌张地奔来,一见到竟是刘义真放火,整个人都吓傻了,忙叫道:

  「刺史!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为何要烧了云家古祠……?」

  刘义真冷笑道:「你云家就快要抄家灭门了,还供什么家祠?」

  云萃听了更是怔忡惊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间又见到古祠窗口,云拭松探出头大叫:「爹!爹!救命啊!爹……」

  云萃一惊不小,叫道:「松儿!」

  云萃万万没想到云拭松竟躲在里头,慌得急对仆人们叫道:「快,快灭火,救出拭松!」

  刘义真喝道:「谁也不许救火!云拭松大逆不道,本公就是要活活烧死他!」

  云萃只有这个独子,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及什么君臣之分、抗旨之罪,便奔进火场,大叫:「松儿!爹来救你了!」

  云萃不顾身边火焰灼热,硬是闯入火场,朝古祠奔去,他轻功功底不弱,竟让他冒着熊熊火焰冲入了古祠之中。云拭松一见到云萃,便朝父亲奔去,抱着父亲大哭:

  「爹,我激怒了桂阳公,他要抄咱们家了!」

  云萃流泪抱紧云拭松,叹道:「百年来多少异族侵凌长安,我云家虽不免饱受劫掠,也安然苟存至今……想不到……今日是毁于企望了多少年的王师之手!罢了,这也是云家的命运……」

  只见火势越来越大,父子俩也渐感难支,意识渐渐模糊。但听得头顶一阵喀啦声响,云萃振起精神仰头望去,只见神龛上的沉重铁箱无人自动,正微微晃着。云拭松和云萃都是一愣,那铁箱晃得掉了下来,云拭松隐约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娇嫩的惊呼声,下意识便扑上前去喊道:「小心!」

  云拭松扑上前接住那铁箱,猛地铁箱中冲出一阵紫光,铁箱极为沉重,压得云拭松双臂剧痛,差点晕了过去。云萃只见紫光冲天,但他眼前晕眩,看得并不真切,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幻。

  守在树林外的刘义真等人突然见到古祠内冒出阵阵紫光,夹带着一股极强的寒意,烈焰高温也登时降了不少,都是阵阵诧异。

  柳衡惊叫道:「灾星现世了!一定是灾星现世了!」

  众人尚不解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火焰中传出阵阵女孩娇笑,那声音稚嫩清脆无比,宛如仙音。众人更是惊愕张望着,不知哪来的小女孩笑声。

  清雅的白光一闪,封秋华身影闪至,喝道:「何等妖魔,竟敢现世为乱!」

  那笑声顿止,封秋华气沉丹田,将体内真元循窍而生,化作一股真气冲入火场之中。他的真元有辟阴得阳之效,邪魔遇之辟易。不料此时他竟惊觉火场中有一股更强烈的拉力,将他的真气给牵引了过去,使他真气散乱。封秋华大惊,这是他修道多年来从未遇过的处境。封秋华连忙抱元守一,将三宝沉汇丹田,敛收于内,但是那股拉力依然牵扯不已,使得封秋华的气息难以调稳,气流不通,额间也渗出了一些汗珠。

  但听得火场中阵阵女孩娇笑声更是欢喜,叫道:「小龙,不要跑!不要跑啊……」

  一旁众人更是毛骨悚然,四下张望,嚷着:「哪来的女孩子?」「什么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冷了……」

  封秋华急忙定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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