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带故的事情也被扯了出来。月旃氏便装出一副好像头一回听说的样子，其他几人见她不知道，说得更欢了。
屋子里正热闹的时候，门口上小丫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说道：“大太太，兀良合家的姨太太送了一封信过来，请您过目。”
“知道了。”月旃氏便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自从旃兰艳上次来过以后才隔了不到十天时间，这已经是第三封信了，每封都是同样的催促，就算是圣人也该被催得冒火了，何况月旃氏根本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她随后接过信，压在了刚刚取出来的首饰盒底下。
那报信的丫鬟却还不走，见月旃氏神色不耐烦，却也不敢就走，只得轻声地提醒道：“大太太，兀良合家的人还在垂花门外等着回话呢！”
月旃氏眉头一皱，那贞芹连忙喝斥道：“好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大太太方才明明已经说了‘知道了’，还要什么回话？”
那小丫鬟连忙一屈膝，随后转身逃也般地跑了出去。
“大太太别让那些杂事扰了您的兴致，咱们继续挑！”柳姨娘说着拿起一匹柔软的厚棉布，说道，“这匹布倒是不错，摸着又柔又软的，正好拿来给小少爷剪成尿布用，您说好不好。”
月旃氏“卟呲”一笑，说道：“我看你都挑昏了头吧，这个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么？”
柳姨娘便一拍额头，说道：“您瞧瞧我，果然是昏头了。”
“也难怪，这么多料子，我都快要晕了。”杨姨娘有些勉强地笑道，她是姨娘，月旃氏没赐她坐她也不敢坐下来，一直站在旁边对各种衣料，脚早有些站不住了，只得悄悄地扶着桌子站直身子。她有些心酸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轮到她肚子里这个时又剩得下多少。
“哟，倒是我没注意，杨姨娘也怀着身孕呢，竟然还让你站了这么长时间，赶快坐下来歇歇吧！”月旃氏这才发现杨姨娘似的，指了张凳子给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掩盖不住语气中那一丝酸气。
杨姨娘却顾不得那么多，连忙道谢，然后又站了起来。
这时，院子里传出一阵吵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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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百零三章来信
月旃氏心里一动，连忙让贞芹去看是怎么一回事。随后，月望从外头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说道：“你院子里的小丫鬟是怎么回事，怎么慌里慌张的了跟见鬼似的。”
贞芹跟在后头走了进来，说道：“是刚刚给大太太送信过来的悠莲，跑出去时撞着了老爷。”
“原来是这样。”月旃氏笑了一下，抚着肚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接过月望手中的官帽，说道，“小丫鬟才新来的，不懂事，老爷又何必跟她计较。”
月望便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落在了杨姨娘身上，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大夫不是让你好好地静养吗？”话虽然是对着杨姨娘说的，目光却不自觉地看了月旃氏一眼，该不是月旃氏吩咐杨姨娘过来的吧？
月旃氏哪会不知道这目光的意思？一时间直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装出一一副没看明白的样子，依旧一副温婉端庄的样子。
杨姨娘也看懂了，心里一跳，连忙站起来说道：“是奴婢在屋子里闷得无聊了，听说大太太这里在替小少爷选布料做衣服，想着大太太毕竟比奴婢经验丰富，所以想到这里来跟大太太学一学照顾小孩子和养胎、待产之类的经验。”她的话虽然说得十分谦卑，心里却气得咬牙，她就说月旃氏怎么突然发善心了，原来是算着时间知道月望该回来了。
“这样也好。”月望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都怀着身孕，这方面应该有许多话可以说才对。”他说着又指了指满屋子的东西，说道，“这些都是给小孩子准备的？”
月旃氏笑着说道：“是呀，都是早先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如今才刚送了货来。”
“一个小孩子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东西？”月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屋子里的东西简直快推成山了。
“老爷，您可别小看了小孩子，”
月望便点了点头，说道：“别忘了再准备一份送到杨姨娘那里去。”
月旃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月望，说道：“送到杨姨娘那里去？”
“都是月家的子孙，老八有的，老九也应该有。”月望说道，论起排行来。月旃氏和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正应该是第八和第九，他怕月旃氏不服气，便说道。“先前朔哥儿、弦哥儿他们也是一样的，没有分过嫡庶，以后的自然也不论。”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月旃氏急急地说道，“以前朔哥儿、弦哥儿都是养在妾身这里的，难道这一次……”
月望便笑了一下。说道：“以前弦哥儿出世的时候，朔哥儿都已经三岁大了，有乳母看着也累不着你，可这一次你们的生产时间只差几个月而已，两个婴儿都放在你这边你也顾不过来，况且你还要管着家里这一摊子事了。老九就放在杨姨娘身边养着就是了。”
月旃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姨娘已经激动地上前说道：“谢谢老爷，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九少爷的。谢谢太太！”
此时，月旃氏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她看着激动异常的杨姨娘，心里冷哼了一声，九少爷？她就那么肯定她能再生一个男丁？
“好了。让丫鬟陪你回去歇着吧！”月望叫来杨姨娘身边的丫鬟，让她陪杨姨娘回去。杨姨娘向月旃氏行礼告退的时候月望还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随后轻声说道，“一会儿我去你那里用晚膳。”
杨姨娘已经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看了月旃氏一眼，但还是舍不得拒绝月望，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柳姨娘见状便向月眉使了个眼色，随后跟着裘妈妈等人一起告退了。月望见两个女儿都在，便问了她们一些近况，月眉便拿出自己亲手做的一双鞋子给了月望，月望试了试，竟然还挺合脚的。
“不错！”月望高兴地拍了拍月眉的头，说道，“你也长大了，以后……”做个贤妻良母，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意识到这话不该由自己来说，便干咳了一声，故作严厉地说道：“只给我做了么？”
月旃氏便笑着说道：“怎么会呢？眉儿做事一向细致周到，又怎么会只顾老爷一个？从老太太到老爷再到妾身，人人都有，一个也没落下呢！哪像盈儿？这么大了，就只会撒娇！”
“娘！”月盈说着便偎了过去，说道，“我手上笨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做了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孝敬爹娘，您偏又在爹面前拆我的台。”
“还好意思说！”月旃氏笑着嗔怪了几句，又把月盈做针线的一些趣事讲了出来。
月望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无妨，有这个心就好，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未必就得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情。”这几年，月盈的性情比起小时候的张扬跋扈已经好了许多，月望对她便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一旁的月眉僵硬地弯了弯嘴唇，就算她针线再好又怎么样？她早就知道，父亲的心并不是一双鞋子就能收买的，偏偏，她还不能不做。待他们说到一个段落便告辞了，月望想起自己还要话要与月旃氏说，便让月盈也退了出去，又把屋子里的丫鬟也遣了出去。
月旃氏故作不知地问：“老爷这是……”
“刚刚那小丫鬟叫什么来着？”月望回想着贞芹说的那个名字，却又想不起来，便说道，“她说，兀良合家的姨太太派人送了信过来？”
月旃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首饰盒底下还未拆开的信封，说道：“老爷知道了？”
“方才那小丫鬟举止匆忙，我也就问了几句。”月望说道，“好像还不只是这一次？”
月旃氏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的第三封了，前几天她还亲自来了一趟，老爷那时候正忙着河道的事情，妾身也不敢打扰您。”说着。她就起身往内室里走去。
月望看她肚子大得行动都有些不便了，便也站起来扶了她一把，说道：“你坐着，有什么事情让我来就好了。”
“哪能劳动老爷亲自动手？”月旃氏说着走进内室，从一个檀木匣子里取了信来交给月望。
月望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道：“这种事情你告诉我就是了，何必非要拿出来让我看？你们女人家的来往，我怎么好过问的？”
“无妨的，老爷还是看看吧，否则……”月旃氏收住话尾。叹了一口气，把信拆开来交给了月望，又说道。“大多数都是诉苦的信，说她在兀良合家日子不好过呢。”
“哦？”月望忍不住接过了信，说道，“兀良合家现在虽然已经不比从前了，但如果有我们能帮得上的最好还是帮一把。毕竟，大家也是亲戚一场，做得太绝情了也不好。”说完，便开始低头看信。
月旃氏便点了点头，说道：“妾身已经派人送了很多东西过去了，现在他们吃穿用度的至少不成问题。就是府中奴仆以为他们家道中落，不大听他们的管束罢了。对此，妾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至于。她信中所说的事情妾身是半点都不信的，已经写信过去驳斥过了，老爷不必担心。”
而月望拿着信的手忽然握紧，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怎么……”头一封信就是旃兰艳写来申诉的信，信中全是月华在皖地的所做所为。洋洋洒洒的直有十来张信张之多。
“妾身也不信。”月旃氏摇了摇头，说道，“但我妹妹他们也是太过于忧心南边的妹夫和亲家老爷他们了，所以才会如此罢了，老爷请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现在……兀良合家剩下的也多半都是女流之辈而已，难免……”
“不用说了，我明白。”月望打断了月旃氏的话，心里却隐隐觉得信上所言十分合理，况且，他在朝堂上也多少听说月华被欧阳云起牵扯进去的事实，只是为了避嫌而没有过问而已。但他凭着信上所说猜测了一番，觉得旃兰艳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只能写信质问月旃氏罢了，否则，就算是失了势的兀良合家也未必是那么好惹的。
月旃氏说道：“老爷不必忧心，我已经写信过去反驳了。”
“胡闹！”月望却猛地站了起来，说道，“这种事情岂是你们女人家一言一语就能断定的？他们兀良合家用这种事来诬蔑我们，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月旃氏便红了眼眶，说道：“那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老爷和他们兀良合家闹翻……现在京城里还有谁敢跟他们兀良合家来往？”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们把这件事牵扯到我们家身上，还好，现在还没有什么话传出去，若是有……”月望咬了咬牙，“那可不是华哥儿一个人的事，我们一家子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
“便是有也不过是些谣言罢了，老爷又何必这么紧张？”月旃氏不解地说道。
月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说道：“你不明白，现在皇上在别的方面还算冷静，可一牵扯上汉人官员就十分冷酷，前段时间，不过是有名汉人官员请求告老还乡罢了，皇上竟然直接抄了他的家！这件事你应该也有听闻，应该越发小心才是，怎么还……”说着，他注意到月旃氏的大肚子，顿了一下，又说，“总之，我安心养胎便，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说完，便走了出去。
月旃氏坐在原地，良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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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百零四章流言
喜蓉那件上身以后，她得了月旃氏赏赐的事情也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成了月旃氏身边的红人赶上来巴结的，也有说她肯定是为了赏赐到月华那边去搅什么风浪了，还有说她两面三刀的。更有人特意地跑到月华的小宅子那边说起这件事，提醒月华和玉蟾注意喜蓉这个人。而喜蓉特意穿着新做成的金线团花纹的云锦长比甲去见了月旃氏，还都挑在月旃氏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去的，月旃氏除了不咸不淡地赞了两句之外却什么也没说，倒把喜蓉吊在半空里上不去下不来，更不敢继续跟月华那边来往了，月旃氏对此竟也不闻不问。
“喜蓉到底是怎么回事？”玉蟾闲余之时想起来不免有些担心，说道，“难道，她真被月旃氏说动了？”虽然，她自己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可能。
在一旁写信的月华冷哼了一声，说道：“她要是真把喜蓉说动了，会这么容易让你看出来吗？如果到了现在，她还只会支使些丫鬟来给我下绊子，那我也算是高估她了。估计……又是想故弄玄虚吧，只要她没拿着刀子捅到咱们面前来都暂时不用理她。”月华说道，心里暗忖，月旃氏应该已经知道他在南边那些作为了，就算有什么行动也不应该跟喜蓉有什么关系，故意闹出这种事情应该是想吸引他的视线吧。但是，月旃氏怎么也不可能料得到，她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他放出去的，而喜蓉又会有胆子背着她向他表忠吧？
“大少爷你说得倒轻巧！”玉蟾白了月华一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月旃氏挺着大肚子拿着刀子冲过来的样子，便“卟哧”地一声笑出声来，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月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出声打扰他，只是安静地走到他身边替他添上了一杯茶。
月华习惯性地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尔后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茶杯出神。
玉蟾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月华淡淡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忽然有些感慨，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只要玉蟾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他想喝水，拿起杯子，里面一定是八分满的清茶。温度也正好适宜。虽然，这些小事别的丫鬟也会做，但由别的人来做他总是不习惯。再没人能像玉蟾这般帖合他的心意了。他想着，忽然笑了一下，说道：“玉蟾，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是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
玉蟾一愣，随即红了脸。说道：“才不像呢！”他们这样……不是更像新婚的夫妻么？虽然，玉蟾也没有见过多少新婚的夫妇。
“为什么？”月华不高兴了，他心里正感慨万千的时候，可不容许玉蟾一个人置身事外。
“像我爹我娘那样的才叫老夫老妻呢，我娘一个眼神过去我爹就知道我娘想说什么了，反之也是一样！”玉蟾回忆起爹娘两人相处的情景。虽然很平凡，但总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玉蟾每次看都不觉得他们是两个人。而是一对夫妻。只是，这是需要经历时间沉淀才会如此的吧？她与月华之间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变成那个样子。
月华笑了起来，说道：“你难道是在埋怨我不解风情？”说完凑近她的脸，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又说。“来，给我个眼神。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大少爷！”玉蟾一面躲一面不经意地抱怨着说道，“我想什么可从来不敢瞒着大少爷，但是大少爷想什么我却怎么敢去猜？”
月华顿了一下，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用了，大少爷！”玉蟾轻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却知道你想的事情一定都有你的道理，是不是告诉我都没有关系，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我就好了。”
她……月华又是一阵失望，他慢慢地直起身来，转开话题说道，“对了，这段时间事情忙，都忘了问问你，你回去告诉你爹娘常宝的事情了么？他们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吧？”
“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