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身的地方,可从树隙中看到村内的动静,等老魔们出村渡河,他立即向山上撤走。
共有四个人在附近监视着他,发出了信号,便现身急追。
他故意放慢脚步,让四名打手追来。出林百十步,四周全是茂密的竹林。竹林未加整修,林下草高及肩,视界不良。
四打手已追至身后,为首的人大叫:“阁下,留步,你走不了的。”
他仍向前奔,分枝拨草响声震耳无所遁形。
四打手脚下一紧,放胆狂追,追至身后了。
为首的人最快,猛地挺刀飞扑而上,一刀扎出,猛点他的背心,刀风虎虎,刀沉力猛颇见功力。
他直等到刀尖行将及体,方扭虎腰左闪,急退。
打手一刀落空,右粯已贴刀暴退而至,背部撞入打手怀中,右肘凶狠地后撞。
“噗!”肘尖撞在打手的左胁上。
“砰!”打手仰面便倒。
他一声虎吼,转身回头猛扑冲来的第二名打手。
打手追得太急,刚发现前面的同伴无故后退,还不知同伴挨了一肘,以为同伴失足滑倒,因此本能地向侧一闪,并伸手急扶。却不知右粯反扑而来,听到虎吼声人已近身,一切都嫌晚了。
“噗噗!”两劈掌急如星火,劈在第二名打手的左右颈根近耳门处。
“嗯……”打手叫,向后仰。
第三名打手绕出,大喝一声,一刀劈到。
右粯向下一伏,一脚蹬出,正中第三名打手的下阴,伏倒出脚攻下阴要害,这一着够毒够狠。
“嗯……”第三名打手丢刀掩下阴,一头栽在一株巨竹上,枝叶摇摇,打手被震倒了。
右粯伏地转身,扑向打手遗落的单刀。
第四名打手恰好冲到,一刀下劈。
他抓刀、扭身、挥刀。“铮!”崩开了第四名打手劈下的一刀,挺身而起,一腿横扫。
“噗!”腿扫在打手的右胁上。
“啊……”打手狂叫,跌向左侧,撞在竹上被反弹倒地。
只片刻间,四打手全倒了。
神风羽士一行十余人追到,已失去右粯的身影。
打手们受伤不轻,为首的人向上一指,叫道:“向上走了,夺……夺了一把刀走……走了。”
草太深,人经过必定留下踪迹。鹰爪王丢了两节手指,恨重如山,遁踪狂追,说:“咱们快两步,追!”
四个打手的狼狈相,把其他的打手吓得心惊胆跳,身不由己,双脚不听指挥,不但不快,反而慢下来了。
不久,除了神风羽士三个人之外,打手们已经不见了,全落在后面啦!
到了竹林最浓密处,突听身后传来右粯的冷叱:“站住!不要追了,打!”
竹林太密,株距最宽处也仅有三尺左右,有些简直就挤在一起生长,草短了些,高仅及膝。
在这种地方,不但无法冲错盘旋,甚至走动也感困难。
走在最后的人是风扫残云,这老魔最奸,从不奋勇争先,故意落在最后面,岂知反而弄巧成拙,右粯突如其来反从后面出现。
老魔机警绝伦,闻声知警,不回身反而向前伏倒。
走在中间的神风羽士走了楣运,三枝小巧的竹箭越过风扫残云的背部上空,全贯入神风羽士的臀部。
“哎哟……”神风羽士狂叫,向前一蹦。“砰”一声撞在两株巨竹上,摔倒在地挣命。
前面的鹰爪王火速回头,吼道:“好小子,你逃不掉了。”
右粯左胁挟着刀,熟练地装箭,喝道:“站住!在下找的是风扫残云,不相干的人,最好少管闲事。”
鹰爪王一声怒啸,急冲而上。
右粯心中雪亮,小竹箭可以出其不意偷袭,如果对方有备运功护体,便派不上用场了,将小弩纳入百宝囊,向侧方急窜。
鹰爪王疯狂地穷追,怒叫道:“小畜生!你插翅难飞……哎……”
叫声中,人向前一栽。原来下面被一只钓丝圈套所绊,套住了右脚踝骤不及防,人凶猛地仆倒,百忙中双手急张,抓住了两侧的竹子,幸未倒下。
这一来,胸腹完全暴露在右粯眼下。
印珊预先布下的小圈套,共有三个之多,果然有用,套住了实力最强的鹰爪王。他回身沉喝,机簧暴响。
“嗤!”有倒钩的尖刺贯入鹰爪王的左股。
右粯虽动了杀机,但他不知对方的身份,彼此无冤无仇,到底不忍下毒手,因此射股而不射胸腹要害。
鹰爪王终于倒下了,发出一声惨叫。
风扫残云已逃出五丈外,急似漏网之鱼。
右粯全力一拉,拉掉鹰爪王左股一大块肉,狂追风扫残云,怒叫道:“老狗!说出家师的下落,饶你不死。哎……”
“砰!”他撞在一丛巨竹上。
左股,又挨了一枝扇骨,如果上升两寸,便射穿下阴了。
他丢了刀,抱住了竹子支持不倒,扭头回望。
三丈外,神风羽士抱住竹子,右手仍握着折扇,脸色死灰,浑身在战抖,用怨毒的眼神死盯着他。
他忍痛用双手一推,吃力地向神风羽士接近,扶竹挣扎一步步向前挪,咬牙切齿地说:“我如不杀你,天道何存?”
两人的下半身皆受了重伤,看谁能撑得住。
神风羽士刚才发射了三枝扇骨,扇中尚有三枝,厉声道:“小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是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是谁?为何要助公冶老狗要我的命?”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多问?”
他取出了小弩,说:“咱们都用暗器,你活不成了。”
“不见得。”
“这次你的扇骨,并未射穿在下的股肉,可知你已力道有限。”
“你也差不多了。”
“正相反,你受伤沉重,手上力道大减。你的扇骨需指力弹射,而在下的弩箭用的是簧力,两相比较,你有多少机会?”
“哼!在下……”
“你先发射,在下让你优先。”他大叫,小弩向前指出了。
神风羽士已有点支持不住,口气一软,吃力地叫:“且慢动手……”
“在下让你先动手。”
“咱们谈谈。”
“谈什么?”
“咱们并无深仇大恨,而且素不相识,何苦拼个两败俱伤?就此罢手如何?”
“哼!在下已第二次伤在你手上了。”
“在下答应为风老助拳,为朋友事非得已。”
“你得为此而付出代价。”
“可是你也伤了我……”
“我不听你的了……”
“且慢动手!在下有交换条件。”
“是何条件?”
“告诉你有关令师的事。”
“你说说看。”
“风老将令师弄成残废,藏在章华台沼泽的下游里余一座渔寮内。”
恶贼狡诈万分,如果不说风扫残云已将穷儒弄成残废,右粯必定不予置信,这一着果然够高明,右粯果然上当,沉声道:“如果你说谎,在下会回来找你算帐的。”
说完,坐下起出扇骨,撕衣袂上药裹伤。
神风羽士痛苦地叫:“行行好,请……请替我裹伤。”
他不加理睬,冷笑道:“在下背部挨了一扇骨,仍然可以自己裹伤。而你仅是臀部中了小竹箭,皮粗肉厚,就不能自己料理?”
“在下已脱力,请……”
“你发射扇骨并不脱力,是么?”
“在下已将令师的下落见告,你连侠义道救伤扶危的本份也不肯尽么?哎哟!痛死我了……”
右粯心中一软,说:“好吧,我替你裹伤。如果家师不在你所说的地方,在下必定回来杀你。你贵姓大名?住在纸坊么?”
神风羽士眼中,阴狠怨毒的眼神一闪,说:“先谢谢你。在下姓赵,名浮。令师被囚之处,乃是风老亲口所说,谅无虚假。”
“但愿是真。你在纸坊管事?”
“在下是纸坊的总管。”
“好,在下会来找你的。”右粯一面说,一面撑起向神风羽士走去。
神风羽士的掌心,暗藏着的三枚金钱镖,正蓄劲,脸上却涌现痛苦不堪的神色。
右粯毫无戒心地一步步缓缓移近,股伤委实令他痛苦难当。他的小弩已经收入百宝囊,认为神风羽士已失去活动能力,不足为害了。
在他看来,对方委实没有理由与他拼个同归于尽,何况歹毒的扇已丢在一旁,对方想重新抓折扇,实非易事。
神风羽士已运足全力,准备行雷霆一击。
不远处的鹰爪王已解开了脚上的圈套,早已乘右粯裹伤的机会,忍痛爬走了,地下留了一滩血迹。
生死将决,右粯已接近至一丈内。
神风羽士沉得住气,这一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在有效的距离内行致命一击。万一失手,老命不保,因此不得不慎重其事。
八尺了,神风羽士扭身全力挥臂。
“啪”一声暴响,斜刺里飞来一块泥团,奇准地击中了神风羽士的手掌。
“噗噗噗!”三枚金钱镖跌落在身前。
“哎呀!”神风羽士惊叫,手抬不起来了。
右粯也够机警,对方身形一动,他向侧急伏,牵动创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神风羽士心胆俱寒,赶忙伸手急抓折扇。
右粯反应超人,一滚而至,滚动中青锋录出鞘,一挥之下,神风羽士的右手齐肘而折。生死关头,他忘了痛楚,神力骤生,浑身是伤居然能快速地滚动。
这瞬间,“噗”一声响,神风羽士的左掌拍在他的右肩背创口上。
他只感到五内翻腾,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痛得他浑身发出可怕的痉挛,本能地手一松,神匕脱手。
神风羽士左手疾伸,扑上了,叉住了他的后颈。
他猛地一翻,用尽余力将神风羽士掀倒,反扣住对方的咽喉,五指如钩猛地收紧吼道:“你该死!你……”
五指扣入肉中,神风羽士的喉管,在他手中破碎,鲜血狂喷。
他精力已尽,软倒在神风羽士的身上。
唿哨声入耳,打手们已到了百步外。
“我完了!”他想。
神风羽士猛烈地抽搐,逐渐松散。
他挣扎着坐起,拾回青锋录,惨然一笑道:“想不到我救人不成,反而断送在此地。我已尽了心力,只是死不瞑目。来吧,也许能多赚两个。”
他取出了小弩和倒钩刺筒,准备与打手们死决。
他确是走不动了,身上各处创口皆因刚才的震动而破裂,大量的失血令他到了油尽灯枯境地。
侧方人形倏现,他不假思索地射出小弩中的三枝小竹箭。
人影一闪即逝,接着出现在前面,喝道:“住手!是我。”
他的倒钩刺筒及时停发,讶然道:“是你!你……”
宗姑娘焦虑地注视着他,急急地说:“不会有人来了,快收了暗器,我来帮助你。”
“大批打手将到……”
“他们已被拦住了。”
“我……”
“你已安全了,让我带你至舍下治伤。”
“谢谢你。”他说,只感到心力交瘁,软倒在地。
一颗异香扑鼻的丹丸塞入他口中,丹丸入腹,他却昏倒在姑娘的臂弯中。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处身在一间雅室中,斜阳从明窗透入,花香扑鼻,喉间药气甚浓,全身各处创口,皆换了洁净的伤巾。衣裤也换了,浑身整洁。
他一怔,自语道:“咦!怎么已是下午了?”
房外突传来宗姑娘的语音:“已经是申牌初。不要起来,我去请家祖前来看你,请安心。”
脚步声去远,他心中一宽,猜想自己被安顿在木屋的雅洁客房中。古色古香的家具,布置得巧夺天工的十余盆兰花,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幽香,几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字画,令他俗念全消,灵台清明。
脚步声又起,房门开处,领先进来了福老。
“咦!”他惊叫。
福老笑容满脸,笑道:“是我,奇怪么?”
“你……”
“放心啦!你只管安心静养,不要疑神疑鬼。”
来了不少人,其次是鸿老,一位丰神绝世的壮年人,宗姑娘,最后一个意外的人是八手仙猿,后面跟着神兽长臂猿。
他大感诧异,瞠目结舌。
福老慈祥地笑,走近说:“我知道你满腹疑团,而且心事重重,不久你便会明白了。”
姑娘上前笑道:“这位是家祖……”
“你走开些。”福老含笑将姑娘挥退。
右粯大惑,看福老的面容,决不会超过四十岁,怎么会是姑娘的祖父?迟疑地说:“宗老前辈……”
“我不姓宗。”福老抢着接口。
“但……宗姑娘……”
“她胡扯,骗你的。”
“那……老前辈定然姓池了。”
“咦!你知道?”福老颇感惊奇地问。
“昨晚小可曾看到神案。”他加以解释。
“哦!难怪,你很精明。”
“小可惭愧。”
“老朽全家在此隐修,不希望有外人前来打扰。”
“小可是不得已,老前辈请谅。”
“你既然来了,老朽不能不管。我先替你引见。这位是老朽的亲家翁徐鸿渐,他那几手臭棋窝囊得很。哈哈!”
鸿老呵呵笑,接口道:“谁又能比得上你池福艺林四绝呀?当然你的琴棋书画都比我高明,不然岂不浪得虚名,呵呵!”
右粯大吃一惊,骇然道:“你……你老人家是……是福慧双仙的池老前辈?小可该死!”
“老朽的名号,早已或忘,不提也罢。”福老含笑接口,指着英俊的壮年人又道:“这是犬子英华。那一位八手仙猿沈仲秋老弟,哥儿该认识。”
姑娘掩口一笑,说:“我叫小菁。”
福老继续往下说:“你必定担心令师的安危,沈老弟会告诉你一切。”
右粯长叹一声,苦笑道:“沈前辈,家师不在囚笼,到底在何处?”
八手仙猿笑道:“令师在武昌,最近可能与群魔捉迷藏,可能到此地一行。”
“什么?这……”
“本来,在下与令师落魄穷儒颇有交情,应令师之请,四出打探魔崽子们的动静。岂知到了蒲圻,却打听出令人可笑的消息,有人模仿令师的笔迹,散发被困章华台的求救信,同时又得到章华庄主的救援信,一时好奇,便跟来看个究竟。在沼泽你走得太快,来不及告诉你其中内情,便过河跟来追寻,鬼使神差碰上了英华老弟。怪事,你怎么是穷儒的弟子?他怎么从未提起?”
“小可虽不曾拜昭公为师,但有半载授艺之恩,不敢或忘,因此……”
“哦!难怪。在岳州……”
“小可也不知前辈是恩师的朋友,放肆无状,前辈海涵。”
八手仙猿感惭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能在八魔手中占尽上风,八魔死其七,即使令师亲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可侥幸而已,其实晚辈不是任何一个老魔的敌手,情急拼命,如此而已。请问前辈,家师……”
“令师在武昌县隐修,被魔崽子们发现了,目下正迁地为良,早晚得与魔崽子们结算。”
“哦!那么,这里的事……”
“完全是天残叟捣的鬼,他根本不知道令师的下落,想藉此引出令师,并除去令师的朋友,想不到反而将你引来,不但毒计难逞,反而送掉了老命。”
福老接口道:“哥儿,你可以放心了。你杀死的那位仁兄,是早年的恶贼神风羽士郭光,还俗作了纸坊主人。那位中了你的圈套,断了两节手指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鹰爪王王权。”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