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阎罗”何等阅厉,此番竟也走了眼,阴笑一声,右掌反手劈出,一股凛冽凄厉其寒澈骨的冷锋,随着掌势溢然蜂涌而起,劲风呼呼,排山倒海般往前推去,刹那间周遭掌风回荡,四下似乎突然被冰山包周,寒风刺骨冷不可挡。
须知老魔所练“千寒掌”掌力,乃是邪门六大毒功之一,练法与身受之苦均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老魔潜居雪山穷阴苦寒之地,为的便是吸取阴寒精英,以增加掌功寒之气,这种掌功一沾人身,便使中掌者骨僵血冻,脉逆髓硬,并有毁坏心脉之功。端的恶毒透顶霸道异常。这下老魔心怀轻敌之念,仅只使出六成功力、已足以惊世孩俗威力不凡!可是老魔万万未曾料到,他掌势才一挥出,立即觉得一股极为奇异的潜在力量,突然穿透重重寒飙,向自己胸前大穴罩来,布在身前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千寒掌”掌力,居然丝毫不收阻挡之效,而且那潜力无影无踪,若非老魔毕竟不凡,便极易疏忽大意,恐怕连受了伤还莫名其妙哩!倏忽间那股潜力已涌上身来,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追魂阎罗”仍然临危不乱,但听他厉吼一声,左掌朝空劈下,右掌却飞快自肋下穿出。
啪地一声,老魔只觉掌心一阵火烫,吃不住劲登登连退两步,方使个千斤坠勉强拿桩定身,面上早变了颜色,背脊一阵寒意由尾巴骨升上来……
他毕竟不槐为成名魔头,心内一转,已想出那股神奇潜在力的来源,敢情是人家在一拍一收之间,便自发出极厉害的暗功,不过老魔却揣不出何以对方功力如此奇高,看样子竟比自己数十年苦练之功还远远超过,但若是对方已出全力,便又是一种说法。 郭必克冷冷道:“果然无怪你如此桀傲,竟能接下我四成功力的一招‘天皇如箭’,看来仍然未必尽全力,来!且接我六成功力的‘罡云闭日’。”
话声中,右掌疾然一挥一甩,顿时风雷隐隐,霹雳隆隆,犹如怒江激浪千重,一圈圈激荡的力道,洪洪发发卷起万千雨丝,竟将方圆数十丈扫成空间。
“追魂阎罗”在郭必克说话之际,心中已感疾飙狂震,这时郭必克掌势一出,老魔立即隐隐起了一种畏怯之念。
‘生命攸关之事万万大意不得,但听他暴喝一声,双掌上下交替漫天匝地,缓缓推出一股阴风,寒流滚滚,寒威慑人,几乎使这宽敞的大道十丈以内,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穷阴苦寒的冰天雪地。
不言而喻,“追魂阎罗”在这生死关头,已将压箱底的本领——“千寒掌”,以数十载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如数倾囊而出,想是存了孤注一掷的心理。
两人相隔约莫三丈,在这种距离内硬拼掌力,大是适宜不过,双方掌势说慢实快,俱是捷如闪电转眼即将接实。
猛然间郭必克朗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蓦地弓身弹起三丈余高,人如天马行空般翻身扑去。
“追魂阎罗”全力发掌,自然收势不及,但觉面前压力大为减低,先是微微一挫,旋即寒威流如扛河汪洋,自己内力源源滚滚势如破竹,排山倒海般急涌冲前。
他一连冲出四五步,方始稳住身形。
人的念头本就快如电光石火,这一瞬他已得意非凡,以为对方毕竟年轻功浅,不敢担当自己全力一击。
谁知等他定睛一看,却不禁怔在当场作声不得。
所来触目所及之处,自己三个还算得意的宝贝门徒,正被郭必克以马鞭困住,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那“九头鸟”丁关羽,咧着嘴坐守车辕之上,想是乐过了头,竟指点比划哈哈大笑不停。
老魔看在眼里怒在心底,暗一转念,知道主徒受了自己嘱咐,趁郭必克与自己硬拚掌力之际,悄悄抄大车,企图夺取“乾坤剑诀”。
不料对方机智绝伦居然发现,先前还以为人家临阵退缩,此刻想通了郭必克能将内家真力,随意念而收发由心,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若非已具内家上乘功力,像自己这样,便是练上一辈子也休想有所成就。
他越想越觉寒心,厉叱—声,方待上前助阵。
蓦地——只闻接连而起的三声惨叫,随即三条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自己迎面而来。
“追魂阎罗”心胆俱裂,厉叫连天声中,蓦然身如风卷残云,一瞬之间,已息隐人林中,果然是性命比名誉要紧,尤其对黑道中凶狡人物而言,更是如此。
老魔不战而退,倒使郭必克大为惊诧,目光冷冷一扫,望着扑倒泥浆中的“阎罗三使”
叱道:“你们作恶多端本该杀无赦,姑念初次犯在小爷手中,还不快滚!”
说时,声色俱厉,神威凛然,“阎罗三使”慌不迭地爬起来,形色仓惶地抱头鼠窜,脚步踉跄,身形迟缓,比常人差不了多少,显然被废去了武功。
夜雨霏霏,千万缕玉丝由天际浙渐沥下,暴风雨虽已逝去,空气仍是十分郁闷,仿佛蕴育着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郭必克愕然里着老魔师徒遁走的方向,心中思潮汹涌,默默忖道:“老鬼,你在天之灵佑我,中原武林道上人才凋零,武学衰弱不堪一击,您的心愿与大仇,必会由小鬼手中洗雪,安眠罢……”
思忖良久,他霍的转过身来,只见“九头鸟”
目瞪口呆的望定自己,眼神中流露惊惧恐怖的意味。
郭必克心内肃然,暗在心头低喟一声,忖道:“老鬼您的威名永存人间,且看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使人闻名震惊,唉……只是他们虽然怕你,却未必尊敬你!”
他在寻思的一刹间,竟然暗作了决定,便是以后所作所为,非但要使人畏惧震骇,而且要教武林“尊敬信服”,因为只有那样才对他今后的目的有助,否则徒然引起公愤反而于事无补……
郭必克沉吟半响,朗笑一声,走至“九头鸟”
丁关羽面前,将手中马鞭,递过,笑道:“丁兄,咱们如果紧赶一阵,凌晨时分便可赶到德钦,一客不烦二主,阁下就多辛劳一会,令师所受掌伤虽重,小弟仍然保证能妙手回春!”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过望,他眼见郭必克神奇功力,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虽或对方态度变化奠测,觉得有些奠名其妙,但却为敬佩之念压下。
他人虽智计多端,秉性却是位莫遮掩的豪爽汉子,武功只列入江湖三流,但知交遍天下人,算得上是一血性江湖客。
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大恩不敢言谢,少侠,请!”
说着时,将蓬车厢门打开,肃容欠身,诚挚之态显可易见。
郭必克一跃而上,方待弓腰人车。
蓦地——“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用手指着车厢以内,张口结舌、竟是如此梗在喉,半个字也吐不出口。
郭必克目光一掠,心中亦觉砰然大震,震骇中尚隐隐存了被侮辱的意味,他闷哼一声,身形如电穿入车内。
原采,车厢后方不知何时,竟裂了一个径尺圆洞,微微有点淡光透人,只见左角隅上,仰天躺着一位黄衫老者,五官七窍黑血汩汩外流……’郭必克眼力何等厉害,虽在暗中仍然明察秋毫,冷眼一瞥,已知老者绝气未久,是被一种绝毒无伦的恶毒暗器所伤。
当下细细查看,果然发现老者胸前大穴之上,几乎全被一种飞针插遍,那些飞针红光闪闪,竟不知是以何种绝毒炼成。
“九头鸟”悲嚎一声,如风抢至老人身前,伸手便待去取那些飞针。
手刚伸出,忽然脉门一紧已被扯开。
郭必克冷冷叱道:“针有奇毒,怎可用手去碰?”
丁关羽目光散焕无神,怔了怔,突然扳住黄衫老人双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雄壮中带些哀切、竟比妇人痛哭,还耍令人间声暗然神伤……”
郭必克蓦地感到目眶一阵潮湿,慌忙用手一拭,若在平时,他最瞧不起男子汉效法妇人小子的行为,但此刻他却不禁触景伤情,隐隐领略了“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的滋味。
雨势不知怎地又加大了,渐渐沥沥,本就够勾人愁思悲绪了,何况车厢内传出的苍凉哭声,亦是如此哀切动人?四下里似乎也受不了哀愁的感染,树影幢幢,在风雨中摇晃飘零,此情此景又岂是文字所能描写的出来……
突然,飞雨交加的万籁中,有一阵隐律律的雄亮马嘶破空传至,听到嘶声尚还在十里以内……
郭必克斗然一震,那马嘶声对他熟悉已极,他霍的喃喃道:“赤兔马,啊!是赤儿……”
猛然一拍“九头鸟”肩头,大声道:“不要远离,我马上就回转!”
话音一毕,只闻一声激昂奔越的清啸过后,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已闪出车厢往马嘶传来处,飞云电掣般驰去,转眼即为茫茫夜色吞没不见……
“九头鸟”似是突然神智恢复,急急褪下黄衫老者鞋履,由袜中抽出一部绢册,往怀中藏去,悲哀的容颜下,似乎因这动作而泛起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谁知他书方藏妥,背后“风尾穴”上突然一麻?登时栽倒不省人事。
一条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倏然出现车厢内,摸索出一本绢册,阻笑一声,冒雨消逝在夜幕中……
雨势有增无减,但它却洗不脱郭必克心头的焦虑,这性格冷酷孤僻的少年,此刻亦不禁激动万分,虽已展尽绝顶轻功,人如飘絮,凌云往前激掠,他却还嫌自己脚程太慢,恨不得身化闪电一瞬即至。
此刻他已深入黑压压的树海中,循着马嘶声传来处飞奔而去这片林子幅围之广,在荒凉的边陲极为罕见,深荫蔽地,枝桠参天,足足不下十亩方圆。
森林方面那端,便是连绵起伏的叠叠青山,气势雄伟,那马嘶声便由东方传来。
郭必克循声急驰,不多久已闪出林外,来到一片危崖之下,四周青翠苍黄蔓藤丛生,不知何时,雨势竟已完全收歇了。
他犹豫一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细辩声音来源,却在东方数十丈外的一处山凹后面,当下身形微移,已掠至那山凹角隅的大石暗处。
目光一瞥,只见一泓青潭在山凹,潭水碧蓝可见底,丝毫未因雨水而变成混淆污浊。
潭旁乃是一片斜度不大的平坡,其上生满绿油青茸的草皮,在骤雨方歇的现刻,那芳香的泥土气味。草丛中一串串珍珠般的露水,闪闪烁烁,如同星儿惺松的睡眼,格外显得清新诱人。
那片草坪占地不广,但却足够动手过招之用,这时草坪人影兔起鹘落,正有两人作舍死忘生的激烈拚斗。
那二人俱是使的长剑,精光闪闪,剑影缤纷,招式狠辣玄奇,身形轻灵捷快,看来皆为上乘剑术名士。
郭必克剑目微轩,觉得事不干己,方待悄然离开,忽地心中一动,暗想赤兔马嘶呜既在附近发现,这二人说不定会曾亲眼目睹赤ㄦ踪迹去向,自己何不现身问问,使可约知一线端倪?他想到便做,默不作声地一下子由大石翻下,掠至草坪边上。
那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出现,但此刻正在激战之中,对方皆是名闻八荒的剑客,高手过招千万不可分心,否则先机一失,再想扭转败局便极为困难。
是以,他们明知郭必克来得突然,却相应不理,自顾自凝神攻守。
这两人俱是江湖知名人士,占在上首的是个蓝衣劲装的清秀少年,年纪虽轻,剑术火候却极到家。
但见他攻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守如铜墙铁壁雷池金汤,招式变幻玄奇,剑势浑厚稳健大有名家风度。
下首一人年纪约四旬,面色阴沉死板,目光狠毒犀利,瘦长身材,玄衣劲服,手中长剑轻灵诡奇,乍看似是乱劈不成章法,往往身形暴露漏洞百出,但任凭蓝衫少年攻势再凌厉,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郭必克自幼即受坚苦磨练,那天子山有一处黄龙洞,他朝夕都经过大自然威力砥砺,当真练到外魔不侵的地步。
假有闲空,狂龙客便将武林各大宗派独门武功,详予分析讲评,又时或说些江湖轶事,武林掌故,所以他虽是初履扛湖,其实对江湖并不陌生。
尤其是他一身玄秘武功先得连连奇遇,再由狂龙客潜心教导,武功固然高得不可思议,但他却对自己所学武功威力一无所知,反而因往常所闻,对名派绝技身法,耳熟能详。
此刻冷眼旁观,已看出蓝衫少年武功家数,乃是正宗泰山派嫡传,一手“玉皇神顶”剑法深得个中三味,只因功力稍欠故不能尽情发挥威力。
他在细细打量玄衣中年剑客时,却不禁心头猛然一震,原来玄衣剑客所使家数,怪异透顶,连他这等博道百艺之人,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却隐隐觉着人家的武功,竞与自己学过的一套剑法依稀仿佛,而且变化精妙微处,居然有异曲向功的妙谛,不过玄衣剑客反来覆去只会七招,显然未学会这套诡异的剑法。
郭必克自那日帐中惊变之后,始终对于“玄衣”极为敏感,此刻脑筋飞快一转,已经打定主意,当下冷哼一声,右掌一招,发出一股无形潜罡,直往两人动手的中间推去,掌力才发,脚下立即移形换位,身形如同流水行云一般,倏然欺至二人中间。
蓝衫少年与玄衣中年剑客,厮拚正烈,忽觉一股潜劲涌至,其重如山,两人贯注剑上的真力,仿佛石沉大海毫无踪迹,不觉各心中一凛,齐都收式跃退三步。
定眼望时,蓝衫少年不过暗觉惊讶,未曾料到发出潜力之人,竞比自己还要年轻。
那玄衣中年剑客一见郭必克现身,却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连闪。
郭必克冷笑着一扫两人,见那蓝衫少年直愕愕瞪着自己,不觉心里有气,冷哼一声,仰首望天,淡然道:“有目无珠,不识真正泰山,泰山派的小辈最好滚得远远的!”
他秉性本就奇特,对异常人可说集冷酷、孤僻、怪异之大成于一身,尤其一旦心中有气,说起话来便更加不可理喻,使人难以忍受。
语气中鄙夷、蛮横的意味,顿时听得蓝衫少年大为一怔,怒道:“朋友讲话要留些分寸,否则我‘旋风快剑张玉杰,虽是武林末卒,也要领教一番朋友手下的武功,能比嘴皮子高上多少!”
这少年端的性傲无比,他年纪轻轻却是泰山派上代掌门——元神上人的关门徒弟,出道以来纵横武林少逢敌手,无形中养成他心高气傲的脾性,若非还识得大体,觉出郭必克武功极高,他早已破脸动手了。
郭必克冷冷一笑,道:“世上尽多沽名钓誉之徒,你即以‘旋风快剑’自居,想是恃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哈哈,就是元神大和尚见了我老人家,也得低声下气谦让三分,你算哪门子东西!”
蓝衫少年厉喝一声,剑光一闪,叱道:“小贼胆敢辱及本门,今天有你没我!”
话声中,剑光一旋,分心便刺。
郭必克厉喝道:“怎么样!”
语气咄咄逼人,右掌一拍,一团劲风顿将来剑震开。
蓝衫少年心中一凛,剑式再引,嗡然一声龙吟,剑尖震出七朵梅花,飞射郭必克胸前七处大穴,劲风飒然,认穴奇准。
郭必克嘿嘿一声冷笑,突然身形急掠,晃眼间拦在山口。恰巧阻住中年玄衣剑客,原来他虽在戏侮对方,却耳目不时留心玄衣人动静,一见他偷偷想溜,立即扑回拦住人家,口中冷冷叱道:“想溜?哼!没有那么容易!”
边说边以利剑似的目光注定对方,心中自然更加肯定,认准了对方有凶手之嫌疑。
玄衣中年剑客,面色突然变得更形苍白,长剑横胸,道:“在下崆峒派‘霹雳剑’盖青山,与少侠无怨无仇,不知为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