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楚戈冷冷地道:“你只要不玩手脚,我不会怪你!”话语间,远处已响起一连串呼哨之声,瞎子常低声道:“来啦。”
白四方涌现出七八道人影,这些人远远凝立在四周,并不接近,他们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动也不动地站着。
忽然,一缕琴声缓缓响起,但见两个素白衣衫的小婢提着俩盏花灯朝这里行来,在她俩身后紧跟着一顶软轿子,里面坐着一个粉面玉颊般的少女,那缕琴声便是自那少女怀中的古琴中散发出来的。
瞎子常微颤道:“天散姑姑。”
敖楚戈低声道:“她可是接货之人?”
瞎子常摇摇头,道:“不像!”
天散姑姑的软轿停在野地上,那两个提灯少女恭谨地将花灯斜吊在树干上,再从轿后抬出一张琴几,天散姑姑抱着古琴,缓缓坐在一个蒲团上,古琴停放在琴几之后,她朝四处遥望了一眼,手指缓缓流泻在弦琴上,那丝丝缕缕的琴声有若瀑布流泉地传送出来,棕棕不绝……。
此刻,遥远的左侧,缓步行出四个汉子,他们俱是环配剑刃,身着蓝袍,分从左右簇拥着一个微微削瘦的中年文士,朝这里踱了过来。”
瞎子常全身抖颤地道:“胡子玉……”
敖楚戈一怔,胡子玉善名著称,远近知名,他今夜出现这里殊出意外,以他的善名,当不会是劫货的正主。
琴声一绝,天散姑姑道:“胡善人,我要的贷呢?”胡子玉目光微微一瞄,道:“那送货的瞎子常可能已到了?”四周的人目光全落在瞎子常的身上。瞎子常怔怔地道:“胡善人,你是……”胡子玉冷冷地道:“你连我都不识,哼,千幻剑贾球也太马虎了。”
那手臂微微一抬;右腕上露出一个黄光闪闪的小金铃,瞎子常心弦剧烈的—颤,恭声道:“金铃主人,小的瞎子常参见!”胡子玉冷声道:“那一票货可全带来了?”
瞎子常摇摇头道:“没有,我和贾球只接到你的鸽书之后,带了弟兄去会毛六和哈山,半路上遇上方城主,我方死伤很多,虽然我和贾球只会见了毛六,可是却遇上更辣手的人物!”
胡子玉一怔道:“谁?”
瞎子常低声道:“一笑见煞敖楚戈——”胡子玉一震道:“敖楚戈?不会,他从来不插手这件事!”
瞎子常偷偷瞄了敖楚戈一眼,道:“听说老敖是受方城主之邀!”
胡子玉呸了一声,道:“我只关心那批货,不管敖楚戈是什么人,贾球呢,他是你们的负责人,告诉他,我要他的命——”瞎子常黯然地道:“那店里的人手及贾球兄全死在‘一笑见煞’手中。”
胡子玉不信地道:“他有这么厉害?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瞎子常苦笑道:“我和这位弟兄是溜得快!”胡子玉满面不屑地瞪了瞎子常和敖楚戈一眼,朝天散姑姑一拱手,嘿嘿地道:“天散姑姑,你要的人只怕来不了了!”天散姑娘道:“老胡,你是拿姑奶奶我寻开心,当初咱们是言明在先,我要的是方小苹,你开价三十万两,说半个月内交货,现在。货呢?”胡子玉淡淡地道;“我立刻派人去将货再劫回来!”
天散姑姑冷冷地道:“用不着了:我和方城主仇深似海,才想到用方小苹来做为挟制他的手段,如今你货文不成,岂非将我的计划通盘推翻了?咽,胡善人,咱们这个帐该怎么算胡子玉冷笑道:“订金全数退回。”
天散姑姑不屑地道:“我会接受么?”
胡子玉嘿地一声道:“这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货到钱到,货空银退,咱们也曾经事先言明,天散姑姑,你不要逼人太甚!”
天散姑姑冷笑道:“胡子玉,这是你代表大当家说的话?”胡子玉冷冷地道:“大当家的不便出面,一切事务全由我办理。”
天散姑姑道:“请你大当家的来吧,这事你决做不了主。”
胡子玉一震道:“大当家的是何等身份,岂会轻易露面,天散姑姑,十万两银票在此,咱们前约已消,愿不愿全看你自己。”
说着,一个蓝袍汉子将银票递送到天散姑姑面前,天散姑姑连看都不看一眼,播弄琴弦铮铮而响——胡子玉却沉声道:“拿下。”
刹时,两个蓝袍汉子朝瞎子常和敖楚戈扑来,这两个人身手甚是快速,出手便是大擒拿法,瞎子常一挥手,大声叫道:“胡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子玉冷煞地道:“道上的规矩,怠忽职守,失货事小,丢人事大,往后咱们这一行在江湖何以向道上交待,你俩贪生怕死,将货丢了,这事应立刻将你俩处死——”瞎子常大声道:“要死也要在大当家面前死一一”这正是他老江湖的狠招,他们这一行一层听命一层,唯有同级的人相识,再上去是另一级,瞎子常虽和他们同伙,却连真正的头儿都没见过,他有意要抖出头儿的底,不得不斗上了智。
胡子玉不屑地道:“你没那个命!”
瞎子常冷冷地道:“你最好让我见见大当家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票告,否则,将来大当家的怪罪下来,嘿嘿,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有说明——”胡子玉一怔道:“这……”那两个蓝袍汉子见胡子玉没有再表示什么,双双退回去,胡子玉犹疑地望着瞎子常,他虽然赋有无限的权力,但,也不过是个听差使唤的,万一瞎子常真有什么重要事情要票,冒然地将他毁了,头儿怪罪下来……。
胡子玉冷声道,“可以先告诉我!”
瞎子常哈哈大笑道:“你看这里方便么?”胡子玉挥手道:“咱们回去说。”
天散姑姑挥了挥手,那两个少女立刻上前将胡子玉回拦,琴声一荡,只闻见天散姑姑幽幽地道:“胡善人,这一行讲究的是‘信誉’两字,你私自退约,已违道义,订金我不要了,咱们找大当家理论去!”
那蓝袍汉子双手捧着银票,站在那里,天散姑姑连理都不理,胡子玉的面上犹如罩上一层寒霜,道:“只怕你见不着大当家的!”
天散姑姑哼声道:“怎么啦?你还想杀人灭口?”胡子玉嘿嘿地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这一行虽然是灭绝人性,不为外人所谅解,可是道上的规矩还能守着……”天散姑姑道:“那行,我的订金没收回来,那约定依然存在,限你们三个时辰,将我定的货交出来,否则……”她抱着古琴走回轿中,一挥手,那两个白衣少女提着花灯在前开路,软轿缓缓行去。
胡子玉沉声道:“慢着——”
天散姑姑冷冷地道:“还有事?”
胡子玉望着远远的天边;道:“我们的货已经到了。”’但见远处一辆大车缓缓而来,一个蓝布大衫的老头子挥着鞭子,驾着车子,嘴里哼着小曲,刹时,那大车已停在众人之前。
胡子玉一震,道:“大当家——”
那老头瞪了他一眼,道:“咱们既然收了别人的订金,当然要照约交货,否则,往后谁还会找我们?那岂不是自砸招牌!”
胡子玉惊道:“那边不是出了事情?”
老头子冷笑道:“我亲自去将失去的货再收回来,凭方城主派的那几个浓包角色就想守住这批货,嘿,他也太小看我们了。”
瞎子常轻轻—推敖楚戈道:“是他,我曾听他说过话……”只听天散姑姑冷冷地道:“交货吧,我还要上路呢!”
那老头嘿地一声道:“抬下来一——”
胡子玉立刻一挥手,几个汉子急忙将大车上的箱子全搬了下来。
天散姑姑道:“我只要方城主的女儿!”那老头嘿嘿地道:“要货的主儿不是你一个,天散姑姑,订金已收,余款即付,咱们银货两讫,各自走路——”天散姑姑嘿嘿地道:“我须先看货……”那老头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
天散姑姑阴沉地道:“我还要弄清楚你的身份,大当家的,你不会连个姓都不告诉我,白花花的银子那么轻易地到你手里?”老头子一怔道:“盘根究底,天散姑姑,你应该知道那后果很坏!”
天散姑姑哈哈两声道:“人都有好奇之心,我是个女人,更不例外,哪怕你想杀我灭口,我也不在乎,因为你未必能杀得了我!”
老头子沉思道:“天散姑姑,依照常理,咱们是管买不管卖,管卖不管买,只要生意谈成,管他对方是谁,现在生意已谈成了,你再三地套我根底,我不明白,你居心何在?”天散姑姑呵呵地道:“你怕别人认识你?”老头子双目精光一闪,道:“天散姑姑,我老头子差点上了你的当,嘿嘿,我由你的声音里忽然觉得你不是天散姑姑,嘿嘿,你居然冒名来和我磨姑……”他沉声地一挥手,道:“给我拿下!”胡子玉身边那四个蓝袍汉子闻言霍地一跳,各自抽出身上的兵刃,登时朝天散姑姑扑去,他们俱是一流身手,长刃一发,连着七八道剑挥洒过去。
天散姑姑长笑道:“老狐狸,你看看我是谁?”她在脸上轻轻一抹,立刻露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形貌,老头子目光一冷,嘿嘿地道:“原来是方城主的夫人——李洁——”李洁愤愤地道:“不错,我女儿让你们绑来了,我们老夫妻不得不亲自出面,老头子,我再告诉你,那里还有一位朋友在等着你呢!”
她嘴里虽然在说话,身子可快速得很,几个起落,已避开对方的攻势,显然这个妇人功夫不弱。
那老头子全身一震,道:“谁?”
李洁笑道:“敖楚戈——”
敖楚戈一移而来,道:“朋友,你不认识我……”老头子骇惧地道:“你……瞎子常,你居然敢出卖我?”瞎子常微抖地道:“那是不得已,敖楚戈是何等人,我虽然有身不错的功夫,但是在人家手里,我却走不出三招——一”老头子愤愤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嘿嘿,想不到我的手下全是这种货色呢,嘿嘿,敖楚戈,你也要跟老夫过不去?”敖楚戈淡淡一笑道:“单一绝,你又何必跟我装糊涂,像你这种拐带孩子,贩卖人口的骗子,天理难容!”
“单一绝”这三个字传进各人的耳中,俱是一震,十几年前,江湖上就传说此人是一个独行大盗,杀人劫舍,奸淫采花无所不为,没有想到此人舍弃采盗行径,又干起这一行道的确是令人称奇不已。
李洁道:“敖公子。此人真是单一绝?”敖楚戈大笑道:“错不了,他那层皮脱下了我也认得出来。”
单一绝一呆道:“你见过我……”
敖楚戈不屑地道:“有一次你在张家口犯案,我正好碰上,那一次你命大,溜的像个兔子,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了。”
单一绝面若死灰地道:“没想到那次是你。”
敖楚戈笑道:“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呢,单一绝,今夜,你是恶事做尽,霉到家了,碰上了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胡子玉低声道:“大当家的,眼前这些人全不是容易对付的,咱们的蓝袍武士居然奈何不了一个李洁,依我看一一”那个蓝袍武士功了数十招,奈何不了李洁丝毫,他们很知趣地停下手来,只是紧紧地守着李洁。
单一绝嘿嘿地道:“胡子玉,将那个方小苹给我拿下来。”
立刻有两个汉子启开那口大箱子,他们的箱盖才开启一半,已砰地一声,一道人影从箱子里射出来,只见方城主满面怒容地站在地上。
胡子玉一呆,道:“你,你……”
方城主冷冷地道:“单一绝,你真认为那几个无辜的孩子,又被你劫回来了,告诉你,我们为了让你现形,才那么容易地将六口箱子交给你,可惜,你当时没发觉破绽!”单一绝面若死灰,道:“好,好,方城主,你果然高人一等!”
方城主冷冷地道:“哪里,哪里。”
单一绝愤声道:“方城主,我始终弄不明白,尊夫人何以会冒充天散姑姑来取货,天散姑姑口口声声和你们夫妇仇深似海,不会故意来骗我!”
方城主道:“仇是有那么一点,但决不如想像中那么深!”
单一绝忽然大叫一声,骂道:“娘操的,你姓方的用圈套套住我,现在又拿姓敖的来压我,你们妄想用人多来整我,呸,我单一绝不吃这一套!”
敖楚戈怒道:“娘操的,你他妈的发哪门子熊,今日我不撕烂你的嘴,拔掉你的牙,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单—绝哼声道:“老敖,别人怕你,畏你,我一一单一绝可不含糊你,你他妈的专拔我们道上的桩子,同道间哪个不恨你入骨,我劝你,往后少挡别人财路,否则,大伙拼了倾家荡产也要生吞活剥了你!”
淡淡一笑,敖楚戈道:“有种,我姓敖的就佩服你这种汉子。”
李洁关注地道:“夫君,小苹怎么样了?”方城主笑道:“没事,已交给他们好好照顾了。”
话语方落,远远的前方如幽灵样地浮现出一个白衣少女的影子,只听她森森冷笑,朝这里冉冉而落。
李洁道:“天散姑姑——”
天散姑姑叱道:“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冒我的名来这里掀风作浪。”
方城主怒道:“你嘴上不要不干不净!”
天散姑姑幽怨地道:“你也欺负我,姓方的,你误我青春余年,这个恨难解难消,你立刻叫你老婆滚一边去,否则……”李洁痛苦地道:“天散,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天散姑姑嘿嘿地道:“道理太简单了,姓方的原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他娶的应该是我,不是你,而你,仗着家大业大,进了方家的门,我恨,我恨你们,我要你们统统死!”
方城主长叹了一口气道:“天散,你这是何苦,事隔多年,该了结的全了了,何必那么想不开?再说,情份由天定,谁也勉强不了谁!”天散姑姑惨然一笑道:“那么便宜的事,姓方的,我不弄得你们家破人亡决不罢休,今夜我总算赶来了,你以为用几人缠住我,什么事都解决了,告诉你,门都没有!”
李洁颓然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天散姑姑大声道:“尤其是你,李洁,我恨不得剥了你的皮,现在我要你们夫妇全都丢下武器,我要先羞辱你俩一顿!”方城主愈听愈气,道:“凭什么?天散,你不要逼人太甚!”
天散姑姑道:“凭我手中那张王牌!”
单一绝欢声道:“天散,干得好,咱们先将姓敖的除掉!”天散姑姑一楞道:“敖楚戈也来了?”敖楚戈淡淡地道:“在下在此……”天散姑姑凛然地道:“你,敖楚戈,和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天散不想招惹你,你也别惹我,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这里你不须要插手,如果你肯给我这个面子,日后,我定会报答。”
摇摇头,敖楚戈道:“天散,你和方城主之间的是是非非,我姓敖的不便过问,不过,方城主请我来,是为了她的孩子,这件事的谁是谁非,我不愿谈它,可是,拐骗别人孩子,这罪却不能赦,天散,单一绝,决不能放!”
单一绝吼道:“他妈的,你是看上老子了!”
在天姑姑道:“姓敖的,我这是给你脸,才好言相劝,如果你自认为天下无敌,持武逞强,哼哼;天散姑姑,四个字可不是白来了!”眉头皱了皱,敖楚戈道:“天散,不要跟我逞口舌之能,今儿的事姓敖的挺了,如果你执迷不悟,妄想用武力解决。那咱们……”天散姑姑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道:“姓敖的,也许你还没弄清楚目前双方的环境,你先看看,那边的人是谁?他们全是我预先安排的!”
随着她那流转的目光,敖楚戈已看见那浓密的林子里有数个黑衣汉子,正严阵以待地守在哪,最使敖楚戈惊诧的是那些人手中,似乎正守着一个年仅十余岁的孩子。
李洁颤声道:“小苹——”
方城主一震,颤声道:“什么?”
天散姑姑得意地道:“方城主,我天散要得到的东西,决不会让它落空,你虽然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