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首使者”猛一招手,碧目森森,狠毒地盯着郭必克,目光中似乎蕴藏了难以描述的仇恨,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令人颤栗的字音:“今日此时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一落,双手神速地一按肚腹,卡簧一响,撇下一条奇形怪状的兵刃采。
郭必克凝神一瞥,只见那是一柄月牙形的弧形护手,大指一握,但尾端却拖着一条淡黑色的钢丝,长约三尺,细如发丝,若非郭必克目光超人,就根本难以辩清。
郭必克猛然想起“一元佛圣”所说的波斯囱第二高手“苏丹天师”,他不正是使用这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如此一来,他更肯定对方的身份,不是“苏丹天师”亲传徒众,也必是波斯国一脉的传人。厉喝声才一掠过空间,“天师髭”已凝成一丝电光,宛如灵蛇似的闪插,掠扫,戮刺,缠旋,于是——仿佛无数缕虚无飘渺的幽灵,突然飞舞盘旋于郭必克的周围,乌暗暗的丝影翱翔往来于苍冥的空际,带来了阵阵比冥间更阴森的寒飙。
凌厉无比的攻势,如此神速与险恶,也如此疯狂与猛烈,并不因他方才所受的内伤而减轻威力。
因为,一个人明知自己必然难逃“死亡气那么因此而产生的“拚命”观念,其強烈的程度必然超过平时百倍不止,所谓“一夫拚命,万夫难当”
就是这个道理。
郭必克心中一凛,双掌连挥带打,闪退数丈。
“狮首使者”狂嗥怒吼,跟踪紧道,如影随形,“天师髭”娇捷如飞天神龙,张牙舞爪,毒辣兼施,刹那一瞬已连攻二十七招。
招招连环,式中套式,直如江湖亘天,洪流漫地,其势猛不可当。
郭必克被他逼得先机尽失,心头火发,大喝一声,旋身急闪,同时双掌连环拍出,抖手便是一十九掌。
“狮首使者”吐气开声,突然施展一种诡异身法,盘旋飘闪,掌风掌力从身边险险掠过,他尽力—挥,“天师髭”裂帛似的暴喝一声,揉身猛进,狂攻不林。
这位名列天籁瀛洲八大神使之一的波斯国高手,武功虽较郭必克低弱不少,但他既是存心拚命,因而所出无一不是毒辣险绝,那种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足以便人魂飞胆落,斗志全丧。
往往都是郭必克虽找出“狮首使者”的破绽,却因为避免两败俱伤而放过,对于一个存心找死的敌人,你即使能将他重创,但若必须付出代价才能达到目的,那也未免太不值得。
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怖死色,猛然自“狮首使者”面上闪逝,因为在郭必克无情而厉锐的反击之下,他已深深感觉到自己完全失去了防守力量,更足以令他无限心酸的就是即使自己企图与敌同归手尽,那希望也变成如此渺茫而无比困难。
不过,虽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之下,他仍然不会抛弃这怨毒的“报复”意志。 猛听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嗥起处,他那高伟的身形已尽力奋拔而起,毫不畏惧的迎向那凌厉空前的掌影,一瞬之间,他周身的脉胳与筋骨,都剧烈的逼出从来不曾使用那么多的力量,幻影似的攻拒二十八髭、十七掌、十一指!他的存心不问可知,显然准备在这“孤注一掷”之下,讨回应得的代价,不管那代价是如何的微薄,他都将心满意足,因为他已用尽全力了。
然而,他又怎会知道自己的作法是无济于事?
凭他的力量来对抗“金刚八式”的第八式“金刚遮天”,用“螳臂当阵”四字形容可说绝不过份。
冥冥的空寂之间,突然不断响起骨骼折断的脆音,当“狮首使者”勉强冲破那重重掌劲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却已被奇重的无形罡气压成寸断分裂!不过,就在他尸碎骨粉之前的一刹那,凭着强烈的“报复”意念支持,“天师髭”终于冲开如山掌影而脱手飞出,化成一道乌黑色灵蛇,疾向郭必克丹田刺去。
此刻,郭必克挟全力俯击而下,身形一露,空门大开,况且下降的速度是如此神速,即使是飞鸟也不免遭到腹空肠袭的惨局。
九环钢叉拖着铮铮的呜啸的电闪直取咽喉头面,速度及准确均可令人瞠目乍舌。
在短暂的一刹那间,“天师彘”与九钢叉先后夹袭,无论那一样都足以严重威胁郭必克的生命!缺考虑的机会,甚至于连电光石火般的念头也不够时间产生,蓦然——一轮奇亮如银,耀眼灸目的精光,猛如经天长虹似的横空电璇,于是,宛似积雪遇火,摧枯拉朽“天师髭”彻底粉碎,无影无踪!九环钢叉自柄至端,寸寸断裂成二十五截!郭必克在万分急之下,无可奈何首次发挥了“精舍利无影剑”的无上威力,而他急护身的招,正是那第五式“金刚不败”。
在此以前,“狮首使者”己身受比这更厉害的“金刚遮天”修理,骨肉袭裂,尸落如雨,再也不复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虎面使者”在肺腑深处惊慌的喊道:“天啊!精舍利无影剑……”
随着这无声的惊呼,他欲然闪退四丈,然后亡命似的转身奔逃!郭必克俊目一扫,发现“狮首使者”尸骨无存,自己及欲探问的秘密仍无结束,不禁愤火中烧,脱口发出一阵高昂人云的长啸。
宛如一缕灯光幻影,拖曳着一道眩目耀眼的银河,他展开身法疾向“虎面使者”背影追去。
逃如“赛风逐电”,追比“流星飞月”!一逃一追,逃者魂飞胆丧,追者紧楔不舍。
宛如划过苍天的风雨般,“虎面使者”身形愈奔愈快,其势寒似闪遍西天的电光!
“脱弦之箭”绝不能用以形容他的速度,因为,箭矢才一脱弦自然又疾又快,但不久之后便会愈来愈慢,终于不免坠于尘埃。
渐渐,渐渐……
崆蛔山已抛离在远远的后方,丘陵间,平原上,田野中,出现这两条赛风逐电的人影。
翻山越岭,过溪飞涧,“虎面使者”并未逃脱郭必克的追踪。
郭必克轻功本就比他高明得多,此刻又因激起了天生的傲骨倔性,施展全力猛追不舍,虽然一时无法将双方距离缩短,只因一个人的耐力总有限度,而强弱之悬殊,似乎已经定了“虎面鬼合”的噩运。
郭必克所以以紧迫不要的原因,自然并非简单得仅仅取对方性命,主要是他横亘胸际的疑念太多,多且不说,又是如此繁复与离奇,错踪而紊乱,绝不是单凭个人的空想与臆测就可解决。
一旦碰上这种机会,他又怎肯轻易放过“虎面使者”?不但要由对方口中逼问波斯国是否与“天籁瀛洲”勾结,吏欲追究“天唬у蕖比绾慰刂莆淞郑降装睾沃帧盎鲂囊焯ァ保质┯煤沃质址ㄊ刮淞制嫒艘焓扛市男
时光的消逝是无形无踪,当人们惊觉到它的溜走,却再也无法捕捉那已逃的流荫。
红日渐向西斜,在夜神尚未降临之间,大地是被灿烂的黄昏所迷恋着,晚霞艳丽,清风醉人,上苍并不因荒野的寂落而忽略了这项恩赐。
然而在追逃中的二人,却无心无暇去领略那醉人的黄昏,尤其汗流浃背的“虎面使者”
更是如此,一路狂奔给他带来虚弱与恐慌,敌人的猛迫不舍,己不仅使他身心震栗,而似乎冥冥看清了死神的狰狰面目!嘎日城外的高山,近了,近了……
苍翠葱笼的山岭,映人目帘,“虎面使者”的心弦也加速了狂跳,因为目前唯一的逃生希望,就是藉着地形掩遮而遁脱敌人追踪圈外,嘎日城外的的高山森林正是最佳的护身救命符!山石林木若利箭般飞向身后,但其速度却远逊“虎面使者”的心跳!猛然——一片森郁苍翠的密森,出现手不远的前方。
“虎面使者”欢嚕б簧砣缯钩岽笈艏财硕ァ9乜思贰P闹写蠹保妥缘ぬ锾嶙阋豢谡嫫熬崂抻敖!奔奔钡拇滔择罚鹑缫坏啦永枚崮康木斐ず纾欠傻缧圆豢伤家橹袼侔训形遗芩醵讨潦梢阅冢 盎⒚媸拐摺逼咀盘用咛赜械牧槊舴从Γ⒖谭⒕跚槭莆4粒还忠惨嘟谘矍埃惶腿灰簧餍ィ讶绲璋愕穆尤嗣苎寡沟牧趾!
一瞬之差,郭必克方始赶至林边,“精舍利无影剑”如虹绕过,参天巨木连倒四五株之多,但敌人却已遁入深林,鸿飞冥冥,难以追寻。
一股无名怨气直冲上来,霹雳似的暴喝一声,郭必克根本不管江湖上“穷寇莫追,逢林莫入”那一套酸规矩,“精舍利无影剑”藏回腰囊,疾然闪人林中。
完全是“傲气”的作祟,他出不管敌人逃向何方,迳直向前搜探。
林间颇为幽冥阴邃,黯惨淡微的光影投射于落叶覆盖的小径之上,四周一片寂静。
幽灵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掠闪于林木之间,乍眼一见,形同鬼魅。
郭必克极力搜“漏网之鱼”。可是他失望了,“鱼”既“逃生”,又怎会再上钩呢!搜探无踪,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放慢,踏着落叶,缓缓顺步走向林深之处。
蓦然一右前方不远的暗影中,传来一阵低微的喘息声,急遽而细密……
郭必克凛然一惊,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喘息突然中止,随即而起的却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郭必克心中疑云大起,方待闯上去一探究竟,尚未启步,那呻吟声又一中断,有人厉声吼道:“不要过来,不准过来!”厉吼声中,充满了焦急与惊惶,仿佛发自一头挣扎于兽阱的猛兽!郭必克听出对方口音不似“虎面使者”,微觉一怔,冷然笑道:“不过去,可以!
只是你凭什么不准小爷过去?难道这野林还是阁下的私产不成?”
暗影中人重重喘一口气,凄厉叫道:“朋友,你只要再往前移动一步,我固然无法阻拦,可是你也难免尸横就地!”
郭必克冷冷一笑,生硬的道:“笑话,未必见得!” 暗影人大概急怒交加,狂笑喊道:
“那你不妨试试,哈哈!不相信‘幽冥鬼影针,穿不透阁下的身体!”郭必克微吃一惊,忖道:“幽冥鬼影针”奇毒无伦,专破内家罡气,只因威力过于霸道,已被江湖列为禁用的暗器,听他口气绝非恐吓,难道此人真正持有此物?”
“阁下若施放‘幽冥鬼影针’,郭某将不会让你死得安逸,也许连阎王也不敢收容你这孤魂野鬼。
话音方落,那暗影人惊讶道:“你姓郭?你是否叫做郭必克?”
郭必克朗朗笑道:“不错,阁下大吃一惊,或是魂飞胆落?” 暗影人不知为何重童地哼地一声,然后沉默不再答话。
郭必克暗将功力聚于双掌,提防对方猝然下手,一面冷冷笑道:“不是猛龙不过江,郭某人再警告阁下一句;,暗箭伤人,将是自寻死路!”
话一说吧,他大勇无畏挺胸阔步,直往暗影那人发话方位走去!也不知藏身暗影中的那人是否被他勇威所震,竟然不曾真正施放“幽冥鬼影”。
绕过几株参天古木,郭必克凝神一望,只见五六尺外,一团黑影盘膝距地,低着头,因此看不清面貌,但却看出那人双手捧一暗黄色的圆筒,筒口正对准自己! 郭必克一停步,冷笑道: “朋友,何必干摆架势唬人,那不显得有伤人气吗?” 冷风使那人身微一颤动,仍不抬首,双手却软弱无力垂下,黄筒脱手坠于面前地上。
郭必克见状又冷笑道:“原来也是虎头蛇尾一类人物,郭某人太高估了阁下的能耐,敢情你只会噤若寒蝉,郭必克自问并非吃人老虎,阁下大可不必怕成这个样子;藏头掩面算是什么东西?”
那人奇异的低叹一声,猛然抬道喝道:“在下霍秋枫,姓郭的柯必欺人太甚!”
郭必克惊异的怔一下,凝望向那人面目,只见对方玉面朱唇,剑眉星目,暗影中虽看不十分真切,但却可认一点事实——他的轮廓确实与自己相似。
虽然并非毕肖毕似,但至少在乍眼一望之下,足可以假乱真,令人一时难以分辨。
于是,他平静他微笑说道:“霍兄大名,郭某曾听一位姑娘提起,兄台艳福不浅……”
言犹未毕,霍秋枫猛然怒声叱道:“住口,你这假仁假义的狂徒!”
郭必克一怔,不懂他何以如此激动,仿佛对自己怀有成见,十分深恶痛绝。
他怔怔的思索一番,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丝灵光,忖道:“莫非是为了苗翠花?”
微微抿着一丝神秘的笑容,他仍然不改平和语调:“霍兄太激动了,也许你对郭必克为人并不深知,因此或者有所误会……”
“误会?哈哈,哈哈哈哈……”
惨厉嘶哑的狂笑,惨和着愤慨激昂的言词,宛如一根锋利尖锐的冰针,毫不容情地反刺郭必克。
若不是郭必克早知事出误会,若不是他自己存心结纳对方,也许真会因此激怒。
霍秋枫说道:“姓郭的既能横刀夺爱,只怨霍某自己无能,你居然唆使她做出绝情绝义之事,真教霍某于心难甘,可惜我目前身负重伤,自量无能与你争斗,有种的,咱们另订时日一拚生死,姓郭的,你又何苦故作关心,娇情作态呢?假如阁下认为霍某是遗患,何妨乘我于危?哈哈哈哈……”
郭必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霍兄口口声声责难在下,莫非为了苗翠花不成?”
霍秋枫惨然苦笑,厉声道:“郭必克,阁下自问良心,你这句话问得岂不违心,岂不多余!”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必克一正神色,肃然说道:““苗翠花与在下毫无瓜葛,霍兄若是因此误解,大可放心!”
无论语气态度都是如此诚挚,使困惑于情潮爱涛的霍秋枫不得不重加考虑!他迟疑了半响,方始半信半疑地道:“郭兄是说……”
郭必克接口道: “郭某人保证与她毫无感情!”
霍秋枫闻言以后,喃喃自语:“这就教人奇怪了,难道是她自作多情?难道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郭必克猛觉心一震,却听霍秋枫蓦又感之极地叹道:“郭兄,请过来详细谈谈如何,唉……”
由这沉痛的感叹声中,郭必克知道对方必已深陷情风,无力自拔。
爱情并非全然甜密醉人,却民另有“苦涩”的一面啊!郭必克心中亦不禁微起波澜,脑海映上一位佳人的丽影。
她,容颜清减,人比黄花瘦,一念情瘦,跋涉方重山,而自己却无情的刺伤她,这是应该的吗?下意识的苦笑一下,缓缓走到霍秋枫身侧坐下,郭必克一定心神,狠声说道:“霍兄,郭某不愿多作狡辩,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会明白我为人的……”
霍秋枫黯然长叹一声,道:“这种痛苦不是郭兄你能了解的,一个自幼缺乏亲情的孩子,孤苦零仃的成长,为了一种渺茫的期待与渴望,曾经抗拒过一位深爱他的女子,其实他又何尝不倾心于她,但却将自己的感情冷藏在冰窖里,不敢表达,这痛苦是常人忍受得了的吗?
但是,人世间的事情多么令人费解,仅仅隔了短暂的时期,她……她竟移情别恋,变心了……”
说到此处,这少年又是长叹一声,双手掩面不语…… 郭必克暗中一哂,冷静地道:
“霍兄,你说的是你自己的遭遇?”
霍秋枫猛一抬首,苦笑反问:“难道你还有心情述说别人的遭遇?”
郭必克心中微微一动,忙道:“霍兄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霍秋枫凄凉一笑,道:“当然可以,霍某不会顾及任何耻笑与误解,仅管你会认我为人太懦弱,太缺乏大丈夫气慨,经不起任何打击……”
顿了一下,他又徐徐问道:“郭兄既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