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百十步外,风扫残云也盯住了他。
双方皆凭经验与对方勾心斗角,至目前为止,显然右粯棋差一着居于劣势,随对方走向不测的陷阱。
只要接近纸坊,他便会受到围攻,想脱身难似登天。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急必偾事。
风扫残云恨死了右粯,见右粯见机撤身,反盯住了鹰爪王与神风羽士,不由心中大急,苦于无法通知鹰爪王,动了赶到前面知会同伴的念头,便从侧方绕出,决定放弃引右粯入伏的妙计,到前面与同伴动手擒人。
绕过一座小山,老魔慢了一步,前面是空旷的山坡,可看到鹰爪王两人的身影在五十步外。而后面,右粯正飞掠而进。
老魔如果现身向前追赶同伴示警,便落在右粯眼下,右粯很可能暂时回避等待机会。岂不是前功尽弃白费心机了?
老魔不再追赶,往草丛中一伏。
右粯不久掠到,他不能再进,必须等鹰爪王两人过了空旷的山坡,他才能跟进而不虞被对方发觉。说巧真巧,伏下处距老魔藏的地方不过两丈左右。
他伏身林缘的草丛中向下凝望,夹听到轻微的草偃声来自左后方,警觉地扭头回望。
不好,灰影飞射而来。
“老狗,是你!”他怒叫,向侧急闪。
风扫残云到了,怒啸声惊天动地,以闪电似的奇速猛扑而来,大袖一挥,罡风乍起。
“啪!”袖风传出爆炸声。
右粯闪势未止,身形未定,罡风已怒涌而至,百忙中不假思索地挥掌接袖。掌袖乍合,潜劲山涌,爆炸声震耳欲聋。
“哎呀!”他惊叫,只感到手臂如被千斤巨锤所撞击,凶猛的劲道直震内腑,身不由己被震得飞退丈外。
他的内力修为毕竟没有老魔浑厚,优胜劣败,硬碰硬他不是老魔的敌手,何况又是仓猝间发招自保?
风扫残云大喜,疾冲而上,大袖再挥,行雷霆一击,致命的浑厚内力随袖发出了。
右粯大骇,急中生智仰面便倒,向侧急滚。
风扫残云一袖击出,突觉右肘曲池一麻,内力一窒,击出的罡风一顿,再进时,右粯已经躺下了,罡风间不容发地掠右粯的胸上方而过,差之毫厘,劳而无功。
“谁暗算老夫?”老魔向右方怒声喝问。
右粯一跃而起,拔出了青锋录,吼道:“老狗!说出家师的下落,放你一条生路。”
风扫残云一声怒啸,踏进大袖再挥。
右粯这次不上当了,青锋录一挥,袖风四散,神匕的威力不同凡响,喝道:“拔兵刃,在下不占你的便宜,你的袖风无奈我何,在下要你公平决斗。”
风扫残云的剑已遗失在沼泽内,像老魔这种艺臻化境的高手,手中是否有兵刃已无甚差别,举手投足皆可置人于死,平时出手根本不用兵刃。
可是,袖风碰上了神匕,神风绝技碰上了克星,活该倒楣。
内力以袖击出,劲道散布面太广,易被神刃震散,除非能用刀剑力聚于一点发出,不然毫无取胜的机会。
老魔一咬牙,一掌砍下一根树枝,除去碎枝叶,成了一根三尺长的短木棒,切齿道:“小畜生!老夫今天要埋葬了你!”
两人开始对进,仍是老魔先攻,一声暴叱,一棒点出,潜劲山涌。
右粯身形一扭,青锋录虚拨,斜撞而入,匕尖倏吐。
风扫残云转身,反手一棒劈出。
两人反应都奇快绝伦,出手凌厉万分,皆抱有必胜的信念,搭上手,便是一阵令人目眩的可怕快攻。
人影电射而来,鹰爪王与神风羽士闻声赶到了。鹰爪王一声长笑,冲进叫:“交给我!”
风扫残云向侧一闪,鹰爪王疾冲而入,居然没看出右粯手中的青锋录是神刃,左手一伸,五指箕张,毫无顾忌地向右粯的胸口探,用上了鹰爪功绝学。
右粯一惊,青锋录一拂,身形斜闪。
“他的匕首是宝物!”风扫残云急叫。
但叫晚了,鹰爪王的爪,已无畏地抓向拂来的匕首,听到叫声,已来不及撤招。
右粯见对方的爪有异,而且毫无顾忌地抓兵刃,必定是不怕兵刃的爪上奇学,心中不无顾忌,因此不敢放胆反击,采的是守势,失去了大好机会。
“哎……”鹰爪王惊叫,斜飘丈外。
右粯胆气一壮,豪勇地叫:“没有兵刃的人,少出来献丑。”
鹰爪王脸色苍白,食中两指各断了一节指尖,血涔涔而下,激怒得像头疯虎,切齿叫:“老夫如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神风羽士从衣下取出一把铁骨折扇,逼进说:“王兄请退,兄弟收拾他。”
右首的矮树丛传出一阵枝叶声,青衣布裙端丽如仙的宗姑娘拨枝而出,嫣然微笑道:“你们这些辈高位尊的武林名宿,竟然采取车轮战法,对付一位后生晚辈,你们不感惭愧?”
右粯大惊,急叫道:“宗姑娘,这里没有你的事。”
神风羽士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们松月村的人,为何过山管闲事?”
“这位印爷,是我家的客人。”姑娘微笑着说。
鹰爪王怒吼道:“该死的丫头,老夫毙了她。”
“不可!她是松月村的人,兄弟不愿与她计较。”神风羽士急叫。
“哼!我可不管她是哪一村的人。”鹰爪王怒叫,向姑娘走去。
右粯急忙奔向宗姑娘,一面叫:“姑娘快退……”
神风羽士抓住机会,折扇悄然浑出,射出三枝扇骨。
“哎……”右粯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右粯奔向宗姑娘,右胁背暴露在神风羽士的扇下,双方相距不足一丈,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右粯做梦也没料到对方会偷袭,发觉不对,已没有躲闪的机会了,三枝扇骨一枝也没落空。
一中琵琶骨下方,一擦胁背肌而过,一伤右腿怎能不倒?
同一瞬间,鹰爪王已扑向宗姑娘。因此,宗姑娘想抢救右粯,也力不从心了。
一声娇叱,宗姑娘玉手一挥,接住了鹰爪王抓来的手爪,猛地一抖。
“砰!”鹰爪王飞腾而出,摔跌在两丈外,狂叫道:“哎哟!我……我的手……”
神风羽士大惊,骇然叫:“你……你会武……武功……”
宗姑娘粉脸生寒,厉声道:“你的扇骨有毒,把解药拿来。”
“你……”
“不然,你得替他偿命。”
神风羽士拍扇作势挥出,怒声道:“丫头,不可欺人太甚。”
“你是否比鹰爪王权高明?”宗姑娘迫近问。
神风羽士心中一跳,脸色大变,但仍然不肯示弱,色厉内荏地说:“在下仍有三枝扇骨,还不知鹿死谁手。”
宗姑娘沉静地说:“本姑娘救人要紧,无暇与你多费唇舌,你给不给解药?”
鹰爪王已经站起,站在一旁捧着脱了臼的右手发抖,一咬牙,忍痛推正臼骨,大叫道:“这鬼女人会妖术,毙了她!”
风扫残云大吼道:“老夫不信世间有妖术,打!”
声出人扑进,棒以雷霆万钧之威劈出。
神风羽士同时扑向倒地不动的右粯,伸手便抓。
鹰爪王也在同一瞬间,拍出一记劈空掌,配合风扫残云夹攻姑娘。三面同时发动,行雷霆一击。
宗姑娘疾退八尺,沉声道:“你们太过份了……”
鹰爪王与风扫残云一击落空,立即跟进追袭,鹰爪王这次用右爪,风扫残云则一棒横扫,攻势极为凌厉,配合得恰到好处,快速绝伦,不等姑娘把话说完妄想尽快将姑娘置之死地。
这瞬间,另一面有了意外变化。
右粯机警绝伦,在受到扇骨袭击时,在生死须臾中,运功护体并及时扭身承受,因此扇骨皆是斜向射入,虽则琵琶骨下端的要害被射中,但斜向贯入未中要害,不曾深入内腑。同时,他及时闭住了经脉,扇骨的毒也不太剧烈,因此尚能支持。
但他知道生死关头,必须保持冷静,便蛰伏不动形似昏迷,候机反击,捞回老本再说。
可惜,风扫残云并未扑上,扑上的却是神风羽士。
神风羽士俯身抓他的衣领,想将他抓起。
他突起发难,脚疾收疾蹬,重重地踹在神风羽士的小腹上。左手同发,叉住了神风羽士的咽喉,奋力一翻,反将神风羽士掀倒,压在下面。
他右手的青锋录,抵住了神风羽士的左颊,锋尖徐徐破肌深入,咬牙叫:“解药!解药!解药……”
神风羽士已是半条命,咽喉被叉住,怎能回答?发疯似的挣扎,瞪眼张嘴伸舌头,双手无功地急扳叉在咽喉上的巨手。
右粯的手略松,但锋尖却向上移,划破脸颊,向眼眶移动鲜血泉涌而出,厉声吼叫:“解药,我要解药……”
神风羽士心胆俱寒,嘶声叫:“在……在我怀中的玉……玉瓶内……”
右粯收了青锋录,掏出对方的玉瓶问:“服多少?”
“三至五钱。”
他将一些药散倒入口中,一掌将神风羽士打得七晕八素,撕下对方一幅衣襟,往茂林中一窜,溜之大吉,找地方起扇骨裹伤。
另一面,鹰爪王与风扫残云夹攻宗姑娘。起初,姑娘大概从未与人生死相拼,缺乏交手的经验,显得有点慌乱,只能以巧妙的身法闪避,十招之后,姑娘心中大定,开始反击了,一声娇叱,迎着风扫残云点来的木棒切入,玉手一伸,快逾电光石火,扣住老魔的腕脉一带。
风扫残云身不由己,向另一侧的鹰爪王发疯的撞去,奇急奇猛,硬向爪影中冲入。
“砰!”撞上了。
姑娘跟上,反掌拍在老魔的背心上。
“嘭!”两人跌成一团。
姑娘扭头转身,看到满脸是血的神风羽士刚挣扎爬起,却不见倒地的右粯,吃了一惊,讶然轻叫:“咦!他呢?”
耳中,突传来千里传音的熟悉声音:“丫头,哪一个他呀?”
姑娘粉颊红似一树石榴花,羞叫:“外公,不来啦!”
不远处踱出鸿老,笑道:“往东走,你爷爷跟下去了。”
脚步声急响,三老魔像是丧家之犬,向纸坊逃命。
姑娘正想追,鸿老说:“你又不敢出手伤人,追什么?”
“找那恶贼讨解药。”
鸿老呵呵笑,说:“等你讨得解药,那个他早就做了阎王爷的驸马了,来不及啦!”
“外公!”姑娘焦急地叫。
“你这孩子,毕竟是未见过世面的人,毫无经验缺少见识,难怪你爷爷让你弟弟出外见世面历练。人受了伤,你不保护人,却被两个人缠住,又不忍下重手速战速决。如果剩下的一个人,给了小伙子一刀,你怎办?”
姑娘打一冷战,变色问:“外公,他……他怎样了?”
“好机伶的孩子,他竟能逼出解药,自己治伤去了,走了好半晌啦!”
“菁儿去追他。”
“走吧,你爷爷已跟去了。”
右粯远出里外,方停下躲在树丛中,起出扇骨,撒上一些解药,用撕来的衣袂裹好伤,静静地思量自己的处境。
伤并不严重,他受得了,怕的是毒,有了解药裹好伤,休息片刻便已恢复元气。
他非弄到风扫残云不可,心中一发狠,取出百宝囊中的一具小巧弩箭。
所谓弩是指不需借手臂之力发射,仅凭机簧之力发箭的器具,大者有弩炮,一枝箭重有两百斤,用来攻城,可击毁城砖。小者有袖箭,藉筒内的机簧发射,虽称之为箭,其实是弩。
他所制的小弩很精巧,匣中以硬竹为簧片,簧片弹出打击箭杆,一次可发三箭,可及二十步左右,劲道并不猛烈,但因箭小而锋利,挨上一箭,在十步内可贯穿胸腹,颇为霸道。
接着取出了援绳机筒,这玩意正是他藉以渡过危险沼泽的强劲法宝,锋尖带有倒钩,钩丝制的强韧援绳长有三丈,用来射人,两丈内威力之强,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用这些玩意来对付他们。”他咬牙切齿地说。
除了交手时为了保命,不得不自保而杀人外,他很少在平时动杀机。神风羽士这三根扇骨,勾起他久蕴于心的无边孽火。
第十五章 力歼劲敌
准备停当,他动身觅路。他算定老魔们不是宗姑娘的敌手,定然向山下逃回巢穴,到山下的村落去找,不难找到他们的藏匿处。
他想起了风华绝代的宗姑娘,不由暗叫一声惭愧,他居然把一位举手便将一名老魔摔飞的女英雌,看成一位深闺弱质,岂不可笑?
路并不难找,看地势便可猜出何处该有路。
不久,他找到小径,走了半里地,前面小径折向处,出现曾被他制住的福老,正背着手向他迎来。
他一怔,心中有点不快,不满地说:“大叔,你是不是想阻拦我?”
“不错,你不能加害我的客人。”福老笑答,在他身前八尺止步。
“你苦头尚未吃足么?”
“村落就在前面,我不信你敢行凶。”
“哼!你不要估错了。”
“只要我一叫,村人将一涌而出,你……”
“你走开!骗子。”他焦躁地叫。
“什么?我是骗子?”
“小可要找的人,根本不在你家作客。”
“你胡说!”
“不久之前,小可已经与那人见过面了,他带了两个爪牙,小可差点儿便丢了性命。”
“这……”
“站开!不要惹我,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有何用意,犯不着与你饶舌。”
“不!你必须……”
他向侧疾射而出,绕过福老飞掠而走。
“你想干什么?”福老高叫。
“与你无干,少管闲事。”他叫,加快下奔。
远远地传来水声,不久,溪流出现。沿溪下奔里余,水坝在望,巨型水车吱呀呀怪响,溪对岸出现村落。
村与其他的村落一样,村前村后建了栅门管制出入。栅门外,多了两个提刀把门的青衣大汉。
他向拦水坝走,对面水车旁就是纸坊,沿溪建了不少水池,泡着不少去皮的竹丝,臭味溢散,刺鼻难闻。
守门的人发现了他,大叫道:“不许走水堤,退回去。”
纸坊的工人闻声涌出,有人大喝:“干什么的,想死么?滚回去!”
他站在水车旁,大叫道:“在下要找一个叫公冶风的人,快叫他出来见我。”
“这里没有叫公冶风的人。”
他哼了一声,说:“在下知道他躲在这里。给你们片刻工夫叫他出来,在下在对岸等他。他如果不出来,在下便要杀入村中找他,看他有何脸面躲在里面做头乌龟。”
说完,他退回对岸,往林内一钻,蓦尔失踪。
神风羽士脸上的创口上了药,即使痊愈,日后脸上也会留下疤痕,恨死了右粯。听打手们报称右粯找来了,直恨得猛挫钢牙,立即派人出外踩探,村中严加戒备。
不久,踩探的人派人返回报称,只有右粯一个人在对岸的树林内坐候,附近两里内没有第二个人。
神风羽士不怕右粯,只怕击败鹰爪王与风扫残云的那位小姑娘,一听只有右粯一个人来,胆气一壮,愤火中烧,立即带了打手与鹰爪王、风扫残云外出,越溪直趋右粯藏身的树林。
右粯知道村中有备,双手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因此不敢入村,算定风扫残云忍不下这口气,必定出来一拼,所以早有准备。他早知村中派人外出,更知道有人在附近监视着他。
他藏身的地方,可从树隙中看到村内的动静,等老魔们