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是声音一哽,几乎就要哭出来。陆寄风奇道:「迦逻的底子有这样薄吗?」
蕊仙道:「冷前辈说……」
迦逻道:「没什么,你不要担心。」
陆寄风望着蕊仙,道:「冷前辈说什么?」
蕊仙道:「说迦逻受气未完全,还是个半阴之体,现在就怀上孩子,还是你的孩子,阳气甚重,她受不来的,冷前辈劝她再与你同修几年,体内阴阳都固了,再生孩子,可是迦逻她……她就是不听,拖到现在,也……也来不及了。」
陆寄风听了,又惊讶又痛心,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何不听冷前辈的话?」
迦逻倔强地闭着唇,脸上面无表情。原来是自己的骨肉吞去了迦逻的元气,若是陆寄风再晚个几天回来,恐怕迦逻已经连命都耗尽了。
陆寄风又气又急,叹了口气,也不忍责骂迦逻,只好接过了药,对蕊仙道:「你去歇着吧,我来。」
蕊仙点了点头,退出去了。陆寄风扶起迦逻,动作小心地喂她喝下药,一面问道:「你怎么不听冷前辈的话?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未必非要这孩子不可。」
迦逻的声音微不可闻,轻道:「我怕……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陆寄风一呆,迦逻的眼泪一滴滴地溅进药汤里,道:「我知道你不想留在我身边,能生个你的孩子,我就开心了……这样,就算你永远不回来,我……我也还有个人可以看,可以想。」
陆寄风一面替她擦泪,一面抱着她,在她唇上一吻,道:「你要相信我,自从娶了你,我便想着要一直照顾着你,直到你死去为止。」
迦逻望着他,问道:「是真的吗?」
陆寄风微微一笑,道:「真的,只是我目前还未办完俗事,你连这段时间,都不能等我吗?」
迦逻边擦着眼泪,边笑着点头,道:「我以后会乖乖等你,不再疑心你。」
陆寄风也微微一笑,抱着迦逻,当晚两人自是款款絮语,情致缠绵,迦逻时昏时醒,陆寄风都没有放开怀抱中的她。
次日一早,天色才明,便听见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陆寄风惊起,出房门看看怎么回事。
眉间尺和云拭松也都奔了出来,朝前方的平台赶去。只见冷袖站在崖边,举着大石,对崖下喝道:「给老子滚下去!」
冷袖将上千斤的巨石往下重重一砸,但听哗啦之声,喀喀之声不绝,摧枯拉朽,间夹着烟尘滚滚,哀嚎惊呼。
陆寄风等三人赶上前,踩在边缘的石板道往下看,绝崖峭壁上,竟已伸出许多极长的天梯,要攀上崖顶。陆寄风大吃一惊,这些匪众人再多,也不可能做出万丈楼梯。他定神细看,等烟尘逐渐散去,才慢慢看清楚了,原来这些匪众是从山脚下起每隔半丈就打入脚桩,慢慢地爬上来的,在崖中有不少凹凸起伏之处,甚至大可容数人,在山腰的立足峡地,也守着不少匪众。等爬到接近之时,百寨架好的天梯才伸向崖去。
这十来位寨主的每一寨都各自加紧赶工,颇有别苗头之势,因此进展颇快,应是百寨联近年来最有效率的集体行动。但是冷袖居高临下,一掌就轰得好几座天梯飞摔下去,消失在云烟之中,一起被打下去的人就更不可数计了。
那好几十具天梯及足桩,都被冷袖的巨石或真气给轰得稀烂,隐约只看见有几撮寨匪,躲在崖壁的凹洞中,朝上探头探脑。
他们若要再重做天梯,至少也还要几天的时间,陆寄风和眉边尺互看一眼,都在想着一样的问题。那些寨主到现在还不亲自出马,一定又是内部还没协调好之故。
冷袖见无人能再上来,掸了掸衣袖,对陆寄风一瞪,道:「这些就是你说的攻山之人?」
陆寄风道:「他们只是先锋卒子,还会有舞玄姬的爪牙之辈……」
冷袖啐道:「这种先锋,没的污了此地!」
他愤然离去,不欲与众人久处。
陆寄风和眉间尺相顾苦笑,众人入屋商议,看来还是先把女眷都送到安全之处藏匿,较为妥当。
陆寄风和眉间尺还没坐定,又闻得外头一阵喧哗鼓噪,被困在山腰上的群匪竟齐声大叫:
「陆寄风卑鄙无耻,负心薄悻!一生中玩弄奼女无数,好色下流!」
另一边则有人大叫;「剑仙崖,没胆子!有胆就下山大战,省得寨主收拾你们!」
西面的人则是锣鼓齐响,唱起歌来:「平阳有个青枭寨,和平善良又勇敢,美丽长江流不尽,有如寨主的乡愁……啦啦啦……乡愁呀!男子汉的眼泪不轻流……」
歌还没唱完,骂陆寄风无耻的那边声势稍屈,口号是临时想就,喊得不整齐,气势便小了,不如青枭寨练习已久。他们全哗啦乱叫,企图掩过青枭寨的声音。而骂阵的那边也很快加入混乱之中,叫道:「青枭寨歌最难听!」「别唱啦!这首是抄我们白鹇寨南宫寨主的大作!」「我们寨也在长江边,你们少乱唱!」
眉间尺没领教过百寨联的这些花招,一时瞠目结舌,道:
「这……这是在干什么?」
陆寄风道:「心战。」
云拭松被吵得受不了,叫道:「他妈的,叫他们闭嘴行不行?」
「恐怕不行。」
这时,但见一道人影像飞似地卷了出来,奔至崖边,仰首长啸,悠长震耳的狮子吼,像是万钧雷霆般沉沉地打下,几乎吼得地面也震动起来。
冷袖的狂吼半晌方绝,而崖下的匪众乱敌噪音也全部安静,冷袖叫道:「再给我鬼叫,老子就下去杀人!」
陆寄风担心冷袖的狮子吼会惊动迦逻,上前道:「冷前辈,快让女眷下梅谷躲避,这些人交给我吧。」
冷袖怒瞪陆寄风,道:「你回来就没好事!」
陆寄风只得无奈一笑,他到房间去抱起迦逻,道:「舞玄姬要打上来了,你先到梅谷避避。」
迦逻拉住他的手,道:「很危险吗?」
陆寄风道:「这倒不会,只是有件要紧之物,千万不能让她夺去。你不必担心,好好在梅谷躲着,别让我为你分心。」
迦逻点了点头,让陆寄风抱他入解功密室,众人一起下崖,冷袖引他们到北方的另一个石室,连陆寄风都不知有此地。一推开假山门,室内便传出一阵高雅的清香。
室内只有一榻,趺坐其上,闭目垂首的男子,正是封秋华。他神情祥和,却似乎没有发觉众人来到,陆寄风感到有些奇怪,问冷袖道:「封伯伯他现在怎样了?」
冷袖不悦地说道:「你以为我会医死他吗?」
迦逻一笑,道:「寄风哥哥,他已快好了,只是心脉还没有全好,现在五窍未通,所以像个无知觉的人。等他的心脉好了,五窍自通。」
陆寄风记得当初封秋华确实是被伤心脉,可见冷袖的医法完全正确,是不必他担心。陆寄风放下迦逻,蕊仙和千绿帮忙为她铺席覆被,两女都侍候得十分灵便,比陆寄风熟练得多。
迦逻握着陆寄风的手,道:「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陆寄风笑了笑,道:「你只管放心吧!」
迦逻点了点头,转头对无知的封秋华一望,眼神有点复杂。
陆寄风交代众女好好藏在此,解了围自会来接她们,便与眉间尺、云拭松一同出去,冷袖又关起石门,外表上再也看不出这山里有间石室。
冷袖把他们又全赶走,不让他们在梅谷久待。陆寄风与眉间尺等人再上去,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了那些女眷,剑仙崖一下子就变得一点声音气息也没有似的。
山腰上的众匪倒是没有再吵闹,但他们何时又会再这样子来一下,谁也不知道。
陆寄风看了看崖下,云烟浩渺,并无动静。若是十个寨主一同攻上来,自己可有法子挡住他们?他正想问眉间尺昨晚想出了什么好计策,转头却不见眉间尺,甚至没看见云拭松。
他们跑到哪儿去了?陆寄风想了想,也不去找,只回想着自己对付过的几个寨主身手拳脚,一面自己比划着,想着拆解之招。有时似感到不大对,便随手取过树枝,在地面上画着。转眼间便拆了几名寨主的惯用招式。
他一面回想着,昨天似乎也见过那位姓穆的长脸寨主,他的功夫以阴森狠恶见称,攫眼撩阴都来,倒是没什么大开大阖之处,只要以极大的武功把他困在当中就可以了;另一位周偃颇笨,使的则是大刀大斧,反而要以点穴等较细微精准的手法对付。
可是不知道除了萧冰之外,还有谁是熟识的。陆寄风沉思不已,一旦极为专心,便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动静,不知何时,身边竟已立着数人。
陆寄风吃了一惊,那七人竟全都负手在背后,静悄悄地看着地上的痕迹,非常专心。他们之中有妍有媸,有僧有道,成员颇为杂乱。
但他们全体出现却不动声色,武功自非庸手,可是陆寄风并不认识他们,只特别看见其中一人容貌俊美,身形修长,穿着一身质地轻柔的白衣,十分引人注意。
那几人看了一会儿,不时默默地点点头,对陆寄风所破解的方位来势,竟十分同意。
那群人看了不一会儿,身后的绝崖上几道身影一闪,又跃上来三个人,这回全是熟面孔,正是周偃、穆少艾,以及萧冰。
他们落在那七人旁边,与之同列,对陆寄风冷然注视着。
萧冰摇着他的羽扇,对陆寄风一拱手,道:「陆君别来无恙?」
他脸颊上多了几道抓痕,让陆寄风大奇,遂也拱了拱手,道:「萧君也无恙。」
萧冰正打算说些打架前的场面话,冷不防瞄见那六七名先到的寨主,正专心地低头看着什么,他眼睛一瞄到那些地上的简图,起初不以为意,猛见穆少艾大叫:「不许看!不许看!」
他一个箭步上前,连忙抬脚抹去地面上陆寄风所画的麻姑玉指破解法,可是却故意不抹去旁边萧冰的惊涛骇浪掌气破解法。
萧冰这才一下子领悟过来,急忙也伸脚涂去那些简图,喝道:「观他人武学,非但无礼,且伤和气!诸位寨主这是何意?」
那名容貌俊美的寨主冷冷地看萧冰一眼,没说什么,另一名矮肥的寨主满脸堆笑,道:「这是萧寨主的功夫?我还真不晓得,萧寨主的武功不是昨晚跟猫打架时都尽展了吗?」
萧冰连忙一按脸上抓痕,昨晚陆寄风这个衰星引来了他又爱又怕的老婆西海公主,两人一见面少不得一番拳打脚踢,清算夫妻间的账。萧冰还不至于不济到打不过西海公主,但既是恩爱夫妻,打起来又怎会真的动真气拳脚?他又怎会不让西海公主痛殴几下,以示真心?因此两人从黑鹰寨追打到白鹇寨、青枭寨……几乎是巡场一遍,众人都观摩到武功高强的萧冰被老婆修理,有的还以为萧冰的身手不过如此。
穆少艾冷笑几声,道:「要破你的功夫,谁还用去看这些法门?一个泼妇你都对付不了,所谓娶妻娶德,萧寨主为了美色自弃夫纲,丢尽了百寨的脸!」
他虽口中这样说,其实却是妒意甚深,他的老婆虽多,但全是或丑或肥,一辈子没机会见到什么美女。见到萧冰的老婆这么美丽,心里大不是滋味。
萧冰对陆寄风道:「哼,萧某绝学无数,又何止惊涛骇浪?你以为这样就足以令我束手了吗?也太小觑我羽扇绝尘智无双了!」
那肥短汉子微笑道:「说得极是!萧寨主武功高强,这负心薄悻的小子就是知道了,昨日才会落荒而逃,免得被寨主捉奸在床。」
昨天西海公主追杀陆寄风,也是众人所见,虽然萧冰已经派手下到处去解释:他老婆是为了替侄女儿出气,才追杀陆寄风。可是百寨匪众本来全是好事之徒,故意越描越黑,认定是萧冰的老婆被陆寄风甩了,才会当众追杀。
萧冰怒气填胸,道:「风老大!你少卖乖,三句话便招惹到拙荆身上!她的销魂风你还想再尝一遍吗?」
西海公主昨天所散的毒烟,众人余悸犹存,风老大不敢再取笑萧冰,只是依然一脸和气地笑道:「哪里,哪里,萧寨主何必这么认真呢!我风某与萧寨主同事多年,这点儿玩笑就开过火了,萧寨主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
周偃把脚一跺,地面轰的一震,众人都望向山一般高大的周偃,周偃将扁斧一挥,哇啦吼道:「你们去旁边吵,不许和我争杀陆寄风的头功!」
此话一出,那九人果然自动往后退了一大步,没人跟他争。风老大笑道:「周寨主武功第一强,第一猛,这个头功自是周寨主囊中之物了!」
周偃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落叶飕飕,令人耳膜生痛。
周偃挥斧跨至,道:「陆寄风,纳命来!」
陆寄风但闻呼呼风响,扁斧已经卷地横扫而来,陆寄风轻身一侧,身子滴溜转至周偃身边,一指点向他颊下破绽,周偃急忙收了斧势,却口中发喊,以左手扑上来要抓陆寄风的脚。
他这抓法有若地痞流氓,但却十分灵巧,令人防不胜防,陆寄风身子一拔,只看似闪身,足尖却在周偃心口、额头,各点了一下,飘然而退。周偃要害被连点两下,大惊失色,急跃后守住,喝道:「他奶奶的,这小子不弱!」
陆寄风那两下足尖点穴,只是临时想出的脱敌之策,其实匆忙之中,哪有余力聚气点穴,所以只是虚招罢了,并无威力。可是任何人的心口、额头这么重要的地方被敌人一碰上,都难免惊慌失措,周偃自不例外。
陆寄风看了看他们,九寨主皆袖手不助周偃,想道:「他们想看我如何破周偃的功夫,好偷偷学去。哼,百寨这群乌合之众,难怪总不能成事!」
陆寄风心念一动,已跃过周偃,晃至穆少艾面前,一掌往他身上拍去。穆少艾一声冷笑,右手食指中指作勾,朝陆寄风双眼勾去。陆寄风尚未到他近前,半空中再一个劲翻,竟已至穆少艾身后,双掌朝他背上一推,道:「去!」
穆少艾一惊,被陆寄风推得往前几步,陆寄风又已飘然回到原地,道:「一个一个来太麻烦,不如两个一起上,省得在下各各收拾!」
他这等狂言一出口,众人大惊,一名灰衣汉子道:「你要以一对十?」
陆寄风哈哈笑道:「然也!」
风老大似乎不敢相信,那灰衣汉子指指地面,道:「你破得了周偃、萧冰、穆少艾的几招破功夫,就以为百寨无人了?」
陆寄风笑道:「匆忙之中,在下哪里想得出破招?这些并不是我想的。」
另一名披着头发,却穿僧袍的瘦白汉子问道:「我想也不是,你是哪里学的?」
陆寄风道:「哪里学的并不重要,天下百寨的功夫,本人早已习遍、破遍,不信你们可以来领教领教!」
众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僧袍汉子喝道:「胡说瞎道!这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学来?说!」
陆寄风笑而不语,那副有把握的样子,令其他九名寨主都半信半疑,脑筋转得快的风老大想道:「陆寄风武功高强不世,与圣女作对许久,想必有些真本事。最奇的是剑仙崖这鸟地方,一向与咱们无冤无仇,圣女老人家却要我们围攻,灭了剑仙崖,却是为什么?难道……崖上有天下各家的武功秘笈?这小子的武功才会这么高强,谁的功夫怎么破都一清二楚?」
他心头大动,若真是这样,地面上的功夫就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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