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菱只得跟上。
通往第三层的楼梯上铺上了地毯，在楼梯口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
这石头有些像孤山实战时主考官们实时监测他们的镜石。
“第三层及以上，低于金丹修为的人不可以去。”宁仇淡淡解释； “否则会触动机关，轻则被赶出去； 重则会受伤甚至丢掉性命。”
涂菱明白了，这就是个测试来客是否有资格上楼的机器。
在修真界，金丹修为就是衡量你是否有潜力进阶成仙的最大标准。
宁仇比了比手势； 示意让涂菱站过去。
涂菱乖乖走到镜石前，原本光滑无物的石面上很快便泛起一阵柔和的黄色光芒； 随即发出“滴”一声脆响。
“可以了； 你上去吧。”宁仇道。
“哦。”涂菱走了几步； 站到了楼梯上，转过身等着宁仇。
宁仇上前一步； 距离镜石还有段距离； 石面上便骤然发出五颜六色的绚丽光芒； 煞是耀眼。
涂菱：……
太夸张了吧！她只是浅金色光芒； 师父大人则是绚烂的七彩光芒； 人比人果然得扔。
宁仇对着镜石抬了抬手，做了个五指并拢的手势，石头的光芒便立即隐去。
在旁围观的涂菱表示叹为观止。
这说明宁仇可以随意控制测试的“机器”； 不愧是整个门派修为仅次宗主的男人。
……不对，还有几个据说闭关神隐了几百年的长老，他们比宗主修为还高，已经到了渡劫期，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得道成仙。
“走吧。”宁仇走上楼梯，招呼道。
“是。”涂菱收回发散的思维，与师父一道往三楼而去。
……
一走上这楼梯，涂菱就觉得一切都感觉不大一样。
脚下的地毯柔软无比，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空气中散发着带着异域神秘气息的淡淡香气，闻上去会感到精神愉悦；涂菱仔细一看，就连楼梯的扶手都是用上好的梨花木所制，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经过岁月的打磨，显得油润光泽。
沿着楼梯盘旋而上，两人很快来到了鬼市的第三层。
这里完全就像高档的商铺，每个摊位都是独立的房间，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卖家与买家也不像一二层那样声音高昂地你来我往，而是非常斯文，就连讨价还钱的声音都很温和。
用个通俗的比喻，如果整座房子是个酒楼的话，第一层是亲民的大厅，第二层是普通包间，第三层就有点像为高级客户定制的私人包间了。
“师父。”涂菱扯了扯宁仇的袖子。
“嗯？”
“您有什么想买的玩意么？”
“没有。”
“……我想在这里稍微逛逛。”涂菱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淘换的。”
宁仇看了一眼涂菱，说得相当直白，“这里的东西都非常昂贵，你全身大约只有头上那颗鲛人泪和腰间的修罗刀可以换。”
“……这可不行。”涂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鲛人泪是美人鱼姐姐给的，修罗刀是小道士送的，都不能拿去换。”
宁仇：“那你就看看热闹为好。”
涂菱：……
问世间谁最能泼冷水，无涯宗莫悔真人当之无愧。
涂菱心道看看就看看，反正看也不要钱。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这个师父的脾气秉性她也摸了个大概。
尽管宁仇嘴比较毒，但属于口嫌体正直的那一类。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不懒惰生出歪心思，宁仇对她这个徒弟还是比较有包容心的。
－－比如陪逛。
两人从第一个摊位开始逛，这是一家卖稀有玩意的店铺。
店家是个女人，身材婀娜有致，声音也温柔动人。
虽戴着面具看不见样貌，却总觉得是个大美人。
“我店里有龙鳞，有凤胆，还有鲛人的珠子。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是稀奇玩意，我这里都有。”店家说着看了一眼涂菱，柔声道：“客人您头上这颗珠子可真是漂亮。”
涂菱笑了笑，“一位朋友送的。老板娘，您能给我看看龙鳞么？”
“当然可以。”老板娘从柜台中拿出一个红丝绒的盒子，打开之后一片薄如蝉翼，闪着银色光芒的物体出现在眼前。
很漂亮，但也看不出有多神奇，更想象不到这是龙的鳞片。
传说佩戴龙鳞不但夜晚可安神助眠，在海中也可避水呼吸，还能用龙鳞炼丹入药，可制成固本培元，增进功力的高级丹药。
属于不买也行，买回去研究一下也很好的物品。
“这龙鳞怎么卖？”涂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要看客官您有什么可以换的了。”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涂菱一阵，用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道：“您的簪子和刀，都可以换这枚龙鳞。如果是刀的话，还可以多赠你一颗凤胆。”
涂菱：……
师父说得对，她全身上下只有这两样玩意值钱了，悲催。
“这两样东西，她都不换。”宁仇突然开口，对涂菱道：“走吧。”
老板娘见多识广，这些稀奇玩意能做出一笔生意不容易，买不买都有人情在。
涂菱不买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将两人送出了店外。
“师父您说得对，只能看看热闹了。”出门之后涂菱遗憾道：“下次攒够了本钱想再来逛逛。”
宁仇道：“下次就凭自己的本事来吧。”
涂菱点头，“好。”
她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一次次都麻烦师父送她来，自己有本事可以随时来。
……
两人从店里出来，还没走到第二家店铺，就看见个黑衣人迎面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人戴着金色面具，身材非常高，还很瘦，尤其是那本就很细的腰用黑色宽腰带一系，苗条到可以用不盈一握来形容。
涂菱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腰，脑子里蹦出两个字：输了。
这黑衣人走路姿势很奇怪，动起来上下半身的幅度都很大，与其说是走，不如说在扭。
涂菱有理由怀疑，这又是只雄性蛇系妖修，修应该跟她差不多，都是金丹初期级别。
只见他扭动过来，停到了距离涂菱两丈开外的地方。
涂菱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心道这大庭广众的，身边又有个无敌bug能力者宁仇，这妖修不会产生谋财害命的想法吧？
他倒也没有做什么危险动作，只是停下步子，伸长了脖子，摇晃着脑袋，隔空朝涂菱这边嗅了嗅，之后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句话。
“姑娘，双｜修吗？”
宁仇：……
涂菱：……
这口气轻巧得好像她在现代社会遇见的推销人员，“朋友，安｜利了解一下？”
－－名副其实的蛇精犯病，简称蛇精病。
涂菱正欲开口骂人，却听见面前的蛇经病哎哟了一声，下一秒便跪了下去，脑袋磕到地上，发出砰一声响动。
“还没过年，不用磕头。”宁仇背着手居高临下淡淡道。
涂菱噗嗤笑出声来，她家师父不但毒舌，还很护短，她自己还没动手呢，他倒忍不了了。
“你……你……”妖修扭动着想站起来，几次三番爬到一半又扑通摔了下去，趴在地上口中委屈念着，“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想表白一下，你干嘛欺负蛇……”
“我们走。”宁仇压根不理他，绕过蛇妖，背着手往前走去。
涂菱捂着嘴，不然她害怕自己笑出声来。
躺在地上起不来的蛇精病嘴里还在委屈抱怨，“既然是你的人，干嘛不标记了，放出来馋我们干什么，干什么！”
涂菱：……
标记你妹啊……妖怪为什么讲话如此奇奇怪怪且露。骨，脑子里是不是除了双｜修就没其他事可干。
涂菱回头果断踹了这蛇精病两脚。
谁知道他的声音竟然露出了一丝兴奋，一把抱住了涂菱的小腿，还不肯放弃，“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双｜修么？”
涂菱果断一脚将他踢开：“有病。”
“快点。”宁仇回头催道。
“哦，来了来了。”
涂菱嫌弃地拍了拍腿上被他抱过的地方，赶紧小跑跟上。
“谢谢师父替我出头。”她轻轻道谢。
“到了鬼市，一切恩怨都要放下，也不许打架斗殴，所以只能这样小小惩戒一下。”宁仇道：“妖物就是这样，脑子里想什么，嘴就会说什么。尤其这是只蛇妖，蛇｜性｜本｜淫，能够快速提高修为的法子它们不会错过，你以后要多加注意。”
“徒儿明白了。”涂菱心里暖洋洋的，又道：“只是没想到这鬼市里什么人都有，简直匪夷所思。”
宁仇道：“世上什么人都有，鬼市不止是人，三界的生物都有，自然更加奇怪。”
“师父，前面有一家卖卷轴书籍的店铺，我们去看看吧。”
说话间，眼前一家古朴的店子引起了涂菱的注意。
第144章 144（）
这是一间装修有别于其他店铺的书屋。
一切都显得非常古朴平实，就连光线都不如其他铺子明亮； 却又从细节处彰显出不平凡来。
涂菱不算什么行家； 但能看出店铺中的柜台与书架都是上好的千年寒松木打磨制成。
她在神秀峰卧房的书架上看见过介绍这种树木的书籍； 说是此树长在大陆一块极寒地带，生长非常缓慢，一棵树要一千年才能成材； 非常难得。
寒松木做成的家具物件散发清香，可做天然的香料； 且材料天生就防虫蚁侵蚀，万年不腐。
能弄到如此好东西做书架柜台，这个店的主人一定不简单； 铺子里也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宁仇对这间书屋似乎也颇为感兴趣，比涂菱还先一步跨入大门。
书屋中有寒松木散出的淡淡孤寒香味以及书籍与竹简混合起来的古朴沉静气息。
涂菱四下看了下； 店铺中不但没见客人； 连店家也不在。
柜台上的青铜莲花烛台亮着光； 台子上放着一杯冒着袅袅水汽的茶，旁边还有一本倒扣着的线装书； 纸张有些古旧泛黄； 书名叫《朱颜易老》。
……有些像店主正在看书饮茶的途中因为什么事临时离开了； 却并不在意店里是否会有人进来做不轨的行为。
这样自在随意的氛围让人感觉轻松； 涂菱心中因为那只蛇精病激起的怒气竟然被抚平了。
宁仇已经站在高高的书架旁； 随手抽｜出一本书，轻轻翻阅起来。
涂菱蹭过去，低声问：“师父； 您以前来的时候，这个书屋在么？”
宁仇摇头，“我来过几次，从未见过这个铺子。”
“兴许是新开的吧。”涂菱绕过宁仇，也开始看书架上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书籍卷轴。
细细一看，有讲述人情风物的，有描绘地理风光的，还有秘境相关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修真相关的书籍，内功心法，炼药制药秘籍，刀谱剑谱武学套路，五行八卦阵法，占卜问卦等等应有尽有。
在这玲琅满目的书籍中，一眼就吸引到涂菱的竟然是一本最为破旧的书，泛黄得犹如大雨将至的黄昏。
抽｜出来一看，居然连名字也没用。
涂菱生怕稍微用力就将脆弱的纸张碾碎，只能用温柔到不能更温柔的手法把书翻开。
里面依然什么也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
“师父。”涂菱走到宁仇面前，把书给他看，“这上面什么都没有。”
宁仇看了看，“这应该是一本被下了禁制的书。”
“书写出来，尤其是是功法类的，初衷不就是给人看的么？”涂菱有些不解，“给它下禁制又是为何？”
“也许是写给自己看的，也许是写给特定的人看的。”宁仇将目光收回，“这并不奇怪。”
涂菱问：“那可以解开么？”
“我可以强行解开，但不出片刻，这本书也会因此毁掉。”宁仇道：“这本书的著者下了双重禁制，如果不是用正确方式查阅书籍而是用修为强行解开，这本书的自毁系统便会开启。”
“……好狠”涂菱愕然，“但谁知道正确的查阅方式是什么呢？这根本是无解的。落到心急之人的手中，估计还是会强行打开。”
宁仇道：“如果强行打开了禁制，那人最多可以看两页的内容这本书便会消失，所以这笔买卖并不合算。”
“人都有好奇心嘛，万一里面是很厉害的功法呢？”涂菱对这本书的兴趣依然没有减弱。
“万一里面只是日常随笔呢？”宁仇反问。
涂菱：……
好吧，宁仇说得有道理，可她却总觉得书里面应该写着很有趣的内容。
她没有证据，只是一个直觉。
“两位客官，买书么？”
一个稍显苍老的低沉女声突然开口，如黑夜里隐藏着的鬼魅，吓了涂菱一跳。
宁仇却没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眼睛丝毫没有离开他的书。
涂菱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穿着黑衣戴着红色面具的卖家已经坐在了柜台前。
她身子有些佝偻，脖子缩着，坐在圈椅中显得有些瘦小诡异。
根据外形和声音分析，这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看见她脸上的鬼怪面具，一个疑问不由得从涂菱心中升起。
这里的规矩是不能取下面具，那她是怎么喝茶的呢。
像是为了解答涂菱的疑惑，卖家说完话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她的手就像枯树皮一样都是褶皱，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下一刻，茶杯中的水就这样消失了一半，而卖家仅仅是端着杯子，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隔空喝茶？这是什么神技？
“客官，这本书，你要么？”卖家端着茶杯，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涂菱看了看手中的书，点点头，“我想要。”
“那你想用什么来换？”卖家放下杯子，看着涂菱。
她的眼下刻着深刻的皱纹，眼珠也有些浑浊，想必在被面具遮住看不到的地方，岁月刻下的印记应当更为深重。
涂菱见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头发，便道：“不好意思，我头上的簪子不换。”
“我也不要。”店家收回目光，“鲛人泪虽好，对我却毫无用处。”
涂菱顺嘴问：“那您想要什么呢？”
“色衰而爱弛，朱颜衰败后就什么都没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语气中带着哀怨与不甘，“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不老的容颜。”
“您的修为这么高，怎么会……”涂菱深感讶异。
这个老太婆浑身散发着强者的气场，修为估计比宁仇也低不了多少，怎么会保持不住自己的容颜？
卖家苍凉地笑了，“我是被人抛弃之后才突破金丹修为的，那时候我一夜白头，差点哭瞎双眼，皮肤像被抽去了水分，一下子就老了。那时候我才四十岁啊”
涂菱听得难受，“您何必为了负心人折磨自己呢，多不划算。人一旦变了心，就算您再怎么哭，再怎么闹腾，他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
小姑娘，你说得对。”卖家自嘲地笑了，“可终究当局者迷。”
“所以你开这间书屋是为了换能让你回复青春容颜的东西？”沉默了许久的宁仇突然开口。
卖家微微点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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